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薛進想不通楚家那對父女為何不歸順西北。

朝廷是沒指望的,各方勢力你争我奪,打得不可開交,輝瑜十二州無人能庇護這小小的安陽。

歸順西北,兩全其美,這不是很好嗎?

“廖三爺!我吃飯去啦!回頭見!”

“你!她!司其!你看到沒!她竟然還跟我招手!快把箭給我!我今日非一箭把她射下來不可!”

薛進一雙眼緊盯着城牆。

太遠了。

霧茫茫的。

薛進眼睛有些幹澀,幾乎到了痛的地步,他實在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遂下令回營。

回營這一路,廖三嘴不停的罵楚熹,罵着罵着,又說起蟠龍寨的事:“你們是不知道!那楚熹有多可恨!她前腳還喊我三哥,說什麽三哥真乃英雄好漢,後腳就跑的沒影了,要不是我廖三英勇無敵,有殺出重圍的本事,準死在那群土匪手裏。”

自攻破常德那日至今,廖三起碼說了一百遍,跟他關系要好的幾個将領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真希望薛進能讓他閉嘴。

可薛進似乎格外偏愛廖三,任由廖三在他耳邊絮叨個不停。

司其暗暗觀察許久,已經可以斷言,他家主子對那安陽少城主一往情深。

嗯……一往情深或許有點誇張了,但肯定是喜歡。

安陽城恐怕沒那麽容易打下來,就憑那些投石車,也要耗上些時日了。

營帳太過簡陋,得讓缁兵送些厚實的被褥過來,還有木柴和火炭。

Advertisement

再添置點什麽好呢……

司其正盤算着,忽聽薛進喚他,忙上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方才城牆上的投石車和我們所用的投石車有何不同。”

“……更快,更準。”

廖三插嘴:“你這不廢話嗎,那陶罐彈更猛。”

司其真沒太注意投石車,他只顧着聽廖三和楚熹打嘴仗了。

薛進手撫着身下馬匹的鬃毛,輕笑一聲道:“是啊,她可是陶罐彈的祖宗。”

火藥的制法是出自安陽,說楚熹是陶罐彈的祖宗,倒也沒錯。

“你親自回一趟常德,告知大将軍,安陽城中守備嚴密,形勢尚不明朗,攻城之事,要從長計議,如今應當兵分兩路,讓他抓緊在三州布防。”

“是!屬下明白!”

薛進引兵五萬,紮營在白崗山下,這白崗山旁有一白崗莊,莊主是安陽城裏的富戶,常德那邊一開戰,他就收整行囊溜回安陽了,因冬日裏無需耕種,佃農們也紛紛跑去親戚家避難,偌大的白崗莊就成了一座空莊子。

有房誰還住營帳,将領們砸開門鎖,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原來莊主的院子,自要留給主帥薛進。

入夜,飯畢,薛進喚諸将于堂屋議取安陽。

麾下軍謀一個叫崔無的道:“今日我粗略數過,安陽四面城牆,每隔二百步設一崗,一崗一箭樓,一架小投石車,配備二十城衛,東北角上城牆偏矮,若攻城可從此處下手。”

廖三問:“偏矮是多矮?”

崔無答道:“六仗七尺左右。”

“這還叫矮?”廖三站起身,深吸了口氣說:“我就七尺,那城牆得有十個我高。”

薛進擺擺手,示意廖三坐回去,讓崔無繼續說。

崔無道:“東北角城牆前有密林,雖為深冬,枝葉凋零,也足以遮掩行跡,可趁夜色将巨石泥沙運入密林,而後兵分幾路攻城,安陽城衛人手緊缺,定不能兼顧,只需乘其不備把巨石泥沙填入護城河,墊高地勢,再用雲梯,便能殺入城中。”

一個叫慎良的将領以為不妥:“安陽火藥威力極強,恐怕不等我們築起大堙,就先被炸的粉身碎骨了。”

崔無冷笑一聲問他:“那慎将軍有何高見?”

慎良并沒有斥駁崔無的意思,他畢竟是将領,要拿命拼殺,想的要比崔無周到細致一些:“投石車和陶罐彈是安陽城最大的仰仗,不如先以火攻城,一來燒毀投石車,二來扼制陶罐彈。”

這一招他們在攻打合臨城時用過,效果極佳。

崔無點點頭,認同慎良的主意。

商定妥當,衆人看向薛進。

薛進笑道:“既然都無異議,那便這麽辦吧,運石需幾日?”

崔無思忖片刻道:“三日足以,這三日間,我們要照常攻城,做出些動靜,免得城內生疑。”

“我來我來!”廖三主動請纓:“我保管這三日讓楚熹不得安生!”

“啧,你怎麽讓她不安生?佯裝攻城?她又不傻,肯定會發覺端倪。真攻城?那得死傷多少兵馬,今日一個照面而已,我們就白送了安陽幾百匹馬。”

“是啊,如何拿捏這分寸。”

在衆人激烈商讨時,薛進不鹹不淡的開口道:“我曾在安陽暫居過一段時日,與楚光顯也算舊識,如今他心存顧慮,才守城不降,倘若打消了他的顧慮,安陽便可不戰而得。”

“薛帥的意思是,要與安陽議和?可屬下瞧着,楚光顯是打定主意固守安陽的。”

薛進随口說道:“拖延之計罷了,先議三日又何妨,若真能兵不血刃奪取安陽,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始終沉默的司其暗暗翻了個白眼。

什麽叫“先議三日又何妨”,想議和就直說得了,兜這麽大一個圈子。

但對不知內情的将領們而言,薛進這辦法無異于上上良策。

慎良問道:“就是不知楚光顯有何顧慮?”

西北軍入關前,薛進在輝瑜十二州的一切行蹤都是絕密,在座将領雖知曉他曾潛匿安陽,但并不知曉具體細節,自然也不知曉薛進和楚家父女的恩怨。

崔無斟酌一會道:“或許是怕步了應臺城主的後塵。”

“當日兵入應臺,我就說過不能将李家人趕出去,這般舉措一經傳揚,誰還會輕易降服。”

“誰讓那李城主不識趣,竟和李善大将軍攀親戚呢。”

“大将軍下令,我等哪敢不從啊。”

将領們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把陰陽怪氣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們皆不服李善的為人處世,無奈薛進在李善跟前總低一頭,每每得了機會就忍不住挑唆,巴不得薛進和李善早些撕破臉,可薛進只當沒聽見。

翌日晌午,大軍又至安陽城下。

瞭望臺的城衛一聽見奔騰的馬蹄聲,立即敲響了鑼鼓,鑼聲餘音猶在,一支長箭破空襲來,與他擦肩而過,重重釘在木板之上。

那城衛心有餘悸的轉過頭,目光觸及箭身捆綁着的信紙,猛然回神,急忙拔下長箭,跑去禀報楚熹。

“信上寫了什麽?”

“老爹……這是寫給你的。”

老爹頓時滿臉驚詫:“給我的?”

楚熹“嗯”了一聲道:“薛進與你當面商談……議和之事。”

“議和?不可能!他準是在使詐!”

“是挺怪的,興許他摸不清安陽的底細,想借機探探虛實?”楚熹低下頭,将那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可他信上說的,還蠻有誠意,像是真有心議和。”

老爹莫名翻起舊賬:“恁原先還覺得他像是個大好人呢,他是嗎?”

“……那怎麽辦,真打起來,咱們總歸要吃虧的,不如聽聽他的意思再作打算。”

“三兒啊,那薛進是拿準了恁會信他!恁可不能上當呀!”

楚熹總覺得老爹對薛進的排斥有些超乎常理,但轉念一想,當初老爹一眼就看出薛進不是個善茬,反倒是她對薛進深信不疑,也許老爹的謹慎沒有錯,是她把薛進想的太好了。

正猶豫着,又有城衛來報,稱薛軍退兵千步,城下只有薛進一人。

這就是薛進的誠意,他照做了。

楚熹登上城樓,見薛進在城下擺了桌椅,桌上還有茶水糕點,單看他那閑适悠然的模樣,像極了來郊游。

老爹說:“炸死他算啦。”

楚熹禁不住笑:“沒必要沒必要。”

薛進若以這種方式死了,恐怕整個安陽都要給他陪葬。

“哎。”老爹長嘆了口氣,滿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既如此,我便去同他談談,三兒,老爹要有個三長兩短,恁不用替老爹報仇,務必要守好安陽!”

“算了,還是我去吧。”

“不!我去!”

楚熹拍拍老爹的肩膀,很堅定的說:“老爹,你放心,即便薛進再怎麽不擇手段,也不會打着議和的旗號,況且我和他又沒什麽舊怨。”

“……三兒,其實,老爹有件事,一直瞞着你。”

“我猜到了,沒關系,等我回來再說也不遲。”

老爹以為楚熹猜到了沂江刺殺之事是他動的手,羞愧的低下頭:“老爹對不起你。”

殊不知楚熹壓根沒往那處想,單純以為是薛進從前在安陽時,老爹跟他結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梁子:“咱們父女之間說什麽對不起,你會那樣做,不也是為了我嗎。”

“三兒……”

“老爹……”

雖不在一個頻道上交流,但父女倆都感動了對方。

薛進在城外等候多時,城門吊橋終于落下,他聽到動靜,擡起頭,見楚熹領着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向他走來,不禁皺眉。

楚熹也皺眉:“幹嘛那副表情,怎麽,我不配和你談?”

薛進收回視線,輕聲道:“……坐。”

楚熹絲毫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拿出談判的氣勢,緊盯着薛進道:“你信上說,要與安陽議和,歸順和議和可是兩碼事,你最好講清楚。”

薛進喉結微動,替她倒茶:“楚城主為何不來?”

“你以為他為何不來?”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薛進将倒好的茶遞到她面前,那顆總是藏在深處的小虎牙難得見一回天日:“能別這麽劍拔弩張的嗎?好歹我們也算舊相識了,許久不見,今日權當敘敘舊。”

“誰要跟你敘舊,我們很熟嗎?”

“好,不熟,那少城主為何咬牙切齒的看着我,我都怕你突然撲過來咬我一口。”

薛進不僅笑,還跟她耍貧嘴。

這是什麽?美男計嗎?

楚熹暗暗打量薛進。在楚熹的印象中,薛進的衣裳總是暗色的,或玄色,或鴉青色,最花俏不過墨綠,可今日他卻穿了一身朱紅麒麟刺繡錦袍。

十二月初,正該冷的時候,楚熹裏頭一件小襖,外頭還要披個鬥篷,他這錦袍好看歸好看,全然不能禦寒,天生雪白的一張臉此刻隐隐泛紅,連鼻尖都是紅的,也少見的沒有将頭發完全束起,只用黑色發帶束了一半,這一半是高高的馬尾,那一半随意披散,在冬日凜冽的寒風中稍顯淩亂,更透着一股惹人憐的味道。

楚熹垂眸,看桌上的糕點,幾乎都是她平常愛吃的。

薛進是算準了她會替老爹來。

“我不會咬你,狗能咬人,人能咬狗嗎?”

“好端端,少城主為何罵我,這是……在同我敘舊嗎?”

“敘舊,我都不知道怎麽和你敘舊,你是兖州佃農薛進?是西丘寧城主的義子薛進?還是西北王薛進?”

“……”

“聽沒聽過狼來了的故事?”

薛進搖頭。

“大意是說,有個放羊娃,覺得放羊枯燥,就在山上大喊狼來了,附近的農戶們聞訊而至,慌張無措的問放羊娃狼在哪,放羊娃瞧他們的那樣子,覺得很有趣,從此之後隔三差五就喊狼來了。”

楚熹眼含譏諷的看着薛進:“可當狼真來了,他再喊,已經沒人會相信。”

薛進雙手捧着茶杯,好像世上沒有比他更遵守公序良俗的人了:“你不信我,為什麽還坐在這與我議和?”

“別繞彎子了,開門見山,你要怎麽個議和法?”

“安陽歸順西北,我答應你,不管将來發生任何事,安陽都是楚家的。”

“少說漂亮話,薛軍不是你舅舅做主嗎?你算哪根蔥。”

“這樣挑破離間,太明顯了。”薛進長睫傾覆下來,無奈地說:“你終究是守不住安陽的,與其兩敗俱傷,不如信我一回。”

“我可沒有挑撥離間,真的,薛進,只要有你舅舅在,你說的話就不作數。”楚熹手指輕敲了幾下椅子的扶手,笑道:“這樣吧,你殺了李善,我就信你。”

“李善是我舅舅。”

“火藥是我的命。”

“你的命可真不值錢。”

楚熹生得一張讨喜的笑臉,語調總是嬌蠻而清脆,有時故意氣人,用詞遣句就會很不文雅,像個天真頑劣的孩童:“這麽說起來,你的命也不是很值錢,別忘了我還救過你呢,你這樣對救命恩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薛進注視着她:“我已經對你足夠好了。”

“啊,原來你沒舉兵攻城,坐在這苦口婆心的勸我歸順,是對我好呀。”楚熹同薛進再無話可說,站起身道:“算了,既然你沒誠意,咱們也不用再談了。”

見她要走,薛進方才道:“那你想怎麽樣,除了殺李善。”

人民群衆的智慧果然偉大,砍價砍不動的時候就該扭頭走人。

楚熹和他商量:“你奪取安陽,不過是為了打通糧道,我答應你,安陽不歸順西北,也絕不與西北為敵,只要你大軍不進安陽,缁兵缁車随意過往,如何?”

“誰說我奪取安陽是為了打通糧道?”薛進瞥了一眼像枯樹般站在那裏的仇陽,沒有起身,換了一個更散漫的坐姿:“安陽城我勢在必得,你若願意歸順,城中兵馬,百姓,乃至柴米油鹽,我一律不碰,火藥我也只拿一半。”

行吧。

薛進從前雖隐瞞了身份,但并沒有遮掩自己的英雄本色。

如今他拽的比從前更理直氣壯了。

“我……考慮考慮。”

“考慮多久?”

“此事非同小可,我怎麽也得考慮個五……四……三日,三日可以吧?”

薛進點點頭:“算上這一日。”

薛進給出的條件确實挺讓楚熹心動的,所以她緩和了态度:“好,三日後我給你答複。”

回到城中,楚熹将與薛進的談判一字不漏複述給老爹。

“薛進當真這麽說?”

“我騙你幹嘛呢,仇陽也在一旁聽着,不信你問他。”

“那他就沒提……”

“我知道我看人的眼光差,可我瞧薛進是真的不太在意當初那些舊怨,其實本來也沒什麽,都過去多久了,他又沒缺胳膊沒少腿的,能有什麽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老爹眨巴一下眼睛,終于意識到楚熹出城前那番話是驢唇不對馬嘴了。

“三兒,老爹說有事瞞你,是別的事。”

“別的事?”

楚熹眼瞳清澈明亮,裝滿了沉甸甸的信任。

老爹艱難的開口:“沂江上,刺殺薛進的事,是我……動的手。”

楚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直至凝固。

“哎,虧我還想着推到西北細作身上,要早知道他是西北那個薛進,就是打死我,我也絕不可能在船上動手。”

老爹滿臉的悔恨。

他不是後悔刺殺薛進,是後悔選錯了時機。

“當日船上只有我們三家的親信,寧城主是被刺殺的那個,吓得半條命都沒了,薛進定然不會懷疑,原本謝家負責搜查刺客,比我們嫌疑更大,可謝燕平落到他手裏,他勢必要審問,沒個結果,矛頭自然指向楚家,他準是知道了,卻還這般的不動聲色,真不曉得他肚子裏藏着什麽毒水。”

楚熹看得出來,老爹這些話在心裏憋好久了,一氣說出口,連磕巴都不打,順順暢暢,痛痛快快。

“三兒,恁咋了,恁可別吓老爹啊。”

“我沒事。”

不僅沒事,還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怪不得老爹會這麽抵觸歸順西北,他毀了薛進的一雙眼,又險些害了薛進一條命,以薛進睚眦必報的脾氣,得知真相一定會找他算賬。

“老爹,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我不想恁埋怨老爹……”老爹長嘆了口氣,像個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腦袋,滿臉倒黴相:“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楚貔貅的一世英名,算是全毀了。”

楚熹其實很明白,這件事歸根究底就是老爹的錯,可她哪裏忍心埋怨老爹。

薛進又不是她的薛進,老爹畢竟是她的老爹。

啧。

不知在薛進面前說“你失去的不過是一雙眼,老爹失去的是英明啊”,薛進會作何反應,肯定恨不得殺了她全家。

既然如此,也只能死守到底了。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楚熹信守承諾,派人将答複送到白崗莊。

薛進展信,上面只有兩字。

不降。

這答複氣壞了廖三和司其。

尤其是廖三:“真是給臉不要臉!薛帥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她竟還冥頑不靈!我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見到棺材還得進去躺一躺!”

旁的将領倒沒有太大反應,安陽執意不降,那舉兵攻城就是了。

薛進盯着手中的信,須臾,冷笑了一聲:“廖将軍,你可知什麽是做賊心虛。”

廖三不解。

薛進輕搖手中的信紙,眼角湧起一絲血意:“這便是。”

楚熹說的沒錯,薛進這個人是太他娘的精了。

在看到那兩個字的瞬間,他是意外的,因太過意外,大腦憑借本能推測起安陽寧戰不降的緣由,繼而聯想到沂江刺殺一事,與此同時,謝燕平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然,你為何恨我。”

他在輝瑜十二州吃過最大的虧,就是沂江上的那場刺殺。

合臨兵敗,謝燕平一心求死,便替楚家攬下了這樁禍事,又或者說,替楚熹攬下了這樁禍事。

崔無道:“薛帥,沙石已秘密運至密林,一應攻城器械也已齊備,今夜便可動作。”

“今夜醜時。”薛進将那封信丢進炭盆中,面無表情的看着它燃燒殆盡:“攻城。”

攻城之計早已商議妥當,薛進一聲令下,衆将領便紛紛起身告退,去向手下兵士布置,唯有司其留在了廳中:“主子……”

薛進擡眸,語氣平和,與素日無異:“還有事?”

司其移開視線,不敢去看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主子不是說安陽城守備嚴密,形勢不明朗,這般攻城……會不會太過草率。”

司其是想給薛進一個臺階下。

可薛進卻對他說:“你命人去合臨,将謝燕平押解過來,我有事要當面問他。”

司其一怔,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想,又是虎軀一震。

入夜,醜時。

瞭望臺上的城衛倚着木板昏昏欲睡,忽聽到一點響動,驟然睜開雙眼,二話不說敲響銅鑼,鑼聲接連響起,驚動了整座安陽城,箭樓當中的城衛急忙奔出,在濃濃夜幕中望見一片流動的黑影,高聲大呼:“薛軍夜襲!薛軍夜襲!快禀報城主!”

城下大軍到了跟前方才亮起火光,剎那之間,箭火如流星一般襲來,目标皆是城牆上的投石車。

一方身經百戰,一方未出茅廬,兩軍交陣,後者如何能與前者匹敵。

城衛們雖準備充分,但事到臨頭仍免不得慌亂無措,楚熹趕來時投石車被燒了大半,而薛軍的陶罐彈已在轒輼車護送下到了河畔。

“少城主!這該如何是好!”

“你慌什麽,那架投石車不是還能用嗎,給我瞄準轒輼車。”

“是!”

楚熹的陶罐彈威力巨大,輕易炸毀了薛軍的轒輼車,那轒輼車裝着不少火藥,一聲驚天巨響,炸開了河畔,水花飛濺,足有十幾米高,淋了楚熹一臉。

控制投石車的城衛見狀不禁一喜,立即填彈反擊。

楚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貓着腰跑向另一處:“快快快,趁着火還沒燒起來,給我炸。”

城衛們看到楚熹,頓時安心,投石車不能用,他們便點了陶罐彈直接丢到城外,城牆上有滑輪,陶罐彈供應極快,如雷鳴般的轟隆片刻不停,任憑薛軍三頭六臂,一時也打不上來。

楚熹剛松一口氣,見仇陽朝她跑來:“你怎麽在這,你不應該在西城門嗎?”

仇陽眉頭緊皺:“東北角那邊築起大堙,薛軍的木幔雲梯上了城牆。”

楚熹沒有高估自己,但她低估了薛軍。

半個時辰而已,薛軍便借着雲梯攻上了城樓。

仇陽也沒想到薛軍能這麽快攻上來,他拉開箭弩,“咻”的一聲響,一名身着赤色甲胄的小将倒地而亡:“少城主,這裏交給我,你去躲一躲。”

楚熹望着滿地的屍首,強打起精神問:“能撐一刻鐘嗎?”

“能。”

“好!”

楚熹轉身跑下城樓,迎面遇上匆匆趕到的老爹。

老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三兒!咱是不是守不住了!”

楚熹忙裏抽閑寬慰老爹:“能守住,大姑娘上花轎,缺乏經驗而已。”

話音剛落,一具渾身浴血的屍首從石級上滾落下來,停在老爹腳邊。

老爹手裏不少人命,可都是他殺別人,從未被人殺上門過,看着那屍首,突然洩了氣:“不然算了,兩軍交戰越久,傷亡越多,積怨也就越深,敵軍這般兇煞,若此刻不降,只怕他日會屠城。”

“降呢?”

“楚家滿門自缢,可保城中百姓。”

東丘梁家,合臨謝家,但凡有在外逃亡的,為以絕後患,都免不得一場殺戮。

老爹喪的不想活了,人之想死,其心也善。

“老爹。”

“嗯……”

“你回頭。”

老爹轉過身,只見遠處奔來烏壓壓的一群百姓,各個肩扛手提着裝滿水的木桶。

打仗的事他們不懂,他們只知道,替他們守城牆的投石車快要被火燒光了。

作者有話說:

這算是過度章,邏輯可能沒那麽嚴謹,寶寶們多多包涵!(我胃難受的厲害,這章寫了十六個小時才寫完嗚嗚嗚嗚太慘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