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墜落

面試室,清初在回答面試官的問題。

面試官是女性,職業套裝,幹練又精神。

聽說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位置很高,管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宜,甘嘉運都是有朋友認識才能把清初內推進來。

她有些緊張,根據學習過的知識加上對這個行業的個人了解,勉強保持對答如流。

身後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剛好面試官問:“那麽,你期望的薪資水平是?”

清初思索了會,剛想回答,一道熟悉的聲音陡然在這個安靜的氛圍裏響起。

“姐,東西拿來了。”

懶散的語調,熟悉的聲線,幾乎是下意識讓清初背後竄起一絲涼意。

她下意識回頭看,視線正撞到瘦颀的身影。

火光噼裏啪啦的在清初腦袋裏燃着,如炸開的煙花四濺。

顧祁澤側站着,剛把一袋東西擱到桌上,看都沒看這邊。

可就是這個轉變以及突然的和他撞見,清初大腦當機了,以至于面試官上一秒問的什麽問題都沒回。

她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這。

顧祁澤擡起眸,淡淡往這邊看了眼。

視線和清初的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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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僅是那麽一瞬,他移開了,仿若無物一般移開了眸子,很冷漠。

他轉身出去了。

可是清初的內心再無法恢複平靜。

仿佛全部豎起,所有感官全在一個顧祁澤上。

直到面試官溫柔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不好意思,剛剛是突發情況,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進來,沒關系,我們繼續。”

清初這才打量起面前這位面試官。

她的工作胸牌上寫着一個名字,顧問雁。

她也姓顧。

剛剛顧祁澤能随意進來,還喊她姐。

清初又看她的裝扮,一身職業裝,看着很精致嶄新,旁邊擱着一個包,清初認識那個牌子,古馳的,這位不只是白領,她應該很有錢。

原來她是顧祁澤的姐姐。

清初感覺好像整個世界的巧合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因為這種事實在不可思議。

後面顧問雁說的什麽她都沒怎麽記住,只怔怔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

她只知道這個姐姐的聲音依然溫柔,好像對她印象也挺不錯的,之後的問題都在往工作內容上靠問她能不能接受。

其實能不能接受的都可以,這是家行業內知名的公司,福利待遇還行,她一個剛畢業的小白,合适工作難找,碰到合适的就先做着試試看,沒什麽的。

要是沒出那個岔子,清初感覺自己都很想來這家公司了。

然而,出了剛剛那個小意外。

清初出去了。

甘嘉運上來問:“怎麽樣?”

清初說:“還好。”

“那就好,我感覺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你嗓音條件符合,也不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經驗。”

清初彎唇笑笑。

兩人準備下樓,剛過走廊清初記起來自己包沒拿,又回去拿,結果剛轉過彎就看見走廊上說話的兩人。

她心髒陡然一跳。

是顧問雁和顧祁澤。

他們就在面試室的門口,顧問雁在和他說什麽,面上在笑,顧祁澤靠在牆邊,手插在口袋裏,垂着眼梢,唇角也淺淺地勾着。

那一刻清初的腳步有些遲疑。

甘嘉運走了過去,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有東西掉在了這裏,想回去拿一下。”

兩人側過眸看,恰好跟他們對上。

顧問雁态度很熱情,聽到這話立馬去開面試室的門,瞧着清初,說:“是你來的時候拿的那個白色小包嗎?我就說椅子上的東西是誰的,等一下,我馬上拿出來。”

清初抿抿唇:“謝謝。”

顧問雁進去了,走廊上只剩他們二人,還有顧祁澤。

氣氛一下有點微妙。

顧祁澤本來在笑,他們過來後所有神情就斂了,清初過來,他更是沒看一眼。

就像不認識一樣。

可是,他肯定是認出她了的,就沒打招呼。

她要打招呼嗎。清初各種思緒從腦袋裏過了一遍,但時間沒給她很多猶豫機會,顧問雁帶上門拿着東西出來了。

“你叫清初對吧,你這女孩兒性格挺好的,長得也不錯,明天來試試吧,喜歡配音也可以,都試試。”

清初訝異:“我可以嗎?”

顧問雁笑:“怎麽不可以,你很好啊,自信一點。”

清初彎唇,點點頭:“謝謝您的誇獎。”

顧問雁說:“好,那就先這樣,回頭我給你發offer。”

過程裏,顧祁澤就靠在旁邊聽着,什麽也沒說,他眉眼低垂,若有所思地打量甘嘉運。

從他的鞋子往上,到他這個人,想他和清初是什麽關系,怎麽會走這麽近。

而且,清初從沒和他說過這號人。

對方長得也就還行,身上穿的也都是去年的款,腳上的鞋不會超過一千,各種條件看上去也就一般。

他的視線挪到了清初身上,瞧着她跟顧問雁說話時那拘謹禮貌的樣子。

“那我就先走了,顧經理,再見。”

“再見。”

兩人走了,顧祁澤這才收回視線。

等電梯的空隙,甘嘉運問:“剛剛那個男生,你認識嗎?”

清初愣了下,道:“怎麽了?”

甘嘉運想說對方看着有點眼熟,而且,好像有點奇怪。

總覺得對方看自己好像有點敵意,但細想又仿佛是錯覺。

他道:“沒事。”

清初回去了。

剛到屋,屠落落第一個沖上來問:“怎麽樣怎麽樣?”

清初說:“就面試了下,感覺還可以,經理說回頭給我發offer。”

“那可以啊!”屠落落問:“做的是什麽啊?”

“音頻主播那種,配音類的。”清初又想了想,說:“我去是實習生,也許先搞搞視頻剪輯吧。”

“噢,那挺好的,你就是搞這個的嘛。其實你去做露臉主播都行,到時候入職了,我第一個當粉絲,給你捧場!等咱們初初以後成百萬粉大主播了,我就做榜一!”

她激動起來,比清初還高興。

清初聽笑了:“也只有你願意無條件彩虹屁哄我開心了,我自己清楚,我還沒那個本事呢。”

清初想到了白天的事,說:“你知道我去的公司是誰負責的嗎。”

落落問:“誰?”

清初說:“對方好像是顧祁澤他姐。”

落落驚訝:“啊,顧祁澤?初,你出息了啊,那豈不是離愛豆更近了,今天愛豆姐姐是你上司,明天讓她變親姐!”

這話要是以前的清初聽了會很高興,跟她一塊笑。

可是現在清初內心複雜。

她不知道要不要和落落說她跟顧祁澤的事。

肯定要說的,都是身邊的朋友,有的時候一些事她其實很想分享,聽聽對方的意見。

她有點不想這樣下去了。

清初要說話的時候,落落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對了,我那會兒買了甜點回來,放在屋裏呢,我去拿給你試試。”

她跑了,清初的話也欲言又止。

她笑笑,看到門口的垃圾,過去拎了起來出去丢垃圾。

外面已經黑了,城市籠罩在夜幕之下。

清初拎着垃圾丢到樓下垃圾桶裏,接着上樓,一片寂靜,她踩着臺階上去,然而還沒上去就注意到樓道上站着一道身影。

光暗,看不真切,她下去的時候還沒看見對方。

清初想當沒看見的過去,然而要過去的時候,對方往旁邁了步,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那一刻清初才算真正看清對方,在對上他那雙眼時,心髒陡然一震。

她并不知道顧祁澤算是什麽時候來的,可能早就來了,也可能剛剛。

總之,一定在她下去之前。

他手裏還掐着煙絲,穿着白天那件衣服,渾身都是黑的,陷在夜色裏,生人勿近。

他只是往前邁了步,清初的心就要跳出來。

他盯着她,喊:“清初。”

大門被清初悄然帶上了,她怕屠落落出來看見,因為顧祁澤來得突然,她完全沒什麽準備。

再加上白天那事,上次的事,現在的他們私下這狀态挺僵的。

她沒想好要怎麽面對。

清初感覺自己是真的沉陷到他太深了。

因為他只是沉着冷靜地喊了她一句清初,她感覺自己耳根子都發軟。

但清初面上的态度還是淡的。

兩人站在走廊上,沒有面對面,也就是尋常說話的那般樣子。

顧祁澤問:“還生氣呢?”

清初說:“沒有。”

他道:“沒有?”

目光投過來,清初下意識偏過了視線。

他低笑了聲。

掐着手裏的煙,抽了口,然後吐出淡淡的煙圈。

他喜歡抽煙,清初知道。

說實話她不太喜歡煙味,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些男人抽起煙來會有種範,顧祁澤可能就是那種。

遷就他,所以他的大部分習慣也都遷就了。

顧祁澤說:“找工作了。”

清初嗯了聲。

“怎麽不跟我說?”

“你也沒有問過。”

顧祁澤扯了扯唇。

“白天那男的,誰?”他問。

清初說:“朋友。”

“男性朋友,什麽時候認識的,我都不知道。”

他連續兩個發問,叫清初心裏忽然有什麽情緒湧動。

是啊,他不知道,事實上他從沒關心過這個,所以突然看到才會覺得意外。

可是他現在又有什麽足夠的權利來過問這個。

清初說:“你的朋友,我不也是不知道麽。都是一樣的。”

顧祁澤說:“你還是在怪我上次跟朋友出去聚沒提前告訴你是麽。”

不是這個。

他們上次争論的根本原因,不僅僅是這個。

清初說:“你沒有明白。”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安全感。”

顧祁澤掐滅了手裏的煙:“可是我真覺得上次什麽也沒有,那場聚會确實突然,我也就是過去坐會兒,消息當時也回你了,在裏頭我看見你了,只不過看你也有朋友不大好意思就沒去。”

“至于我在車裏說的話,随口扯的,你不用當真。”

清初這才看向了他,眼神裏沒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是質疑,還是不想發表意見就聽着。

她知道,顧祁澤算是低下頭跟她解釋,道歉來了。

他不善于哄人,能說這麽多話已經是例外。

顧祁澤見她沒說話,又道:“今天那個是我姐,親姐。”

“你要找工作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找什麽異性朋友,想進去我一句話的事,沒必要。”

清初還是不說話。

顧祁澤覺得她很倔,他說:“別生氣了,行麽。”

“什麽話都是随口扯的,那你哪句是認真的?”清初問。

“現在對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他回。

“可是你什麽事都不告訴我,我甚至對你的世界,對你,都不那麽清楚,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

她的聲音終于染上一點個人情緒。

清初看着他的眼睛,說:“顧祁澤,我是你的女朋友嗎?”

顧祁澤沒想她會突然問這個。

怔了下,見清初直直盯着他,仿佛這個問題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很快他就恢複了淡定。

“你不是,那誰是?”

他伸手把她拉到了懷裏,輕輕将下颚壓在她的肩上,說話聲低,卻又鮮少的溫柔缱绻。

“我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呢,你知道她們都入不了我眼的。之前都是那群狐朋狗友之間的調侃,有什麽呢。”

清初說:“你都不在意我,我沒感受到。”

“初初。”顧祁澤擡起頭,去親她的臉。

“我不在意你在意誰,多想什麽呢。”

“別生我氣了,你要實在不舒服,最近我有休假,聚會我把你介紹給朋友,嗯?”

他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這幾天我有空,明天我上播,來看看,前段時間的直播都沒看見你人呢。”

清初很少聽他這樣柔和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仿佛自己是什麽要哄的小朋友。

其實清初一開始要的無非就是一個解釋,倆人把話說清楚了,其實什麽也沒了。

總比他那天什麽都不管,說人前鬧得醜,也不追過來和她說要好。

她這麽好哄。

那天他卻連一句也不願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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