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如果我不愛你呢？”

虞以諾掌心裏都是濕漉漉的冷汗，程屹聞聽到他的要求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這裏不太方便說話，程屹聞帶着人朝副駕駛走，Omega還沉浸在驚懼的噩夢裏沒有回過神。

直到手裏被塞進一樣東西，虞以諾才意識到什麽。他垂下眼睛，聽到Alpha鎮定地對他講道：“買了電影票，再晚一點就遲到了。”

他給虞以諾系好安全帶，然後關上了車門。

人對于未知的恐懼總會抱有敬畏之情，虞以諾的不安、害怕、痛苦，一切情感的來源都是程屹聞。

虞以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往無前的感情突然有了缺口，他變得猶豫、畏縮，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其實事情明明很簡單，愛或者不愛，想要或者不想要。

程屹聞一直觀察着身邊的Omega，虞以諾的狀态看起來很像是早上剛醒來時的樣子。前方是紅燈，Alpha緩緩踩下剎車，伸過手去摸虞以諾的額頭，把他前額的頭發都撩了上去。

額頭上也都是冰冷的汗，程屹聞的手心幹燥，虞以諾皺了下眉，拿開了他的手。

“跟你說件事。”Omega的嗓音沙啞，他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唇。紅燈轉綠，程屹聞轉回頭看着前方的路況，回答道：“你說。”

“施抒佑在研究一種藥，能把Omega變成Alpha。你們程家不是正在跟施抒佑合作麽？他們最終想要的就是這個藥。”

“施抒佑跟我說程任宇今天去他們實驗室了，你這個弟弟有很大概率想要你的Alpha腺體……”虞以諾的語速很快，他眼神發直，無意識地揉着手裏的東西，兩張電影票很快變得面目全非，“施抒佑還問我要不要把這種藥研究出來，畢竟對于他來講這是你們程家的事情，他只要收錢賣藥就行了。”

虞以諾擡起頭瞥了一眼程屹聞分明的側臉，忽然發覺他在非常地認真開車，似乎并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你有在聽嗎？”

“我只是在思考，”又是一個紅燈，程屹聞握着方向盤，手指在上面敲打着，“我第一次回程家的時候程任宇對我的态度就很奇怪，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Omega臉色慘白，下意識地追問：“哪裏奇怪？”

“他好像對我的腺體特別感興趣，因為如果想當程家的繼承人那就只能是Alpha，可他又是個Omega，所以我以為他是羨慕我，沒想到他們是在打這個主意。”兩人似乎從未如此心平氣和地談過話，程屹聞偏頭看他，“所以你這幾天才一直做噩夢嗎？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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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虞以諾張了張嘴，安靜的車廂猛地響起紙張撕裂的聲音，Alpha看着他手裏四分五裂的電影票，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表情：“寶寶，你怎麽把電影票給撕了？”

虞以諾把手裏一團廢紙丢到他身上，這時才感覺到一絲羞憤：“什麽電影票，誰答應跟你一起去看電影了！”

Alpha伸手摸了摸他蒼白的臉，順着他的話安撫他：“嗯，那是我強迫你跟我去看的。”

車廂裏的氣氛在此時才終于變得不那麽僵硬，虞以諾不喜歡程屹聞哄小孩似的語氣，再次開口時的态度也硬邦邦的：“程家來找你的時候你沒有一點警惕心嗎？天上不會有掉餡餅的事，好端端的給你錢給你公司，傻子都知道肯定有問題。”

程屹聞聽他罵了幾句，而後才淡定地回道：“我知道，但是我同樣也需要這些。”

虞以諾愣了愣。

“需要錢，需要公司，如果再早一點我可能不會那麽聽他們的話。”Alpha話裏的“再早一點”指的是假如當初沒有在學校的報告廳裏偶遇虞以諾，“但是我現在需要程家給我的東西。”

虞以諾并沒有琢磨出更深一層的含義，程屹聞用的也是很尋常的語氣，Omega思索了片刻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離電影開場還有二十分鐘，程屹聞算了算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寶寶，你從小在很好的環境裏長大，所以并不需要考慮一些事情。”Alpha記得電影院附近有一家口碑還不錯的美食店，虞以諾一看就沒有吃晚飯，得讓他先吃點東西再去看電影。

Omega撇了撇嘴，顯然很不服氣：“什麽事情？”

程屹聞沒打算把這種事跟虞以諾說得那麽詳細，他很直接地轉移了話題，問虞以諾想不想去那家美食店吃晚飯。

雖然這麽在問，其實程屹聞已經把車開到人家店門口了。虞以諾也不是那麽好糊弄，臨下車前臭着臉質問：“程屹聞，你不要轉移話題。”

Alpha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如果你過得不好，你爸和你哥都會擔心的。”

從出生起虞以諾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假設程屹聞像以前那樣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很普通的大學生，他的條件根本不足以支撐虞以諾過這種很富裕的生活。

他一點都不想虞以諾改變，程屹聞當然也想給他最好的，所以程世澤找到他的時候程屹聞才會答應得那麽爽快。

誰也不能保證愛能長久，一年兩年或許可以靠新鮮感支撐；然而十年二十年，程屹聞必須要去考慮以後的事情。

雖然現在連最基本的“虞以諾喜不喜歡我”都還是一個難題。

兩人下車以後Omega好像也反應過來了，他叫住程屹聞，問了一個和清晨一模一樣的問題。

“程屹聞，”他似乎特別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我不愛你呢？”

Omega看起來是很狼狽的，他穿着睡衣拖鞋，臉色差得不行，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和着裝整潔的Alpha相比，兩人顯然非常不登對。

虞以諾因為程屹聞的事情費心費神，然而牢牢拿捏這段感情的仍然是這個人。

程屹聞垂着眸子理了理Omega的頭發和衣領，依舊選擇了避而不答：“走吧，我們快遲到了。”

兩人緊趕慢趕，最後還是遲到了。

電影是包場的，因此電影票只是個形式。最近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看的電影上映，程屹聞精挑細選最後選了一部非常文藝的愛情片。

他們挑了兩個中間靠後的位置，電影已經開場十分鐘了，虞以諾吃得太飽，一坐下就開始犯困。

這部電影的節奏特別慢，主角的臺詞也都是輕聲細語的。Omega強撐着精神看了五分鐘，期間打了好幾個哈欠。

放映廳裏唯一的光亮就是電影幕布上的熒熒白光，安靜的環境、催眠一般的臺詞都成了最好的助眠物。程屹聞看起來比虞以諾認真多了，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電影裏的對白，仿佛這部愛情片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虞以諾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瞥見Alpha的側臉冷不丁地開始猜測程屹聞如今在想什麽——程屹聞看上去不太像是會喜歡看電影的人，難道這部電影有并不是一部普通的愛情片？

這麽想着Omega擡手揉了揉自己打架的眼皮，硬是多看了五分鐘。結果這五分鐘直接把虞以諾看睡着了，程屹聞看似注意力集中在電影上，實則一直在留意身側的人。

他默不作聲地往虞以諾那邊靠，Omega的腦袋準确地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呼吸聲輕淺，程屹聞靜靜地聽着耳畔規律的呼吸，擡頭看着電影裏的主角哭紅的淚眼。

剛才在店裏吃飯的時候Alpha随口問了虞以諾做了什麽樣的噩夢，Omega好像特別抗拒這個問題。程屹聞見他不願意回答，也不再刨根究底，擔心影響了他的食欲。

Alpha擡起兩個座位中間礙事的扶手，直接把虞以諾抱進了懷裏。明明這幾天虞以諾睡着的時間比醒着的時候多，可因為被噩夢糾纏，他總是一副很疲憊的模樣。

Omega的臉頰正好在他的臉側，程屹聞稍稍低頭，側臉就觸碰到了他的臉頰。他有些眷戀地蹭了蹭，攬在虞以諾腰上的那只手更緊了些。

電影一共是九十分鐘，這一次虞以諾終于沒有再做夢了。他醒來的時候放映廳裏的照明燈都已經亮了起來，程屹聞很大方地放開他，摸了摸他睡得暖乎乎的臉頰低聲開口：“該走了。”

虞以諾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一點，程屹聞趁機牽住他帶他離開了放映廳。走到電影院門口Omega甩掉了他的手，這個時間點電影院門口竟然異常得冷清。虞以諾像是被什麽下了降頭，醒來以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Alpha那個他始終都沒有回答的問題。

“程屹聞，”這是他今天第三遍詢問，“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麽？”

“如果我不愛你。”

不管怎麽說今天的約會都還算圓滿，程屹聞望着馬路對面那棵郁郁蔥蔥的樹，轉過頭看向了那個精神好了許多的Omega。

“你想聽我說什麽？”程屹聞目光平靜，不疾不徐地開口，“想聽我說我對這些都無所謂嗎？”

“從很早以前我就把我們以後在一起的情形想象了無數遍，寶寶，人都是自私的，我怎麽可能不希望你也能愛我。”也許是虞以諾太想知道答案了，Alpha很難得願意講那麽多，“但是這對你而言可能太難了，所以我并不會勉強你。”

虞以諾擡起眼，看見程屹聞直直地望了過來，他的眼神明目張膽，像一場猝不及防的告白。

“你跟朋友出去吃飯、喝酒我都不會開心；明知道你不會喜歡別人，但你的目光一旦停留在別人身上我也不會開心。也想過很多種解決方法，給你打乳釘、紋身、标記你，我真的很厭惡那些任何想要接近你的人……”初秋的晚風吹過對面那棵樹，Alpha的眼裏浮現出笑意，很淡，風一吹就消失不見了。

“所以我也很矛盾，因為最開始好像是我把你逼上這條路的。”程屹聞伸手去摸虞以諾漂亮的眼睛，語氣罕見得溫柔，“寶寶，你現在想逃也來不及了。”

“在我真正決定放你走以前，”Alpha總是能用最冷靜的語調說最駭人的話，“你只能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