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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不由浮起那日在忘憂谷中的一幕,心底沒由來的一虛,手中鞭子也沒能再揮出去。

這時候四周遠遠地已經圍上了一層西城弟子,秋華玉那些人站在玉鼎宮門口看不清什麽表情。

顧青影沒去看他們,她只盯着鳌嬰,嘴角挂着一縷血絲,冷冷道:

“鳌嬰,你別欺人太甚。你就不怕,我這次就真的讓你魂飛、魄散麽?”

鳌嬰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北海海君,才又底氣十足的說道:“你有本事盡管使出來!讓你師父看看他的徒弟究竟是個什麽妖魔鬼怪!”

顧青影眉目一沉,道:“這關我師父什麽事?”

鳌嬰道:“哼。你們西城妄稱仙門聖地,教出來的弟子卻怪戾狠毒,邪門歪道,與妖魔無異。”

顧青影已經慢慢的站了起來,看到秋華玉一行人只站在不遠處看着,在看那美目虬髯的男人,想必就是北海海君,心中已明白一些。

顧青影收斂心神,抹了抹唇角的血絲,淡淡的開口:

“鳌嬰,你憑什麽說我是邪門歪道?”

那日若不是他突然顯出真身,魔氣大盛,她又怎麽會為求自保而氣急攻心走火入魔?

鳌嬰冷笑:“你若是正人君子,今日就跟我正當的打一場,讓你們西城看看,究竟我鳌嬰,打不打得過你這個沒眼睛的醜八怪!”

沒去理會他話中的人身攻擊,顧青影的左手握着蒼行劍悄悄緊貼在後背的傷口處,右手則在袖中緊握成拳頭。

“當日在忘憂谷,你還沒打夠麽?”

“當日、當日你是用了禁術!”鳌嬰口不擇言,一說到忘憂谷的事情就是他心中莫大的恥辱。

“胡說。那怎麽是禁術呢?明明是你……”

“少廢話!看招!”

鳌嬰突然出招,兩根火鞭如兩條火龍一樣迅猛的朝着顧青影撲過來。

他本是突然襲擊,本想着這一次必定好歹再抽她一鞭将她打的皮肉骨爛,誰知這一次顧青影卻是早有防範。

顧青影淡漠色的身影迅速後退,右手突然幻出根又粗又長的玄冰鏈,蜿蜒着自動的纏上鳌嬰的兩根火鞭,用力向身後一拉;與此同時,她的身子卻突然仰面倒下并如一團幻影一般迅速向鳌嬰襲來,只一個瞬間就将鳌嬰連鞭帶人甩的飛出去,下一刻,顧青影便站在了鳌嬰的身後。

緊接着便轉身右手執蒼行劍,筆直的朝着鳌嬰的後腦勺刺去!

“阿嬰!小心——”北海龍王出聲驚倒喊。

鳌嬰剛剛被顧青影突然出現的玄冰鏈甩的身形亂晃,還沒站穩便聽到他父君的驚呼聲,同時感到一股寒氣正刺向他的後腦勺,心中立時大駭。

“孽徒!還不住手!”

一道光影突然砍向顧青影,将她執劍的手震得一麻,整個人也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吐出一口猩紅的液體。

原本站在玉鼎宮門口的明鴛和幾個西城弟子此時都沖了過來,北海龍王一把抱住鳌嬰,仔細查看。

被震的胸口發酸,顧青影吃力的擡頭,灰色的眸子裏第一次能明顯看出驚詫的情緒。

“師父……?”

他怎麽能……

玉鼎宮。

顧青影跪在大殿上,背上雖有一條駭人的長長的血紅鞭痕,卻并不妨礙她将背挺得筆直。灰目渙散無光,嘴角的血雖然被她胡亂用袖口擦去,卻留下一抹殷紅的印子,在她蒼白的面孔上顯得格外清晰。

蒼白的面頰沒有多餘的表情,毫無血色可言的薄唇緊緊的閉着。只那微微抿着的嘴角和輕微皺着的眉頭洩露了她此時不甘的內心是多麽的波濤洶湧。

秋華玉冰冷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不含絲毫情緒。

“孽徒。你可知罪?”

“徒兒知罪。”

顧青影聲音平靜的回到,心中卻浮起無盡酸澀。有罪無罪有什麽關系,從來都是他說什麽她便應什麽的。

秋華玉心中微怒。

她從來都是這麽聽話的麽?別人說什麽她就是什麽?那麽,和人作出茍且之事也是如此聽話麽?!

“既然知罪,從今後,你就再也不是我秋華玉的徒弟!”

此舉一出,語驚四座。

顧青影猛地擡頭,直直的盯着秋華玉的眼睛,下一刻卻又只看着他的下颚。蒼白的面上已是掩不住的驚慌,心中一時驚濤駭浪。

明鴛急忙道:“師兄!事情還沒弄清楚,你怎可如此……罰的如此重?”他本想說怎可如此莽撞,話到嘴邊又突然改口。

北海神君先是被秋華玉出口的一句話一驚,随即神色恢複平淡自然。緩緩開口道:

“禪玉仙尊何必如此,敖征今日前來只是想為小兒當日所受重傷讨個真相,我自是不相信這麽個女娃能将他傷成那樣,這各種曲折還需查證。仙尊一上來就要不認她,這讓敖征如何是好?”

衆人一聽心想着北海神君的脾氣倒不是鳌嬰那般。秋華玉卻道:“随便你如何。與我無關。”

北海神君眼中一沉,面色不佳的擡頭看了眼明鴛。

明鴛此時也心中難辦之極,拿不準秋華玉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師兄,影子她好歹入了我西城六十餘年,不能這樣……”

“無論她入西城多少年,無論她是誰的弟子,只要是犯了錯,我這眼裏便容不得她!”秋華玉開口打斷明鴛,眼神淡漠又冰冷的看着顧青影。“有膽子做那樣的事情,你就得有膽子承受。以為做了那麽……那麽不恥的事情之後,西城還容得下你麽!”

這十天來,她就像一根魚刺一般,令他如鲠在咽。遲遲不做處理,就是不知這麽羞恥的事情怎麽跟別人解釋。今日他将話明裏暗裏的說的這麽清楚,她還聽不明白麽?

顧青影微微低着頭,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下颚,卻不看他。

他自是以為她心中羞愧,不敢與他直視。

卻不知她心中一陣頓疼……

十日前受得傷還沒痊愈,背上的傷口還在火燒火辣的疼,卻擋不住她心口上的一片寒冷。她自知他向來說什麽便是什麽,卻怎能如此……說出這樣的話來……

明鴛此時卻心中不解,聽師兄這個話,怎麽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呢?

北海神君此時也納悶的看着這師徒兩,一時有些看不穿這二人在玩什麽把戲。

鳌嬰坐在北海神君旁邊,沒太注意他們說什麽。

只一會兒瞧瞧秋華玉,嗯,真是個美人。好一個冰肌玉骨。一會兒瞧瞧跪着的顧青影,啧,瞧她那雙眼睛,真真兒的讓他心裏發堵。

大殿裏的氣氛被秋華玉這麽一怒,陰嗖嗖的一陣涼。鳌嬰不明所以的打了個激靈。

仔細一看,大美人秋華玉那一張魅惑衆生的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得跟冰塊一個色,讓人看了就想發抖。再看跪着的顧青影,此時那灰色的渙散眼眸正兜着一包淚,卻倔強的怎麽也不肯落下來。

“父君……”鳌嬰小心的叫了身旁的北海神君一聲。

正在這時,殿外一個弟子突然喊道:“師父。西昆侖的傅掌門拜見。”

13

13、師之怪異 ...

“師父,西昆侖的傅掌門到了。”

明鴛一下站起身,“傅掌門?快請!”

殿中的氣氛似乎因此而有所緩解。

只見一個神情溫和的缁衣中年男子大步走進殿中,身旁跟着個眉清目秀的俊雅少年。

那男子朗聲笑道:“西昆侖傅良攜犬子前來拜訪禪玉仙尊,明鴛掌教。”

“傅梓珂拜見禪玉仙尊,明鴛掌門。”傅梓珂一襲青衣緩緩拜倒。明鴛心中不由贊道,好一個偏偏少年,謙謙君子。

秋華玉淡淡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明鴛笑道:“傅掌門大駕光臨,西城倍感榮幸。”

傅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顧青影,又瞄了傅梓珂一眼,哈哈一笑:

“傅良今日前來,實是為當日忘憂谷一事。”

明鴛道:“哦?”

北海神君眉毛一揚,“昆侖掌門當日也在忘憂谷麽?”

“呃……這個嘛。嗯……那幾日本是杏花仙子在谷中招親迎婿,四海八荒皆有仰慕杏花仙子美名者,傅良想的便是那忘憂谷中必定會老友頗多,去聚上一聚也未嘗不可。于是便帶着犬子一同去那忘憂谷中住了幾天。”

“那忘憂谷中果然是四海八荒的人都有來,上至九重天上司戰神君,下至九重獄幽冥殿鏡岑閻君,瀛洲方丈島中仙翁……”

“那日這位姓顧的女娃來到谷中,說是禪玉仙尊的徒弟。衆神一時激動,以為是禪玉仙尊要來,便想着一睹風采。誰知這女娃卻說仙尊不會來,然後就拉着杏花仙子不知去後殿說了什麽。”

“誰知過了不多時,她竟然跟北海四太子在忘憂谷外的壁河上大打了起來。那一戰打得……啧啧啧……北海神君,你是沒見着啊,那叫一個精彩。”

說着傅良雙眼亮晶晶的看了看北海神君,北海神君則目無表情的喝着茶。悠然道:“傅掌門繼續。”

傅良笑意吟吟的轉過頭,道:“哎,這女娃被打的很慘。全身被四太子的三味真火燒的是遍體鱗傷,外焦裏嫩……”

秋華玉突然心口一震。遍體鱗傷……

“……眼看着那女娃就要讓四太子的真身火龍給活活燒死,四太子還說要将她生吞下肚。那女娃想必一時心火急攻,竟然走火入魔,突然喚出……”

說道這裏傅良一頓,不知如何措辭開口。北海神君不由崔問道:“喚出什麽?”他自知定時那顧氏女子走火入魔之後才傷的鳌嬰……

傅良一時有些為難,眉頭微皺,想着如何解說。那力量怪異的很……

一旁的傅梓珂突然出聲道:“顧姑娘走火入魔之後便喚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場的神仙們大都不知道那是什麽。後來司戰神君突然說……說四太子怕是活不了了……”

北海神君手中的茶碰的一下放在茶幾上。

傅梓珂忙道:“不是我等不上去幫忙,司戰神君說那股力量來自毀神滅魔,一旦使出,不收魔人誓不罷休……”

北海神君怒道:“阿嬰怎會是魔人!”

傅梓珂卻沒被他的氣勢吓着,平靜道:“神君不知。當時四太子顯現真身,周身魔氣大發,一心想要置人于死地。最後四太子收了魔氣之後,顧姑娘身上的那股殺氣也就随之消失了。”

鳌嬰此時的臉紅的像是被火燒一樣,拳頭緊握。好你個傅梓珂,竟敢當着你大爺的面揭你大爺的老底……

傅良忙到:“對對對。四太子突然變作人形之後,那丫頭周身的奇怪力量也消失了。啧啧啧,那丫頭那是渾身是傷,衣衫破爛的都不成樣子,還是我家珂兒借給她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什麽顏色?”一直不曾開口的秋華玉突然問道。明鴛聞言神色一僵。這師兄怎麽盡是不按常理出牌啊……你問的這個好像不是重點好不好……

傅梓珂溫潤的笑着答道:“記得當時顧姑娘說仙尊不喜歡……不喜歡她穿白衣服,于是梓珂只好将鵝黃色的中衣給她。雖然這樣的确有些于禮不合,但當時顧姑娘衣不蔽體,只好出此下策……”

秋華玉再顧不得傅梓珂還說了些什麽,突然站起身說:“明鴛,你招待一下北海神君和傅掌門。我有事先走了。”

“……啊、啊?!”明鴛擡頭一臉的莫名,苦笑,無奈。“……是。”

不管殿中人的神色各異,秋華玉徑直走到顧青影身前,清冷的聲音道:

“起來。跟為師走。”

顧青影心中一顫,他……他還是她師父麽?

秋華玉見她遲遲未起身,以為是她跪了太久,竟彎□直接将她抱起……

北海神君見秋華玉抱着顧青影就要走,正要出聲。不料秋華玉頭也不回的說道:

“北海神君,看來真相已經在清楚不過了不是麽?小徒身受重傷,本尊不便久陪。告辭。”

說完人已走出玉鼎宮大殿,白衣衣角一晃,只留下滿殿人大眼瞪小眼,神色各異。

白雲悠悠,身側仙鶴齊飛。白衣勝雪的仙人抱着一身淡墨色的灰眸女子穿梭在雲層中,風吹的他漆黑的柔發輕輕浮動,時而拂在顧青影的額頭上,時而又拂在她的鼻子上。

“阿嚏——”

顧青影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讪讪的擡頭瞄向秋華玉的下颌。

秋華玉身形一頓……

顧青影心中一顫,糟了,噴嚏打在他衣服上了……不要把她扔下去了……

“阿青,冷了麽?” 秋華玉聲音猶如碎玉,清冷中含着溫潤。柔的顧青影一個激靈。

“果然是冷了……”摟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讓她更靠近他的胸膛。他的身體是冰冷的,但靠久了卻能從骨子裏散發出源泉般不斷的溫熱,就像玉一樣,放在人的心口捂的久了,也會發出灼人的溫度……

顧青影連忙從幻想中回過神來,使勁的搖頭。他是什麽樣的人啊,怎麽能比作可以人人可佩帶的玉呢……

“怎麽?頭也疼麽?”

顧青影心中一嘆,看着他雪白的衣領口,輕聲道:“師父,我還可以叫你師父麽?”

秋華玉心底微緊,柔聲道:“阿青,對不起。師父錯怪你了。”他怎麽會那麽沖動,竟說出那樣傷她的話來?

顧青影仍問:“我還可以叫你師父麽?”

秋華玉道:“當然。你永遠都可以叫我師父……”

顧青影下意識的将這一句話牢牢地記在心底。

“師父……”顧青影在他懷中低聲叫道。

“嗯?”他輕哼道。

“……我們去哪裏?”

秋華玉低頭看着懷中難得如此溫順的顧青影,平時她雖也很聽話,卻難以讓人感到她的文靜和柔順,反而有一股倔驢一樣的呆勁兒。

他眉眼含笑,眼眸漆黑如墨,泛着點點幽光,殷紅的嘴角噙着抹蕩人心扉:“禪心殿啊。”

顧青影無力的翻了個白眼,“……禪心殿在那邊……”

秋華玉清雅的俊臉上頓時浮起一抹錯愕的紅暈,随即便按着顧青影手指着的方向飛去。

“阿青,下次學聰明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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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與師共浴 ...

顧青影站在禪心殿後山的仙池旁,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秋華玉。

她讷讷的問:“師父,這是要做什麽?”

秋華玉溫柔一笑:“沐浴啊。”

“……什、麽?”

秋華玉走到她身前,修長白玉般的手指已來到她的下颚處,摸到她扣的很高的紐扣,一顆一顆的解開。

“師、師父啊……”

“嗯?”仙池中霧氣缭繞,這麽近也看不清他的眉眼。

他的手眨眼間已來到她的脖子下,露出她鮮明清晰的鎖骨。冰冷的手指觸摸在她的鎖骨上,讓她身體沒由來的一陣輕顫。

“……真瘦,一點肉都沒有。”

秋華玉一邊解着紐扣,一邊輕輕的說。黑色的眼眸幽深沉沉,一瞬不瞬的看着手下的肌膚。

顧青影艱難的咽了下口水,開口道:“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手伸上去卻碰到了他冰玉的指間,又是一陣顫抖的放下。

“你身上有傷。”秋華玉不容置疑的說道。

顧青影心中一時無奈又納悶,身上的傷還沒重道連衣服都不能自己脫了吧……

可,可是……顧青影畢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兔,她畢竟在人間生活了十年。雖然那時還小,但父親畢竟是當朝大官,從小在那樣的家裏長大,再怎麽愚笨單純,有些事情還是明白一些的。

顧青影深吸一口氣,伸手顫抖的接替了秋華玉已到她胸口的手。

“師父,我自己來。”

快速轉過身,快速的解紐扣,生怕秋華玉跟她搶似的。

秋華玉也不再堅持,看着她僵硬的背,道:“脫完了就站到池子裏面去。”

然後轉身走開。

顧青影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不由得深深的松了口氣。連她自己都搞不懂,剛才為什麽會那麽緊張,心都差點跳出來。

仙池裏的水溫和有度,還有種不知名的熏香,不一會就将顧青影熏的暈乎乎的。

正當她靠在池邊昏昏欲睡時,耳邊響起水聲的波動聲,又讓她醒來。顧青影擡頭望過去,吓了一大跳。膝蓋一軟,往水裏滑了一大截,将不着一物的身體沉入水中。一只修長的手從水下扣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繼續下滑。

一聲輕嘆,柔如太息。

“師父不在,你淹死在這水池裏都不知道。”

清冷的聲音穿插在熱氣騰騰的煙霧裏,不見了平時的幽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柔谧。

顧青影腳下再次一軟,堪堪的就要倒下去,卻被那只握在她右臂上的大手輕輕一帶,落入秋華玉浸濕了白衣的胸膛。

“啊……”

顧青影一驚,輕叫出聲。她的臉頰緊挨着他浸濕的白衣,清晰的感受那令她心驚肉跳的溫度。

“哎……”秋華玉輕輕将她從懷中拉出,好笑的看着她驚恐的神情。真是,當他在玉鼎宮說不要她時都沒見她露出這樣的驚恐呢……

“站好。轉過身去,為師給你上藥。”

聞言顧青影僵硬的轉身,未免她再次滑到,秋華玉的手仍然不緊不輕的握着她的手臂。轉身的動作帶動了池水波動,引發出一連串令人心驚的清響聲。

當顧青影終于背對着秋華玉的時候,卻想到這奇怪的姿勢……騰地一下,幾十年不變的蒼白的臉,霎時就紅到了耳後根。

心中不由慶幸,幸好是背對着他。

只感到後背的清清涼涼的,舒心麻癢的感覺。也不知冰涼的是他摸上去的藥呢,還是他時不時觸碰在她肌膚上的手指……

他做的如此認真和仔細,讓顧青影心裏未免想到,師父冰心玉骨,忘塵脫俗,怎會拘泥這些小節?他只是以神的憐憫在關心着她這個徒弟。她卻這樣扭捏,反而玷染了師父的一片善心。

這樣一想,顧青影心裏便輕松了不少,也不再有芥蒂。随着秋華玉在身後怎麽弄,她的腦子裏也不會再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輕輕趴在岸邊上,閉着眼休憩。纖長瘦兮的腰肢因她這一動作露出水面,不盈一握。

秋華玉抹藥的手輕輕一頓,片刻後又緩慢的在她背上塗抹起來。

她太瘦了。

瘦骨嶙峋的背上還有很多舊的傷痕,想必是十天前跟鳌嬰打鬥時留下的。一條又一條的鞭痕以一種詭異的清晰度凸顯在她的背上。

秋華玉雙眼定定的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黑眸逐漸幽深暗沉,手指不由得撫摸上那傷痕,随着那痕跡慢慢的往下滑入她細長的腰際……

她走進一片夢境,夢裏有一座仙氣缭繞的島嶼。整座島上幾乎都是仙鶴飛舞,白鷺齊齊鳴歌。島上有很多很多的白衣少年,他們成群結伴,唱歌舞劍,在空中翩翩齊飛,很好看,很美麗。

他們對着她笑,對着她高聲喊着什麽。

顧青影想要聽得清楚,卻只聽得見那些少年隐隐約約的歌聲飄渺……

他們在喊她,可是喊她什麽……

“……阿青……阿青……”

咦……?他們叫她阿青麽?不是吧……誰再叫她……

“阿青,醒來。”秋華玉柔聲喚道。

顧青影被那一陣強過一陣的呼喊聲喚醒,茫然睜開眼,滿目的漆黑如墨,幽深如海。

天黑了麽?天上還有星星呢……

“阿青,醒來了……”星星突然眨了眨眼,晃得整片漆黑如墨的天空都在一閃一閃的。

秋華玉嘆氣,伸手在她腰上用力掐了掐。

“嗯……”

一陣鈍痛自腰間傳來,顧青影痛的皺眉。

“阿青,醒來了。”秋華玉邊輕聲說,掌心又輕撫上剛才掐的地方,輕輕的按揉。

“師父?”

顧青影完全醒過來時,才發覺自己是躺在秋華玉的懷裏。

她低頭一看,身上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一件寬大的白色裏衣。這是……師父的衣服?

秋華玉見她終于醒來,笑道,“阿青,你終于肯醒了。”

顧青影躺在他的懷中,卻沒感到任何的不适的感覺。

因為她心中知道,在秋華玉的眼裏,她不過是一俱軀體而已,他是神,她的年齡,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她擡頭看他細長漆黑的眼,“師父,我剛剛做了個夢。”

懷中的人悶悶的說着,尖翹的下巴抵在他的心口,帶來輕微的疼。

“是麽?阿青做了什麽夢呢?”秋華玉神色頗為認真的問,對顧青影難得的依賴柔順很是享受。

顧青影皺了眉:“夢見很多男人……”

“嗯?!”秋華玉疑惑出聲,總是淡定的眉眼有瞬間的驚愕。

抱在她腰間的手很是用力的收緊,緊的顧青影眉頭皺的更深。

“他們全都跟師父一樣,渾身穿着雪白的衣裳……”

聞言秋華玉的手奇異的放松了力道,連他自己也很不明白的,心底某處湧出一絲欣喜。可是……怎麽是很多男人呢?!

秋華玉頗為嚴肅的問:“阿青,那些男人是不是都跟師父長一個樣?”

“看不清。可是......卻可以很肯定的感覺到,他們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每一個人都很特別,每一個人都像是在我腦海中存在了……幾千年……”

“阿青!”

頭頂突然傳來秋華玉的怒斥聲,同時肩上和腰間也是一陣疼,仿佛有股力道要将她的肩骨捏碎,将她的腰扭斷一樣。

“好痛,師父……”顧青影輕呼出聲,想要動動身子,卻被那力道更緊的箍緊,讓她的呼吸都開始艱難起來。

“師、師父!”她能感覺到,師父又生氣了。可是為什麽?

顧青影的呼痛聲驚醒了秋華玉,他像是被針紮了似地一下松開手,站起來轉身就走。

“嗯!……”顧青影趴在地上,低聲悶哼。

秋華玉的步子一頓,轉身又走回來。将地上一動不動埋着頭的人抱起,大步的往屋裏走去。

“怎麽這麽笨。”

頭頂響起的低沉聲音,讓顧青影想要擡頭去看他的臉。卻忽然感到後頸一麻,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秋華玉停下來,低頭凝視着懷中人的面龐。月光照在她身上,并沒有為她多添加任何的風采。依舊是灰白的頭發,蒼白的面頰。仔細看的久了,會發現那淡然的眉眼間,卻隐含着一股倔強。這樣一個人,受了委屈和誤解,不願解釋。寧願默默的承受懲罰,卻絕不低頭示軟,甚至遇強越強。

這就是他的徒兒麽?

為什麽剛才他……有些失控呢?

是獨占心理在作祟吧。

他雖然外表溫柔謙恭,骨子裏卻有一種潔癖。幾千年冰清玉潔的修煉,從不願沾染污濁之風。但凡是不好的習氣,從來敬而遠之。高處不甚寒,他位列衆仙之首,被神界封為仙神,從此不老不死,永生不滅。這樣的日子一久,看不順眼的東西竟然越來越多。

甚至于,在他的眼裏,這世間許多事物,大多肮髒不堪,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身邊沒什麽人。別人說他清高也好,孤寡也罷,總之,他能接受的,必須同樣是如他一般冰清玉潔的事物。而這一點,除了師妹冰若,從來沒有別人可以做到。

冰若和他從小青梅竹馬,在他心裏,冰若自是與別人不同。若非一百年前發生記醇的那件事,他應該是和冰若成親了。可是……然而如今想來,那件事,冰若确實沒有什麽錯。他生她的氣,一百年,也該夠了。

15

15、禪心一殿 ...

醒來時已是深夜。

顧青影愣愣的瞪了頭頂大概有半一茶的時間後,忽的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灰色的渙散眼珠緩慢的轉動打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白天師父突然莫名其妙的把她從玉鼎宮帶回禪心殿,然後……然後給她上了藥。之後她就莫名的睡着了,那麽這裏……

白色的床,紅檀香木的地板,還有……她身上的這件白色長衫。

顧青影伸出手,将身上的長衫衣擺輕輕的磨蹭。

房間裏寂靜無聲,只有後門開着。

顧青影擡頭望着門口,門外一片漆黑,天邊皎潔月明。

“師父?”她輕聲叫道。

不見回應,她朝門口走去。

手撫上門框的那一刻,她心裏湧起一絲異樣的緊張。她慢慢的看向門外,一副仙人出浴圖就那麽突兀的闖入眼中。

顧青影暗自吸了一口氣,立刻驚吓般縮回頭,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糟了糟了。這下不得了了,要是讓師父知道了,她不是要到九曲瀑布下面去陪應龍睡覺???

顧青影在門後面誠惶誠恐的站了一會兒,卻沒有動靜。

看來師父沒有發現她……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四分之一的眼角瞄了一眼,秋華玉正背對着她,烏黑濕潤亮麗的黑發鋪散在水面,掩不住光潔裸、露的脊背,修長的腰身……

“阿青。”一聲若有似無的清音飄過來,在幽寂的夜空中顯得虛無缥缈,輕靈空洞,卻刺得顧青影脖子一縮。

不好……顧青影縮回目光,屏住呼吸不出聲。

被發現了麽……

“阿青?”

又叫了一聲,并且還有水聲的嘩啦嘩啦響。

難道他要上岸了??

顧青影聽着越來越近的水聲,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雖然她并不介意師父看她的身體,但不代表她也敢看他的呀?況且,誰知道他呆會又會怎麽發脾氣?

師父呀師父,你別逼我戳瞎雙眼啊……

突然瞟見大開的窗戶,窗戶外面是前院,然後是禪心殿的走廊……

顧青影眼中一亮,身形一閃便從窗戶爬了出去。

“撲通!”

……神啊,窗戶外面明明是前院啊,怎麽變成池塘了?難道師父又擴建了麽……

顧青影郁悶無比的從水中冒出頭,哇的一口吐出水來。難受的睜開眼,眼中都是水,澀澀的。

當她揉幹眼中的水,看清眼前的物事時,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秋華玉不知何時已穿好了白衫,正站在落紅滿地的桃樹下,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顧青影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然後猛地轉過身,直愣愣的盯着那窗戶。

“阿青?怎麽從窗戶掉下來了?”

“沒……沒有。師父,我什麽也沒看見,您、您繼續。”牙關打架般抖出一句話來,便瞪着那窗戶,縱身一躍,飛進屋去。

結果——

“嗙——!”

左腳蹬窗框時踩到了本就有些長的衣服,一個狗吃.屎摔趴在了地板上。

“呼~~~”某人皺着眉呼出一口氣。

“阿青?”

啊、啊?頭頂傳來的溫潤如玉的聲音讓顧青影心裏一顫。

……

師父,不帶這麽玩的。

“師、師父。”顧青影悶悶的叫了聲。修長白皙的手伸到她腋下,将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阿青,你怎這麽呆笨……”秋華玉無奈的嘆氣,輕啓丹唇呢喃了個口訣,顧青影身上的濕衣服連帶着頭發瞬間便幹了。

房中一時安靜的可怕,顧青影甚至能感到那久久落在她頭頂的目光。

她在心中暗自呼氣,諾諾的開口:“師父,我該回去了。”

“不必了,阿青以後都住在禪心殿。”

“.....師父,我可以說不麽?”

秋華玉一愣,明顯未料到她居然會拒絕。

思索片刻,仙尊開口:“……不可以。”

顧青影心中叫苦,照顧伺候他本來就已經夠她驚險的了,要是還住在禪心殿,她怕是連睡覺都不要了睡了。

“師父……”她擡頭看他,想要做最後的掙紮。

果不其然看到秋華玉臉色一跨:

“阿青。”

顧青影迅速底下頭。

“是,徒兒遵命。”

禪心殿不大,布局也很簡單。她估計這是怕秋華玉萬一哪天找不到自己住在哪間房……

顧青影被秋華玉安排到禪心殿偏殿後的一間房裏,郁悶了一會也就認命了,倒下一頓呼呼大睡。

16

16、卿之為誰 ...

翌日,醒來時天已大亮。

起到院中,寂靜無聲。

顧青影心想,莫非師父比她還起得晚?

畢竟是不适應,她也不知道做些什麽。一個人在這禪心殿幹站着顯得未免也有些傻氣。想着自己好歹還是古劍書閣的守護人,無論那裏生意景氣不景氣,總得有人守着才是。于是回了趟古劍書閣,在那裏從早上呆到中午,又從中午呆到日落,結局還是六十年如一日……連只蒼蠅都沒從這裏飛過。

顧青影嘆了口氣,坐在溪邊,手撐着下巴看着溪水發愣。雖然以前也是這樣,六十年了她也早就适應了,可今日卻突然感到有些沮喪了。這古劍書閣老了,頹敗了,便再也無人問津。無論它曾多麽風光。顧青影自十歲上了西城,便一個人來到古劍書閣。在這裏與它相依為命了六十多年,她練劍時它靜靜的陪着,它淋雨事她淋雨,它寂寞時她寂寞。不想今日自己也離它而去,心中不禁生出傷感。

寂寞……

“……我……太寂寞了呢……”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句話,顧青影想起了一事。于是站起身,想到蘇鶴說她現在的劍術連斬月刖晨那些劍仙都打不過,心中有些興奮,歡歡喜喜的跑去天柱峰。

蘇鶴見到她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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