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銀鈴
兩人款款走來,一個俏皮一個倨傲,哪裏有半分中了毒的模樣。
“你們沒事?!”季延大驚。
季非然挑眉,正欲回答,溫野搶在了她前頭:“莫非——你希望我們有事?”
氣氛怎麽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遲鈍如宣天磊,一雙銅鈴大眼都在溫野二人和季延身上來回掃着。
季延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死掉的徒弟,清醒的兩人,這就是一場請君入甕局!
可即便知道,也晚了。他難不成要對這些掌門說:“我給他們下了藥,他們不僅逃了,還成功反咬我一口?”
季延郁卒。
這個虧不僅他得吞,想要全身而退,還得讓季非然和溫野閉嘴。
身子一震,季延想起因為溫野阻撓,沒能被靈虎殺死的弟子。
那弟子恍惚過後,茫然的擡起頭,和季延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季延眼中的凜然殺意讓他回想起剛剛差點命喪虎口的回憶。
不行,他要自救!
少年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精準的找到了能救他之人。
他猛地揪住溫野的衣袍,噗通一聲跪下:“溫道人,我師父想殺我滅口!今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季延一聲爆喝:“你閉嘴!”
他說着竟顧不得操控靈獸,自己就撲了上來。
半空中好似有堵無形的牆,季延用多大力撞上去,就被多大力的彈了回去。
落到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戚盈盈和季非語哭着圍了過去,季延失去了意識,歪倒在戚盈盈懷中。
季非語抹淚:“姐姐,你就這樣狠心嗎?就算溫野是你的師父,你也不能讓他這樣傷害父親啊!”
季非然哂笑一聲,懶得回答,轉而看向那弟子道:“季延已經阻止不了你了,你說吧。”
那弟子如夢方醒,側過身面向衆人:“我是被逼的!是掌門讓我和師兄給大小姐和溫道人下藥……”
“師兄假裝醉酒,借機撞倒了大小姐的菜,我趁機将下了藥的菜和酒都換給了大小姐,至于溫道人……他的酒端上去時就是被掉過包的。”
“我和師兄尋到此處,師兄說他留下看着,讓我去将各位掌門叫來,然後——當場撞破溫道人和大小姐的好事!”
衆人一悚,若是真有此事,季延當得起心狠手辣四字。
宣天磊亦是怒不可遏:“你們居然在老子辛辛苦苦釀的酒裏下藥!”
那弟子被吼得的縮了縮,讷讷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賠我酒!”
季非然幹咳兩聲,将話題拉了回來:“可有憑證?”
“你們可以去查剩下的食物!”
戚盈盈期期艾艾道:“席間吃過的東西哪裏還能剩下,還不是任爾信口胡謅?”
“那個……”
幾乎是戚盈盈話音剛落,宣天磊羞赧的撓了撓頭:“菜和酒都沒扔……”
見各位掌門的神色越來越慌張,宣天磊濃眉一豎:“想什麽呢你們?!給你們吃的都是新鮮的!”
“都是季延出的錢,老子可沒臉克扣。”
衆人:……怎麽你自己掏錢就能克扣了?
“不過這剩下的扔了太浪費,恰好我在後山養了幾只小寵,就拿去喂它們了。”
“那酒呢?”
“那可是靈酒!當然也喂靈寵了……”
季非然再次對玄天劍派的貧窮有了全新的認識。
房中有片刻的沉默,不知是不是身為劍修的心有戚戚焉。
“你們要去查看嗎?”還是那弟子的小心試探喚回了衆人的神志。
“東西還在,晚些時候查也行。不過即便那酒有毒,也不能證明就是季宗主指使你們做的吧?”有人說道。
季延白日裏對季非然的态度,确實讓衆人心生疑窦。若只給季非然下藥,他們就信了。
可那弟子居然說,季延指使着也給溫野下藥了。
這可是溫野!
誰腦子不好才會主動找他麻煩啊?
那弟子手顫顫巍巍的指向了地上躺着的屍體:“師兄身上有證據。”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溫野已經将屍體勾到了眼前。
那弟子當着衆人的面,從屍體懷中掏出一張儲音符來。
戚盈盈的聲音從儲音符裏傳了出來,一改溫柔嬌嗔:“要換的飯菜已經備好了。”
“仔細着點。”
“回去重重有賞。”
戚盈盈瘋狂搖着頭,滿頭青絲散落一地。
“最毒婦人心吶!”有個掌門感慨道。
季非然撩了撩眼皮:“男女無不同,皆是有好有壞,毒的是人心,而不是婦人心。”
她看向戚盈盈:“是季延的主意吧?”
戚盈盈所為,恰是所有劍修最為不齒的,往日裏最博人同情的淚,現下也不好使了,反而愈發招人煩。
戚盈盈在思索該如何是好。
這事自然是季延授意,她才敢這麽做。
可若是她将季延供出來,聖獸宗的地位不保,季非語和風無涯的婚事也斷無任何可能。
但她也狠不下心将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畢竟她曾親眼所見,季延對待原配是如何的負心薄情。
今日她犧牲了自己,不出幾日,季延便能另娶新歡。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季延悠悠轉醒。
他啞着嗓子說:“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盈盈,你不該如此糊塗啊!我待非語如何,你心知肚明,又何苦要下此毒手呢?”
戚盈盈一怔,季延這是要賣她。
其實她已經搖擺着想要将所有罪責都承擔下來,唯有如此,季非語才有美好的未來,有帶着她東山再起的可能。
可不該是被季延像塊破抹布一樣甩掉。
戚盈盈一雙美目看向季非語,她女兒是清楚其中來龍去脈的。
可季非語縮着肩膀,躲開了她的目光。
戚盈盈慘笑一聲,頹唐的坐在了地上。
這就是她想回護之人,實在可笑。
之後的互相攀咬出乎衆人的預料,戚盈盈不僅将季延是如何預謀着要給自己的親女兒下藥的事抖落了出來,還将這麽多年來,聖獸宗是如何在靈獸上做手腳,讓售出的靈獸在外繁衍的後代都活不長,通通都說了出來。
衆掌門立時便紅了眼。
他們劍修都這麽窮了,季延居然還想割韭菜!
實在可惡!
再看向季延的眼神沒有了一絲憐憫。
姬文難得的動了怒:“既然季宗主如此看中和吹雪山莊的關系,為此不惜傷害親女,那我明日便休書一封,将你所行之事告知莊主!”
姬文說完拂袖離去。
剩下的掌門也丢下一句“靈獸的尾款我們是不會付的!”跟着相繼離開。
房中最後只剩下了季延三人和季非然,還有紮眼的溫野。
宣天磊和葉生在門外沖着溫野拼命使眼色:一家人的事你參合什麽!
溫野瞥了一眼,上前關上了門。
宣天磊、葉生:……
屋內重歸平靜後,他問季非然:“你想怎麽處置他們?你若是沒想法,我便廢了他們修為扔到山下。”
季非然覺得溫野對這事好像上心的過了頭,看向溫野的目光不由得透着一絲好奇。
“他們也給我下藥了。”溫野道。
對哦,季非然點頭,這很合理。
正巧她也沒什麽糾纏的想法,便道:“那你做的到位一點,千萬別往山崖下面扔,以防他們撿到什麽武功秘訣。”
溫野嗯了一聲。
季延一身修為泰半是靈石堆出來的,若是今日被廢,定活不過兩年。
見溫野眼神全不将他當成活物,季延自知逃不過此劫,赤紅着雙目吼道:“我的女兒我最是了解,今日她借你手除了我們,來日她也會用同樣的招數傷你!”
溫野腳步頓了頓。
“你饒我一命,我讓你看清季非然真面目!我有一件法器,能讓人傾吐心聲,知對方心中所想。”
溫野停在了季延身前,高高揚起了手,但眸中一閃而過的異樣還是被季延捕捉到了。
季延獻寶似的掏出一個銀色的鈴铛:“只要你——”
話音未落,溫野的大掌毫不猶豫的籠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源源不斷的靈力被輸送到了溫野的體內。
一息過後,季延軟軟倒了下去,靈根盡廢。
旁邊兩人早已看傻了。
這、這可不是正道人士該練的功。
可如今她們已無處伸冤。
溫野料理了三人之後,将幾人扔到了河裏。
待他返回善景草堂時,季非然正在古木下等着。
剛剛處理三人時,季非然便主動走出了屋子,書裏溫野可是練了亦正亦邪的功法,她可不敢瞧。
月光将季非然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她半掩着雙目,像是在神游。
溫野皺了皺眉,想起季非然離開時的背影。
接受不了他兇殘的一面?前幾個攻略者确實如此,面對他時眸中總是帶着懼意。
溫野朝着季非然走着,鈴铛不知何時滑到了掌心。
季非然也發現了溫野,迎了上來。
“幾人都處理了?”她問道。
“嗯。”溫野盯着季非然的雙眸,似是在掙紮些什麽。
季非然覺得有些古怪,後退兩步,這時,耳邊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铛聲。
季非然的眸光有瞬間的掙紮,而後變得恍惚、迷茫。
溫野背在身後的手蜷了蜷,夜風将他的聲音送到季非然耳中,低沉而危險:“你是為攻略我而來?”
季非然:“是。”
早已知曉的答案,還是讓溫野眸色暗了暗。
一息之後,他聲音低沉了些,又問:“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書中人、壞人、反派。
只要季非然說出其中任何一個,他就像從前許多次一樣,在她眼前将這個世界撕的支離破碎,讓她崩潰的離開。
季非然沒有絲毫猶豫,斷然道:“你是個頗有姿色武功高強的死病嬌。”
作者有話說:
季非然:呵,死病嬌。
溫野:頗有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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