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陸城主呈給朝廷的奏折,從沂都送往輝州帝都,一路北上,途徑錫州,信州,楚州,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十天以裏,等攝政大臣們商讨完了,再把消息送回來,起碼大半個月。

屆時距谷雨之期也不剩幾日。

寧城主心急如焚,又不敢擅離沂都,只好派信回西丘給長子,命他嚴兵整甲,防患于未然。

殊不知同那封信一塊回去的,還有薛進給西丘細作的密函。

蒼穹之上,暗雲湧動,連楚熹都感覺到這天下即将大亂,偏有一人,依舊殢于玩樂,只那麽一樁愁事,就是沒人同他玩。

“哎……這人都上哪去了。”寧繁金叼着根草,百般無賴的委頓在樹蔭下,看看蟲,看看雲,看看胸大腚圓的婢女,覺得這一天天過得實在沒滋味,還不如前些日子他們一大幫人追着楚熹跑來得熱鬧。

如今楚熹和謝燕平定下來了,他不好再去湊趣,薛進懶得理他,他懶得理寧扶林,那陸家雙生子也像閨閣小姐似的足不出戶。

沒勁,太沒勁。

要說沂都城裏找樂子的地方是挺多,可那些個銷金窟錦繡窩,若想玩得痛快,兜裏不揣幾百兩銀子怎麽能行。

寧繁金沒銀子了。

寧城主交代的差事他沒辦好,因此斷了他的口糧,他現在滿兜劃拉也就十兩銀子。

正難過呢,斜眼瞧見楚熹和謝燕平從遠處走來。

不然……去找這楚貔貅家的小貔貅借點銀子使使?

還是算了。

寧繁金死也張不開這個嘴。

他長嘆一口氣,又仰頭望天,只當自己又省了一大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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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熹壓根沒看到寧繁金,猶自垂首擺弄着謝燕平送她的九連環:“這個東西到底怎麽解開啊。”

“其實不難,你要有些耐心。”

“我真的已經很有耐心了,你就教教我吧。”

謝燕平輕笑一聲,将九連環從她手中接過,三兩下便複原,然後溫聲細語道:“這樣,先把第一個環和第三個環取下來,再把第一個環放回去,第二個環取下來……”

他話還沒說完,前三個環都解開了。

楚熹不由驚呼出聲:“哇,怎麽到你手裏就這麽容易。”

“後面幾個和前面是一樣的,你試試?”

“不不不,你先解一次。”

謝燕平依言将九連環完全解開,每一個步驟都說的非常細致,末了問楚熹:“會了嗎?”

楚熹重重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這回會了!”

過一會,那九連環又亂作一團。

“……眼睛會了,手還不會。”

楚熹是真弄不明白這玩意,也是真誠心想學,謝燕平便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給她演示,就差手把着手教她了,可她總是到最後幾步的時候亂套。

自己都不禁心煩:“搞不懂,你還是放棄我這個笨徒弟吧。”

謝燕平若做人民教師,一定是個偉大的人民教師,若做男朋友,也一定是個最懂事的男朋友,楚熹讓他白費了一番口舌,可他不鬧也不怒,只笑着說道:“沒關系,本就是給你解悶的,為這個惹你怄氣,反倒是我的錯了。”

聽聽。

那些帶女朋友打游戲,輸了還埋怨女朋友的狗男人都來聽聽。

什麽是真!男!人!

楚熹心裏那丁點煩悶頓時煙消雲散,将九連環交給一旁的冬兒,仰着頭對謝燕平道:“老爹說再過幾日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出來這麽久,還真有點想家。”

謝燕平笑而不語。

楚熹看他修眉俊眼,溫文儒雅的模樣,忍不住挑撥道:“你回合臨以後會想我嗎?”

謝燕平微微抿唇,他的唇不似薛進那般看起來就軟軟的很好親,有些薄,色澤淺淡,笑起來還好,不笑便會顯出幾分冷厲。

“會嗎?”

“我會給你寫信。”

謝燕平是很內斂的人,從不開口說心儀,喜歡,中意,這類過于張揚的詞彙,想念自然也如此。

寫信。

楚熹覺得挺浪漫:“每日一封。”

謝燕平點點頭,垂眸問:“那,你可會給我回信?”

“我……”楚熹回避視線,頗為艱難道:“我字寫得可不好看,而且一些比較難的,還不會寫。”

這個世界的字多為繁體,還是很繁瑣的繁體,楚熹那九年義務教育真沒學過,繁體字放到她眼前,她或許勉強認得,可叫她提筆來寫,她保證通篇錯字。

“無礙,往後我教你。”

“往後你來安陽,我們倆終日在一起,也用不着寫信了。”

謝燕平思忖片刻道:“我的名字你可會寫?”

楚熹笑道:“這個是會的。” 她說着,拾起一根樹枝,在土裏畫了幾筆。

“不是寫得很好嗎,你回信時只需寫這三個字,讓我知曉你已收到信。”

“嗯!”楚熹不好意思的笑笑:“偏巧你的名字簡單,再難的就不大會了。”

“有一些字着實很難,善臻從前習字的時候,還為着兩個字大哭了一場。”

“哪兩個字?”

“書和晝。”

楚熹從薛進離開安陽之後開始學寫字,總寫一陣停一陣,到現在也沒能把所有字認全,聽謝燕平說“書”和“晝”,心裏并不覺得哪裏難,便讓他寫來看看。

謝燕平接過樹枝,寫下“書”和“晝”。

楚熹傻眼:“換我,我也哭。”

謝燕平摸了摸她的頭,笑着說道:“不用哭,天長日久,慢慢學就是了。”

溫潤公子,一襲白衣,浸潤在陽光之下,不見絲毫陰霾。

楚熹的心忽然重重一跳。

想起小時候,有一陣子很流行學奧數,班裏的尖子生都自發去補習,她爸媽那麽不甘落後的人,自然也要送她去,可她實在不聰明,實在沒天賦,同齡人信手拈來的題目,于她而言難如登天。

補習班的成績發下來,她生平第一次拿了零分。

哭着跑回家,又挨了一頓打。

楚熹至今也不能忘懷,那時她多麽希望爸媽能像謝燕平這樣摸摸她的頭,像謝燕平這樣安慰她,可挨了打,受了罰,還得餓着肚子,抹幹眼淚,去付出比別人多一倍的努力。

後來終于考上名牌大學,依然跟不上同齡人的腳步,被笑稱小鎮做題家。

她不在乎,更拼命的努力,以為爸媽的嚴厲都是為她将來能出人頭地,她不能辜負爸媽。

結果呢。

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能有資本嫁給有錢人,在家相夫教子。

“怎麽了?”

“我不想學,太累了。”

“可我還是……很想收到你的回信。”

學寫字,不為別的,只為給想念自己的人寫一封信。

僅此而已。

好像有一束光,照進心中某個不見天日的角落,驅散了連年黴雨,融化了冰雪嚴寒。楚熹不禁笑起來:“那等我回安陽,一定好好習字,給你寫信。”

“不必太勉強。”

“不勉強!”

……

入夜,亥時已過,院裏靜下來,那些丫鬟嬷嬷又各自去偷懶。

楚熹料想薛進會來,雖困了,但忍着沒有睡,點了一盞小燭燈,倚在燈下繼續鑽研那九連環,剛解開第五環,門“咯吱”一聲響。

擡眼望去,見薛進身着黑衣,腳踏黑靴,江洋大盜似的打扮,不由問道:“你做賊去了。”

“我做賊來了。”薛進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皺着眉問:“這是在幹嘛?”

楚熹晃了兩下手裏的九連環,道:“吃飯。”

“……”

“就問廢話。”

“一個破九連環,有什麽好玩的。”

“破九連環?你解一個我看看。”

薛進接過,嗤笑一聲,細長的手指繞來繞去,毫不費力的摘下最後幾個環,還挑着眉,故意模仿楚熹的口吻:“就這?”

“……我剛剛也是這樣弄的。”

薛進将九連環歸位,又遞給她。

楚熹握了握拳,鄭重其事的開始解,前面倒還好,到第五個就卡住了。

“愣着做什麽,之前怎麽摘的,現在就怎麽摘。”

“怎麽摘?”

“笨,後面兩個下來,第三個不動,第四個下來,第二個上去,第三個摘下來……”

謝燕平同她将解法的時候,遠沒有薛進這般幹脆利落,楚熹聽着聽着就亂了,而薛進說得又快又急,她不得不全神貫注,很快把那一連串都摘掉了,成就感爆棚。

“我知道怎麽解啦!”

“不過是熟能生巧的東西,解兩次就會,也值得大驚小怪。”

掌握規律之後,楚熹也覺得不難,因而感慨道:“果然嚴師出高徒,燕平教了半晌我都沒學會。”

薛進的臉頓時陰沉:“這九連環是謝燕平給你的。”

“怎麽,不行啊。”

“……”

薛進明顯是生氣了,要擱在從前,早掉頭就走,一點餘地也不留,可如今他實在懂事不少,只坐在那生悶氣。

楚熹難得沒主動哄他,又嘗試着将九連環複原。

薛進皺眉,猛地一揮手,掌風熄滅了蠟燭,卧房立時陷入一片黑暗。

“你幹嘛啊?”

“九連環就那麽好玩?”

其實學會了解法,也沒什麽可玩。

楚熹一直埋頭擺弄,是不想和薛進對視。

此刻燭燈熄了倒還好些:“我,我有話和你說。”

楚熹這一陣子對他總是很直接,像這樣委婉猶豫的開頭,還是第一次,薛進憑借本能,敏銳的嗅出一絲不安的氣息,便微微側過身,拿手摸桌上放着的火折子:“我不想聽。”

楚熹雖一晚上都在措辭,但真要開口時仍有些為難,對薛進,她總有幾分不落忍:“過幾日我們便要離開沂都了,我回安陽,你回西丘。”

“你別想的太好,朝廷那邊不定什麽章程,興許一時半刻回不去。”

“我的意思是……”

“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

薛進打開火折子,輕輕吹了吹,一簇火苗緩緩竄上來,映着他嘴角的那顆虎牙。

楚熹從前愛死這顆虎牙,寧可自己出醜,也想博薛進一笑,可薛進總繃着臉說物以稀為貴,就是不對她笑,讓她只有眼饞的份。

現在看到這顆虎牙,楚熹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又有些動搖了。

薛進點亮燭燈,伸了個懶腰道:“你愛玩就玩吧,我要去躺一會。”

以薛進那般驕橫的性子,不把九連環扔掉,只熄滅了燭燈,已經算他忍辱負重,但眼下他不僅重新點亮了燈,還準許她繼續玩九連環。

大抵是猜到了她要說的話。

楚熹怔怔的坐了一會,走到床邊,看着床上假寐的薛進,心裏簡直一團亂麻。

罷了,等他要走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這麽想着,楚熹輕輕推了他一把:“往裏面點,我也要睡了。”

薛進蹬掉鞋,翻了個身,給楚熹騰出一塊地。

待楚熹躺上去,他又像個小孩子似的黏過來,濃郁的烏沉香纏繞在鼻息間,楚熹聽到他喑啞的聲音:“用不了多久,我也會去安陽。”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多則三五個月,少則一兩個月。”

“我……我三月末就要和謝燕平定親了,這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左擁右抱不好嗎?”

這是薛進說出來的話?楚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進在她耳邊冷笑一聲:“怎麽不說話了,你也覺得很享受是吧。”

對了,這才是薛進。

就算裝乖,也裝不了兩分鐘。

左右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如幹脆說明白。

楚熹深吸了口氣道:“我沒覺得很享受,反倒覺得很對不起謝燕平,我們……”

“前些日子怎麽不見你覺得對不起他,他給你幾個笑臉,對你說幾句情話,你就當真了?”

“你!”楚熹一把推開薛進,猛地坐起身道:“你什麽意思,難道我就不值得他真心相對。”

薛進也坐起身,緊攏着眉頭:“急什麽,我只是想提醒你,他對你好只是為了安陽,你別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了頭。”

“就算他是為了安陽又怎樣,我就是喜歡他對我好。”

這句話到了薛進耳朵裏,缺斤少兩,使薛進再也壓不住心裏的火:“若這麽說,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他,我們兩個的事,他早就心知肚明了。”

楚熹愣住,半響才回神,漸漸憋紅了臉,一字一句道:“你撒謊。”

楚熹這神态,擺明了是對謝燕平有情意,薛進心裏堵得厲害,滿腔怒氣東沖西撞的尋求出口,竟有些口不擇言了,他好好說話的時候尚且刀子似的傷人,何況口不擇言:“你想自欺欺人,就當我是撒謊好了,左右你不戳破,那謝燕平為了安陽仍會笑臉相迎。”

“呵。”楚熹也學着薛進素日的語調冷笑一聲道:“那你呢,你在我這,求着我左擁右抱又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除了安陽還能有什麽。

便是說為了她,她也決計不會相信,何必做出那搖尾乞憐的醜态。

薛進這般告訴自己。

“手伸出來。”

“……”

楚熹握住他的手腕,輕易将他的手拽到跟前。

薛進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五指虛攏着,掌心幾條深深的月牙痕隐藏在陰影裏,聲音也是微顫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怯弱:“你要做什麽。”

燭燈在桌子上,離得有些遠,光線十分的昏暗,楚熹只摸索着按住了他腕上的紅繩,幾乎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薛進仿佛陷入流沙之中,越掙紮陷得越深,逐漸難以喘息。

饒是如此,他仍鼓足一口氣,伸出求救的手:“我的玉佩呢。”

他和楚熹并不是第一次鬧到要解開這根紅繩。

從前在安陽時,只要楚熹不順他的心意,他便拿這根紅繩來威脅楚熹,楚熹或許打定主意要和他對峙,可一聽他想摘掉紅繩,就會立刻湊上來賠笑臉,想法設法的哄他高興。

但也有例外。

那一日,他下值後已然很晚了,将近亥時,夜深人靜,楚熹抱着食盒坐在他家門外酣睡,原本是有些感動的,可轉念想到近日接連不斷的采花案,他莫名不快,走到跟前冷聲将楚熹叫起來。

楚熹臉頰被壓的一團紅痕,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唔……你怎麽才回來呀。”

“為什麽不去府衙找我。”

“最近不是有一樁很棘手的案子嗎,老爹在府衙呢,我怕他瞧見我去找你,又在我耳邊唠叨個不停,你是知道他的,一說起來就沒完,我耳朵都要起繭了。”解釋完,舉起食盒,笑得像年畫裏抱着鯉魚元寶的童女:“我想你這麽晚回來肯定懶得煮飯吃,特地去闫樓叫了幾道菜,怎麽樣,貼心嗎?”

“我在府衙吃過了。”

“那,再吃點吧,我陪你吃。”

“不必,我送你回府,以後別再來這等我。”

楚熹為這句話,和他鬧了脾氣,一連兩日不來找他。

他自不會去哄楚熹。

只稱病告假,沒有去上值。

當晚,楚熹又拎着一食盒闫樓的飯菜跑來找他。

“你不是要和我一刀兩斷嗎,又來做什麽。”

“我何時說要跟你一刀兩斷了?”

“你是這麽做的。”

“我那不是,有點生你的氣嗎,既然你都生病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計較。”

“用不着,我病死正合你意。”

“你沒完沒了是吧!好啊,那就一刀兩斷!”

他沒想到楚熹會這麽說,氣得作勢要解那根紅繩:“既一刀兩斷,這個也還你。”

不知是被他威脅多了,不怕了,還是真的氣惱,楚熹瞪着那雙又清澈又明亮的眸子道:“還我就還我!你不稀罕!我給別人去。”

想把他的東西給別人。

做夢。

“我的玉佩呢。”

楚熹到底不敢和他動真格的,只推三阻四,一會說玉佩在府裏,一會說玉佩在庫房,一會又說借給老大戴了,等老大從常德回來就還他玉佩。

他終于抓到話柄。

“你敢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借給別人!”

“……沒借別人,在我屋裏呢,哎呀,算了嘛,你這個人就愛較真。”

“說誰較真?”

“我較真我較真,我較真行了吧。”

于是那場風波,又以楚熹服軟而告終。

再往後,他也沒拿那條紅繩出來作威作福。

“我的玉佩呢,”薛進緊盯着楚熹,又問了一遍。

楚熹動作一滞,似乎也回想起了從前種種,須臾,眼裏劃過一絲譏諷:“你當我稀罕你那破玉佩,等我回安陽就讓人送到西丘去。”

薛進知道她不會把男子的玉佩随身攜帶,已想好了借口,要她拿玉佩來換這根紅繩。

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由着她解腕上的繩結。

紅繩是當初的那根紅繩,繩結卻不是當初那個繩結。

死結

系了一次又一次的死結。

楚熹心煩意亂,忽想起屋裏有做針線活用的剪刀:“我去拿剪刀。”

“不必。”

随身戴了将近一年的破繩子,常被水浸着,早有些糟爛。

薛進用力一扯,紅繩便無聲無息的從中間截斷。安陽那些過往,都好像随着這根紅繩一同斷了。

楚熹的心不禁一顫。

她其實沒想和薛進鬧得這般……決絕。

她真心實意的愛過薛進,也曾幻想過和薛進共度一生,想過該如何叫他多笑笑,想過該如何讓他向自己吐露心事,想過該如何容忍他的刁鑽,潔癖,大男子主義。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楚熹有些悵然,也有些輕松。

便是薛進毫不客氣的将紅繩撇到她身上,她也可以平靜的拾起來,握在手中:“我自認對你,沒有吝啬過一分的愛,我不遺憾,不後悔,但是有些話,過去我沒說的,現在一定要說。”

“陽春面裏吃出頭發并不會死人,天底下只有寺廟裏的齋飯才能保證沒有頭發,闫樓的菜根本沒你想象的那麽幹淨,裏面也有菜蟲和蒼蠅,是我趁你不注意挑出的,你不照樣吃的挺香,一天到晚矯情什麽。”

薛進心裏翻江倒海,一陣陣絞痛,只緊抿着唇,猶自忍耐。

可聽楚熹這麽說,想起那時的事,竟下意識的輕笑了一聲。

楚熹聽到他笑,也釋懷了:“若有朝一日,你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停頓了片刻,語氣稍稍輕快:“最好改改你那一身的壞脾氣。”

作者有話說:

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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