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49 難過好難
陽光灼熱。
雲巧汗流浃背的趕回長流村已快晌午了, 幾處人家的煙囪冒着青煙,像蒸騰的熱氣沖向雲霄。
唐鈍家的竈房煙霧升騰,飯香濃郁, 伴着濃濃的魚香。
她喜滋滋的跑進院, 繞過滿院晾曬的玉米直奔唐鈍屋, 門開着, 屋裏沒人,她禁不住問檐廊清理玉米芯的春花, “春花, 唐鈍呢?”
“在竈間。”春花蹲在小山丘似的玉米芯前,聲音細細的, “你怎麽這會才來, 你大伯罵人了呢。”
唐家的活兒已經做完了,沈來財去找沈秋娥了,人不在,春花指指角落的背簍,“你快割紅薯藤去吧。”
“等會就去。”雲巧看向竈房,唐鈍坐在竈臺後,煙霧遮着他棱角分明的臉, 容貌有些模糊, 但看得到他清俊的眉眼,她喊, “唐鈍, 肉我買回來了。”
唐鈍擡起頭, 白皙的臉浮起淺淺的笑, 和籮筐邊挑揀菌子的他奶說, “我就說她趕得回來, 晌午煮肉就不做菌子了吧,壞了就壞了。”
雲巧送來的菌子他奶裝籮筐晾着的,昨個兒就壞了許多,今個兒更是。
老人家節儉慣了,舍不得扔,挑來挑去,試圖挑出能吃的。
“這幾朵能吃呢。”唐鈍奶低頭很是專注,“這麽多,扔了多可惜啊。”
“吃壞肚子得不償失,你要是喜歡,待會我讓雲巧明早再送些來。”念及雲巧的性子,他撿柴塞進竈膛,“她能給你再送一背簍。”
“......”想到一背簍大朵小朵的菌子,唐鈍奶有些害怕了,“可不敢再讓她送這麽多了。”
活到這把歲數,沒見過誰送菌子按背簍算的,怕不是夜裏不睡覺就進山了,她提醒唐鈍,“雲巧心眼實誠,你別老想使喚她幹活,真想吃菌子了自個兒撿去。”
門口的雲巧聽到這話,驚喜的跨進門,“唐鈍,你又想吃菌子了嗎?”
祖孫兩對視眼,忙不疊搖頭,“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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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鈍奶覺得唐鈍這樣欺負人家不好,他動動嘴雲巧就得跑斷腿,太折騰人了;而唐鈍是心疼錢袋了,夏日菌子最是多,雲巧天天往他家送一背簍菌子,他怕會成窮光蛋了。
因此兩人毫不猶豫地否認。
雲巧好奇,“吃膩了嗎?”
“有點。”
語落,就看雲巧失望的耷拉着眉,看着他奶的手嘟哝,“菌子不是很好吃嗎?怎麽這麽快就膩了啊。”
唐鈍不答,眼神落在她手裏拎着的竹籃上,岔開話題,“肉新鮮嗎?”
“新鮮。”雲巧摘掉最上邊焉噠噠的樹葉,湊近嗅了嗅,不複剛剛的失落,笑道,“殺豬匠說清晨剛殺的,新鮮得很,但天氣炎熱,今天必須煮了,要不然會壞。”
見木鍋蓋噗噗噗的,她跳上前,一把摁住。
鍋蓋頓時歇了聲。
唐鈍恍惚想起他奶讓他熄火來着,剛剛說話給忘了,柴火已經燃起來,沒法往外夾了,問他奶,“要不要添點水進去?”
聞言,雲巧捏着鍋蓋頭,輕輕往上一提。
濃煙蹭的上湧,熏得她閃躲了下,也不知跟誰學的,往裏吹口氣,和他說,“不用,鍋裏的湯多着呢..”
魚湯雪白,聞着沒有半點腥味,她舔舔唇,殷切的看向唐鈍,“待會我能喝嗎?”
“能。”唐鈍奶笑眯眯插話,“他四祖爺送了五條魚來,今天煮了兩條,明個兒再煮兩條,這兩天咱都吃魚。”
原本以為她會樂得眉開眼笑,哪曉得她輕輕落下鍋蓋,望着院裏沒說話。
檐廊堆高的玉米棒子已經沒了,春花和兩個婦人撿着玉米芯,占滿的檐廊正逐漸恢複寬敞,她收回目光,“明個兒春花她們就不來了嗎?”
沈來財說忙完唐家的活就帶她去北村,約莫就明天了。
明天她喝不了魚湯了。
“是啊,玉米搓完了,傍晚給他們結算糧食就不用來了。”唐鈍奶又挑了幾朵菌子出來,用小筲箕裝着遞給唐鈍。
她眼神不好,只能挑個大概,還得唐鈍仔細檢查,等唐鈍拿過筲箕,她舀水洗手,慈眉善目道,“你大伯他們有四人,能得四份糧呢。”
“哦。”
雲巧将籃子擱在籮筐上,坐去唐鈍身側,看他撕開菌根找蟲子。
他的手指很長,白白細細的,勻稱沒有起繭,像筷子似的好看,她忍不住看自己粗糙得慘不忍睹的手,豔羨地說,“唐鈍,你的手真好看...跟你人一樣好看呢。”
唐鈍斜眼看她,眼裏帶着詢問,思及她不懂察言觀色,出口問道,“好端端怎麽誇起我來?”
怕他反悔不給魚湯喝?
“沒誇你,誇你的手和臉。”雲巧說,“往後我可能再也看不到這麽好看的手和臉了。”
“......”唐鈍額頭突突跳了兩下,不知跟誰學的,她拍馬屁的功夫越來越好了,他竟不知怎麽回。
下一刻,她又說,“唐鈍,你說北村有跟你一樣好看的漢子嗎?”
唐鈍眉峰微蹙,“我哪兒知道?怎麽聊起北村了?”
難得的,雲巧竟沒回答他的話,甚至埋下頭去,他正覺驚訝,就聽她說,“唐鈍,我往後不能來找你了?”
她鼻翼微動,聲音有些沙啞。
他更為奇怪,想了想,問,“地裏的紅薯藤割完了?”
否則她怎麽可能不來。
她搖搖頭,手指摩挲着衣角的花兒,不說話。
唐鈍不禁猜,“你嫌我的東西不好吃,不和我說話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她仍是搖頭。
唐鈍沒見過她這般扭捏的時候,納悶,“那是怎麽回事?”
“我奶要賣我去北村了。”
唐鈍皺眉,“你惹她不高興了?”
“不是,是我大伯,我說他偷懶,他懷恨在心,跑到我奶面前煽風點火,原本我奶年底才賣我的,聽了我大伯的話後,等不及了。”她塌着眉,聲音有些哽咽,“我去鎮上就是跟雲妮告別的,北村黑森森的,進去就出不來了,我怕雲妮來找我...”
這時歇聲兒的鍋蓋又噗噗噗竄個不停,給這燥熱的竈房更添了幾分熱氣,快熱到唐鈍心裏去了,他煩躁的丢下手裏的菌子,揭開鍋蓋,“你奶要賣你,你爹娘就沒說什麽?”
“我爹擰不過我奶,我娘...她也是買來的呢。”
“她不是很疼你?”
“我家我奶做主呢。”雲巧撅起小嘴道。
雲妮說她難過唐鈍就不好受,他是秀才,他不好受她奶就會遭殃,她也不知道自己表現得難不難過,反正她很努力的想她藏的馍馍被老鼠叼走後滿屋子找的情形了,像不像得唐鈍說了算。
“哎。”裝難過好難。
她忍不住想瞧瞧唐鈍臉上的表情,又怕露了餡,想擡頭又不敢,只能反反複複嘆氣。
“哎...”
唐鈍:“......”以往說起這種事都一副任人處置随遇而安的神色,這會兒竟知道愁了,還真是稀罕。
有心奚落兩句,到底于心不忍。
煙霧萦繞,她坐在凳子上,睫毛輕輕顫着,手指攪着衣角來回轉,眉眼溫順極了,他張張嘴,想安慰她兩句,在她此起彼伏的嘆息聲中,竟無從開口。
“唐鈍。”她打破沉默,“你是好人,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是跟自己告別嗎?竈膛餘火未退,燒得他的唇微微發幹,渴得緊,他沉默了一會,才道,“你也會長命百歲的。”
她擡起頭,眼裏頓時閃爍着喜悅的光,“嗯,我們都長命百歲。”
他是秀才,他說自己長命百歲鐵定會長命百歲,她忘記雲妮的交代,咧嘴笑了起來,“我百歲壽辰請你吃酒。”
唐鈍被她臉上的笑恍了神,沒作聲,倒是竈臺邊切肉的唐鈍奶看她笑得天真難受得不行,罵曹氏,“你奶太不是人了,你天天扯豬草幫家裏幹活,她不給你找個好人家就算了,竟把你賣到那種地方...老天爺遲早劈死她。”
“雲巧,你別怕,你奶不就要錢嗎,墩兒有。”她和唐鈍說,“你娶雲巧吧。”
唐鈍像聽到什麽驚悚的事兒,陡然回神,拔高音量道,“奶,你說什麽呢,婚姻豈可兒戲。”愣了愣,頓道,“我比她大好幾歲,心裏将她當妹妹看而已。”
壓根沒有想過娶她。
他怎麽可能娶她?
他板正臉,凝重道,“奶,往後別說這種話了,會壞雲巧名聲的。”
說着,語氣頓住。她就要去北村了,好名聲對她又有什麽用處呢?難怪她不在乎名聲強行挽自己的手......
“雲巧...”他握着筲箕,語氣低沉,“你奶想要錢,我借給你先應付她怎麽樣?”
“沒用。”她臉色平靜,“應付她這次應付不了下次...有那個錢給她,不如給我做嫁妝呢。”
“......”能一樣嗎?他側目瞪她,“給你再多嫁妝也沒用,你去了北村,嫁妝就是你丈夫的。”
雲巧從善如流,“也比給我奶強啊,嫁妝是我的,我想買什麽買什麽,北村窮是窮了些,據說能經常吃肉呢。”
“......”她倒是想得開,北村以打獵為生,獵物是要運出來換糧換錢的,落得到她嘴裏嗎?想到什麽,他難以置信道,“你不會為了吃肉想嫁去北村吧?”
雲巧眨眨眼。
她當然不想去了,她娘說北村漢子吃人,比她奶還兇,她去北村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使勁搖搖頭。
他狐疑,“既然不想為什麽不和你奶說?”
“我奶又不會聽我的。”
“......”也是。唐鈍擰眉,“但也不能任由她賣了你啊。”
雲巧不說話了,唐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無理取鬧了,她奶如果在意她的想法,她就不會是這般境地,想想就火大,他也不知火從哪兒來的,煩躁的擱下筲箕,怒沖沖走了出去。
她在身後喚他,“唐鈍,你是難受了嗎?”
“去北村的又不是我,我難受什麽?”
“哦。”雲巧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跟雲妮說的不一樣呢,他都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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