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薛軍兵分六路,主攻東北角,安陽城衛調遣不及時,以至上百兵士攀着雲梯殺上城牆。
這種時候,老爹都怕了,楚熹又怎會不怕呢。
可她不能慌,倘若她一慌,城衛便再無應敵之勇。
楚熹看着那群四處打水滅火的百姓,忽然有了主意,薛軍放火燒她的投石車,難道她就不能放火燒薛軍的雲梯嗎。
“你們幾個!去取幾桶火油來!還有潛火隊的唧筒!盡快!”
“是!”
城衛們騎上馬,奔騰而去,沒一會便取來火油和唧筒,那唧筒為長竹所制,下方開孔,內裹棉絮,原理類似于抽拉水槍。
楚熹将唧筒塞進火油桶裏,握住木杆猛地向上一拉,城衛明白她的用意,紛紛效仿,衆人扛着裝滿火油的唧筒沖上箭樓,擠開弓箭手,對準下面的薛軍兵士。
楚熹喚道:“仇陽!閃開!”
仇陽沒有擡頭,帶着百名竭力抵抗的城衛退守到石級處。
沒了他們的阻攔,薛軍兵士攀的更快,一個接着一個的沖上城樓。
“放!”
十幾道火油直奔薛軍兵士,兵士欲提刀格擋,可火油這東西如何能擋得住,立時呲了他們一身,冬日裏都穿着棉衣,火油觸碰到棉衣,瞬間将棉衣浸透。
兵士嗅到刺鼻的氣味,驚大雙目,怒喊道:“是火油!”
楚熹不會拉弓射箭,可玩水槍她會啊,轉頭又抽了一大桶,對着那些兵士就是一通呲。
“少城主!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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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熹猛地蹲下身,一支長箭從她頭頂穿過。
他娘的,再晚一秒就死翹翹了。
楚熹抱着唧筒,開口下令:“給我燒!”
“是!”
滿地火油,遇火即燃,烈焰飛騰,彙成一片火海,眨眼間便将薛軍兵士吞沒其中。
楚熹看着最後兩桶火油,對旁邊幾個弓箭手道:“拿上!去燒了那兩架雲梯!”
弓箭手領命,搬起油桶便沖出了箭樓。
雲梯上的兵士眼看着就要登頂,忽覺一股水淋在頭頂,這股水順着雲梯延綿不絕的向下流淌,手心有些滑膩,楞了一瞬,大喊道:“不好!快撤!”
衆兵士剛退到一半,雲梯頂端就起了火。
我的媽啊!摔死總比燒死好!
兵士們不約而同地松了手,噼裏啪啦的掉進護城河裏。
廖三遠遠看到這情形,氣得大罵:“日恁個爹的!白費這麽大力氣!快去禀報薛帥!”
雲梯一燒,薛軍再想打上來就難了,而投石車的火被百姓熄滅,勉強還可以用,楚熹忙跑去組織城衛反擊。
炮火連天,硝煙彌漫,薛軍的弩箭也像不要錢似的往城牆上傾瀉而來。
楚熹不敢露頭,幾乎是在地上爬:“先打攻城車!別的不要管!”
“是!”城衛高聲應道,動作麻利的裝彈,他一邊轉動絞盤一邊對楚熹道:“少城主!這裏危險!你先下去吧!”
話音未落,一支箭射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悶哼一聲,當即換另一只手去握住絞盤,咬緊牙根又轉動了兩圈方才放開手,陶罐彈騰空飛起,落在攻城車旁,攻城車被炸的整個翻了過去。
操作投石機的這些城衛都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他受傷了,沒人能頂上去,若不頂上去,這架投石機就成了擺設。
太多的疏漏,都在敵軍的攻勢下暴露無遺。
城外戰陣如雲,萬千軍卒,城內是火山血海,亂作一團。
這麽被動下去可不行。
楚熹躲在垛牆後,貓着腰一路往回跑,東北角攻勢不斷,仇陽帶着一隊人馬死守此處,倒是沒讓敵軍的雲梯再送上來。
“仇陽!先別管這裏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少城主盡管吩咐。”
“你去找老爹,老爹手裏有一批刺客,你帶着那些刺客從暗門出城,到白崗山薛軍的營帳看一眼,若那裏無人防守,就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營帳!最好把糧草一道燒了!”
仇陽眼睛一亮,朝楚熹笑道:“少城主放心!我一定辦妥!”
薛軍這陣仗,是傾巢而出,要一舉攻下安陽,楚熹以為就算白崗山留了人戒備,也未必會起戒心。
畢竟,安陽太小了,太弱了,又是有史以來第一遭戰事,面對大軍圍剿,自保都成問題,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這種時候偷襲敵營呢。
“報!南城門的攻城車盡數被炸毀!慎良将軍說連弩營快撐不住了!”
“薛帥!東北角遲遲攻不上去!這該如何是好!”
薛進冷道:“集合兵馬。”
安陽城的投石機依靠滑輪運作,不能輕易移動,薛軍四面圍剿不過是為了分散注意,讓東北角兵士可以用泥石築起大堙,如今填平了護城河,自然要合力進攻。
五路将士同時撤兵,奔赴安陽東北角。
楚熹眼看着城外敵軍越來越多,忙命人将她的大喇叭取來。
仇陽動作再快,一來一回起碼也要半個時辰,她得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大喇叭架在垛牆上,楚熹喊道:“深更半夜的!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聲音剛一響起,無數箭矢朝她襲來,叮叮當當的砸向鐵桶。
“欸!打不着!打不着打不着!”
論氣人的功夫,楚熹稱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這些刀山火海裏闖出來的将士,哪個沒有幾分烈性,手中弓弩不自覺的對準楚熹。
“咻——”
楚熹龜縮在角落,眼前仿佛下了一場箭雨。
有她吸引火力,那些城衛就輕松多了,點燃陶罐彈閉着眼睛往外丢,甭管丢到哪,都能掀起一場騷亂。
廖三罵道:“媽的!都說了打不着還打她做什麽!箭多的沒處用了!”
廖三這一嗓門可不小。
楚熹攏了一把散開的長發,略帶笑意的喚道:“廖三爺!不知你何時對我芳心暗許,竟不舍得讓人打我。”
“芳你爹的心!”廖三氣急,抄起攻城弩便殺到了城牆下,他将攻城弩對準楚熹躲藏的垛口,拉下機關,鐵爪鈎“嗖”的一聲扣住垛口,随手扯來一身量較小的兵士,怒喝道:“給老子上!”
那兵士忙順着繩索向上攀爬。
城衛丢下陶罐彈,也被廖三一刀揮開:“楚熹!你他娘給我等着!等老子殺上去!第一個取你狗命!”
老大見勢不對,帶着一批城衛趕來:“三妹妹,此人骁勇善戰,切莫再激怒他。”
楚熹握住大哥的手腕,輕聲道:“就是要讓他攻,薛軍箭矢快用完了,倘若一再攻不上來,恐會退兵回營,大哥,想辦法拖住他們。”
老大并不知楚熹命仇陽去偷襲敵營,聽她這般說,雖有不解,但仍依言照辦。
薛軍箭矢不足,無法壓制城牆,只怕陶罐彈來的更猛更密集,幾個将領正商議是否要退兵,忽覺安陽城上比方才消停了許多。
“我就說!安陽的火藥還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此時不殺上去更待何時!”
衆将士跟随廖三沖到城下,攻城弩的鐵爪鈎一個接着一個的落在城牆上,城衛起身抄刀斬斷,免不得被箭弩所傷。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夜幕中忽現一片紅光。
“薛帥!快看!是白崗莊那邊!”
“恐有人襲營!”
“薛帥,大軍攻城将近兩個時辰,早已筋疲力盡,而我們在城外,比不上城內時刻供給,眼下後方營帳遭襲……再這麽拖下去只是徒增傷亡。”
打從雲梯被燒毀起,薛進就知道自己是大意了。
怪不得楚熹信誓旦旦的要守城,她倒也不單是會一些小孩子的把戲。
可笑的是他薛進,他那時竟還覺得,楚熹是個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草包三小姐。
“退兵!回營!”
眼看薛軍如退潮一般緩緩離開安陽城,楚熹渾身力氣盡失,一頭栽倒在滿地幹涸的血泊當中。
不遠處的老大吓了一跳,忙跑上前:“三妹妹!”
“我沒事,我沒事,好累啊。”
“大哥背你回府裏。”
“不用,我在這歇一會,你快去找人救治傷病。”
“傷兵那邊有老爹和老二他們呢。”
老大說着,一把将楚熹攬到背上。
雖打退了薛軍,但城衛們臉上并無多少喜色,默不作聲的清理着戰場,像一具具行屍走肉,而他們手裏擡着的,肩上扛着的,都是在這場戰事中死去的城衛。
也許天黑之前的傍晚,這些城衛還在與父母妻兒共享天倫之樂,還是父母妻兒眼中的頂梁柱,可如今,他們倒下了,永遠也起不來了。
楚熹趴在老大的肩上,沉重的嘆了口氣:“這時節不能大辦喪事,叫老爹多多給他們家裏一些撫恤。”
“老爹自會處置的,三妹妹不用為此操心。”
“大哥,老爹今日好像有點害怕。”
老大笑了一聲道:“是啊,我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楚貔貅會怕的。”他默默片刻,又道:“老爹真的老了,三妹妹也長大了。”
東邊天際浮起大片魚肚白,一抹亮光逐漸向外擴散,給那朦胧青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漫天絢爛的朝霞,沖刷了清晨前的寂寥,安陽城中雞鳴不斷,炊煙直上,日子仍然要繼續。
而薛軍大營那邊的景象就要相對凄慘的多。
甚嚣塵上,黑煙滾滾,糧草和營帳都燒了大半,守備營帳的官兵各個灰頭土臉,他們想救火,可儲水有限,是大軍返回才硬生生将火撲滅了。
得知是一群身材瘦小,腿腳輕快的黑衣人沖進營帳四處放火,薛進臉色陰沉的可怕。
“薛帥……缁兵補給最快也要四日,剩下的糧草勉強能支撐,可兵士們無營帳禦寒……”
軍需官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叫什麽事啊,五萬兵馬攻打小小的安陽,吃了個敗仗也就罷了,大營竟也沒有保住,傳出去真是夠丢人的!
薛進緊握着拳,再忍不住怒氣,一腳踢翻跪在他跟前的守營官兵:“将這個玩忽職守的廢物拖出去軍法處置!”
那官兵尚未來得及開口求饒,便被薛進身邊的将士捂着嘴拖了下去。
慎良道:“薛帥息怒,為今之計,只有先占住距此三裏之遙的安民村。”
“這……”崔無聞言猶疑道:“若掀起民憤該如何是好,依我之見,應當先退兵回常德,緩議攻城之法。”
薛進皺着眉頭問:“崔軍謀以為此次兵敗根結在何處。”
“其一,護城河難以逾越,其二,城牆高不可攀,其三,城內火藥充足,其四……軍民齊心。”崔無很無奈地說:“若非百姓将投石車的火撲滅,我們不會打的這般艱巨。”
廖三惱怒的在旁補充:“還有那個楚熹!原本雲梯營都登上城牆了,眼看着要殺進去了!楚熹一來,在城牆上東竄西竄的,竟用火油燒了雲梯!”
楚熹自覺她在城樓上行蹤隐秘,殊不知廖三在底下看得真真切切,男人堆裏鑽出個穿粉衣裳的小姑娘,就別提有多明顯。
“城內無水,土質松軟,可以挖通地道使護城河決堤。”薛進冷靜下來,不緊不慢的發號施令:“比起糧草營帳,軍中更缺醫傷驅疫的草藥,慎良,你率五千兵馬送傷兵回常德,司其,崔無,你們帶人去挖通地道,廖三,你親自去盯緊安陽城,有什麽動靜立刻派人來報。”
廖三不喜歡這樁差事。
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安陽城以少勝多,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自然要祭纛犒軍,晌午過後便開始在城樓上宰豬殺羊,煮豬肉,蒸羊肉,香味四處彌漫,直往廖三鼻孔裏鑽,到了夜裏,百姓們點天燈祭奠死去的城衛,燦若繁星的天燈從安陽城裏升起,說不出的繁華熱鬧。
廖三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幹糧,真想再殺上去打一場。
可薛軍這一遭折損不少,糧草營帳也被燒了,沒有個三五天緩不過來,因此城內正高歌飲酒,大擺慶功宴。
城主府前院,燈火通明,曲樂交加,三五十張大圓桌上滿滿當當的酒菜,府中仆婢忙得腳不沾地,卻各個眉開眼笑。
“少城主!屬下敬你一杯!”
“好好。”
楚熹端起小酒杯,撞上陳統領的大海碗,笑容僵澀的一飲而盡。
旁的統領見狀紛紛上前,要給楚熹敬酒,他們如今算是同生共死過,多了一層過命交情,故而全然不将楚熹當女子看待。
楚熹身為少城主,面對這些給安陽賣命的城衛,無論如何不能推脫,只好飲了一杯又一杯。
酒是烈酒,辛辣無比,幾杯下肚就讓楚熹有些腦袋發懵,用不着旁人敬她,她自己主動提杯,顯現出幾分要耍酒瘋的前兆:“來!我,我敬你們!”
統領們劫後餘生,正是興致高漲,自要喝個痛快:“少城主好酒量!”
仇陽空有一顆想阻攔的心,可他已是自顧不暇。
城衛們知曉是他帶人偷襲的敵軍大營,對他欽佩至極,來敬他酒的也絡繹不絕,老爹那邊更是如此,饒是老爹酒量不錯,也抵不過一波又一波的車輪戰,毫無懸念的喝醉了。
雖喝醉了,心裏還惦記着楚熹,口齒含糊的吩咐身旁斟酒的婢女:“去,把少城主叫來!”
婢女屈膝應下,款步走到楚熹跟前:“少城主,城主大人有請。”
“城主?城主找我做什麽,沒看到我這正忙着嗎。”
“奴婢也不知,想必有要事商議。”
衆統領一聽有要事,忙讓還想同他們再喝幾壺的楚熹過去。
楚熹醉眼朦胧,腳步飄忽的走到老爹跟前,背對着統領們,立時清醒大半:“老爹,你找我何事?”
“嗬,恁是裝的啊。”
“按他們這勸酒的法子,就是頭牛都得灌倒了,我能不裝嗎。”
楚熹是裝醉,老爹是真醉,他哀嘆一聲道:“三兒,恁說,西北如今三十萬大軍,往後可如何才能守住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怕什麽。”
“老爹土埋半截的人了,死也不虧,恁還小呢,還沒成婚呢。”
楚熹一看老爹這樣,忙轉移話題:“對了,昨晚百姓為何會出來救火?”
“啊,說起來此事要多謝祝宜年,是祝宜年讓他那個小厮去召集的百姓。”
“先生不愧是先生,”
她說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喝彩。
楚熹扭過頭,見老二抱着大酒壇咕嘟咕嘟的喝酒,頓時呲牙咧嘴,老二旁邊的老大也是同樣的表情。
這麽一壇子酒下去,還能有命活着嗎。
城衛們大力鼓掌,嘶聲力竭的喊道:“二公子好樣的!”
到底是從薛軍手裏撿回一條命,楚熹其實很能理解他們此刻的肆意放縱,不過沒死在戰場上,死在酒桌上,那未免太……
楚熹鼓起勇氣,上前解救老二:“諸位!諸位!這麽幹喝多沒勁啊!”
“少城主是想玩行酒令嗎,我們都是粗人,沒幾個會的。”
“我也不比你們細到哪裏去。”楚熹接過老二手中的酒壇,笑道:“這樣,一人說一條禦敵守城的法子,說得好了,各飲一杯,說得不好,自飲三杯,如何啊?”
“好!我先說!”一統領頗為豪邁的拿腳踩着椅子道:“今日薛軍攻上東北角,咱們應對不及,只因增援來得太慢,我有一法子,從今往後便以鐘樓鐘聲為號,一聲為東,二聲為北,三聲為西,四聲為南,若薛軍從東南方攻來,就先敲一聲,再敲四聲。”
衆人齊道:“這法子好!”
“那你們喝酒!”
“喝就喝!”
楚熹原本是為了防止他們玩車輪戰,一個勁的灌老大老二,沒成想還真有好法子,只得痛苦并快樂的提起杯。
大家都喝,醉也是一塊醉。
楚熹的酒量遠遠比不上這些壯漢,最先敗下陣來,打着更衣的旗號躲到偏院。
仇陽不放心她,跟來問:“少城主,你還好嗎,我叫人給你煮一碗醒酒湯吧?”
楚熹搖搖頭,緩了一會才道:“聽說,老爹升你做統領了,恭喜呀,仇統領。”
仇陽笑笑:“多謝少城主。”
楚熹擡手拍拍他的肩:“還是委屈你的,以你的本事,若投身薛軍,肯定能做個大将軍。”
仇陽往後避了一下,沒說話。
察覺不對勁,楚熹皺着眉問:“你受傷了?”
“沒。”
“騙人!”
她眯着眼睛,臉頰酡紅,氣鼓鼓的嘟着嘴,好像真是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嬌小姐。
仇陽垂眸,喉嚨裏溢出一聲低笑:“輕傷而已。”
“輕傷也是傷,受傷了你還喝酒!”楚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衣服脫了,我看看。”
“啊?”
“啊什麽啊,快點!”
仇陽是屬于那種臉越喝越白的人,衆多城衛接連灌他,愣是沒讓他生出絲毫醉意,可楚熹這一句話,卻叫他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倒是應了那“酒不醉人人自醉”。
“嗯……”
仇陽坐在椅子上,抿着唇解開外袍,露出內裏中衣。
楚熹嫌他動作太慢,伸手扯了一下他腰間的衣繩,衣襟散開,引入眼簾的是一道道陳年傷疤。
“你,受過這麽多傷啊。”
“都是以前……”
仇陽仰起頭,身體驟然緊繃。
楚熹微微彎腰,盯緊其中一道疤:“這個,是燙的嗎?”
溫熱的酒氣撲在胸口,散落的發絲劃過腰腹,冰涼的指尖壓着舊疤,仿佛一千根柔軟的羽毛在心尖搔癢,仇陽不自覺攥緊外袍,很勉強應道:“嗯……小時候,小時候燙的。”
生怕楚熹再胡亂觸碰他,仇陽拉開中衣,給這失去分寸的醉鬼看傷口。
楚熹緩慢地眨眼,不大高興道:“哪裏是,哪裏是輕傷啊,你上藥了嗎?”
“上了。”
“又騙人!”她一邊說着,一邊低頭湊過去嗅了嗅:“都沒有藥味,當我傻呀。”
“……”
“就是指甲大小的傷,也要嚴肅對待,知不知道!”
“嗯,知道了,我待會就去上藥。”
楚熹這才滿意,視線下移,“嘿嘿”一笑說:“你身材還蠻好的,标準巧克力欸,我能摸摸嗎?”
仇陽不清楚“标準巧克力”是什麽,但楚熹的眼神停在那,又說要摸摸,已經足夠他呼吸困難了:“你……你喝醉了。”
楚熹豎起一根食指,放在鼻尖前,可憐兮兮的懇求:“就摸一下,好不好。”
不等仇陽開口,楚熹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淡而暗藏愠怒的聲音:“少城主。”
“嗯?”楚熹轉過頭,眼前模模糊糊的,似有一個人站在門口,很努力的定睛,清瘦的輪廓漸漸顯現出來,是身着一襲白色錦袍的祝宜年。
看到他,楚熹不由彎了彎眼睛:“先生……你怎麽來啦。”
祝宜年的目光掠過楚熹,落在衣襟大敞的仇陽身上,眉頭緊蹙:“還不穿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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