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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顧青影發現蘇鶴笑起來有些腼腆,澀澀的,卻很好看。不像她……

“蘇鶴。我來陪你了。”顧青影嘴角生澀的動了動,輕聲說道。

蘇鶴一怔,不說話。

當她走到身邊時,他才緩緩說道:

“顧青影,你笑起來真不怎麽好看。”

顧青影低下頭去,“那我以後不笑了。”

蘇鶴撲哧一聲輕笑道:“傻丫頭……”

顧青影也擡頭抿嘴一笑,大搖大擺的走到他身旁坐下,翹起二郎腿,仰頭便靠在他肩上。

蘇鶴笑了笑,伸手一拖,将她拖進自己懷中。

“你這懶蟲,不去練劍?你師父又走了吧?”

顧青影悶悶的點頭,灰色的眼珠一動不動的盯着頭頂上的黑色長發,興致盎然的伸出手一陣亂扯。

蘇鶴呲了呲牙,躲閃不及,便一把抱住她撓她癢癢。兩人一時瘋作一團,倒在地上瘋鬧。

過了一會,顧青影從混亂中坐起身來,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

蘇鶴伸手刨了刨她亂糟糟的頭發,輕柔的理順。

“蘇鶴,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啊?”顧青影擡眼望着天空,悶聲問道。

“誰說的?我不覺得啊。”

“大家都這麽說。”

“大家是哪些人呢?”

“斬月師兄,刖晨師兄,那些劍仙,還有白師兄,紫英絮凝師姐,掌教師叔,我師父……”

蘇鶴忍不住搖頭打斷正如數家珍般的顧青影,看着她道:“顧青影,那些人都從來沒了解甚至沒重視過你,不需要去在乎他們的看法。至于你那個師父,他更是從未盡過一個師父的責任。”

顧青影想反駁:“不是的,師父他……”又突然無語,師父他的确是沒教過她什麽,倒是蘇鶴更像一個師父的樣子。蘇鶴教她禦劍,教她修習劍術,還指導她自己創出一套驚鴻影……

“你到西城時幾歲?”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灰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嗯……十歲。”

“十歲……那時你還是凡人吧?凡人要食五谷雜糧,小孩子需要大人的照顧,你卻被丢到古劍書閣,一個人忍饑挨餓修習古法……”

蘇鶴越說越投入,從沒見他說過那麽多話,他黑色的眼睛悲傷而溫柔的看着她,卻讓她生出奇怪的感覺。

蘇鶴,你是透過我在看誰呢?……

“……顧青影,要記住,你天賦異禀,是千年難得修仙得道的奇才。将來必定會功德無量,前程似錦。驅魔降妖,聞名六界,開山立派,受千人敬仰,萬人膜拜……”

“啊?蘇鶴,你在說什麽?”

眼看着蘇鶴越說越沒譜,顧青影打斷他,心想原來他這麽會吹牛啊。

蘇鶴卻雙眼泛光的篤定的盯着她:“我說的是我們的夢想啊。青影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我的使命就是保護你,我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你……”

他突然不說了,眼中的亮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望,漸漸轉變沉一種深沉的憂傷和寂寞。

顧青影見他這樣,心中一急道:“蘇鶴你、你別這樣。我一定努力,努力好不好?呃,驅魔降妖,開山立派……還有什麽來着?”

“算了。”蘇鶴轉過頭去,眼望重重雲海,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真的是你麽……”

顧青影伸過頭去,“什麽?蘇鶴你剛剛說什麽?”

“算了。”

後來幾天奇怪的很,秋華玉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當然這只是對顧青影來說,其他人都知道禪玉仙尊又飛到神界做客百花仙子的宴會去了。

禪心殿找不到秋華玉人,顧青影也懶得清淨,一個人又默默的搬回古劍書閣住着。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白昶紫英絮凝三人回到西城。

顧青影其實挺羨慕他們,可以出去闖一闖。一聽說他們回來了,顧青影就跑去玉鼎宮去看他們。

一到玉鼎宮門口就看到烏壓壓的一大片人,殿門被圍得水洩不通。顧青影挪過身去,掰過一個青白衣小輩弟子的腦袋往裏看,全是人的後腦勺,啥也看不見。

那小輩弟子一回頭見是她,忙點頭哈腰的喊姑姑。

顧青影問:“什麽事啊?”

小輩弟子道:“白師叔祖他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頭混元妖獸!”

顧青影奇,“妖獸?妖獸放到殿裏來了嗎?”

小輩弟子道:“姑姑,瞧您說的,那可是頭魔力無邊的妖獸。現被關在鎖魔地下宮殿裏,由三百個弟子看守着呢。連剛剛下了天柱峰一年多時間的劍仙斬月師叔祖他們都被招回來了。”

顧青影大喜,“斬月師兄他們也回來了麽?”

“是啊。一回來不就去鎖魔宮了麽。”

顧青影有些沮喪,連斬月刖晨他們都這麽忙,好像就她一個人整天閑的發黴。

看着那弟子消減了腦袋的往裏鑽,顧青影又抓住他的發髻把他扯出來:

“那怎麽你們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那小輩弟子咧着嘴揉了揉被顧青影扯的發麻的頭頂,氣悶的說道:“姑姑不知道,與白師叔祖他們一同回西城的還有這次參與捉拿妖獸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各大仙山的道長劍仙……”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那麽多人擠在一起不是比混元妖獸還要大?玉鼎宮裝的下?”

小輩弟子無奈撫額:“我什麽時候說他們都來了?那都是代表,精英啊。比如說我們西城不也只有白師叔祖他們三個人才有資格去麽?不是什麽人都能随随便便去捉拿混元妖獸的。”

顧青影掐指一算,若有所思:“……一個仙山三個人……三十六加七十二再乘以三……”

那小輩弟子幾欲翻眼前這個是他師叔祖輩的女人三個大大的白眼,什麽腦子啊這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怎可随意诋毀影師叔祖……

顧青影神神叨叨的算了片刻,老神在在的道:“那不是有三百二十四個人!……這樣的話玉鼎宮應該勉強撐得下。”她頗有驚嘆的看着都堵到門口來的人群。

“姑姑,還死了很多人呢……”

“哦?那到底來了多少人?”

“……幾十個左右吧。”

顧青影驚的跳眉:“死了那麽多人?”

“……姑姑,都說了嘛,那是混元妖獸。”

顧青影定神,再問:“那他們來做什麽?”

那小輩弟子頗無奈的說:“……我要是知道,就不來這了。”

正說到此處,裏面的人群突然哄的一散而開往後退開,顧青影堪堪避開才沒被踩到。可憐剛剛一直同他說話的那個小輩弟子一屁股摔在地上,被一大群人轟隆隆碾過,幸得仙體護身,才沒被踩死。

顧青影看的心驚肉跳,這要是她摔下去,又沒個仙體,不變成肉醬……

“去去去!都各自回去!該幹嘛幹嘛!堵在這裏做什麽?”

原來是明鴛四弟子鄒宇從裏面将圍觀的衆西城弟子攆出來。衆人一哄而散,連帶着剛剛的那個小輩弟子也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被人扶走。

顧青影一看這陣勢,連忙也轉身一溜煙跑到轉角處,踩着蒼行劍撒丫子沖回古劍書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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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玉師父 ...

又不知過了幾天,顧青影一次禦劍飛行中聽到幾個掃地的弟子圍在一堆說什麽要開屠魔大會。下一刻她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蘇鶴。

“蘇鶴,屠魔大會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自我化成人形以來,從沒下過天柱峰。”

顧青影正思索着,突聽得蘇鶴這般說來,一個激靈,寒毛倒立。

“蘇鶴!你、你不是人?!”

蘇鶴瞪了她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我有說過我是人麽?并且,你現在也不能算是人吧?哪有人七十多歲還長這幅模樣的?妖怪。”

顧青影怒道:“我才不是妖怪!”

她雖不讨厭妖怪,對妖魔卻有一種除之而後快的天生殺欲。

蘇鶴淡淡的看着她:“那我呢?我是妖麽?”

“你?不是。”

“你如何得知?”

“我就知道。”顧青影語氣極為篤定說道,仿佛她說的話就是神旨,不容置疑。

蘇鶴一笑,撓了撓她的頭,将她頭發撓的很亂。顧青影先是皺着眉忍受,最後卻忍無可忍,哇唔一聲轉過身将蘇鶴壓在身下一頓暴打,兩人于是又瘋鬧一團。

對于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顧青影深信蘇鶴是不懂的。她甚至覺得,蘇鶴這個人是連雌雄都不分的。

再不知幾天幾日過去,顧青影輾轉得知原來她師父禪玉仙尊是去了九重天上參加什麽百花盛宴。

擡頭望了望茫然的青天白日,萬裏無雲的氣勢,心想着師父這一去大概又是個幾十年,一時不知該憂該喜。

憂是個什麽滋味,喜又是個什麽滋味。

她只感到渾身焉焉的,沒什麽做事情的力氣。連練個劍都能練得被人抽了筋似的,有氣無力。用蘇鶴的話來說那就是一只蒼蠅放個屁都能把她震倒了。

顧青影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收起劍,一個猛子紮進西城某一個一尺多深的湖水。哇哇的吸了幾口水冒出頭來,恨不得用手摳喉嚨。突聽得一聲:“阿青。”

顧青影心中一驚,仔細一聽,那呼聲正是從玉鼎宮那邊傳來的。她沒由來的一掃而空先前的抑郁,渾身充滿了勁兒的爬上岸邊。也不管身上濕溜溜的,踏上蒼行劍恨不得幾個跟鬥翻到玉鼎宮去。

也不管那些小輩弟子一個個看她的驚詫眼神,直着脖子就沖進了玉鼎宮。一進殿裏,眼中便只容得下那一抹白影一般,癡癡地走過去,讷讷的叫:

“師父。”

秋華玉正捧着明鴛的珍藏凝露泡的茶,細細的喝上一小口。聽到許久不見的徒兒如此乖巧的叫他,心想也不愧他在天上如坐針氈,心心念念的總是放不下她,草草吃過酒席後便匆匆回西城來。

放下茶杯,他眉眼含笑的擡頭,準備好好擁抱一下她。

“阿青,為師……”

下一刻,笑凝在眉腳,伸到空中的手亦是生生頓住。

“玉師父,這就是阿青師姐麽?”

顧青影正沉醉在師父的柔情裏,突地一下被一聲清脆如銀鈴的歡笑聲和那話裏的含義震得渾身一冷。

眼前突然站着個玲珑剔透的小小妙人兒,正靠在秋華玉懷裏,蒲扇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撲在粉嘟嘟的小臉上,一雙菩提般的黑紫色眼珠正滴溜溜轉着望着顧青影。

顧青影雖覺得這個小丫頭挺可人,卻覺得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難受的睜不開來。遂只匆匆底下頭去,努力讓自己忽略心中莫名的酸痛感。不去想這個小丫頭穿着純白色的雪袍,不去想她正靠在秋華玉的懷裏而他并未阻止,不去想……那聲玉師父是何含義.....

突覺身體一暖,有一種幹淨的溫暖。顧青影低頭一看,先前也未曾反應過來,原來竟是濕着就跑進來了。

顧青影怔怔的擡頭望向秋華玉。只見他正輕皺墨眉微抿唇,心中一痛。

師父,你怎麽又不高興了呢?是誰又惹你生氣了呢?

然而他卻不看她一眼,她只好又低下頭去。

秋華玉低頭溫柔說道:“金翎,到一邊玩兒去。”

金翎一嘟小嘴,“玉師父,都不給翎兒介紹師姐麽?”

“快點,不聽話就把你送回九重天上去。”

金翎果然被吓住,萬般不舍的從秋華玉懷中起來,轉而撲進一旁的明鴛懷中。

明鴛接住金翎,呵呵笑道:“正好在過幾天就是西城四年一度的收徒大會,到時候師兄就正式的收翎兒為徒吧。”

秋華玉淡淡道:“我只答應帶她回西城學藝,可沒說要收她為徒。”

“師兄你……”

“玉師父!你騙人!你答應了我母妃要收我的!”金翎聞言小臉一紅,泫然欲泣。

“小丫頭,你幾時聽見我說的要收你為徒了?”

“我不管!我就要拜你為師!我就要……嗚嗚……”

秋華玉頗氣惱的看了金翎那張哭臉一眼,嗔道:“你要這樣鬧,我立馬讓人送你回去。”

金翎委屈的收住嚎啕大哭,躲進明鴛的懷裏嗚咽起來。

明鴛為難道:“師兄,這、你要不收她為徒,那誰收啊?”

他可是有九個徒弟了啊……

秋華玉果然老神在在的回道:“你啊。在不然随便哪個長老,達摩堂啊,執法堂啊,都可以的。”

明鴛:“……”

總不可能讓堂堂天界的九公主就真的做他西城哪個長老的徒弟吧?看來自己又得……

顧青影站在雲頭為秋華玉引路,一路上都是默默無聲。 她仍然處在剛才的情緒中為回神,秋華玉剛才在玉鼎宮說不收金翎為徒,她心裏是莫名的很高興的。

可是師父對她的态度……着實又讓她心涼。

顧青影心裏明白,她再怎麽跟前跟後貼心貼肺的伺候了他一年多時間,也比不上個精致玲珑的小姑娘來的惹人可愛。

落到禪心殿前的地上,她乖巧的走到一旁,彎着腰站好。

一聽到秋華玉叫她,連忙擡起頭,怔然的望向他,卻見他停住不說話。

秋華玉一看她滿臉悵然若失的神态,心中多了幾分憐惜。

轉過身伸出手将她摟入懷中,口中發出太息般的輕嘆。

“哎……阿青,為師該将你如何是好?”

她可知道他這些時日如何思念她?

顧青影頭抵着秋華玉的下巴,聞着他頸間幽若的檀香,鼻尖一時酸澀,心裏頭一次竟有了想落淚的沖動。

“師父……”

頭頂傳來清冷卻不失溫潤的聲音,還夾着微不可察的一絲沙啞,“告訴我,這些日子,可有想過師父?”

“想……”

他冰冷如玉的手指捏住她抵在他心口的下颚,輕輕擡起。溫柔的問:

“有多想?”

顧青影覺得這樣的姿勢未免太過奇怪,她只敢看着他的凝脂般潤滑挺翹的鼻尖,讷讷的說道:“天天都想。”

聞言秋華玉心中一喜,頭更加低下去了幾分,“真的麽,阿青?看着我的眼睛說。”

顧青影于是只好依言對上他漆黑如墨的明眸,雙眼亦不受控制的聚攏凝視着他說道:“天天都想。”

六月盛夏,蟬鳴聲聲。氣息炎熱,池子裏紅蓮盛開,妖嬈妩媚。花開奢靡,空中夾雜着淡淡的熟透了的香味,一時有些蠱惑人心。

秋華玉一時似入迷了一般,星眸泛着碎光,如玉般的手指輕輕上移,輕觸在那沒有血色的薄唇上輕輕的摩擦。呢喃道:“阿青……我也很想你呢.....”

顧青影雙眼被他緊緊攫住,唇瓣被他的手指輕觸,口中甚至呼入他微熱的鼻息。突覺渾身發熱,似是心髒那裏一股血氣轟然上湧,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看着那愈來愈近的黑眸,慢慢将她整個人都吞噬。

只感到唇瓣似乎是被兩片柔軟甜膩的溫熱輕觸了一下,整個人陷入眼前無休止擴大的墨黑之中……

在覆上去的那一刻,秋華玉神思突地清明,心裏一時百味雜陳紛亂無章,手指不由伸到顧青影後頸處輕輕一點。讓她沉睡,也忘了片刻前那被蠱惑的迷亂……

18

18、西城亂了 ...

西城的弟子們突然感到西城亂了起來。

老輩弟子們歸其原因有以下幾點:

第一,西城突然多了幾十號人。

雖然并不見得偌大個西城連這麽幾十號人都裝不下,關鍵是這些人都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代表,此次參與抓捕混元妖獸的重要人物。

這樣的幾十號人物分別被安排在西城各宮各院的客舍寝居住下,自然少不了西城弟子們忙前忙後的伺候照顧。

第二,鎖魔宮裏關了只大妖獸。

需耗費西城衆多人力物力層層把守鎮壓不說,還引來六界諸多神仙妖魔,時不時的滋擾一番,麻煩多多。

專門負責處理外交方面的司儀院人手不夠用,還連帶着其他四院的長老紛紛派出弟子。接待神仙也好,驅魔趕妖也好,總歸是忙得個熱火朝天。

第三,西城正在準備一場轟轟烈烈的屠魔大會。

屠的正是那關在鎖魔宮底裏的混元妖獸,不免要廣發仙貼,誠邀十天八荒的各路神仙齊聚西城。

一時間,本來就不夠忙的衆弟子又被撥了一大批出去送仙貼。

出于眼下這些狀況,西城分身乏術,四年一度的收徒大會草草行過,走了個形式。

最可憐的就是那些新來的弟子,剛剛進西城,門都還沒摸清就被師兄師姐們安排一大堆事情。不是被派去各院各宮伺候那些代表,就是每天去給守鎖魔宮的前輩們送甘露酒,總之各種雜事。

新來的弟子不識路,每天都會發生走錯門的事情。

随之而來的往年萬衆矚目的禦法大會也被取消,弟子們倒沒抱怨。一個是沒那個閑工夫,二個是整個西城甚至整個仙界都被屠魔大會的勢頭弄得很興奮。

然而以上的這些其實都還不是令西城弟子最頭疼的,最頭疼的一點要算這第四點。

第四,那就是前不久才來西城大鬧了一場的北海四太子鳌嬰再一次打進西城。

據說鳌嬰上次走的時候曾豪氣幹雲的揚言,不出半年他必定會回來打敗顧青影。這不,半年不到,鳌嬰果然來了。

顧青影卻只是安分守己的整日在禪心殿、古劍書閣、天柱峰三點一線的來回,底下的弟子被明鴛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準告訴鳌嬰這三個地點。

更亂的是,鳌嬰前腳到西城,西昆侖的傅梓珂後腳也來了。鳌嬰本就對傅梓珂有怨怒,現在更是把他當出氣筒。兩個人每天一小打,兩天一大鬥的,每次幾乎都是以傅梓珂的衣角被鳌嬰火燒得冒煙而逃跑結束。

如此一來西城可就慘了,鳌嬰和傅梓珂打到哪裏,哪裏就一片焦炭。

這兩個人來了不到一個月,前前後後西城就有二十多個院落被燒得七零八落,不是燒焦了房頂就是燒焦了院牆。更有一個院子被燒成灰燼。

衆弟子憤怒敢言,将不忿禀告掌教明鴛。明鴛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任由鳌嬰為所欲為,只差遣衆弟子每日修房砌瓦。

這可真是苦了衆人,背地裏不知痛罵了鳌嬰和傅梓珂兩人多少次。

于是,出于以上種種原因,百年清冷的西城一下子熱鬧的不得了,忙得是不可開交。一個字:亂。

這日紫英絮凝禁不住新來的小師妹也就是金翎的糾纏,帶着金翎來到禪心殿找秋華玉。

“玉——”金翎正要撲進秋華玉的懷裏,被紫英絮凝兩個人一瞪,紫色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師叔。”

一頭便紮進了秋華玉的懷裏。

秋華玉無奈的抱起她,“你這個小鬼怎麽跑這兒來了?”

金翎睜大了眼,撒嬌道:“翎兒想玉、玉師叔了嘛……”

秋華玉揉着金翎的小發髻,嘴角浮起寵溺的笑。

剛剛從房間出來的顧青影看到這一幕,便低下頭去。

自那日她昏倒在師父懷裏之後,他便又莫名其妙的對她冷淡了起來。連脾氣都不對着她發。她心中有些難過,師父的脾性似乎總是陰晴不定,怎麽都順不了他的意。

顧青影擡頭,見紫英絮凝還幹站着那裏,便沖她們招了招手。

三個人于是來到後殿。

“紫英師姐絮凝師姐,你們給我講講這次你們下山都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好不好?”顧青影興沖沖的道。

紫英絮凝兩個人卻像是各懷心事般,心不在焉。

紫英沒有說話,絮凝懶懶的開口,語氣頗為輕淡:“讓你紫英師姐給你說啊。我沒什麽興趣。”

紫英讪讪的對顧青影笑了笑,輕輕說道:“也沒什麽。還不就是去捉拿妖獸麽?”

顧青影本想問,那妖獸是怎麽捉住的,在哪捉住的等等等等。話剛要出口卻見絮凝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顧青影頓了一下,突然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天這兩人有些不對勁。

遂尴尬的住了口。

回過味兒來一想,這兩個人的不對勁好像是從她們回到西城就開始了。

說來這紫英絮凝其實是一對親姐妹,複姓慕容。從小便被家人送上西城,算來兩人如今也是三百多歲的年紀了。但她們在十九歲時便修成了長生術,依然是如花美眷。看起來比顧青影還年輕五歲,畢竟顧青影是二十五歲才修成長生術,在仙界弟子中本就算是老的了。

兩人從來都是形影不離,這些日子卻突然開始單獨行動。有一天紫英一個人來禪心殿,讓顧青影沒事不要亂跑以免撞到鳌嬰。紫英剛走不一會絮凝卻又來說了一次。當時顧青影還奇怪的問道:“诶?紫英師姐剛剛才走,也是來說這個的。”

絮凝當時反應有些奇怪,招呼都沒跟她打就走了。

開始顧青影還以為是西城事太多的緣故,今天看來卻不僅如此。但她卻不好問。

這一路,顧青影走的頗為難受。看看紫英又看看絮凝,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紫英似是看出來了顧青影的尴尬,突然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玉鼎宮事情還很多呢。”

顧青影心裏不由得一松。

絮凝也看起來也不怎麽好,回到:“也是。玉鼎宮忙得很,我們也就不多留了。”

紫英對顧青影笑了笑,“影子,我們就先走了。”

顧青影忙道:“哦,好的好的。兩位師姐常來玩兒啊。”看着兩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傷神的皺眉。

不去管前殿的秋華玉和金翎,顧青影去天柱峰,和蘇鶴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到天黑,又跑去古劍書閣晃了一圈。

回到禪心殿時已是黑夜了,剛到門口就聽到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嚷道:“我不嘛,玉師叔。翎兒就想在這裏呆着。”

秋華玉溫潤的聲音隐隐傳來:“翎兒,師叔這裏晚上不收女孩子的,不方便……”

顧青影悄悄飄進大門,祈禱那兩人無視她,讓她悄悄的飄到偏殿。

“……可是、可是阿青師姐不也是女孩子麽?”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影師姐,不準叫阿青。”

“那好。影師姐!”

金翎突然沖着她的方向一喊,行之拐角處的顧青影身形一頓。

“阿青?你回來了啊。快過來。”

師父難得這麽熱情的喊她,顧青影于是默默的飄回去。

金翎撲進顧青影懷裏,擡起頭,紫色的眸子盯着顧青影問道:“影師姐,你是女孩子麽?”

顧青影正想着,小孩子就是好,見了誰都可以想擁抱就擁抱,想撒嬌就撒嬌。不想金翎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着實讓她噎了一下。

秋華玉悠閑的坐在軟椅中,怡然自得的看着顧青影。

顧青影開口道:“呃、當然……是啊。”說道後來聲音卻越來越小,因為看見秋華玉眼中的神色明顯的揶揄。

……師父啊,難道你從來沒把你徒弟當成是個女孩子麽?

秋華玉盯着顧青影,唇形微動。她仔細觀察,才發現他說的是:“……哪有這樣的女孩子。”

顧青影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撇開七十多歲的年齡不說,光是這臉看着也是二十五六的女人了,确實哪一點都跟‘女孩子’這三個字扯不上半點幹系。

金翎不依不饒的說道:“那為什麽影師姐可以跟玉師叔住在一起?不會不方便麽?”

顧青影再一次說不出話。

秋華玉從顧青影懷裏扯過金翎,一本正經道:“你影師姐是我的徒弟,自然可以。”

“徒弟就可以跟師父住在一起麽?”

“那當然。所以你該回玉鼎宮,去找你師父。”

“我不要,我就要和玉師叔住。玉師叔,你收我為徒吧。”

秋華玉一黑臉:“又不聽話了?”

金翎憋屈的癟嘴。

最後,顧青影抱着百般不願的金翎踏上了蒼行劍,一路送其回玉鼎宮。

“玉師叔,我明天還來!”

金翎不忘本的大喊道,顧青影自然沒忘記師父的那句:“告訴明鴛不準誰再擅自帶金翎上禪心殿。”

“啊——!阿青師姐!你、你會不會飛啊?”蒼行劍一路搖搖晃晃起起伏伏,好不驚險。

顧青影急急地道:“啊,不怎麽好。所以你別亂動啊。”

金翎無語,突然伸手招來一片雲走上去。

顧青影驚訝:“金翎!你竟然會騰雲?”

收了蒼行,也跟着跳了上去。

金翎小臉得意一揚,“我可是天界的九公主。”

雖然下界的時候母妃為了她能在西城好好學藝,封了她一部分的神力,但這騰雲駕霧的本事卻依然在。

顧青影了然的哦了一下,随即問道:“那,金翎,你現在多少歲了?”

金翎歪着腦袋想了下,“嗯,一千七百多歲吧。記不清了,回頭問問我母後,然後再告訴你,阿青師姐。”她甜甜的朝顧青影笑道。

顧青影卻一陣僵硬,“不、不用了……”

一千七百多歲啊,她還以為這是個小丫頭呢,沒想到年齡都可以做她老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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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握手言和 ...

顧青影難得有今日這樣的矛盾,一會兒感到自己真是年紀大,老了;一會兒又覺得,跟金翎那一千七百年比起來,她這七十年實在是有夠微不足道的。

不免有些悲催,怎麽她會是所有人中年齡最小外貌卻是最老的呢?連師父看起來都比她年輕……

遠遠地就看到玉鼎宮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川流不止。顧青影和金翎跳下雲,金翎一揮手,那雲又飄回空中隐去。

兩人向玉鼎宮門口走去,不時的有小輩弟子急匆匆的跑過來跑過去,整個玉鼎宮一片混亂。

偏偏顧青影不知道的是,她這一出現,馬上就會給玉鼎宮帶來一片更大的混亂。

走進大殿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不知何事急忙往外走的紫英。

“紫英師姐!”顧青影和金翎齊聲叫道。

紫英一見二人,臉色突然一慌,拉着顧青影就往殿外走。金翎被随後而來的絮凝拉進殿中。

紫英急道:“影子你怎麽來了?快走快走!”

顧青影一聽這話,有些不高興。

“紫英師姐,怎麽個意思啊?”

紫英道:“哎呀,你就別添亂了!我的小祖宗。”

顧青影不明所以,被紫英推着,悶悶的道:

“紫英師姐,我走就是了,你別推我……”

正往外走着,突聽得身後一聲興奮的大叫:

“醜八怪!”

顧青影和紫英同時心一沉,完了……

紫英苦笑着瞪了顧青影一眼,心裏卻後悔不已。

都怪她,白天顧着和絮凝鬥氣,兩人不願意呆在一起,回了玉鼎宮就各幹各事。卻忘記了金翎還留在禪心殿,回來之後玉鼎宮大事小事一堆,一忙竟也忘記了。晚上掌教師父問起,才想起這麽回事來。

剛好那鳌嬰和傅梓珂正在明鴛處不依不饒的詢問顧青影的下落,這才想到這裏面的厲害關系。

這下好了,被鳌嬰逮了個正着……

顧青影讪笑着道:“紫英師姐,我忘了……”

下一刻,一個穿着鮮紅火衣的褐發少年已經風風火火的沖到了她的身邊。

紫英連忙拉着顧青影往後退出老遠。就算要打也得離玉鼎宮遠一點……

鳌嬰追出去,銀眸微瞪,似笑似怒:“醜八怪,你躲得倒嚴實,讓大爺我找的好不辛苦!”

顧青影道:“鳌嬰,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鳌嬰冷笑道:“也不幹什麽,就是想和你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旁邊紫英忙向顧青影遞眼色,眼下玉鼎宮夠亂的了,可禁不住這鳌嬰的鬧騰。再一個,這要一把火燒到了玉鼎宮,那得多費事兒啊……

“顧姑娘!”玉鼎宮裏又跑出個紫衣少年,明眸皓齒,烏發飛揚,翩然少年,謙謙君子。

“傅梓珂?你怎麽也在這兒?”顧青影驚道。怎麽每次一見鳌嬰後面緊接着就是傅梓珂啊?

傅梓珂翩然一笑,玉樹臨風:“我這不是怕四太子找你們西城麻煩麽?”

旁邊一衆看好戲的弟子不禁抽動嘴角。傅公子,到底誰給誰找麻煩吶……

鳌嬰冷哼,“姓傅的!說了幾萬次了,大爺的事兒你少管!怎麽着?還沒挨夠呢?!”

傅梓珂溫潤一笑,悠然道:“好啊。傅梓珂樂意之至。不知今日四太子想怎麽個玩法,是水淹火龍呢,還是深海游龍呢。”

鳌嬰臉色一僵,前些個日子着了姓傅的的道,被騙到九曲瀑布去。

那九曲瀑布乃虛天之水,六界中若是凡人碰到都不會有什麽問題,偏偏遇到其他五界的任何一種,只要稍微顯出真氣,卻是腐噬真身,猶如萬箭穿心。

當時鳌嬰不知道這個緣由,追着傅梓珂飛下去。傅梓珂那時突然收了祥雲改為簡單的禦劍飛行,鳌嬰卻正是火龍真身一個勁兒的噴火。當即被九曲瀑布的水澆了個渾身冒泡。

“姓傅的!你這個卑鄙小人!暗算大爺,算什麽名門之後?”

傅梓珂道:“我怎麽是暗算你呢?我不也受傷了麽?”

鳌嬰道:“哼,還不是暗算,那你為什麽那天突然禦劍飛行?”

傅梓珂道:“你不看見了麽?那麽大的水,雲怎麽飛啊?”

“放屁你!”

“四太子,你好歹是北海堂堂四太子,所起話來怎麽這麽沒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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