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好自為之
“如今本王喜好的,還是西湖龍井嗎?一樣的味道喝了二十多年,早該膩了。”他的眼神,夾雜無聲冷笑,一刻間,讓她恨不得遁入洞內。
他在提醒她,她根本就不了解他?自以為是的了解,揣測心意,也僅僅遭來厭惡?
“我為王爺重新泡一壺。”
她捧起茶壺,眼眸黯然,柔聲說道。她三年不曾接觸他的人生,即便想要周全服侍,她都很難投其所好。
“算了,本王來,也不是特意喝茶的。”他大手一揮,更顯不耐。
“坐。”見她依舊站在一旁,他睨着她,吐出一個字,宛若發令。
“城北有處院子,比這裏寬敞許多,造物風景都不差,郡王府封了三年,也是時候找個合适的房子安置。你們歸置了,哪天搬過去都行。”他的俊顏上,褪去了幾分冷漠,将手中的信封放置在桌上,
她接過來,不露聲色地拆開,居然是一張地契。她心底一沉,只聽他繼續說下去:“本王給楊念找了位經驗豐富的嬷嬷,是以前在宮裏照應皇子公主的,一道搬入城北——”
從秦昊堯口中聽到念兒的名字,居然讓她百轉千回,緩緩仰起臉,微微蹙眉,她顯得憂心忡忡。“王爺,我想将念兒帶在自己身邊生活。”她聽懂了秦昊堯的話,他買了一座屋院,安置爹與念兒,她嫁入王府跟寄人籬下是一樣的,不再自由。
不悅染上他的陰沉眸子,他丢下這一句,毫不拖泥帶水。“本王能夠保證楊念在王府之外,吃的用的,什麽都少不了他。”
“我還活着——”穆槿寧忍下內心的酸楚,眼底一片濡濕,驟然緊緊覆住他的手臂,宛若求情:“念兒還小,身為他的娘親如何抛棄他?”
秦昊堯一觸到她期盼的目光,猝然移開視線,俊顏緊繃,再不說話。
她以為他至少可以感同身受,昊堯的生母只是卑微的美人,年幼時候就寄養在皇後身邊,沒娘的苦……。她以為他會懂。
“念兒沒有爹,已經夠可憐的了,絕對不能沒有娘了。”她的面容之上,滿是動容悲戚,雙手抓的更緊了。
她眼前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除了他,還能是誰?!
他左手端着茶杯,面無表情喝了一口茶,碧螺春的淡淡幽香,沁入心脾,緩解了他內心的陰郁。
“要他進王府也可以,但必須住在偏院。”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多謝王爺體諒。”她輕點螓首,笑的勉強。昊堯對她根本就沒有半點感情,她亦不想知曉他娶她的真正目的,他無法對念兒視如己出,她卻也沒資格讨要更多。
覆在他手臂上的雙手,漸漸滑落,她轉身,暗暗探出一口氣。
穆槿寧将茶壺送去暖爐上溫熱,再為秦昊堯重新斟了一杯茶,只是他起身,早已不願多留一刻。
“當日為了忤逆本王,甚至在皇後宮裏長跪一整天。本王只想最後問你一句,你是心甘情願嫁入王府?”他突地握住她的柔荑,黑眸肅然,全然沒有任何情緒。
心甘情願。
她不知是否該如此承諾,既然已經走到這步,她不願回頭。垂下眼眸,她淡淡一笑,說的篤定。“我願意全心服侍王爺。”
“很好。”
他驟然松開了手掌,冷冰冰的語調,卻全然不像是稱贊,更像是責難。
她扶着桌緣,緩緩坐下,望着他遠走的身影,雙手捧着那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唇中溢出無聲喟嘆。
長臺之上,堆放着皇後前兩日派人送來的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唯獨少了那一頂鳳冠,更顯得空落落的。本朝向來如此,唯有出嫁為正室,才可以戴着鳳冠入門,身為卑微的小妾,只能蒙着喜帕而已……。
那一頂精美華麗的鳳冠,也曾經是她的夢想。
嫁給一個喜愛的男子,頂着鳳冠,坐在新房之內,等待那人俯身,撥開那珠簾,那時她必會朝着他抿唇微笑……。
人人都說她心願達成。
只因她蒙受恩德,居然還能枯木逢春。
只是她戴不了一頂哪怕最輕盈的鳳冠,只是她也不确定,她嫁的人,還是她喜愛的嗎?姻緣牽拉撕扯,她早已拼補不全。
他對她而言,仿佛是陌生的全新的男人。
她甚至不清楚,他喜愛的,是否還是西湖龍井。
她在王府之內,必當更多陷阱,更多泥淖,更多難關,她稍不小心,就會淪為衆矢之的。
而她,對于秦昊堯而言,更是陌生的全新的女子。
崇寧的貪戀,絕不會成為如今自己的堅持。崇寧無法忍耐的,她卻要每日用笑容掩蓋生活。
她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希望秦昊堯知曉她經歷的事,所有的事。
但如今,她寧願那些,全部埋葬在千尺之下的海底,永遠——不見天日,成為永恒的秘密。
她突然笑出了聲。
笑着笑着,她的心都像是被瞬間掏空了。
笑着笑着,濕潤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那茶杯之內,濺起細小水花,水紋一圈圈波蕩開去。
窗外的夜色,愈發深沉了,宛若被濃重的色彩,将世上所有的醜惡,瞬間吞噬幹淨。
翌日。
“客人?”
穆槿寧放下手邊的繡花,擡了擡眼,瞥了一眼雪兒,她在京城的同伴不少,卻也随着各自嫁人生子,漸漸疏遠。仔細想想,絕無感情好的深交哪怕一個,既然如此,哪裏會有客人專程登門造訪?!
她起了身,緩步走向大堂。
嬌蘭郡主宛若一朵紫色濃郁的雲彩,飄入她的視線之內,近年來的變故,讓她原本的傲氣,變成更重的多疑偏執。
她冷着臉環顧周圍的風景,眼底不自覺流露出毫無溫度的輕蔑,聽到身後的步伐,她才轉過去。
她睇着一身素雅淡然的穆槿寧,冷冷淡淡說道:“恭喜你了,最後還是嫁了王爺。”
“京城裏的局勢,就像是天上的風雲,說變就變。”一朝一夕都能改變這世上的許多人,許多事,更別提她遠離京城,活在偏僻隔絕的塞外。穆槿寧直直望入嬌蘭的眼底,抿唇微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的清淡。“若能預知後事,或許本不該開始。”
她離開的那年,秦昊堯就已經是衆人眼中的人物,與生俱來的孤傲疏離,也隔不開那麽多宗室女子對他的熱切期盼。如今她都已經過了豆蔻年華,宛若昨日黃花。
年幼時候,不懂人人看她的笑,她總覺得笑,是喜歡她,更覺得驕傲,不可一世。
其實是笑她,高攀。
如果她早一點覺醒,早一點看透,早一點想通,也不可能錯了這麽多年,還一如既往錯下去。
結果也是如此,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那些美麗的雲彩,也不過是她少女懷春假想出來的迷霧,她踩着雲彩緊跟那個人,每走一步,越是覺得眼前的風景獨特,心情澎湃又羞澀,但雲彩來得快,去得更快。
她已經站在圍城之外,只是三年後看嬌蘭,卻依稀覺得嬌蘭依舊身處圍城,遲遲不曾走出來。
嬌蘭眼波一閃,細眉蹙着,仿佛全然不信,猝然擡高語調。“你怎麽竟跟從尼姑庵出來一般,是看破紅塵不成?”
“年少的時候,處處相逼,比來比去,不願落人後。如今想來,只是可笑。”穆槿寧挽唇一笑,嬌蘭曾經是她最大的勁敵,眼看着自己嫁給昊堯,嬌蘭的尖銳來自何處,她都了解。
那曾經都是她們精心埋下的種子,卻必須看着無疾而終,無法開花結果的似水年華啊……
換了誰,都不會甘心的。
她的超脫從容,更讓嬌蘭看不下去。當年的熾熱,在她心裏還未徹底熄滅,更讓自己整個人變成悲劇,為何穆槿寧遭遇那麽多,卻還是如此平靜?!
她連心境,也比不上崇寧麽?!嬌蘭猝然抓緊椅子扶手,緊緊閉着唇,更顯刻薄。“你的命總是比我好些,不過有句話,我還是要奉勸你。”
“說吧。”
“七出之罪,不孝最重。大門大戶便是如此,更別提皇族。你既然嫁了秦王,還是動動心思如何為王爺早日生個子女,好在王府存活下來——”嬌蘭郡主的嗓音雖然尖細冷淡,也頗為難聽,但穆槿寧卻還是微笑回應。
“嬌蘭……。謝謝你的忠告。”
“不必謝我,只是不想你最後連話都不能說就被驅逐出去。”談及至此,嬌蘭的丹鳳眼之內,幽然覆上濃烈黯黑,塗着蔻丹的細長手指,恨不得将木椅都鑽出一個洞來。
穆槿寧驀地眼波一閃,都說是嬌蘭善妒才會淪為下堂,難道是因為她的不孕?!她的眼光灼熱,剛想追随,嬌蘭卻撇開手,猝然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是啊,好自為之。
這便是最好的祝福,再大的靠山也會倒,只能相信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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