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陷入

清初盯着屏幕上彈出的消息,一語不發。

電腦屏幕的光投射在她臉上，映照出她眼眸裏逼迫自己冷靜的意味。

在清初眼裏，這是他會對任何一個女生說的話。

叫人妹妹,語氣溫柔又無形撩撥,拉近關系。

他們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顧祁澤回她的那句喜歡哥哥哪兒，當時就叫清初臉紅了很久。

他真的是拿捏人心的高手。

知道什麽樣的尺度能讨女生歡心，什麽樣的距離正适合勾人。

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清初了。

不會再因為他随口一句哥哥就臉紅心驚半天。

清初什麽也沒有回,徑自關了電腦。

而那邊,看到她下線，狀态變為灰色,顧祁澤的眸色一下冷了下來。

他坐直了身，看了好友列表很久确定她确實是走了。

可是靜觀了幾秒，顧祁澤又淡然下來。

他重新靠了回去，思緒慢慢回籠。

她要是能跟他多說兩句,雙方像游戲裏那樣稍微拉扯一下或許他還會排除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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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沒有回，反倒證明她在意。

他記得很久以前他故意戲弄清初的時候就是回了句喜歡哥哥哪兒。

清初在線很久，一句話也沒回，最後下了。

現在也是這樣。

這個青刃,是清初麽？

顧祁澤盯着這個ID許久，本來是覺得不對的，可看這個名字看久了，忽然發現一件事。

他笑了。

有意思的笑了。

青刃這兩個字，和清初有什麽區別？

“這都結束了怎麽還在這啊，不去吃飯了？”越高懿過來檢查訓練室，本來都要走了，意外發現顧祁澤位置上還有人。

他詫異地走過來：“一人坐這幹嘛呢？”

顧祁澤問：“上次你說繪玩新來的女玩家，是什麽時候去的？”

越高懿：“啊？什麽？”

顧祁澤：“算了,沒什麽。”

越高懿忽然就覺得他有點不對，也不知道是又怎麽了。

他伸手撓撓頭：“忘了，沒兩個月？”

顧祁澤站起身，說：“沒事，吃飯。”

晚飯後全員開會複盤後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雖說大家有互相打氣和鼓勵，只是到底是輸了，清初整個晚上心情都有點低落。

也算感受了一把那些選手在賽場和各種活動輸了是什麽感覺。

反正就是……走不出來。

再就是沒拿到那兩萬也有點可惜。

兩萬，平均分配下來一個人也四千左右了，可以給她的經濟緩解很大部分。

雖然她的好友們都不急，但清初對于還錢還挺迫切的。

晚上清初算錢清點自己大概還有多久可以還清，把自個兒所有鈔票都放桌上算了遍。

最後得出結論，只有八千了。

正常下去，直播收入加獎金，除去其他開銷，差不多兩個月可以還清。

剛算完，房門突然被人敲響，清初連忙去開門，發現是林遇岚在外面。

他提了提手裏的袋子：“就知道你沒睡，給你帶了杯奶茶。”

清初有些意外，連忙接過：“謝謝，大晚上的，麻煩你了。”

林遇岚說：“沒事。想着估計今晚你們都要睡不着了，再多喝個奶茶，應該不會對你們睡眠造成什麽負擔。”

清初問：“你給我們一人買了一杯嗎？”

“對。”他道：“剛去完男生寝室過來的。”

說是寝室，其實也是俱樂部在公司附近租的小區，男生住旁邊那棟。

女生少，清初和其他幾個女教練住這邊。

這邊的公寓都是單人的，即使來找人也不會打擾到旁邊其他人。

清初說：“麻煩你這麽辛苦了，其實我們都還好，倒是你，本來訓練就挺多的了，早點休息。”

其實林遇岚也就十九歲，在清初眼裏都還是小孩。

結果一小孩在各種方面能比他們都做得沉穩老練不說，還能照顧他人情緒，清初自愧不如。

林遇岚笑了笑，有些腼腆：“沒事的，我怎麽說也來得久一點，很多事也有點經驗，你才來一個多月，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清初近距離才發現他還有點小虎牙，只要笑起來，會褪去一些平常的冷淡感。

清初說：“按年齡說，你還比我小……”

他說：“年齡又有什麽關系，應該的。”

清初彎了彎唇。

也是這個空當，林遇岚眼尖看到屋內桌子上放着一堆錢，他問：“你最近很缺錢嗎？”

清初訝異：“啊？”

她發現他的目光，順着看過去，才發現自個兒一堆皺巴巴的紙幣還擱在桌上，百元紙幣還好，還有些一塊五塊的，全都堆那兒在。

清初臉色變了些，連忙過去收了起來：“沒，就是晚上無聊沒事做，拿出來理了下。”

林遇岚說：“其實，我有注意到你參加直播賽的時候也是，當時看了那張宣傳海報很久，注意力好像都在兩萬的獎金上。”

清初：……

尴尬，這弟弟觀察力這麽細致的嗎？她這種小動作都給人發現了？

清初：“其實，我就是當時好奇多看了兩眼。”

林遇岚說：“如果你手頭急的話，我可以先借給你。”

清初意外：“借我？”

林遇岚：“是，我最近打職業比賽比較多，手頭還是比較充足的。”

清初搖頭：“還是算了，你賺錢也不容易，好好留着吧，而且我需要的數目可能也比較多……”

“比較多是多少？”

林遇岚說：“我手頭還有個十幾萬，能夠嗎？”

清初：“……”

這樣對比下來，清初忽然覺得自個兒這八千好像啥也不是。

她憋了半天，沒憋住好奇：“你平時工資這麽高的嗎？”

林遇岚：“還好，主要是獎金，今年總決賽還沒開始，如果贏了，分紅下來肯定比較多，大多還是前兩年攢下來的錢。”

十九歲在北京攢下來十幾萬，清初慕了。

都是年齡相仿的人，她怎麽還倒欠啊。

話是這樣說，清初還是道：“真的不用了，你現在就好好打訓練打比賽，争取今年總決賽拿冠軍，這樣的話獎金就更高了，聽說最高分紅下來隊員都幾百萬呢。”

林遇岚說：“比賽我會好好打的，只不過獎金什麽的倒是次要，我也沒想過這些，感覺賽場上厲害的玩家都很多，我可能也就是中等的那種。”

“不，你可以的。”

清初說：“你知道嗎，我最關注的就是你們這群小孩兒，每次一上賽場仿佛整個人都有了光芒，積極向上一點，你們就是國內電競的希望啊。你才十九歲，前途無量。”

她說得很認真，很有幹勁。

連林遇岚都有些為她的這種認真驚訝到了。

林遇岚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笑：“好，我會的。”

聽到他的保證，清初這才滿意了，接着去清東西。

林遇岚仍站在門口，看着忙碌又認真的纖瘦身影。

他忽的說：“清初，過兩天休息你有空嗎？”

“啊？”清初擡起頭看他。

林遇岚說：“有空的話，咱們一塊去吃飯吧。正好，我想和你讨論讨論戰術方面的問題。”

贏了直播賽，難得的周末休假，幾個朋友約了顧祁澤一塊吃飯。

本來顧祁澤沒想去，他有一段時間沒參加過什麽聚餐了，基本上都是泡訓練室裏，還是越高懿這嘴炮的拖着他，說什麽吃個飯又不會死，總打訓練人還打廢了。

難得，他才出了門。

北京的天最近是越來越冷了，穿一件單外套都扛不住外面的冷風。

越高懿幾個開着車來等，顧祁澤慢慢悠悠地才從公司大樓下來。

一身灰色外套，裏頭一件單薄的黑色短T。

他最近剪頭發了，短而發梢軟的一頭黑發，和削瘦的臉襯一塊，在黑夜裏瞧着意外冷飒。

走近了，顧祁澤才把衣服拉鏈拉上，透着車窗看裏頭人：“都這麽着急啊？幾個人吃啊。”

越高懿招呼：“老黑幾個早等得餓得不行，你快上車吧！”

顧祁澤不緊不慢才拉開車門上去。

車窗關上，路途裏外頭細細密密的雨點砸在車窗上，漸漸氤氲一片。

朋友幾個提起了前兩天那場直播賽。

“話說前兩天Kin那小子怎麽就腸胃炎了，知道要打比賽還瞎整些啥呢？”

“害，玩兒呗，臨上場前兩小時給送醫院去了，沒辦法，澤哥臨時就上了。”

“可是這種小活動怎麽着也輪不着DG的人上啊，澤哥咋了這是，上趕着把自個兒變成替補？”

耳邊是他們的說話聲，顧祁澤一手搭在旁邊，一邊懶懶靠着。

他視線瞧着外頭，回：“排rank也是排，不如就上去跟人玩玩了。”

“嗬，你別說，當時直播還不少人看呢，澤哥一上，觀看人數直接以萬這樣翻倍。”

“獎金是不挺多的？”

“害，就兩萬，平均分下來一人幾千也就是個吃飯的錢。”

幾人笑了起來。

聊了沒一會兒，到了地方。

舟華天府，高檔餐廳，吃的是上海那邊的本幫菜。

從停車場下車時幾個人依舊有說有笑的，然而剛從電梯上去，遠遠看見大廳前邊走過去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人唷了聲：“這不是SPC那叫林遇岚的麽，和一妹子出來，稀奇啊，這都沒人關注？”

幾個人的視線一同移了過去。

只見那邊電梯口确實有一道又高又瘦的身影，看着跟運動生似的，戴着口罩，太遠有些看不清臉，但朋友一說确實眼熟。

大家都是打電競的，對同級別選手都比較熟悉。

他旁邊還站着一個纖瘦的女孩子，一身杏粉針織衫配米白短裙，背對着這邊看不見臉，但背影很漂亮，主要是一頭長發加分，瞧着元氣。

有人道：“妹子感覺不錯。”

顧祁澤本來沒注意，他們說才跟着看了過去。

瞧見林遇岚時沒什麽反應，眼眸淡淡。

然而視線觸及到他身旁女孩時，心髒驟然一沉。

這個人，為什麽那麽熟悉？

他視線追過去。

然而對方已經上了電梯，他只來得及看清女生轉瞬消失的那抹背影。

人走後，顧祁澤依然直直盯着那個方向。

朋友幾個回頭才發現顧祁澤望着那個方向已經看呆了。

大家訝異。

“怎麽了，我們也就提了一嘴，澤哥怎麽還看人看傻了呢。”

顧祁澤才回神，問：“林遇岚旁邊那女孩是誰？”

“不知道啊，我們哪認識，這你得去問他啊。”

有人随口一句：“女朋友吧。”

女朋友？

顧祁澤的眸色一下變了些。

怎麽可能是女朋友。

他不會忘記的，那件針織衫，清初以前和他一起出去時穿過。

而且不僅是衣服，那個女生其他地方、給人的感覺，也同樣給顧祁澤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會是清初嗎？

但很快顧祁澤就打消這個想法。

他覺得自己有些昏了，茫茫人海，他以為就這樣能碰見清初？做夢呢。

他們之間早就完了。

“這……不是說就在咱公司樓下的小館子随便吃點嗎，怎麽來這裏了。”

剛到這裏頭的包間清初就有些懵，沿路上來都是富麗堂皇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進了什麽大酒店。

林遇岚說要帶她去個地方，保證她會開心，清初也就信了，沒真要求他一塊去樓下她最愛吃的肥腸粉店。

沒想到，等了半天就是到了這兒。

清初在位置上坐下，随便翻了翻菜單，動辄三位數分量又小的菜品讓她默默把菜單又推了回去。

她拿過旁邊白開水掩飾性地喝了口。

看向坐在自己對面認真翻閱菜單的林遇岚，也不怕旁邊服務員聽見，湊過去小聲說：“我看來這好像也沒有要服務費，趁咱現在還沒點菜，要不快趕緊撤。”

林遇岚說：“沒事的，今天這個包間是我訂的，不要額外服務費。”

包間是訂的？？！

清初說：“那提前訂是不是要錢啊。”

林遇岚點頭：“需要以前在連鎖店消費過。”

清初：！！！

她屁股又坐了回去。

林遇岚許是看出她的顧慮，說：“你別擔心，我說了這餐我請，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也算是感謝你答應出來陪我聊戰術。”

清初真想說，弟弟，她到現在是啥游戲戰術也沒開始聊，的确覺得自個兒配不上這服務。

咱傳統講究的就是欠了人情就得還，這她下次得拿什麽還啊。

清初硬着頭皮點了倆菜，林遇岚又追加了幾個，之後把菜單遞給服務員。

清初說：“那個，我最近兩個月可能手頭比較緊，等過了倆月有錢了再請你請回來。”

林遇岚笑：“不用，說了我請，怎麽還帶禮尚往來的。”

清初說：“怎麽說你也比我小，總不至于我上趕着這麽薅一個弟弟的羊毛吧。不行，下次必須讓我請回來。”

這麽說，她心裏舒坦多了。

林遇岚就笑着說了句好。

上餐沒過多久，服務員突然敲着門進來了，端進來一個餐盤，是一個楊枝甘露的甜品。

清初訝異：“我們好像沒有點這個。”

服務員說：“這個是B032包間客人點的，說叫顧祁澤，和你們認識。報他名字你們就知道了。”

顧祁澤。

這個名字一出，清初血液都唰地涼了一些。

表面維持淡定也掩飾不下她內心那一刻的錯愕。

顧祁澤也在這？

他什麽時候來的。

“那位客人說，想請林先生出去單獨聊會天。”

她指的是林遇岚。

清初很快意會，這個圈子裏很多選手都是互通的，大多都認識對方，顧祁澤認識林遇岚，并不奇怪。

林遇岚微微意外，站起身和清初說：“我出去下。”

清初：“好。”

林遇岚出去了，清初手中緊握的筷子卻慢慢放了下去。

這兒是高層，走廊邊上有一塊公共休息區域，擺放着沙發和小桌，落地窗映照着城市。

外面在下小雨，天際黑壓壓的一片。

林遇岚出去的時候，顧祁澤已經在那等着了。

同樣瘦高的身型，一身休閑款衣服卻架不住發梢那點稍微浸濕，他的黑發有點亂，卻亂得恰到好處，走近了才發現他耳上有枚很小的耳釘，挂在上邊，襯得那張本就漂亮的臉有幾分薄冷的欲感。

這是個很吸引女生的男人。

不看他在賽場上的技術，無視他的其他一切條件，單看那張臉都足以讓人淪陷。

林遇岚才明白，清初為什麽會那麽喜歡他。

他走過去，道：“你好。”

顧祁澤側眸，視線投了過來，勾起唇：“你好啊。”

其實他們早就在賽場上遇到過，上次的直播賽是第一次大衆面前打對抗，此前在各種活動上見過，多少也有些了解。

同一個圈子裏的，現實碰面自然不需要多少寒暄。

顧祁澤笑：“剛剛就看到你在這吃飯，我還想是不是我認錯人了，問了服務員讓人端了個甜品過去，果然是你。”

林遇岚：“确實挺巧的。”

“嗯，上次在對局裏開着直播沒好直接和你聊天。你發揮挺不錯。”

“你玩得也可以。”

一來一回，也沒什麽別的可說。

顧祁澤又說：“哎，其實這次突然喊你可能确實有些打擾，沒辦法，我有個妹妹很喜歡你，現在就在我們包間呢，一直想托我要一張你的簽名。不知道方便嗎？”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

他說得一臉真誠，林遇岚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他說：“可以的。”

顧祁澤笑了，拿出早已備好的紙筆遞給他，林遇岚找了張小桌，很快就寫好了。

過程中顧祁澤就在後邊看着，時而擡眸看向他包間的方向。

寫好後，林遇岚拿起東西遞還給他。

顧祁澤收回視線，又笑：“哎，謝了。”

“不客氣。”

顧祁澤把紙張慢慢疊好，又若有似無地問：“不過上次你們這邊叫青刃的選手玩得很好啊，是繪玩新進來的人麽？”

沒等林遇岚回答，他又自問自答：“我想應該是了，我覺得跟她莫名投緣。”

“能否方便問一下，這個青刃，叫什麽？”

這個問題引發了林遇岚的注意。

他覺得或許顧祁澤一開始就是想問這個。

然而下意識擡眸看向對方時，卻發覺對方眼神認真，透着點無辜，仿佛真的只是無心一問。

顧祁澤那雙眼，冷起來帶有攻擊性。

然而也有一個特點，他眼睑下至偏下，如果以低姿态或是換一個眼神看人時，又會顯得很無辜随性，仿佛搖尾乞憐的狗。

林遇岚頓了下。

接着說：“我不熟。”

“不熟？”

顧祁澤訝異了。

“嗯。”林遇岚道：“她剛來繪玩沒多久，我平時在SPC訓練，和她沒什麽接觸。”

“哦，這樣啊。”

顧祁澤眉頭很不明顯地挑了挑，最後禮貌地彎起唇：“行，那謝謝兄弟。”

林遇岚再回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得出清初有些心不在焉。

仿佛整個不在狀态。

後面沒怎麽說什麽話，兩個人聊了會游戲操作方面最後林遇岚問她一個問題，清初還有些出神。

林遇岚放下筷子，說：“如果感覺不舒服的話，咱們提前回去吧？”

清初後知後覺地回神：“沒有啊，我挺好的。”

“是嗎”林遇岚有些無奈地笑：“我總覺得你好像有心事。”

其實清初确實有點。

自從知道顧祁澤也在以後就開始了，她在想顧祁澤是什麽時候看到林遇岚的，看到他會不會也看到自己，或許他都認出了自己。

但又有可能沒有。

她有些想問他和顧祁澤在外面說了什麽，覺得可能唐突，也就止了語。

清初确實有些恍惚。

不管是避着他，還是不想再碰到他也好。

她說：“好吧，我确實有點想回去了。”

林遇岚點頭：“那我送你回去。”

他們菜點得有些多了，最後打了包，臨走時林遇岚到前臺結賬，清初就站在一旁等着。

全程低着頭，也不怎麽敢看人。

夜深了，城市完全陷入黑夜中。

外面的雨也大了，回去的車上清初靠在車窗邊看外頭，路程清寂，慢慢困意就湧了上來，她有些困了。

昏昏欲睡半小時後到了。

到宿舍樓下時已經晚上十點，小區內都已經沒什麽人。

林遇岚一直送她到樓上，過程很安靜，兩人都沒說什麽。

樓道很暗，最近聲控燈壞了。

隐約還有水滴的聲音砸在水灘中，淅淅瀝瀝，冷寂無比。

到了房間門口，清初說：“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訓練呢。”

“嗯。”林遇岚點頭：“我知道的。”

話是這樣說，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遇岚問：“其實我一直想問……”

清初：“嗯？”

“清初，你是不是很喜歡顧祁澤？”

聞言，清初愣了下。

意外于這個突然的話題，意外于他能這麽直接地問這個問題。

林遇岚又解釋：“只是莫名感覺你很在乎他，不管是聽到他的名字還是游戲裏和他對線，還有許多，總之，确實感覺你挺喜歡他的。”

察覺出清初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遲疑和變化。

“我問這個，會不會有些唐突？”

林遇岚解釋說：“其實以前我就有關注你了，看過你直播，也知道你和他一早就認識，也在一起過，不是突然想問你這個。”

許是怕她生氣，林遇岚又道：“當然如果涉及不方便的，都沒關系。我也不知道我剛剛為什麽會問出這個問題……”

“嗯。”清初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其實沒什麽的。”

林遇岚有些怔忪。

“可能了解的人也都知道我和他談過戀愛，所以，都沒什麽。”

說着，清初又自嘲地笑笑：“搞得我還跟着緊張了，談久了地下戀情從沒曝光過，突然被人問這麽個問題都下意識緊張，說出來還莫名好笑呢。”

“是，我确實很喜歡他，真的特別特別喜歡。”

林遇岚所有神情慢慢凝滞了，他嗯了聲。

之後有些說不出情緒地看着她。

清初說：“你知道仰望星星是什麽感覺嗎？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坐草地上數星星，看着它們離我那麽遙遠卻又那麽近，就會想什麽時候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它。我想如果能用一件事來形容我對顧祁澤的喜歡，可能就是這個。”

“你可能無法想象那種感覺，既期盼、又害怕，為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欣喜，也為他一句話暗自難過。”

“他很早就成名了，我于他，也不過是很多粉絲裏其中一個，在這份感情裏，我又被動又自卑，總是患得患失的那一個，可是我又舍不下那份溫柔，總想離他近一點。”

“你覺不覺得，其實我特別傻。”

聽着這些，林遇岚只是嗯了聲。

“不傻。”他說：“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的麽。”

那張清隽的臉，鮮少地無了所有神情。

認真又安靜地聽着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真摯感情。

然而。

清初面上的笑慢慢散了：“只是，那些都是過去了。”

林遇岚眸子微動，看向她。

就見清初直直望着他，說：“那都是曾經的我了，你問我是不是喜歡顧祁澤，我可以告訴你，以前我很喜歡，可是曾經早已經過去，現在的我，已經沒那麽喜歡了。”

“沒那麽……喜歡。”林遇岚輕喃這幾個字。

“要很篤定地說不喜歡，可能你會不信，我自己也覺得假。”

她說：“人總是要歷經一個過程的，從失望到舍棄、到适應再到徹底抽離，都是需要經歷的，我相信我會慢慢走出來的。”

林遇岚嗯了聲：“一定會的。”

清初又問：“所以，你就是因為那些直播知道我的，從而內推我？”

林遇岚：“是的，當時了解過你，後來看你沒直播也就知道你沒做了。”

難怪，她就說怎麽可能有人平白無故因為一場游戲就內推她呢，再說也不知道她具體信息。

想着，清初笑了笑：“謝謝你。”

“沒事，我也是确實覺得你有那個能力。”

清初說：“已經很少有人這麽認可我了。”

“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清初。”

林遇岚說：“對人真摯誠實從來不是抨擊一個人的理由，相反，因為這一點，你已經比我們很多人要優秀。”

“有多少人能做到這樣真誠且真摯地喜歡一個人呢，那些時間、精力，所有的熱情，為什麽要覺得自己傻？你應該覺得自己這樣很棒，你本身就是很優秀的人。”

清初眼睫微動，有些恍神。

她看向林遇岚，對方明明是個比她小的人，那張臉都有些微稚色。

可是，他說的話又比任何都溫暖。

“一段感情不該成為你前進路上的束縛，而是成為讓你變得更好的動力，慢慢走出那片陰霾。所以，我把你給我的那句話再送給你吧，清初，你會前途無量的。”

清初心裏默讀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品味。

末了，她笑了。

“謝謝你，林遇岚。”

清初說：“你啊，就是個小可愛。”

林遇岚訝異：“小可愛？”

“是啊，小可愛的意思就是，在我心裏，你是個很好的弟弟。”

“弟弟？”林遇岚微微恍惚，之後垂下眼睫，輕笑。

“是啊，只差兩歲的弟弟。”

聊完這番，各自心情也松快了許多。

清初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林遇岚：“你也是。”

他們各自道別，清初在門口目送林遇岚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聽着他的腳步聲慢慢消失，最終不見。

清初卻沒有急着進去，她站在門口望着窗外出了會神。

腦袋裏想到剛剛林遇岚說的，她前途無量。

空寂了很久的心口仿佛被什麽填補，稍稍暖意。

她回過身，準備推門進去，然而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前途無量，真好啊。”

這個聲音讓清初去推門的手幾乎是瞬間僵滞。

涼意、寒意，沿着腳底直竄上來，到她的手，她的身子，五髒六腑。

她下意識回過頭。

只見本該昏暗一片的上樓梯，慢慢走下來一道身影。

起初是隐在黑暗裏，無人看清，現在那道身影漫步往下走，逐漸顯露。

他下颚微低，手随意插兜，整個人又瘦又高，仿佛漫畫走出來的人物，然而不比他的聲音在此時出現這裏讓人驚惶，他緩緩擡頭，那張面容出現在清初眼前時，更叫她呼吸一滞。

顧祁澤。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怎麽會來？他是一早知道了她所以随時等待還是跟着他們一起回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一直在這。

那一瞬間清初的血液确實是涼的，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不該如此無措。

她應該是淡定的那個。

所以，她直直地看着顧祁澤朝她走近。

他嘴角含笑，甚至語調都是溫柔的：“剛剛氛圍還真是甜蜜又親昵，是嗎，初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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