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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交替,是一種在民間廣為流傳的靈異現象。從字面上講,與‘借屍還魂’有相似之處,但深究下來,又有所不同。借屍還魂,是指死去的人,靈魂進入他人的屍體,借用對方的身體達到死而複生的目的。但‘抓交替’要更為兇險,也更為禁忌。其是指死去的鬼魂(大多數是怨靈)往往被困在某處不得脫身,而一旦有生人誤入此地,被困在此的鬼魂就會殺死對方,之後搶占對方的身體獲得重生,而被搶奪了身體的一方則會代替惡靈被困在原地,直到找到下一個生人。而對于這種情況,外界往往難以發現其異常,也許只有生者最親近的家人朋友才從細微的變化中窺見一些端倪。”

上面這段話,來自《你身邊的都市傳說》報刊中的“鬼話專欄”。

這是某不知名三流小報,專門刊登各種靈異事件和都市傳說。要是在以前,方洛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畢竟裏面大多數都是撰稿者胡亂編造用來吸引眼球的。但這次,方洛的目光破天荒的在這個所謂的‘鬼話專欄’停了好半天。

這段文字顯然與其他用詞誇張一驚一乍的故事彙風格不同,其措辭之嚴謹邏輯之清晰乍看起來甚至有點像學術論文。

而在這段話的末尾,則署着作者的姓名和聯系方式。

賀先生,電話:136XXXXXXX,後面還附着一句話:本人專門搜集各種奇聞異事,如果您有任何關于超自然事件的線索,請與我聯系。

自從從塔烏沙漠回來之後,方洛便瘋狂地搜集各種關于靈異事件、都市傳說的相關消息,“抓交替”這三個字眼,一下戳中了他的眼球。

指尖在鉛灰色的報紙上反複摩擦,半晌,方洛撥通了聯系方式右邊的那串數字。

一天後,清晨,方洛驅車來到了一個名為“幸福家園”的小區。

方洛将車停在外面,循着昨天打電話時記在紙條上的地址,敲響了4號樓2單元501的房門。

小區很老舊,走廊狹窄,光線暗淡,門上還貼滿了各種修車、開鎖的小招貼。

方洛看着頭頂發出暗黃色光線一閃一閃的老舊燈泡,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一時沖動就來找這位‘賀先生’的行為屬實荒唐。

等了十幾秒,面前緊閉的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三十厘米寬的門縫後,探出了一個腦袋,“請問你找誰?”

看見對方的瞬間,方洛怔了一下,感覺有些出乎意料。

面前的人一頭灰白的頭發,眼底和嘴角都有細細的紋路,很顯然上了年紀,看樣子至少已經六十多歲了。

方洛下意識地重新低頭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地址,之後不确定的問:“請問是賀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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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對方竟然點了點頭,之後手指着方洛,似乎是在回憶,“你是方……”

“方洛,昨天跟您通過電話。”

“哦對對對,快請進”。

方洛猶豫着進了門,這是一間只有六十平方米左右的兩居室,家裏布置幹淨整潔,門口只有一雙男士皮鞋,看樣子這個家平日裏只有眼前這個老人一人居住。

直到換完拖鞋坐在沙發上,方洛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萬萬沒想到,在靈異小報上刊登奇聞怪談的作者賀先生,竟然是位花甲老人。

兩人面對面坐着,老人給他倒杯水,似乎看出了方洛的意外,于是溫和地解釋,“那篇專欄,确實是我寫的。”

方洛點了點頭,“我沒有不信的意思,只是有點……驚訝。”

他本以為對方會是一個熱衷于研究靈異事件的年輕人或是幹脆是為了博人眼球的三流記者。不過雖然對方的身份跟他想象有很大出入,但眼前的老人言談舉止都很禮貌客氣,讓方洛生出些許好感。

于是他想要說明來意,但對面的老人已經當先開口:“方先生昨天電話裏說,是有一件事想跟我探讨?”

方洛點了點頭:“是,您叫我方洛就行。”

“好”老人點點頭,同時笑着說:“雖然我每一篇專欄下都會留下聯系方式,但你卻是第一個打來的。”

“啊,是嗎?”方洛有些驚訝,同時又不禁在心裏懷疑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冒失。

但老人看出了他的猶豫,用輕松的語氣說:“你不用有所猶豫,說什麽都可以。我年紀大了,又一直獨居,平常好幾天也見不到一個人,很難得能和年輕人說一會兒話。而且我也研究過不少看起來難以理解或暫時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件,你有什麽困惑,不妨和我說一說。”

對面的老人耐心又和藹,倒是讓方洛心中的顧慮減少了很多,于是他想了想,問道:“賀先生,您專欄上說的‘抓交替’,是真的嗎?”

聽到他的問話,老人拿着杯子的手頓了一下,“這種事情其實很難嚴謹的證明,我只能說,從我對類似事件資料的搜集和研究上,确實是有這種情況的存在。”

老人敏銳地察覺到了方洛的潛臺詞,目光透過鏡片探尋地看着他,“怎麽,你是遭遇了類似的事件嗎?”

方洛猶豫了一瞬,将父親的筆記以及進沙漠的前因後果隐去,只說,“我有一個朋友,前幾天我們一起出去玩,結果半路上她失蹤了幾個小時,回來之後,我發現她變得有些不對勁,像是……另外一個人了。”

雖然方洛說的比較含糊,但半個月前的經歷此時此刻正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還記得這條墜子嗎?我給的。”

沒有任何詞彙能形容方洛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受。他整個人仿佛被釘在了原地,即使站在人山人海的候車大廳,但卻覺得遍體生寒。

他難以置信又渾身顫抖地看向面前的姚瑤,張着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但是對方在留下那句話之後,便轉身走遠,身影很快消失在檢票口的閘機之後。

當時的方洛久久不能回神,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保安見他可疑前來詢問,他才跌跌撞撞地走出火車站。

看着頭頂太陽慘白的光線,他第一次有一種這個世界不太真實的感覺。

在那之後,方洛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夢中也都是火車站告別前女生臉上詭異的微笑,和沙漠夜晚面包車前的那串三十五碼的足印。

他無數次的複盤,回想姚瑤是什麽時候變得不一樣。但對方在旅行出發伊始時,除了話少一點,确實沒有任何異常,更沒有踮起腳走路。那麽思來想去,事情的轉折只能是在她從風暴中走失後。

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姚瑤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她回來之後,那具年輕的身體裏卻已經住進了另外一個靈魂。

鄭洋,現在方洛一想到這個名字,還是會感到陣陣發冷。

在從塔烏回來之後,方洛又找母親确認了一遍當年考古隊失蹤的全部經過,并且反複詢問除了已經變成瘋子的張元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幸存者。

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鄭洋早已随考古隊的其他人永遠長眠在黃沙之中了。

而對于他的執着,母親也起了疑,問他為什麽反複提起這個,方洛不想讓她擔心,只能搪塞過去,但胸中快要漲破了的疑問和驚懼卻無法排解。

直到半個月之後的一天,他偶爾在報紙上看到了這位賀先生關于“抓交替”的言論,于是死馬當活馬醫,前來詢問。

聽完方洛簡短的敘述,面前老人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他認真看着方洛臉上的表情,“你确定她變得像另外一個人?畢竟如果一個人突然遇到刺激,那麽性格或行為習慣變得與以往不同也是正常的。”

然而方洛緩緩點了點頭,“我确定,因為她變成的那個人……我認識。”

老人倒吸一口冷氣。

方洛沉默不語。鄭洋曾經送給他吊墜的事情,除了他父母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而他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素不相識的姚瑤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麽真相只有可能是,最為不可思議,也最讓人毛骨悚然的一種。

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于離奇,他也不指望面前的老人能夠相信,只是說出來總比一個人堵在心裏強。

于是他自嘲道地笑了一下說道:“您不相信也沒關系,就當我是在編故事吧。”

方洛低着頭,心情有些複雜。而讓他意外的是,對面的老人也久久沒有說話,似乎和他一起陷入了沉默,并且過了一會兒,對方的呼吸竟開始急促了起來。

方洛納悶地擡起頭,然而下一秒,他就狠狠怔住了。因為他驚訝地看見,就在自己的面前,原本一臉平靜的老人,流淚了。

“您……”方洛震驚地開口,卻說不出話。

面對着方洛驚疑的眼神,老人沉默了半晌,從懷中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之後用沙啞的聲音說:“你跟我來。”接着就站起了身。

方洛不明所以地跟過去,只見對方在客廳旁的一扇緊閉的房門前停了下來,之後掏出鑰匙,對準了鎖眼。

方洛看到對方的手是顫抖的。

三秒鐘後,随着鑰匙在鎖孔中轉動的“咔噠”聲,房門緩緩開啓了一道縫。

方洛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他略帶疑問地看向身前的老人,而對方卻徑直一把把門推開。

室內所有的景象剎那間呈現在眼前,在看到它們的一瞬間,方洛驚呆了。

只見房間的四面牆上,全被貼滿了各式各樣從報紙和書中剪下來的剪報和紙頁,而上面幾乎全是各種“兇殺”、“失蹤”的字眼。

而在屋子的正中,立着一個黑板,上面勾勒着一張巨大的地圖,并用不同顏色的粉筆在不同位置做了标記。而在标記的旁邊,還貼着一些打印下來的新聞和照片。

而當方洛看到貼在黑板正中的那張照片時,不由得瞳孔一縮。

那是一個男人,渾身是血地躺在酒店的床上,胸口上還插着一把尖刀。

方洛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自己此前跟蹤過的高華!

男人被殺死在酒店的房中,而疑似兇手的同行女人,自從進入了巷子裏一道神秘的門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而且也正是因為目睹了這個案子的血腥現場,方洛才住進了醫院,并第一次聽到了關于“門”的消息。

不過讓方洛萬萬沒想到的是,時隔一個月,他竟然會以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遇見這個案子,這讓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老人。

然而跟他相比,對方的情緒已經從方才的激動中平複了下來。老人看着滿屋子的剪報,長嘆了一聲說:“這就是我這些年來搜集到的東西。”

然而方洛看向他的眼神卻跟最初不一樣了。

如果對方只是一個神秘事件愛好者,那麽在小報上寫寫專欄,平時喜歡聽一些奇聞異事,那他完全能夠理解。

但現在整整貼了滿屋子好幾百張的各類案件,眼前人對于此類事件的關切程度早已經超過了八卦和愛好的範疇,甚至連警察掌握的信息都不一定有他全。

尤其是黑板上最新的那張,不到一個月前皇冠酒店發生的那起兇殺案。雖然這個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但大部人也只是把它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像這種鄭重其事地搜集好包括現場照片的所有信息,在黑板上一條條分析的,如果說不是另有目的,誰會相信。

方洛盯着眼前的人,臉色逐漸發白:“你到底是什麽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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