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血海深仇

柳琳如到達簡親王府的時候，并沒能第一時間見到柳墨钰。

這幾年裏她也來過王府不少次，幾乎都是不請自來，平時就算是自己沒來，也會打發人來給簡凡送點吃的和自己做的，還時不時給簡凡做點針線，譬如荷包。

簡凡沒給過一點回應，但是柳琳如卻覺得這是勝利的曙光，總有一天他能在簡凡身上見到她給他繡的東西。

而這次，柳琳如讓幼白打包好一起帶過來的是專門替簡凡做的裏衣。

柳琳如自诩針線活非常拿手，眼力非凡，她每次見到簡凡，眼睛都跟黏在簡凡身上一樣舍不得眨一下，自然而然發現了簡凡喜歡穿江南來的棉布。

這種布以柔軟着稱，平時多用來做裏衣，有些還會給剛出生的嬰兒做衣服，穿在身上非常舒适。

這點發現曾經讓柳琳如非常驚訝。

簡凡的性格冷硬剛強，渾身上下找不到柔軟點，這跟他愛穿的布匹材質似乎完全對不上號。

柳琳如曾經以自己的眼力自傲，這次特意帶了精心裁制的裏衣，也是希望能博得簡凡的一眼關注。

但直到真的見到了柳墨钰後，她才發現柳墨钰的裏衣也是用的這種布料。

她這才恍然想起，好像确實挺誰說起過，柳王爺的愛女柳墨钰無比鐘愛江南風物，或許跟柳墨钰娘親是江南人士有關。

愛穿江南棉布的是柳墨钰，不是簡凡。

習慣了穿江南棉布的也是柳墨钰。

柳琳如一意識到這一點，掩藏在長袖裏的雙手不由狠狠捏起了拳頭，她眼神像淬着劇毒一樣看向柳墨钰。

“琳如！”

柳墨钰從遠處急匆匆走來，并沒有留意到柳琳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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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兩個孩子的口中知道府外有一個自稱是她妹妹的姑娘，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柳琳如。

沒想到這幾年柳琳如一直留在京城。

柳墨钰是知道柳琳如的存在的，柳王爺雖然沒有光明正大把柳琳如認下來，但柳琳如的身份柳家所有人都知道。

柳琳如在柳家人面前一直以乖巧惹人憐愛的形象出現，偶爾會說兩句酸言酸語，但柳墨钰外表雖柔弱，性格卻比一般女子要大方得多，柳琳如含酸自憐，柳墨钰反倒更疼惜她幾分。

一個私生女跟王府貴女是不能比的，再加上柳墨钰的外祖家在江南也是大家，所以柳墨钰的富貴生活根本不是柳琳如能想象得到的。

“姐姐！”柳琳如一看到柳墨钰出現，立刻藏起了眼中那絲陰狠，裝出欣喜地神情迎上前去。

她本以為柳墨钰在外漂泊五年，沒了柳王府那金尊玉貴的身份，也沒了柳墨钰外祖提供的富貴奢侈的生活，柳墨钰該是憔悴的，是滄桑的，是可憐的，甚至有可能是蒼老的。

畢竟柳琳如比誰都清楚，市井之中掙紮求生的底層人民生活是多麽可怕。

但沒想到柳墨钰非但沒有憔悴滄桑，她反而似乎比五年前更為漂亮。

如果說五年前身為柳王爺愛女的柳墨钰是被人養在園子裏精心呵護的鮮花，那現在的柳墨钰則像是迎風傲立的一株寒梅，不畏冰雪，凜然立于天地之間，笑看風雨雷霆變，一身傲骨，氣質清冷卻讓人移不開眼。

柳墨钰變得更美，也更迷人了！

柳琳如恨不得用指甲劃劃眼前這張精致漂亮的小臉。

難道上天真的就如此眷顧柳墨钰嗎？

“琳如，你這幾年過的怎麽樣？”柳墨钰真心歡喜地握住了柳琳如的手，關心問道。

當年事發突然，就連她也是匆匆忙忙逃離京城，根本來不及通知柳琳如，帶柳琳如一起走，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琳如失去了王府的依靠，這幾年不知過的怎樣。

柳琳如眼裏頓時起了層水霧，似是被柳墨钰的話勾起了心中傷痛，又勉強按壓下自己激蕩的心情，轉過頭去深呼吸了幾口，重新對上柳墨钰的就是力持淡定的柳琳如了，只是通紅的眼圈出賣了她。

“我那時候一直在找哥哥姐姐，但是怎麽找也找不到你們…”柳琳如吸了吸鼻子，假裝堅強地對柳墨钰綻開一抹笑容：“我還以為你們都喪生在火海了呢，還埋怨過簡凡哥哥為什麽不去救你們。現在能看到姐姐真的是太好了！”

簡凡…哥哥…？

柳墨钰心裏咯噔一下，再看向柳琳如，後者卻笑得無知無覺，就像是平時叫慣了似的，剛才那一聲只是習慣之下脫口而出。

琳如跟簡凡這幾年走得很近？

柳墨钰心裏猛地刺痛了一下。

不、不行，不能這麽想，簡凡跟任何人好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跟琳如，琳如是柳家的人，琳如還不知道柳家大火的真相，不知道簡親王府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琳如，你聽我說…”柳墨钰決定要告訴柳琳如事情的真相。

誰知道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柳琳如打斷了。

柳琳如拉着柳墨钰的手說道：“姐姐，難得我們見面，不如坐下來談吧，去你屋裏嗎還是去園子裏？簡凡哥哥前陣子剛移了一株花過來，也不知道養活了沒有，要我說啊，我們還是去園子看看，如果真的養死了也可以笑話一下簡凡哥哥。”

柳琳如沖柳墨钰眨了眨眼，語氣裏滿是跟簡凡的親昵。

柳墨钰遲疑着開口問道：“琳如…你跟簡凡…”

柳琳如立刻羞紅了臉，半轉過身去避開柳墨钰的眼神，捂着自己的臉羞澀說道：“姐姐取笑我。”

柳墨钰看着柳琳如通紅的臉頰，一時怔怔。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

就散她一百遍一千遍地告訴自己簡凡是仇人，是不應該愛上的人，五年前的親事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但她仍然忍不住為簡凡而心動，會想起成親的那天晚上簡凡挑起她的紅蓋頭，兩人四目相對的一幕，會為生下簡凡的一雙兒女而高興，也會…為柳琳如此刻的表情而嫉妒。

柳墨钰深吸一口氣，決定要打醒自己，也告誡琳如，柳家跟簡親王府有着血海深仇，琳如千萬不能踏上她的老路。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柳琳如已經帶着她走到了花園裏，果然就像琳如自己說的那樣，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一草一木都說得出來歷，連什麽時候栽下去的都知道。

其實…在這五年裏…琳如跟簡凡已經在一起了嗎？

柳墨钰不得不做出如此猜想，畢竟柳琳如知道得太多了，做為一個客人，她不應該對這個王府如此熟悉，所以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一切都是簡凡告訴她的。

柳墨钰心裏微微一澀。

難道冷心冷面的簡凡也有溫柔的一面嗎？

簡凡對待琳如，應該不會像對待她那麽惡劣吧？

柳墨钰想到每次在床上承受不住時哀求簡凡的場景，但簡凡每次都霸道地不顧她的意願，強硬地繼續進行下去，直到她昏睡。

“姐姐，你坐這裏。”柳琳如就像是女主人一樣，帶領柳墨钰坐到了亭子裏，又對幼白說道：“幼白，你去讓他們上一些茶點過來，多加點糖，姐姐愛吃甜的，是吧姐姐？”

柳墨钰點點頭。

幼白低身一福，轉身走了。

柳琳如笑着伸出手點了一下幼白的背影，說道：“我這個丫頭，原本叫又晴，後來因為簡凡哥哥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叫淩青，一個叫雙藍，我就把又晴改成了幼白，簡凡哥哥也說反正遲早要改，早點改了也好，先叫起來，免得不習慣。”

柳墨钰想到簡凡身邊的貼身丫鬟确實叫這兩個名字，而她當年嫁進王府的時候，也曾想過要不要按照這兩個丫鬟的名字改一改她的陪嫁丫鬟，這樣叫起來更顯得統一一點，沒想到她未曾付諸于現實的卻被琳如先做了。

“姐姐，姐姐。”柳琳如像是沒發現柳墨钰臉上的表情似的，歡快地叫了柳墨钰幾句，推心置腹像是姐妹在談私房話似的說道：“我聽說你跟隋公子生了兩個孩子，是真的嗎？你當年其實是跟隋公子私奔了吧？”

“我沒有。”柳墨钰忙搖頭，她雖然迫于形勢主動告訴簡凡隋宇莊才是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但她并沒有跟隋宇莊私奔啊，這種流言是怎麽傳出來的。

柳琳如偏了偏頭，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天真，反而有幾分惡毒。

“外面的人都說姐姐是個蕩婦，嫁給了簡凡哥哥後又私自跟隋公子走，一去這麽多年，連孩子都有了，現在卻又厚着臉皮回到簡親王府，我心裏非常不願意這麽想姐姐，我知道姐姐一直是個非常好的人，但有些話，為了簡凡哥哥，為了簡親王府的聲譽，為了我和簡凡哥哥的未來，簡凡哥哥問不出口，我卻必須要問一問，姐姐你不要怪我說話不好聽。”

柳琳如張着塗抹地紅潤的雙唇，對着端坐在晨光裏的柳墨钰質問道：“姐姐，你的臉皮怎麽會這麽厚，跟隋公子離開五年後又回到簡親王府，繼續安然做你的簡親王妃，你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