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初初

她怎麽能這樣對他,獨留他一個人這麽痛苦。

疼痛慢慢清晰，蔓延。

顧祁澤收回眸盯緊地面，感受掌心下的冰冷,漸漸清醒。

徹底清醒。

他在做什麽？

為了清初,像瘋了一樣在無人可知的街道狂奔，在這裏摔倒，在這裏被車撞倒。

清初有了新的男朋友,她以後會喜歡新的人,這些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有什麽資格去管。

身上各處的疼痛也後知後覺清晰，腿很疼,可能有些被擦到了，估計撞出青紫。

他從地上爬起來，去看衣服，衣服也髒了,手掌擦破了不停流血。

他從來沒有這個狼狽過。

有過路人擔心地上來詢問：“你沒事吧？看剛剛摔得好重啊，開車的那個人也沒德，直接就跑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顧祁澤低着頭,說：“沒事，沒關系的。”

他站直了身，忍過腿上的疼痛，有些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走入身後的夜色，往大馬路邊走。

之後拿手機給朋友們發了個消息：“年夜飯你們吃吧，我暫時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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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清初有點感應地往那邊看了眼，有瞬間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以為是顧祁澤心下意識跳了下。

她覺得是她看花了眼。

城市這麽大,沒那麽巧，他怎麽可能會在這。

她收起視線，抱緊了手裏捧花。

周圍朋友都在調侃着說：“我們這頭一回大年三十見證一對情侶誕生啊，岚岚回頭是不是得買糖我們吃呢。”

買糖其實是上學時候的玩笑了，以前上學時候有誰在一起班上同學就會故意說那得發糖吃。

有個寓意，也是祝福結婚的意思。

清初不好意思說話，林遇岚知道她臉皮薄，主動說：“明天我們就去超市，買多少都行。”

朋友幾個笑了起來：“這麽大方，那以後結婚得買多少。”

清初道：“好啦，玩笑點到為止，沒到那時候呢。”

“初初姐，岚岚二十出頭，這麽嫩，姐姐，你這可是占了便宜啊。”

林遇岚開了口：“是我占便宜，你們不要欺負她。”

還是小顏看出氛圍，适時宜地過來攆走幾個男生：“你們，都跟我回去。人剛在一塊給人一點私人相處時間好吧，一個個單身狗年都沒成在這嘴炮啥。”

他們打了個聲招呼就走了。

清初抱着花和林遇岚站那兒，有點不知道說啥。

天邊又開始下起了雪，清初伸出手去接，轉頭看他：“那我們現在去哪？”

林遇岚嗯了聲，說：“去走走？”

可能是剛确定關系，兩人都有些緊張，一塊去街邊逛了逛，等街邊人也沒多少的時候就漫無目的地四處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大冬天的晚上挺冷的，倆人的手都凍得冰僵，又舍不得先提出回家。

畢竟回去了，那可就暫時見不到了。

林遇岚手指很冰，兩個人淺淺勾着，即使無言，但這也是他們在一起的證據。

安靜的時候，清初說：“是不是所有人一開始戀愛都這樣啊？”

林遇岚側過頭：“嗯？”

清初盯着地面，腳緩緩踩到雪上：“嗯，就是話也不知道怎麽說，還有那麽一點尴尬，甚至做朋友時那種自然默契的感覺也沒了。狀态好像會轉變。”

林遇岚想了會：“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清初的後話，林遇岚聲音又微微緊張了一些：“所以這樣的轉變，讓你感覺很不好嗎？”

聽出他聲音裏的變化，清初笑了笑：“我話沒說完呢。雖然是有點尴尬，但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這種感覺也挺好的，有點舍不得走。”

林遇岚說：“我也是。”

兩人逛了會街才感覺到是真的有點冷了，林遇岚送清初回去，上樓，在她家門口道別。

隔壁那戶人家家門還開着，裏頭有人打麻将，還有人在看電視，電視裏是春晚的聲音，整個氛圍特別熱鬧。

光亮照出到樓道這邊，有些渲染氛圍。

清初整個人都已經有點凍僵了，看林遇岚也是，笑：“咱倆也是能扛，說逛就逛，這可是北方的晚上。”

林遇岚說：“沒事的，能和你一起就已經很好了。”

清初緩了會，有點猶豫，說：“那，要不要進來坐會兒？裏面有暖氣，最起碼，暖暖身子。”

她伸手打開門，還沒開燈就能感受到清初屋裏溫馨的氛圍。

說實話，林遇岚确實挺想進去的。

畢竟寒冬的夜裏，又是大年三十這個充滿特別意義的時候，兩個人在外面漫無目的的逛又哪裏比得上在開着暖氣的房裏一起窩着看看春晚要舒服。

私人氛圍最動人。

可是，他們才剛剛在一起。

林遇岚說：“下次吧。”

又怕清初覺得他是拒絕她，道：“今天是我們第一天，但不會是最後一天。我們，慢慢來？”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有些試探。

清初立馬就懂了。

其實她也沒那意思，她當然知道情侶是一步一步來的，她也沒想過。

但她知道，林遇岚很尊重她。

清初說：“嗯，好，那我不送你了。”

說話間，隔壁電視傳來了難忘今宵的歌聲，天空遠處，可能是市區，也可能是很遠的地方，響起了煙花聲。

震動的一聲聲，仿佛綻放在人心裏。

就是這種氛圍裏，他說：“清初，新年快樂。”

清初也說：“你也是，新年快樂。”

林遇岚：“過兩天我要回家一趟，你和小顏他們過年，等時間差不多了，我回來找你。我們一起打游戲。”

清初笑：“好啊。”

說完這些，也就沒了別的什麽。

林遇岚走了。

清初送他進了電梯，直到他身影消失。

清初的笑斂了起來，獨自回了屋裏，開燈，一個人的時候微微寂寥。

但很快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是林遇岚的。

清初又笑了。

而此時，顧祁澤的家中，剛處理完手掌上的傷口，腿也纏了繃帶。

确實磕傷了，還有點嚴重。

越高懿吃完飯收到消息的時候慌極了，趕緊的過來看他，到地方時看到的就是滿桌的繃帶藥酒各種亂七八糟。

顧祁澤整個人跟頹了似的癱沙發裏，要不看他還睜着眼，還能喘氣，越高懿都要以為他是人沒了。

越高懿真有點吓着，打電話的打電話，叫人的叫人，聲勢浩大。

還是顧祁澤癱那兒阖着眼說：“我沒什麽事，別搞得像快死了似的行嗎，沒入土呢。”

可不就像死了一遭似的嗎。

也不知道好好吃個飯大冬天在哪摔的，擱挂衣架上那外套髒成什麽樣，還劃破了，他手掌也蹭破了一大塊，看着吓死人。

越高懿沒好氣道：“我特麽是送你去的人，你要出事，那我不得完蛋啊，別說你爸媽，就是我屋裏人都得把我揍一頓那種。”

顧祁澤擡起眼皮，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那還不如讓我出事了，也比這樣好。”

越高懿：“？？”

你這位爺到底怎麽回事。

顧祁澤撐着胳膊坐了起來，道：“我這會兒狀态不好，招待不周，你也別怪。”

越高懿連忙說：“可別，我哪敢要你招待，你還是趕緊歇着吧。”

顧祁澤扯了扯唇角，問：“有酒沒？”

越高懿：“你想幹嘛。”

顧祁澤眼神有些虛，泛着冷：“這不大過年麽，不得喝點酒暖暖場子。”

越高懿直覺顧祁澤有點不對，皺着眉問：“你就跟我好好說了，是因為清初嗎？”

接到消息時候他就直覺不對，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摔？

他那會兒就聽說廣場上有點動靜，出事後去一問，好家夥，果然就是，現在除了清初，他還會因為誰這樣？

顧祁澤說：“沒有。”

沒等越高懿問，他自己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沒有。”

一提起這個名字，他就有些出神。

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因為清初而把自己弄得這麽不成人樣呢。

不可能的。

“行吧。”

聽到這名字又看他反應越高懿就知道，還擱這倔呢，在兄弟面前要面子。

他就納了悶，北京這麽大怎麽就這麽巧，過個年都能碰着。

越高懿說：“我問了，是林遇岚告白，清初同意了，他倆現在在一起了。”

即使心裏清楚，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顧祁澤心髒還是錐然刺骨的痛了下。

他道：“你生怕我死得不夠快是嗎？”

越高懿：“不你自己說的沒事嗎。”

顧祁澤不願跟他說這個，撐着又坐起身，說：“走了。”

越高懿：“傷這麽重還去哪啊？”

顧祁澤：“下去買酒。”

過年，沒有年夜飯，也不想湊朋友的熱鬧，更不想回去。

孤寂纏繞的時候，也只有喝酒才能慰藉心靈。

喝醉了，神經麻痹，才不會去想那些過往。

外面雪勢更大了，顧祁澤下去的時候地面又覆上了一層新的銀霜，不知道什麽時候都過了半夜零點，各處開始響起煙花聲，春晚的鐘聲唱響。

城市新的一年到來了。

顧祁澤就在這樣孤寂的繁華中走進便利店，自顧自拿了幾瓶酒，到前臺去付錢時突然記起清初曾經不喜歡自己喝酒，他跟朋友一塊總會沾點，一沾身上就會有很淡的味。

清初總能敏銳地聞到，然後直視他。

每到這時顧祁澤都會溫柔笑着舉起手，說：“沒呢。”

他過去是很渣，忙的時候也回不上消息，但他同樣能做到極致溫柔，可以予她所有溫情的笑，即使，最初時候都是假的，可是，實際上也有真的。

現在他的初初都走了，他喝一次酒只是為了麻痹自己也不可以嗎。

顧祁澤回了神，掃碼付錢。

他提着那一袋酒上樓，沒有走電梯，而是沿着樓梯上去。

腿傷了，他走得很慢，家住五樓，然而爬到三樓就有點不行了。

顧祁澤索性在樓梯上坐下，望着黑漆漆的樓道，拿了一瓶酒出來喝。

酒精味道刺鼻，卻是最能麻醉人的東西，酒精加寒冬，能讓人塵封在這場大雪裏。

他左手往後撐到地上，腕骨有些硌着什麽東西，他擡起手腕看，看到那串清初曾經送給他的手鏈。

他又想到好久以前的夏夜。

他們在樓道接吻，在房間裏親密，那時候她條件不好，最早時候房裏空調都沒有，荷爾蒙與汗水交織，那一刻的情愫比什麽都深。

可是顧祁澤又記得很久以前，他是看不起這些的，他眼裏沒有清初的東西，那些最樸實的，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那些早成了他最珍貴的寶貝。

像塵封起來的記憶，一觸碰就疼。

初初。

怎麽又想到她了？

他的思緒悄然間全都被清初給占據，他的生活，他整個人，他所有的情感。

全部都是她。

顧祁澤冷着眸，一瓶瓶酒把自己灌着，空氣冰涼，酒精的味道充斥鼻腔，他把自己灌醉。

接着提起空酒瓶一步步往上走。

循着記憶找到自己的住處。

然而剛到樓層準備去開門，卻一下跌到門邊。

顧祁澤脫了力地倒在地上，眼神恍惚地往上盯着上方。

恍然間，卻夢見清初在他眼前。

他夢到了去年的除夕。

清初說：“哥哥，新年快樂，我愛你。”

他才知道，原來酒精不能麻痹自己，而是會放大最讓人痛苦的事物完全展現到面前，讓人痛苦又快樂。

顧祁澤眼眶漸漸紅了，他說：“我也愛你，初初。”

這個年過去得很快，春節、元宵，時間很快過去幾個月。

清初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她開始接很多活動，成了大主播，每天除了打游戲忙直播意外還要做自媒體運營、剪輯等等。

當然，也會有一些賽事活動邀請她做主持，她的圈子開始變得廣泛，需要交際的人也變得多。

這天快下班的點，同事遞來一份邀約通知：“初初，直播官方那邊來的攝影日程，說是明天做宣傳計劃，需要參與宣傳的大V人員過去進行攝影海報。你要抽空了。”

清初其實了解這些，前段時間她受邀參加某大直播平臺的主持活動，有許多知名選手都上去打過對局。

她以為為了宣傳只是選手需要拍個海報，沒想她也有這種咖位。

清初應道：“好，我知道。”

明天。

岚岚最近飛去深圳參加活動，已經走了半個月，明天也是他返程的日子。

拍攝完，還可以順便見面。

正想着她打開手機，收到的就是林遇岚的消息。

[Lan：下班了嗎？]

[Lan：我明天中午的航班，要是趕得及還能去接你下班。]

[Lan：想姐姐了。]

看到消息時清初沒好意思地笑了笑。

轉眼他們在一起也幾個月了，從最初的青澀适應到現在愈漸熟悉雙方，他們對雙方越發了解。

林遇岚高興的時候就會叫她姐姐，清初沒那個習慣，叫人羞赧。

[清初：沒，明天要去活動攝影棚拍海報，估計要去個半天。]

[Lan：前段時間那場活動賽麽？]

[清初：嗯，應該下午去。]

[Lan：那也可以的，把地址給我，我到時候去接你，說不定那裏離機場更近。]

清初笑笑，回了個好。

接着她又想到什麽，問：[你現在沒在打比賽？]

[Lan：在，快下一場了。]

清初心一驚，都要上場了還發消息呢。

[Lan：馬上。]

[Lan：只是太想你了。]

[Lan：我馬上去。]

清初回：[嗯，加油。]

清初收起手機下了班。

很快就到了拍攝的日子，她上午在總部忙完一些事後就開車前往。

到達攝影棚的時候還碰到一些熟人打了聲招呼。

她去得早，過去就補妝很快進行完了自己那組海報拍攝，後面就是修圖，定最終發布版本，那些就不是她管的了。

之後清初和幾個熟人聊了會天，有關圈內一些工作事宜。

幾個女孩子都比較熱心，清初跟她們聊了一會兒，之後又一塊去樓下買了幾杯星巴克準備上來給這裏的工作人員。

結果剛要進去的時候聽見裏面人的聲音：“GZ可以稍微笑一下嗎，給人親近一點的感覺，或者給點側臉，你側臉很優越，優勢要利用。”

清初腳步下意識停了下。

特別熟悉的兩個字母，熟悉到已經有深刻記憶，只是聽到就會下意識浮現對方模樣的程度。

她沒有跟着幾個女孩子進去，在她們掀起簾子的瞬間就看到了裏面正在接受拍攝的男人。

确實是他。

顧祁澤。

因為去年DG的一戰封神，DG直接被冠上更高一層的榮譽，幾乎是全員封神出圈成為內地超一線戰隊，24歲的他沒有退役，有了繼續留在賽場上打比賽的機會。

G神的稱號越來越多人知曉。

甚至出現更多名號，粉絲說他是賽場上的神顏，說他是神本身，說他是真正的賽場黑馬……

然而再多也沒了，她已經有快半年沒了解過他了，從今年年初到現在六月。

時間跨度太大，以至于現在她突然遇到确實有些不适應。

思緒被朋友打斷。

有人問：“诶，你在外面站着幹嘛，怎麽不進去。”

清初垂了垂眼睫，笑笑說：“有點不太舒服，站會兒。”

這是兩個房間打通做的攝影棚，一邊進行攝影，一邊是幕後工作，中間就一道幕簾做阻斷。

清初去了那邊，将手裏星巴克放桌上，之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忽然想到，當時主持有幾個，她的場沒遇到DG的成員，但不代表顧祁澤沒參加。

他是知名選手，肯定會受邀來這種直播活動，畢竟酬勞費那麽高。

他如果來了，肯定是做重點C位。

所以他過來進行短暫拍攝也不意外。

清初想着在這邊等他那邊工作結束。

然而不可避免地能觀察到攝影棚內的拍攝進展。

半年沒見，顧祁澤好像有點瘦了，棱角比原來要分明許多，也不知道是訓練壓力太大還是生活過差了，其實他原來就很瘦，只是現在五官更清明了些，氣質要越成熟。

幾個月的時間對一個人的改變好像不大，但又好像很大。

清初不想讓自己去關注，往邊上坐了點，盡量遠離那道幕簾的縫隙。

這時一直站幕簾那邊幾個女孩子緊張地小聲說：“哎，你說一會兒拍完了咱能上去要個微信嗎？”

“不會吧，你敢嗎？”

“這有啥不敢的，機會不能錯過，他本人好帥。”

“可是人家是職業選手啊，平常應該不會随便加人吧。”

“總得試試嘛，聽說他沒有女朋友。”

“好吧，那你去吧，但我估計他會對咱愛答不理，以前他對粉絲都會笑的，現在不知道為啥，好像人特別冷。”

恰巧顧祁澤那組拍攝結束了。

他走了下來，那個女生在朋友的半慫恿下走了上去。

也不知道過去說了些什麽，就見本來垂着眼淡淡聽着她說話的顧祁澤擡了擡眼睫，說：“不好意思，不加人。”

妹子有些難受的回來，朋友們紛紛安慰她。

這些看在眼裏的清初一直沒吭聲，在那女生回來之後側過了眸，去拿手機。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很不想繼續在這。

她感覺她還是走吧。

想了會，清初拿起東西準備和認識的朋友打聲招呼再離開，就在這時被攝影棚那邊的人注意了到，喊：“清初？我就說你剛剛去哪了，快過來咱們拍個最後的合照，到底一起合作了一段時間呢。”

就是這句喊聲，所有人都朝她注意了過來，包括顧祁澤。

清初其實有點尴尬，但沒說什麽，抿唇笑了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本以為這章可以寫到預想的矛盾點，沒想到……

好叭，下章叭，這章當過渡了QAQ

不知道為何寫文越來越慢熱QAQ

感謝在2021-08-1123:37:52~2021-08-1221:25: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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