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激起千層浪

自從被簡凡綁架至此地,被迫與哥嫂和宇莊分離,墨钰卻十分沒良心地發現自己再也沒有體會到夜的冰涼,還有那份幾乎要将她生吞活剝了的空虛寂寞之情也消失無蹤。

是她太過犯賤嗎?居然被困于此還會有這樣的心情。還是說,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對彼此之間的這份情誼就沒有消失過呢?

墨钰坐在半開窗邊的檀木椅上,往窗外看去,暗下來的屋外灰蒙蒙的一片天,幾抹淺灰色雲彩被随意地塗在上頭,秋夜來得越來越早,瑟瑟的涼意也随着秋風滲入屋內。

思緒飄散的墨钰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她沒有忘記五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秋天,不,是比現在更冷更冰的深秋,她披着鳳冠霞帔,坐着八擡轎辇,從柳王府出嫁到隽親王府的那一幕,滿目的大紅色,她至今都無法忘記。

想必這份紅,與那晚在柳王府熊熊燃起如鳳凰沖天的火焰的顏色,一定一模一樣吧。

一模一樣的紅。

無比諷刺的紅。

而她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的是,當初的隽親王簡遲——也就是她過去的公公,簡凡的父王——究竟為何要這麽做。

這麽想着,窗外的冷風就這麽吹進來,割在她淚痕斑駁的嬌臉上,一直冷到心裏,将那對簡凡重新燃起溫情再度被冷意盡數澆熄。

她不能,她終究還是不能太過耽溺于這份柔情裏。

他們之間的溝壑太深太大,他們之間的愛,已經過去,再也回不來了。

墨钰這麽想着,擡手一抹臉頰,卻是一手背的冰涼,怔了怔,在心裏暗暗許諾——就這三個月,他們約好的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互不相欠。

不過在這期間,她必須給哥嫂和宇莊報個信,不然恐怕他們會急瘋了過去。

墨钰思量了一番,環顧了一圈這間華麗的屋子,桌案上的紙筆讓她看到了希望,于是站起身往那邊走過去。

“嘎吱——”還沒等她邁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一個莫名的動靜。

是誰?墨钰條件反射地往門的方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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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莫非是她太過敏感了?也對,簡凡自從自己答應留下之後,一直都在夜幕降臨之後才會出現,其他人沒有道理會來這屋裏。是她的錯覺吧。

苦笑一下,墨钰繼續往桌案的方向走去,卻在走至屏風的一瞬間,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側邊一帶,瞬間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啊!”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完整的尖叫,微張的嘴已經被一只大掌捂住。

墨钰一擡眸,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是他?隋宇莊?

“噓——是我墨钰,是我,”宇莊安撫着她,緩緩松開了捂住她半張臉的大掌,将震驚不輕的墨钰扳正了身,正視着自己,“是我,宇莊,別怕。”

“宇、宇莊……你怎麽會來這裏?”墨钰震驚之餘有一絲擔憂,他怎麽會找到這裏?莫非是簡凡去找哥嫂的麻煩了嗎?

“我來帶你走!”宇莊沒有半絲猶豫,直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說着還一把抓住了墨钰的手腕,“我去過京城的親王府,打聽到這裏,就猜到你一定是被關在這裏了。別怕,跟我走,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宇莊的眼神如刀劍,堅定無比,大掌很是有力,說着便要将她拽到窗邊了。

“等等,等等宇莊!等一下!”墨钰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抗拒。

“怎麽了?”宇莊回頭看着她,蹙起劍眉有些不解。

墨钰別開臉,掙開了他的手,不知作何回答——她不想離開這裏嗎?不,她當然想,可是她……墨钰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突然靈光一閃,“昊昊他們還在這裏,我不能丢下他們!”

“我知道,你放心,我先救你出去,然後再回來救他們!”說着宇莊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腕,“快點!不然會被發現的!”

墨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五年來從未改變的堅定幾乎要灼傷了她,心中湧起的那份愧疚将她的那份躊躇吞噬——別猶豫了柳墨钰,你這個壞女人,還要讓宇莊也為你受傷嗎?

“好。”墨钰點點頭,快步跟着他往窗口走去。

——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彼此都不必再糾纏了。

——離開吧。

“咣咚——”

就在這時,一聲頗大的動靜在身後響起,叫兩人都回過了頭,門被人從外頭很大力地撞開,站在門外的那個身影叫墨钰心驚肉跳地瞪大了眼,連忙抽回了被宇莊牢牢握住的手。

宇莊掌中一空,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劃過眼底,但很快被憤怒取代,惡狠狠地盯着走進屋裏來的男人,一臉冷峻的簡凡。

“女人,這回又是要去哪裏?”

簡凡信步走過來,一副悠哉的模樣卻透着讓墨钰渾身戰栗的脅迫感,他對莫名出現的宇莊視而不見,一瞬不瞬地看着墨钰,走到她面前,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臉頰,觑着她那張蒼白的小臉,噙着一抹燃着怒火的冷笑,“你好像總是聽不懂我的話啊,恩?”

墨钰屏息凝神地站在那裏,別開視線,不知如何迎視他那質問的目光,腦海中突然回憶起那日自己想帶着昊昊和茜茜逃跑被他抓個現行的場景,耳邊回蕩着他那時的話語。

“你別碰她!”宇莊看到這一幕,心頭的不悅騰升而起,大力地将簡凡一把推離墨钰的面前,“你有什麽資格碰她!”

沒有防備的簡凡重心不穩地微微往後一傾,但很快站穩,此刻的他終于将視線從墨钰身上挪開,放到了一旁滿臉怒氣的宇莊身上,笑容裏滿是嘲諷,“我沒有資格?難道你有?”

這話語裏滿滿都是挑釁,他早就看這個男人極度不爽,當年就是他将墨钰帶離自己的世界,就是他帶着自己的墨钰不告而別的!這筆賬自己都還沒有跟他算清楚!他倒好自己找上了門!

“你以為你去京城親王府打探的事我不知道嗎?我在這裏,可等你很久了!”簡凡臉上的嘲諷之意更甚,嘴角勾起的弧度裏蕩漾着更為濃烈的嫉妒,特意說得陰陽怪氣,“噢,我忘了!現在‘你’是她的夫君了?所以說我沒有資格而你有?”

墨钰聞言心頭一驚,連忙看向宇莊,他果然疑惑地皺了下眉頭,但宇莊在接收到墨钰這一目光之後 ,立馬明白了過來。

“對,我是,所以我現在來帶我的妻子回家,有什麽問題嗎?”很快入戲,一把将墨钰樓進懷中,揚了揚下巴挑釁道,一張不遜色于簡凡的俊逸臉龐上滿是敵意。

沒有被拆穿的安心在墨钰心頭一閃而過,瞬間被湧上來的擔憂取代——這兩個大男人之間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恐怕……

果然,墨钰一擡頭,便迎上了一雙跳動着陰冷火焰的雙眸。

盯着宇莊握着墨钰肩頭的手,墨钰毫不掙紮的乖順模樣——簡凡垂于身側的雙手牢牢握成了拳,最為濃烈的嫉妒已經如毒液一般侵入心髒,該死!該死!

被嫉妒之火吞噬了理智,那冰冷的黑眸瞬間好似深不見底的冬湖,冷笑一聲,說出最為傷人的話語,“哼,真是如此的話,那你隋宇莊可是一點為人夫的自覺都沒有,居然連床笫之歡都滿足不了你甜美的小妻子,恩?”

這句話落在墨钰的耳中,瞬間如一柄鋒利無比塗滿毒藥的匕首插進她的心髒,一陣抽搐的痛意襲上四肢百骸,下一瞬她瞪大了水眸——他,他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還未等墨钰回過神,身旁的宇莊那冷寒俊臉上憤怒的火光燃起,死死攥緊的雙拳用力地揮起,重重地擊在了簡凡的臉上,“你無恥!”

簡凡似乎預料到了他的舉動,往旁邊一側身,敏捷地避開了這一拳,倒手一勾,狠狠地砸向宇莊的小腹,“你沒資格說我無恥!”

宇莊也不是草包,并不甘于處在劣勢,吃下這一悶拳的同時也一個重拳擊在簡凡的肩上,簡凡随即擡起右腳重重一踹……兩人扭打在一起,看得墨钰心驚肉跳。

“夠了!你們不要打了!”可惜她沒有半點阻止的能力,只能尖叫着大喊,那兩個男人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簡凡畢竟戎馬多年,宇莊終究不是他的對手,漸漸敗為弱勢。

見狀墨钰連忙上前抱住簡凡,不讓他繼續,“不要打了!求你!不要再打了!”

墨钰的阻攔讓簡凡無疑被礙住了手腳,簡凡冷峻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吃味,動作慢了一步。

“你憑什麽把她綁來這裏!你已經什麽都不是了!你憑什麽這麽做?!”宇莊狠狠地質問着,趁機抽出腰間的佩劍,明晃晃的一道銀光就這樣向簡凡的方向劈過去。

“不要——”墨钰幾乎沒有遲疑,擋在了簡凡的面前,閉緊雙眼不看這劈向自己的光影。

刀光在離墨钰鼻尖三寸處收住,宇莊握着劍的雙手輕顫,這一瞬便愣了神,瞧她那緊張的模樣,苦澀的滋味如酸草汁一般澆在心間,手中的劍被他丢到一邊,無奈地暗嘆一口氣。

——她心裏有誰,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簡凡也被墨钰的這一舉動驚得不輕,她這是在……

下一瞬,墨钰已經從他身前退開,回頭向他再次柔聲乞求,眉眼間的柔情讓他心頭一顫,“簡凡,我留下,你讓宇莊走,好嗎?我保證我會遵守約定,再也不會逃跑了。”

“你在說什麽墨钰?我不可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宇莊聞言立馬上前一把拽住墨钰的手臂,将她帶至身後,保護和占有之欲溢于言表,也讓簡凡嫉妒的火光再度竄上心頭。

“哼。還真是鹣鲽情深,想讓我放他走?做你的夢去!”

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簡凡伸腳将落于地上的長劍勾起,伸手一握,瞬間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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