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初初

他的聲音越說越不穩定,直直盯着清初，甚至多了許多質疑的意味。

“那天你是坐的顧祁澤的車是嗎。”他說的是陳述句。

不是問，而是陳述一個他發現的事實。

清初沉默,之後慢慢說：“我是怕不必要的麻煩，那天情況有點特別，我就是……”

林遇岚：“你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

他的語氣難得的冷,冷到清初都不習慣這樣的他。

可能平時越溫柔的人,生起氣來就越吓人,越讓人不能習慣。

林遇岚就是這樣。

這也是清初向來不敢提顧祁澤的原因。

可是今天哪止提他，這件事演變成這樣,被他說得三言兩語都解釋不清。

清初：“是，我确實搭了他一趟順風車。”

林遇岚：“送你去火車站，還是一起回北京？”

清初：“後者。”

在清初說出這個回答的時候,林遇岚差點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管理。

回北京,那天他們一起回北京。

也就是那段路程他們一直在一起；他和清初打電話的時候顧祁澤就在；他們可能說過好多話可能做過好多事；而清初還這樣騙他,她是出于什麽樣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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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好多，這件事的本身,他們雙方的心理,他們做的事……

衍生出的太多太多的問題、太多的未知可能性把林遇岚壓垮。

他哪能不了解顧祁澤啊，他單是想到自己和清初打電話清初騙自己時顧祁澤可能會有的心理,他整個人都要瘋！

林遇岚的聲音開始抑制不住：“你真的和顧祁澤在一起，你騙人，騙我,我問你的時候你騙我,直到上了他的車回了北京還在騙我，如果不是我無意發現那麽這件事你要瞞我到什麽時候？是不是以後你和他做些什麽我不知道的話就真的一直不知道了？”

清初有些無奈：“我的本意不是要騙你。你不知道那天的雪有多大，火車晚點,我也打不到車，當然，我承認我為了一時便捷搭了他的車。我知道情況會變成這樣所以才想善意的瞞下。”

林遇岚：“善意的瞞下？你覺得這個出發動機是善意的嗎，你要知道他是你的前男友，你上了前男友的車瞞着現男友，動機本就是不純的。如果純潔，為什麽要瞞着。”

清初：“你怎麽能這樣想我？我如果知道事情在這麽久之後會變成這樣，當初我肯定直接和你說了，就不會讓它變這麽麻煩。”

林遇岚：“現在會這樣說也不過是因為我發現了，我生氣了，不是嗎？你當時根本沒有這麽做。”

清初根本不能理解他的這種想法。

橫豎她怎麽說都不行了？都是有心跟顧祁澤暧昧了？

清初說：“我沒有想過你會這樣想我，你不信任我，你的言語裏就是覺得我對他有什麽。我們在一起一年了，我在你這裏的信任度就這麽點？”

林遇岚輕笑了聲：“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我一直都這樣。其實我也一直都會擔心，你會不會偶爾想着顧祁澤、念着他，畢竟曾經你是主動喜歡他的，當初那麽喜歡他，暗戀、追求，而我不是，我是主動的那個，就證明我要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這段感情，我本身就沒有安全感。”

清初覺得他的想法非常離譜。

聽着聽着，她還有點覺得好笑。

清初看着他，問：“你沒有安全感？到底是誰該沒有安全感，我和你在一起就有了？”

她也開始有點生氣，想他說的話，他怎麽想自己的。

她覺得她滿心滿意跟他回家，到頭來，換得他這樣不信任自己。

她道：“我跟你在一起的這一年，多少比我小的人說林遇岚為什麽要這麽大的女朋友，比你大三歲，說你明明可以找同齡的。”

“你說你沒有安全感，難道我就有嗎？我和你在一起，千裏迢迢和你回家裏去見家人，為的是什麽，為你這樣想我，為我在你爸媽那裏碰的壁，還是說圖這段路程裏受的委屈？”

“你覺得先主動會沒有安全感，可是一段感情的好壞和誰先主動有什麽關系。”

林遇岚是才知道這些。

她對他爸媽不滿。

林遇岚說：“什麽是受的委屈，你沒有跟我說過，什麽意思？”

清初知道自己說這話有點沖動了，她平息了情緒，緩下聲音說：“沒什麽，具體的我也不想多說，你去問問就知道了。其實當時也還好，只是如果真要算你爸媽的意思在裏面，我們真要在一起還是會有些坎坷的。”

林遇岚沉下心好好想了想，可怎麽想怎麽亂。

他說：“你和我爸媽之前有事情，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問過你的。”

清初道：“告訴你？跟你說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反而讓我們之間更添嫌隙，回頭讓你在你爸媽那裏難做。”

林遇岚：“你總是什麽都不和我說，覺得放着就可以解決。可是放着真的就能解決嗎？包括你所說的所謂善意的謊言。你覺得瞞着有讓我們之間變得更好？”

清初：“和你說？就比如那天，我告訴你我覺得我委屈的地方是哪，還是說告訴你我打不到車我沒辦法你開你爸的車送我回火車站，或者咱們一起回北京算了。林遇岚，你覺得我當時的立場真的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左右為難你又考慮到了嗎。”

林遇岚：“所以你其實始終對我就是有意見的是嗎，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那麽好。那你呢，你上顧祁澤的車瞞着我的時候，又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話題又回到初始。

争吵，不過是不停的循環。

清初覺得累了，在沙發上坐下不再吭聲。

這是他們在一起以來爆發的最大的一次争吵。

事實上剛剛進來還沒來得及關門，之後毫無預兆就開始了這段争論。

清初回想起來還挺丢臉的，感覺要是有人經過估計都能聽到他們的争執聲。

但人上頭的時候就是這樣，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直到現在他們還是有些說不通。

清初感覺有些事好像埋了根線，觸碰到那個雷點，慢慢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全線爆發。

林遇岚冷靜了許久，最後說：“我需要靜一靜，我想我們大家都是。關于顧祁澤這件事，我再想想，你先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拿起自己的東西徑自奪門而出。

走得很快，一點準備也不給人留。

清初坐在那兒聽着他離去的腳步聲，冷着顏不說話。

她以為林遇岚是去哪。

可直到兩分鐘後她意識到了什麽，看了眼茶幾上被他帶走的車鑰匙，拖鞋都顧不上穿赤着腳出去到陽臺邊去看。

沿山公路，一輛熟悉的轎車駛離，沒有絲毫要停留的意思。

他走了。

他們是一起來的，現在林遇岚直接走了。

其實真正和林遇岚相處之後會清楚他的性格，他性子就是這樣，溫柔起來脾氣很好，平時也很好說話，可一旦和你生氣，就是直接冷處理的那種。

因為一些事情他想不清楚，他無法接受，遇到這種情況他又不想一直吵下去。

不吵，那就只能走。

可是他又生氣，于是這樣的後果是什麽呢，他可能會做出許多事。

比如此刻，他可能真的是氣到了才會沖動之下直接開車離開。

可是清初覺得委屈。

她的初衷是怕誤會，為了讓大家都好好的才想瞞着，反而成了這樣，而且她也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和顧祁澤有什麽。

她就完全沒有委屈？

她就算做錯了，是他直接把她丢在這裏自己離開的理由？

清初沒有穿鞋，腳踩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心也是。

她慢慢走了回去，坐到沙發上，靠着，抱着腿，卻忍不住就開始哭了起來。

旁邊房間的門前。

顧祁澤靠在那兒靜靜抽着煙，一邊聽着他們的話，他知道，他們争吵了。

他的內心也很複雜，五味雜陳。

從在房間和朋友幾個打游戲結果發現清初意外進了他直播間開始他就有預感會出事。

因為她進了，網上就會有人讨論，就有可能會被林遇岚知道。

他放在上邊的小心機，對方就會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幾率發現。

為什麽說是二三十？

因為放那麽個混淆的照片上去确實是他的私心。

但能被林遇岚看到的幾率很小，或者說他看到之後發現其中隐秘的幾率也很小，如果林遇岚沒關注他，沒有那麽敏銳。他發再多東西也沒用。

然而他沒想過，爆發得會這麽快。

才多久，事情就出了，他們争吵，然後林遇岚離開，然後清初現在或許會很不好受，以顧祁澤對她的了解，他感覺她現在應該在哭，她性子急，什麽話都會聽進去，沒地方纾解，就只能哭。

可是顧祁澤的心裏并不好受。

他低下頭，孤寂地抽了口煙，耳邊還回蕩着十分鐘之前他們争吵的細碎對話，想到清初無奈又近乎有點崩潰的聲音。

他知道，從一開始就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存在一些隐患。

有些隐患不當場解決，只會越埋越深。

所以當時在清初要離開的時候他就知道，林遇岚當時真讓清初走了，那才是錯誤的決定，更別提此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祁澤開始恍惚。

他記得他和清初說過的話，他說過她和別的男人怎麽樣都沒關系，她喜歡誰、和誰在一起，沒關系，哪怕她是玩，玩夠了回來都行。

沒關系的，他不介意。

可是，林遇岚怎麽敢的，怎麽敢這樣和她說話。

他都舍不得。

他都沒有這樣對過他的初初。

獨自待了許久，直到夜幕都降臨了，外面冷空氣侵襲，屋子裏的光慢慢變暗。

清初才回過神，撐起有點頹廢的身子去看手機。

晚上七點了。

她還沒吃飯，吵完後就一直窩在沙發裏，哭了會就睡着了，到現在，林遇岚應該已經回市區了。

清初去看所有社交軟件，微信、電話等等，沒有一條他的消息。

他走了，就沒找她。

可能如他所言是在冷靜，可這樣的冷靜對于清初來說，是冷戰。

她很不喜歡冷戰，她覺得冷戰是很幼稚的行為，她沒想過她活到這個年齡了還會和人冷戰。

清初想着等會下去弄點吃的，然而習慣性去看朋友圈，發現以前認識的某主播曬了風景照，還有一群人的合照。

時間是今天，地點就是她所在酒店。

而其中的人員……

她神情微變，一眼認出站在其中面對鏡頭神态懶懶散散的顧祁澤。

他也在這。

發現這一點的清初幾乎是下意識反應過來什麽。

清初知道顧祁澤的想法，但也只是懷疑，所以她在發現之後第一時間要了他們所在的房間，找了過去。

她找上來的時候幾個男孩子在房裏頭開黑打游戲，還有倆人在邊上自個兒玩手機。

桌上果盤啤酒，還有一煙灰缸，就是他們男人之間的聚會。

不算烏煙瘴氣，但不是清初喜歡的氛圍。

開門時她聽到了裏頭的鍵盤聲，她态度還算禮貌，說：“我有事找顧祁澤，幫我叫下他，謝謝。”

幾個人都認識清初，打過多次照面的老熟人了，就是她突然找上來吧确實有點兒訝異。

傳話的時候他們正在團戰，打得正激烈，幾人知道消息後都有點看戲加八卦的眼神。

後頭的人還有點為顧祁澤感到幸災樂禍。

顧祁澤倒是分外冷靜，把那波游戲打過回泉水之後拉開椅子站起來，跟朋友說：“過來幫忙玩玩。”

對方驚訝：“啊，可是我玩得不好。”

顧祁澤：“小號匹配而已，沒事兒，随便玩。”

他出去了，順帶把門帶了上，所有聲音都隔絕在裏面。

走廊很靜，沒有人，隐約還有暖氣。

顧祁澤剛想說要不換個位置說話。

清初的手機就遞了過來，界面是他社交動态那張照片。

她說：“你幹的好事？”

顧祁澤頓了下，但沒多意外。

只是淡淡看了眼，倒覺得好笑，因為她拿這種詞說他。

顧祁澤說：“我怎麽了？”

清初說：“你說你怎麽了。”

他說：“一條很随意的拍照，不是嗎？”

清初道：“随意的拍照，你真會說。故意拍這種混淆的照片發出來，故意把我落下的圍巾卡到最邊緣，你敢說你沒有心機，不是故意的？”

一大串話說得顧祁澤都意外。

還真是來問罪的，這麽一大段責問，他要沒點準備還真不知道怎麽回。

顧祁澤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可是只是一張照片而已，同樣的圍巾有那麽多，為什麽別人就沒說什麽，就他林遇岚事多能扯着這麽個東西揪着不放？就像我，我可以說我是無意的，也可以說是故意的，只要我願意，怎麽說都行。”

說着，他又扯了扯唇：“但，我還确實是故意的。”

清初聲音冷了些：“你有病。”

顧祁澤又道：“其實問題不單單是圍巾而已，我發的那條社交動态是僅對粉絲開放的，我也不過是試試，誰能想林遇岚真的會關注我。”

“而他到現在都一直在關注我說明了什麽，說明你們的感情有裂縫，不穩定，沒有足夠的地基固定，他要一直盯着我的動向來滿足他內心的穩定。”

“你們的感情一直把我強加在裏面，本身就有問題不是嗎。”

清初說：“我從沒有說所謂的把你強加到我們的感情裏。”

顧祁澤輕嗤了聲：“那你現在去問林遇岚，覺得他會信任你嗎？說不定，他現在的想法脫缰到覺得我們背着他在同一張床上滾過也說不準。”

在清初生氣發飙之前，他笑着改口：“當然，最後一句我随便說的，別生氣。”

随便說的。

不會有人比她清楚這群男人腦袋裏的東西。

清初說：“別以為誰的想法都和你一樣龌龊。”

他笑：“龌龊嗎，我只是正常以男人的角度想而已，人情緒上頭的時候、思想到最黑暗的時候就是這樣，一晃而過的想法。”

清初：“粗俗。”

顧祁澤笑着低頭，有點随意地撣了撣身上的灰，說：“我知道我這些話粗俗，但有時候話糙理不糙，你們這段感情，本身就有很多問題。”

清初說：“你又懂了。我和他的感情有問題，別人就沒有了？”

顧祁澤：“我改正了。要是和我，就沒有。”

清初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她說：“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

“我什麽心思，惦記你的心思嗎？”

他語調慢了些：“你知道我惦記你又不是一兩天，從你和林遇岚在一起開始，你們在一起之前，這一年，每一天，我無時無刻沒有一秒不想你。打游戲的時候想的是你，退役之前想的也是你，睡覺想的也是你，就連剛剛，知道你來找我的那一刻我心都要跳出來。”

他說：“我快想你想瘋了。”

清初：“閉嘴。”

顧祁澤卻笑：“怎麽，讓我把嘴閉上，然後聽你拿男朋友來搪塞我？”

清初甚至都沒有看他。

耳朵聽得燙。

她都不知道顧祁澤哪來的膽子，這種話也能随随便便說出口，不知道害臊。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問我為什麽突然更新。

提前寫完了就更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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