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伊人想反駁什麽,可是藍非離的哀傷已經将她感染,她頓了頓,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

一個是他全心呵護的愛子,一個是深愛着他的女人,這個時候,還有誰比藍非離更有發言權?

可是他,終究也只能無能為力!

伊人恨死了無力。

城樓下,顧隐塵仍然安靜的看着他們,看着夕陽下他守護過的兩個人在別人的手中受盡淩辱,看着青姨眼角的淚被黃昏桔黃的光線映得晶瑩剔透。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青姨的淚,那個總是豪爽愛笑的女人,竟然也會有哭的時候。

顧隐塵微微一哂,心卻痛得不能呼吸。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選擇。

押解青姨的人突然把她往前推了一步,将她的頭按下來,俯在城樓上。

“顧隐塵,考慮清楚沒有?”吳湘笑着問。

青姨的散亂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只是身姿平穩,顯得那麽祥和。

顧隐塵臉色蒼白,手勒進缰繩裏,滴落點點血跡。

“我喊三聲。”吳湘在城頭大聲叫道:“一,二……”

顧隐塵閉上眼,複而睜開,他的眼角終于濕潤。

對不起。

“三”聲一落,青姨的身子從城樓栽下,如風中之葉一樣飛落。藍田大呼一聲,掙脫了後面的壓制,趴到城牆上驚恐的看着從高樓上落下的青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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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總是逗他鬧他卻實心實意對他好的青姨。

也正在這是,顧隐塵的身體突然拔起,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去接住青姨,弓箭手已經準備就緒,拉弦待發。

可是沒有,顧隐塵的身形與青姨擦肩而過,他騰起,她落下。青姨的眼角逸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看了看顧隐塵,又将視線掃向城下面白若紙的藍非離,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此刻的眼眸裏,終于只填充了她的身影――而那個身影,也終将成為永久的記憶吧。

像柔兒一樣。

(七十六)圍剿(7)

衆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覺得肩頭一緊,穴道已經被點住了,顧隐塵飛上城樓,摟住藍田的腰,然後如大鵬展翅般躍下。

在他和藍田落地的時候,青姨也剛好砸在了地上,砸在他們的身後,血濺了過來,濺在顧隐?##椎牧成希?氯紉黃??

“不――”,藍田凄厲的喊道,他要回頭去看,可是顧隐塵将他緊緊的擁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他的視線。

他修長的手指按着他的頭,藍田在他的懷裏嗚嗚的哭泣,他的淚浸潤了顧隐塵的衣襟。

“不要看。”顧隐塵的聲音如有魔力一樣,止住了藍田的哭泣。

他想推開顧隐塵,可是手擡起來,卻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衣服,嵌入他的肌膚。

“為什麽你不救她?”藍田哽咽地說:“為什麽你不救她?”

顧隐塵只是靜靜的抱着他弱小的身體,雙眸斂起,是一種極致的傷痛與憤怒。

藍非離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跪在青姨面前,望着她摔得面目全非的臉,嘴唇只是顫抖,卻哭不出聲。

伊人則站在他們中央,擡頭望了望天際火紅的夕陽――突然覺得發現,原來夕陽也是如此刺眼,與地上的血一樣,刺痛了她的眼。

然後她走過去,從顧隐塵的手中接過藍田,勉力地穩住一直戰栗着的藍田,恨不得将他揉進自己的懷裏,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對不起。”她低頭嗚嗚地說。

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她,因為她,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顧隐塵松開藍田,擡手撫上伊人的發絲,可是還未挨到,又輕輕地落了下來。

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城牆上,吳湘訝異地看着剛剛發生的一幕,似突然驚醒,他大聲的喊道:“放箭!放箭!”

衆人也如夢初醒,密集的長箭簌簌射來,騎兵們紛紛後退幾丈躲開箭芒。

唯有顧隐塵,就這樣站在這遮天蔽地的箭雨中,誰也看不清他是怎麽出手的,只是所有經過他身邊的箭都折成兩斷,紛紛落地。

當第一輪攻擊終于結束,城牆上的衆人準備第二輪的時候,顧隐塵的身形再次躍到了衆人的面前,所有的人都被那種如虹的氣勢逼得後退了一步,他快手抓住了那幾枝提前放出的箭,然後打回放箭的人,慘叫聲從城牆上跌落下來,弓箭紛紛落下,所有人都駭然的往一旁靠去,沒有人敢直視他,沒有人敢阻攔他。

顧隐塵的臉上,還有青姨最後的血跡,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熠熠生輝,幻化成地獄的火焰,将一切灼燒。

劍已出鞘,那把久負盛名,一個人抵禦了兩萬精兵的劍,在落日的映射下有股懾人的威懼力。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他每往前走一步,衆人就後退十步,下城樓的階梯上全部擠壓着士兵,擠死摔死的人不計其數。

而在這紛亂裏,吳湘卻不知所蹤。

城樓失守,樓下的騎兵們個個精神抖擻,大呼一聲,從城門沖了進去,舞動的刀戟在暮色中散發着森冷的光。

夕陽,如血!

吳湘的部下很快潰不成軍,副将們連滾帶爬地伏在顧隐塵的面前,叩頭求饒。

顧隐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白光過後,副将們的身體從城牆上紛紛栽下。

所有參與過這件事情的人,都要為青姨陪葬。

殺戮,一直一直進行着。

朔陽,血流成河。

伊人怔怔的看着城牆上那個被鮮血染紅的顧隐塵,那個殺人于眨眼之間,雙目赤紅,長發飄揚,擋住布滿血跡的臉,如再生的邪魔。

當所有的呻吟都沉寂,當所有人都震驚。

他終于停了下來,緩步走向伊人,他的白衣已經成了血紅,他的步伐終于有點踉跄。

在經過青姨的屍首的時候,顧隐塵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傾,猛地咳嗽了一聲,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

“顧隐塵!”伊人心一慌,沖到顧隐塵的面前,扶起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顧隐塵如往常一樣對她淡淡一笑,然後,倒下。

在倒下的那一瞬,他輕聲說:“對不起,我又殺人了。”

(七十七)婚禮(1)

沙匪很快占領了朔陽城,然後在各處要塞增派人手,抵禦即将到來的朝廷援軍。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外部環境下,青姨的葬禮顯得尤其慘淡。

白色的靈堂搭了起來,大家都忙着戍防,操持葬禮的人很少,顧隐塵自昨晚倒下後,便一直處于昏迷狀态,藍非離說:他能醒來,本已是勉強自己,而且醒來後又用了猛藥,如今,身體在自我療傷,一時半刻,恐怕醒不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藍非離已經從最初的哀恸裏恢複,在經過了長達六個時辰的不言不語後,他第一次開口。

然後,他的第二句話是:我要和青成親。

伊人捂着嘴,一直麻木的淚水終于湧了出來。

她已經等了那麽久那麽久,久到再也聽不到的時候,他終于說了。

青姨,如果你還沒走遠,是否會笑?帶着一臉的滄桑與落寞,滿心感嘆。

“那就成親吧,雖然她的菜很難吃。”藍田跪在一邊淡淡地說:“我還是願意叫她娘。”

藍非離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藍田漆黑的發絲,然後将視線重新挪到靈前那頂孤零零的棺木上:“青,有這樣調皮的兒子,你以後可要多操心了。”說完,他站起來,無比閑适優雅地理了理衣襟,轉身。

“成親是大事,我總要有所準備。”

伊人回過頭,看着藍非離清雅修長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靈堂,外面朔風冷冽,在他完全跨出去的一刻,風揚起了他的衣袂,他的發絲――長長的黑發迎風招展,突然變得花白,繼而雪白。

雪發青衣,辭去的是容顏,還是那段不自知的愛戀?

伊人手足冰冷,回頭,藍田亦淚流滿面。

喜宴,在所有或感嘆或理解或困惑的關注下張羅起來,外面的戰事同樣緊鑼密鼓,朝廷的援兵在當晚就駐紮在了離朔陽城不遠五十裏處,五萬大軍,兵臨城下。

顧隐塵仍在昏睡。

這将是一場戰争,而這場戰争,伊人不知道,是否應該去打。

朔陽城在吳湘的統治下,并沒有民不聊生,事實上,上次伊人來的時候,她看到的是一片安靜和樂的景象。

如果開戰,那只是她尋求自保。

全城人皆是無辜。

當初,父親始終不肯豎起反旗,亦是不願意傷及無辜。

然,時世,依然逼她若此。

“無論怎樣,我要這場婚禮空前絕後。”在靜默的靈堂上,伊人收起所有的猶豫,斬釘截鐵到道。

衆人一陣應和。

紅色的帳幔拉了起來,即便是城牆之上,也高高地挑上了紅燈籠,大戰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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