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節

告訴我。我絕不會怪你。大家還是朋友,怎樣?”

“第三條不好。”顧隐塵慎重地想了想,道,“如果我答應你了,萬一你以後遇到了另一個男子,也這樣對我,我可沒你這樣灑脫。”

伊人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很大氣地丢了句,“這事就說定了,我先回房睡覺。晚安。”

顧隐塵還是傻笑。

房門打開,又合了上來。

伊人背抵着門,笑容斂起一些,染了惆悵,卻還是歡喜的。

而門的那一頭,顧隐塵像呆子一樣站了半晌,突然一躍而起,頑童般跳了個老高,幾乎是蹦蹦噠噠地跳回房去。

伊人側過身,傾聽着院子外的動靜,唇邊的笑意變濃。

——這才是幸福,是嗎?

就像父親所說的,一個平常女孩的幸福,是嗎?

那一夜,兩個人都是輾轉反側,想着心思,憧憬地未來。

第二天一早,顧隐塵便準備好早餐,敲響了伊人的門。

可等伊人開了門時,他卻跑開了,倒比她還不好意思。

同住的老板似看出了一些端倪,捧着一碗茶,在桌後笑啊笑的,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告訴青閣的其它同仁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不用多想。

青閣一向是個靠買賣情報存在的地方,自家公子的情報,哪能不傳播。

所以,當伊人和顧隐塵兩日後抵達京城時,他們已經交好而且你侬我侬的謬傳,已經紛紛揚揚地傳開了。

唯當事人不知而已。

到了吳湘說的那個客棧,他們又見到了吳湘。

吳湘已經安排了伊人與賀蘭雪見面的事宜,顧隐塵又逼着吳湘保證了一番,這才放伊人随他同去。

出客棧大門時,顧隐塵突然叫住她,“伊人。”

伊人擡眼,疑惑地望着她。

顧隐塵細細地打量着她,看着她清澈無礙的眼,她含笑的唇,她盤在腦後的發髻,心中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不該放她走的。

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好像自此一去後,便再也回不來了。

“怎麽?”伊人笑問。

“沒什麽。”顧隐塵展顏一笑,嘴邊的酒窩依舊像盛滿陽光一樣,将整張臉映得明亮而幹淨。

即便心中有多少陰霾,見到這張笑臉,心情也會不由自主地歡暢起來。

“早點回來。”他說。

“嗯。”伊人點頭,終于轉身,随不遠處等候的吳湘走了去。

她一直走了很遠,顧隐塵卻還站在門口望着。

笑容凝起來,未散,眼底的擔憂卻越來越明顯。

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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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吳湘是怎麽打點的,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刑部的地牢。

雖然賀蘭雪此刻的境遇讓伊人很奇怪,可一直走到那條陰冷的甬道時,伊人都不曾為賀蘭雪擔心。

他有能力掌控一切,何況一個區區的刑部大牢?

直到——直到站在關押賀蘭雪的那個地牢外。

“大人在裏面,姑娘自己進去吧。明天早晨會有人接姑娘出來。”吳湘打開牢門,手臂一引,對震驚的伊人如是說。

地牢裏,賀蘭雪縮成一團,像受到了什麽驚吓,躲在角落了,雙手抱膝,靜靜地坐在那裏,不言不動,仿佛沒了呼吸。

“發生了什麽?”伊人倒吸了一口氣,讷讷地問。

吳湘躊躇了一下,斟酌着回答道,“少主……大人小時候曾經歷過一些事,可能是,這個地方讓他想起那些事了……”

“小時候?”伊人詫異地望向他。

賀蘭雪的小時候?連她都不知道!

他明明是她在雪地裏撿到的,他明明已經忘記了前事,又怎麽會有小時候的回憶?即便有,吳湘又是如何知曉的?

吳湘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懊惱地別過臉,冷硬地催促道,“姑娘快進去吧。”

伊人也知自己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而且,她實在擔心此刻的賀蘭雪,遂不再說什麽,斂步走了進去。

牢房在她身後哐當一聲合上了。

許是聲音太響,角落裏的賀蘭雪擡起頭看她。漠然而安靜。

待看清楚她時,賀蘭雪的神色突然動了,說不出是喜還是驚,“伊人?”

“是我。”伊人走過去,跪坐在他的身前,淺聲問,“你怎麽了?”

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人,怎麽轉眼成這樣?

“這裏太黑了。”賀蘭雪低下頭,淡淡道,“我讨厭這種黑糊糊陰冷冷的地方。”

“為什麽?”伊人問,心底一動。

是啊,記憶中,賀蘭雪一直在陽光下,在火光中,在操場上。到了晚上,也從未單獨呆在一個房間裏過。

她竟沒發現,他是懼怕黑暗的,懼怕這種壓抑的、晦暗的空間。

可是為什麽呢?

“你小時候,在這樣的屋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伊人想起吳湘沒有說完的話,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問。

“死人,全是死人,血把整個山谷都染紅了。”賀蘭雪如中魔一般,呆呆地回答。

俊美無雙的臉,還是漠然而空洞的。

“什麽死人,什麽山谷?”伊人盯着他,繼續問,“原來你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情,你一直記得自己是誰,賀蘭,你是誰,如果你不是賀蘭雪,你又是誰?”

賀蘭雪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扭過頭,躲開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太亮太灼熱。

“賀蘭,你還有多少事沒告訴過我?”伊人伸手捧着他的臉,逼着他望向自己,“你告訴我,我不會害你的,今生今世,無論你做什麽,我永遠不會害你的。你告訴我,你是誰?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什麽事情讓你在時隔多年後的今天,還讓你難過,讓你不可承受?”

“我是誰?發生過什麽?”賀蘭雪被她逼得無處遁形,突然狂暴起來,他甩開她的手,冷笑道,“我什麽都不是,只是一個幽靈,一個複仇的工具,我是誰,如果不是賀蘭雪,就不是人,根本不是人。”

“賀蘭……”伊人呆了呆,這樣陌生失常的賀蘭雪,如此陌生。

卻還是,輕而易舉的,牽動着她的心,掀起她所有的柔情與疼痛。

“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又恢複了平靜,隔得遠遠的,靜靜地看着她,“可我不會告訴你。伊人,你已經承受太多,我不能讓你承受更多。那是我的事情,不管不了。管好你自己吧,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回來了。”

“什麽你和我,為什麽要分你我!”伊人走近一步,他退一點,她就近一點,“為什麽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不能信我?!”

“你知道我是什麽嗎?從始至終,你愛着的人,是真實的我嗎?”賀蘭雪突然用力地捋起自己的袖子。

昏暗的光線下,他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布滿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猙獰的,整齊的,皮肉翻卷,已經結痂的,新的,舊的,九條、十條……

伊人盯着它,的心中數着,每數一條,她的心便淌出一滴血來。

她顫顫地伸出手,一點點地撫摸着它們,撫過一條,指尖便冷上一分。

這是賀蘭雪自己劃的。

他怎麽忍心,他怎麽忍心!

在這春風般和煦的微笑下,到底是怎樣的痛,才能讓他把尖刀對準自己,這樣殘忍地,傷害自己!

“伊人,我已經不是人了。”他握住她的手,凝視着她已經婆娑的眼。一字一句,一語一頓,“我現在什麽都給不了你,什麽都給不了!”

伊人緊緊地握住他,喉嚨裏哽咽着。

“我早就廢了。”他平靜地說,“我已經在地獄,又怎麽能把你也扯進來?你那麽美好……”

那麽美好,像這密不透風的地獄裏唯一的陽光。

總是清澈,無論經歷過什麽,總是清澈的眼神。

他不能毀掉,亦無法與她直視。

他在她的目光裏自慚形穢,無處藏身!

“那就一起下地獄好了。”伊人的回答亦很平靜,然後,她輕輕地往前傾,将賀蘭雪擁在懷裏。

像擁着一塊陽光下淋漓欲化的冰晶。

極輕,極柔,小心翼翼,卻堅定無比。

賀蘭雪的身體僵了一瞬,然後猛地推開她。

他退到了牆角,又開始咳嗽起來。

即便是捂着嘴,咳嗽聲依舊剜心撕肺。

指縫間,血溢了出來,滑下來,凝在他的指尖,又落進了塵埃。

“賀蘭……”她呆呆地望着他,這樣虛弱的賀蘭,她從未見過。

“你走。”他悶悶地說,伴随着漸漸歇下來的咳嗽,沉重卻霸道:“你走!”

伊人走了過去,很執拗地拉過他的手,看着他唇角的血絲,他慘白得沒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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