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夢如霧

看着自己掉落的發絲，其實淩清然心裏是有些驚訝的，她也不知道宮女進宮竟然是連頭發都要剪去，畢竟當年她來的時候并沒有經歷這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雖然可能有許多女孩子年紀還小，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但是動手的人卻肯定是知道的。

在淩清然後面，衆人依次被剪去了頭發，只剩下連髻都束不起的長度。并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溫順，有人鬧騰着想要掙脫，原本站在一邊的兩個大宮女對視一眼，就走上前來，将她按壓着跪在了地上。

那個女孩子似乎是已經察覺了自己的命運，又或者是被氣氛所感染，一時間竟不敢發出聲音，瘦小的身體微微顫動着，含着眼淚無聲的哭泣。

這麽一來，後面便幾乎沒有敢反抗的。所有人都剪完了頭發之後，她們又排好了兩人并排的隊伍向着殿內走去。行動之間女孩子們相互對望一眼，難掩害怕與慌張。

殿內是一個非常大的浴池，正冒着微微的熱氣，水氣氤氲着，讓大家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宮女讓她們一個一個的走了過去，拿着剪刀，剪斷了她們的發絲。

“都下去吧，洗幹淨了。”領頭的宮女說道，“從這裏面出來以後，你們就是宮裏的人了，把那些從外面帶來的一切，都忘記了，徹底的重新開始。”

淩清然心下了然，這大概就是小宮女入宮的儀式了。

等到洗完了出來以後她們被送回了房間，桌子上早已經擺滿了吃食，讓餓了一天的孩子忍不住都奔了過去。

第一個伸手的立刻被站在一邊的身着藍衣的宮女拿着戒尺打了一下。

“我是雪秀，你們就喚我雪秀姑姑就可以了。”自稱雪秀的宮女兩手交疊握着手中的戒尺，神色冷淡，“從今天起，我就負責教導你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凡是有不合規矩的，都要改了。”

看着衆人畏怯的眼神，雪秀滿意的點頭，開始說起了宮裏的規矩。她并不指望這些小孩子能夠一下子就記住，她也正是為此才出現在這裏的。

淩清然有些驚訝，竟然連一晚上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訓導了，但是她也不敢大意，用心聽着雪秀的話。她前世并不是正經的小宮女出身，不敢大意。

當美食在眼前的時候，餓着肚子的女孩子能聽進去的并不是很多，特別是她們的年紀還那麽小。當雪秀姑姑說可以用飯的時候，盡管有些人努力地想照着她的

話去做，但是急迫的動作并不能讓雪秀滿意。

不過只是第一天而已，她也清楚這些孩子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到，凡事有松有馳才是最好。冷眼看着大口吃飯的女孩子，雪秀并不打算在第一晚就要求的多麽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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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目光看見了動作不疾不徐的淩清然的時候，還是多看了她兩眼。

淩清然倒不是特意為了表現給誰看，只是她的裏子終究是個大人，拉不下臉來跟這些小孩子們争搶食物。好在菜雖然不是很多，但飯還是很足的，因此就抱着自己的碗小口小口的吃飯。

說起來她的吃相還曾經被她娘取笑過，嘴上說她人小鬼大，但是眼裏的欣慰卻是掩不住的，顯然是覺得她有大家氣度。

想到她娘，淩清然的心情有些低落。這會兒娘親應該很着急的在找她吧，雖然爹是便宜爹，但是娘卻是最親的娘。

可是只有這樣，娘親才能真的放下以前，跟那個便宜爹好好過日子吧。她那便宜爹現在是不知道，可若是知道她娘的心裏還記挂着以前，只怕也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不如就這樣了，反正上輩子她也是大概這麽大被人拐走的，長痛不如短痛，娘親現在有弟弟，應該，還好吧。

“你不吃了嗎？”一個童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發現自己面前一雙大眼睛正盯着自己，哦不，是自己的飯碗看。

“恩，我吃飽了。”淩清然笑了笑，将碗遞了過去，“你要吃嗎？”

“恩，謝謝姐姐！”對方看起來年紀跟清然差不多，但是見她給自己東西吃，果斷的就叫了姐姐，接過飯碗就埋頭苦吃起來。

淩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孩子還什麽都不懂，有的吃就滿足了。

吃飽喝足之後，雪秀讓她們去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離開了她們的房間。

“姐姐，我是夢兒，姐姐叫什麽啊？”雪秀剛走，之前那個找自己蹭飯吃的小丫頭就跑到了清然的跟前，一臉讨好的問道。顯然，之前清然的行為已經讓小丫頭生了親近的心思。

“我叫清然。”淩清然對這個有一雙大眼睛的女孩子也很是喜歡。

“剛才謝謝姐姐給我飯吃。”小丫頭眨巴着眼睛說道，“以前爹爹總嫌我吃得多，以後夢兒是不是沒得吃了。”

小丫頭雖然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也猜到了幾分，一副想要哭

出來的樣子。

“夢兒不會沒得吃的。”清然想要摸摸對方的腦袋安慰她，等到舉起手來卻發現自己的身根本摸不到，只好若無其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覺得臉有些發燙。

“然姐姐，夢兒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爹爹跟娘親了。”小孩子察覺了清然的态度，就開始委委屈屈的撒嬌起來。

“不會的，等到夢兒長大了，夢兒的爹爹跟娘親一定會接夢兒回去的。”猶豫了一下，清然還是選擇安慰對方，如果夢兒能支撐到25歲，還是有希望能夠出宮的，只是那個時候，還是不是因為想見爹娘，卻是不一定了。

小孩子的體力本來就不好，又忙乎了一天，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開始打呵欠了。打發了夢兒去睡覺，清然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正在胡思亂想着睡不着的時候，清然隐隐約約的聽到了啜泣聲，仔細停了一下，卻是屋裏的其他女孩子發出來的聲音。有了一個帶頭的，其他的女孩子夜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本來就有些睡不着的清然，更別想順利的睡覺了。只是這壓抑着的哭聲到底讓她愈發的心煩意亂，又不能說些什麽，就這樣閉着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是睡着了。

第二天雪秀姑姑來的時候，一眼就發現了女孩子們的不對勁，一個個眼睛都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不過這也是在意料之中，她并沒有說什麽。反而是清然，眼睛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只是臉上有些困意，也是沒睡好。這倒是讓雪秀多看了兩眼記在了心底。

雪秀的身邊跟着兩個約莫十四五歲的綠衣宮女，手裏捧着一個暗紅色的托盤，上面放了筆墨，還有一本書冊。

兩人以詢問的眼光看了雪秀一眼，見對方微微點頭，就輕手輕腳的走了上來，一個宮女從袖中拿出了一截長繩，一個則是拿着書冊站在旁邊。原來竟是為每個人量身做衣裳。

都記錄好了之後，她們才可以吃飯，飯菜是其他的宮女送過來的，因為她們年紀太小，這些只能暫時由年長一些的宮女照顧着。

這一日吃飯的規矩可沒有昨天那麽松散了，先要用左手捋住右邊的袖子，再用右手拿起放置在碗邊的筷子，如果只是這樣倒沒有多難，只是雪秀極其嚴格，連每個手指的彎曲的弧度都要規定好。

“看好了。”雪秀掃了她們一眼，發現每個人都緊盯着自己，這才開始動作。

br> 顯示放置在身前的右手往前一伸，緊接着左手就順勢輕輕地捋着右邊的袖子，左手食指微微下沉，以拇指頂住中指。同時右手的中指先撫上筷子，拇指跟上，拿起了筷子。一切動作行雲流水，竟好似撫琴一般優雅，讓幾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看直了眼睛。

清然前世本沒有這樣受過教導，但是她曾經看着其他宮女這樣的動作，心裏很是羨慕，還特意觀察學習了一番。現在看來，這竟然是小宮女才受過的訓練。

有了前世的經驗，做起來就容易得多，清然是這群小宮女中最先達到了雪秀的要求的，也被允許第一個開始吃飯。

看了一眼其他女孩子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眼神，清然微微一怔，卻也沒打算等着她們一起。一來是未免有些矯情，也不符合她現在的年紀，二來，她的經驗告訴她，想要讨好所有人，那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她也就不客氣的先開動了。

身邊的夢兒眼神就跟着她的筷子走，還不自覺的吞咽了口水，心思全然不在練習上。

清然吃起飯來依舊是不急不躁，甚至目不斜視，根本不看其他人一眼。雪秀見狀暗暗點頭，繼續讓其他的小丫頭開始練習。

其他人大概是在清然的刺激下，陸陸續續的也被允許吃飯了，為了怕雪秀姑姑再挑出了什麽，不由自主的開着學着清然的動作，保持住了形象。

夢兒年歲太小又貪吃，一看許多人都開始吃飯，但是她還沒有被允許，不禁有些着急起來，一着急，更是學不好了。好在最後她也急了，眼睛不往飯菜上瞧一眼，這才達到了雪秀的要求。只是這時候，飯桌上的菜幾乎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碗稀粥。

夢兒低着頭，眨巴眨巴眼睛，淚水慢慢的滴了下來。

“給你。”清然将手邊的小碟子遞了過去，裏面是一些菜跟一個饅頭。

作者有話要說：打着滾兒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