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楚熹原以為自己經歷過這麽多的事,早就修煉成了百毒不侵的社交牛逼絕症。
可作為前任未婚妻,往人家現任已婚妻跟前一站,還是尴尬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尤其當陸之敏哭完,用敵視的目光看向她的那一瞬間。
但凡腳下有安陽地道,楚熹準二話不說就鑽了。
“咳……你瞪着我做什麽!我又沒有哪裏對不起你!你夫君能安然無恙的回到你身邊,你得感謝我!”
“少在這裝好人!難道這五萬石糧草是拿來喂狗的嗎!別當我不知道!你和薛進就是蛇鼠一窩!”
謝燕平皺眉,語氣稍冷:“之敏。”
楚熹真不明白之敏為何對她抱有這麽大的敵意,要說是因為兩家立場不同,可打從梁明山死後,之敏就不太搭理她了。
對于這種想不通且無傷大雅的小事,楚熹一向懶得費腦筋:“行行行,我不是好人,我和薛進蛇鼠一窩,那別換啦,你把謝燕平留下,帶着這五萬石糧草回去,我絕不攔着你。”
“你!”
“陸之敏!別不識好歹!”
這話說得太悅耳了。
頗覺沉冤昭雪的楚熹扭頭望去,不禁一怔,竟有些分不清朝她走來的人是雙生子之中的哪一個。
去年在此分別時,陸家兄弟仍是一對俊秀少年郎,陸深傲慢沉穩,陸游驕橫恣意,舉手投足間各有各的情态,不過短短半年的光景,仿佛籠上了一層肅穆的黑綢,一眼望去是空洞的威嚴。
久經沙場,手染鮮血,從前幹淨如蓮子一般的少年不複存在。
楚熹盯了他半晌,愣是沒敢張口叫人,聽之敏喚“三哥”,方才醒過神來:“陸深?”
陸深淡淡的應了一聲,對之敏和謝燕平道:“你們先回船上。”
之敏巴不得早點回沂都,只挽着謝燕平的手臂道:“夫君,我們走吧。”
謝燕平看向楚熹,雖沒有說什麽,但楚熹知道他在向自己道別。
謝家在沂都,是寄人籬下,是夾縫求生,幾萬合臨兵馬盡數受陸廣寧差使,謝燕平這一去,不過是從一個身不由己處,到另一個身不由己處。
楚熹只能揚起臉,笑着對他道:“多保重。”
待謝燕平和陸之敏走後,陸深看向楚熹,輕聲問:“你方才沒有認出我?”
“你和陸游站在一塊,我或許能認出,你自己一個人,還真不太好認,陸游呢?”
“陸游在阜康。”
楚熹聞言,不禁微微睜大雙目:“阜康?亳州?那豈不是……”
陸深道:“将之敏二人送回沂都後,我也将啓程前往阜康,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會在戰場上與薛進相見了。”
不知怎麽的,楚熹忽然想起沂都萬朝河。
春水碧天,金粉樓臺,數之不盡的畫舫,熙熙攘攘的百姓,那是亂世來臨前最後的太平景象,連同她在內的衆人,都那麽無憂無慮。
傲慢如雙生子,溫潤如謝燕平,稚氣如謝善臻,豪爽如梁春山,坦率如梁明山,驕傲如寧繁金,還有一個與他們同行說笑的薛進,各個快意鮮活,恣心所欲。
此刻想來,當真恍如隔世。
楚熹撐不住笑臉,嘆了口氣:“不管怎麽樣,能活着就好,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你和薛進成婚,是為了活着,還是認定他能打下輝瑜十二州。”
“我?我沒想那麽多,他帶着三十萬大軍,十萬石糧草,一整個西北,外加一個謝燕平入贅楚家,傻子才會拒絕。”
楚熹裝傻充愣,不願深談自己的立場,陸深也不再多問:“這五萬石糧草,你可要驗一驗?”
“不用不用,區區五萬石糧草而已,我想陸城主還不至于以次充好。”
“未必。”陸深溫聲道:“世人皆不可信。”
“我輕信他人,被蒙騙,那就只好認了眼前這一時吃虧,可真正要吃一輩子虧的,是失信之人,陸城主總不會為了五萬石糧草,毀了自己的聲譽吧?”
“嗯,你說的也沒錯。”
楚熹自覺和陸深沒多少交情,沒得可敘舊,正欲告辭,陸深又開口問:“薛軍攻打常德時,沂都曾有意延攬安陽,為何毫不猶豫的拒絕?難道薛軍比沂都更可信?”
事已至此,幹嘛還翻舊賬呢。
楚熹猶豫了一會說:“這個……歸根結底,楚家是守城人,自然事事以安陽城的百姓為先,若向沂都投誠,就徹底絕了和薛軍議和的可能,倒不如背景幹淨,留幾分餘地。”
不是一城之主,而是守城之人。
陸深耿耿于懷的疑惑終于得到答案,眉宇稍稍舒展,只看着楚熹道:“待戰事平定,若我與陸游都還活着,一定再來安陽。”
“……這種話,還是少說的好。”
“為何?”
楚熹搖搖頭,不想烏鴉嘴,剛巧糧草裝車完畢,陳統領來問何時回城。
“就回去了,讓車馬先行。”楚熹說完,又看向陸深:“那,祝你們一帆風順。”
“嗯。”
在陸深登上戰船的那一刻,千裏之外的陸游忽然心中鈍痛。
……
楚熹回城主府時遇到了廖三和司其,不禁問:“你們這會來做什麽?可是丘州那邊有消息了?”
司其點點頭道:“正要向薛帥禀報。”
“我也正要去找他,我帶你們去。”
“多謝少城主。”
“啧,廖三爺,你瞧瞧人家,你怎麽一聲都不吭?”
“嗓子疼,不行啊。”
廖三心裏很為難,一方面他收了楚熹贈予的寶刀,那點所剩無幾的不滿早已化解,另一方面,他聽崔無說,楚熹這般讨好他們是居心叵測的,又不由自主冒出一點防備。
畢竟在他看來,楚熹這個人實在谲詐的很。
因此,見了楚熹,冷淡不是,熱絡也不是,只好粗聲粗氣的裝嗓子疼。
“怎麽突然嗓子疼呢?是不是着涼了?你待會別急着走,我讓人給你炖一鍋冰糖雪梨,能止咳化痰的。”
“……多謝少城主。”
說話間,三人穿過兩扇垂花門,來到城主府內院。
大婚那日廖三雖到府上吃過喜酒,但并未踏足內院,這內院外院差距甚遠,樓閣更精巧,亭臺更別致,假山環繞,小橋流水,底蘊和富貴皆在其中。
廖三就納悶了:“這府裏,瞧着也不差啊,為何前院如此寒酸?”
楚熹笑道:“老爹說了,財不外漏。”
真不愧是楚貔貅。
廖三将院中一草一木盡收眼底,謹記在心,他想等打完仗,肯定少不了加官進爵,到時他可得照葫蘆畫瓢享受一把。
楚熹引路至廳堂,讓他倆坐下,又讓丫鬟茶水侍奉,而後回屋去喚薛進。
薛進身着常服,倚在床邊拿着本書看,一腳靸鞋踩地,一腳懸于半空,晃晃悠悠,好一副宜然惬意的模樣,聽到她進門的腳步聲,擡起頭,怪腔怪調道:“回來啦。”
“你……”楚熹本來都忘了陸之敏那一茬,讓他一點撥,怒從心中來:“你真煩。”
薛進猛地合上書,不惱裝惱:“別在外面受了氣,回來找我的不痛快,我又沒招你惹你。”
楚熹輕哼了一聲道:“廖三和司其來找你了。”
他倆親自來,必定有正事,薛進不再同楚熹玩鬧,将書放在枕頭下便要起身出去。
“鞋,你倒是把鞋提上啊。”
“娘子不與我一塊去?”
“娘子知趣,不想聽你們的軍務。”
薛進提上鞋,用自己提鞋的那只手捏了一把楚熹的臉:“等夫君忙完了,再來讓娘子出氣。”
又說這事!
楚熹使勁拍開他的手,只聽“啪”的一聲響,薛進的手背便紅了一大片。
“嘶……沒輕沒重的。”
薛進一邊向外走,一邊在心中暗道,楚熹究竟何時添了一個愛動手打人的毛病,這可不好,得設法叫她遏抑,不然等她養成習慣,再想改就不好改了。
打他一下倒是不要緊,将來動辄擡手打孩子該如何,那小孩細皮嫩肉的,怎能禁得起這鐵砂掌。
薛進懷揣着這樣一件心事,來到會客的廳堂。
廖三司其齊齊起身:“薛帥。”
“坐下說話。”
“是!”
司其道:“大将軍來信,稱兖州軍空有兵馬,力有所不逮,不足以為慮,讓薛帥盡快攻打亳州。”
廖三道:“昨早探子回報,沂都先後派兵六萬馳援阜康城,餘下兩城也傾盡全力,勢要将薛軍截在阜康。”
常州失守,失就失在順清,常德,安陽不能抱成一團,被薛軍逐個擊破,亳州吃了教訓,以三城之兵馬鎮守一城,又有沂軍鼎力相助,任誰看來都是牢不可破的。
連廖三都覺得前路坎坷:“強攻是不成了,薛帥以為,我們是否要繞過阜康,先拿下東昌。”
“倘若亳州軍圍困東昌,你可有辦法将辎重送入城中?”
“這……”
薛軍當下最大的難題便是糧道過長,一旦被敵軍從中截斷,将士們頓成甕中之鼈,故而這一路穩紮穩打,嚴防死守,不敢有半點疏漏。
司其嘆道:“阜康城主倒也舍得把阜康化作沙場。”
合州常州之所以不能抱作一團,就是因為城主們都不願做出犧牲,大有一種“憑什麽我在前吃苦受罪,你們在後白占便宜”的憤懑。
薛進淡淡道:“你可知阜康城主有個女兒,叫彩蓮的。”
“聽說過,那女子生得……極為豐盈。”
“彩蓮自幼便仰慕寧繁金,揚言非他不嫁,寧繁金死後,彩蓮也随着去了。”薛進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道:“阜康城主兒女緣淺,都是生下不久便夭折,只這一個彩蓮,不僅長大了,還生得很壯實。”
司其明白了。
膝下獨女之死,令阜康城主萬念俱灰,且深深的恨上了薛軍,不惜将阜康化作沙場,也要将薛軍擋在門外。
“既然是這樣,我們可要從合州調兵?崔無粗略估算過,阜康守城兵馬在二十萬之上,糧草火藥都是十分充裕的。”
“不急,只要薛軍壓境,那二十萬兵馬便不敢妄動,他們糧草再充裕,總有吃完的時候。”
“薛帥的意思,是要和亳州軍耗下去?可亳州軍若反過來打我們該如何?”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他們若追來安陽……”薛進輕笑了一聲:“估計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安陽山林衆多,地道遍布四周,薛軍手握地蛋,亳州軍貿然殺入,當真是要死的不明不白。
商定決策,司其和廖三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這會再看薛進,就打量出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廖三眼中的薛進,氣色較比之前好不少,雙目有神,略含笑意,話……似乎也比之前多,瞅着,好像,過得還可以?
而司其眼中的薛進,得償所願,神采飛揚,全然一副飽食餍足的模樣,從骨子裏往外的透着快活,猶如鯨落深潭,掀起一池波瀾。
司其老早就猜到薛進對安陽少城主有情意,可他是真沒想到,薛進會放下沂江刺殺之仇。
“姑爺……”
“嗯?”薛進微微坐直身,詢問夏蓮:“何事?”
“小姐說,廖将軍嗓子疼,讓奴婢送來一碗冰糖雪梨羹。”
薛進看向廖三:“我怎麽沒覺得你嗓子疼。”
廖三假模假樣的捏了捏脖子,清了清嗓子:“有點,有點疼,八成是昨晚着涼了。”
廖三一開口,夏蓮便知道廖将軍是哪一位了,她端着黑漆茶盤緩步走到廖三跟前,将碗冰糖雪梨羹擺在廖三手邊:“将軍慢用。”
“嗯,咳……代我謝你們少城主。”
“将軍切莫見外,将軍是我們姑爺的親信,到安陽府,跟到自己家沒什麽兩樣,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廖三擡起頭,見夏蓮一身小紫襖,滿頭小辮子,銀盤似的一張臉,大方,體面,有福相,還甜滋滋的朝他笑。
廖三長得彪悍,行事更彪悍,尋常女子遇着他都躲得八丈遠,也就楚熹不怕他吧,這冷不丁有個小姑娘對他示好,他還真有些……害臊。
司其眼看着廖三臉越來越紅,暗自偷笑,學他清嗓:“欸,怎麽,我這嗓子也跟着疼了。”
夏蓮忙道:“雪梨羹還有,奴婢再去盛一碗來。”
“麻煩了。”
“多走幾步路的事,哪裏就麻煩呢。”
待夏蓮離開,司其笑着對廖三道:“廖三爺,快醒一醒,瞧那小丫鬟的模樣十八歲撐死了,你還對着人家臉紅。”
“我幾時臉紅了!我看你才心懷不軌!”
“對對對,可有人心懷不軌。”
廖三從毛賊一路做到水賊,又從水賊一路做到薛軍大将,打記事起就紮在男人堆裏,家中沒人替他張羅婚事,年過三十了還沒讨上媳婦,擱早或許還能有事沒事去一趟勾欄瓦舍,如今軍令如山壓在身,徹徹底底成老光棍了。
薛進深知這樣不妥,有心思幫他解決一下婚事,可想尋一個年歲相當的着實太難,年紀輕的未出閣姑娘也不願嫁他。
夏蓮?夏蓮是還沒定親,但那是楚熹的貼身婢女。
薛進能感覺得到,楚熹對身邊這些婢女都頗為看重,甚至可以說縱容,讓楚熹把夏蓮許給廖三……若夏蓮自己願意,或許能行,夏蓮自己不願意,準是沒戲。
送走了廖三和司其,薛進又回屋去。
“他們走啦?”
“嗯。”
“這都晌午了,你也不留他們吃個飯。”
“軍中瑣事太多,離不了人。”薛進脫了鞋,坐到楚熹對面:“說說吧,怎麽送走的謝燕平。”
“你是不是早料到之敏會來接他?”
“聽這意思,陸之敏真的來了,娘子當時是不是覺得,天大地大,沒有你的容身之處,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要麽說薛進狐貍成精呢,能掐會算的,給他扛個旗他都能上街擺攤算命了。
楚熹不想承認自己那一瞬間的窘境,默默轉移話題:“陸深也來了,他說把之敏和謝燕平送回沂都後就要去阜康。”
“我知道,昨日剛打探到的消息,六萬沂都兵馬馳援阜康,信州那邊戰事正酣,陸廣寧抽不出身,會讓雙生子領兵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薛進知道,楚熹便不再多說什麽了:“你讓開一點,擋着光了,沒瞧見我在練字嗎。”
薛進故意往窗邊坐,一團黑影完全将楚熹籠罩。
“啧……”
“我有事求你。”
楚熹一愣,視線挪到他身上:“別,千萬別說求,這個字太重了,我可擔當不起。”
“怎麽擔當不起?”
“我怕你說什麽,我頭一次開口求你……”
薛進雙眉一挑,笑道:“商量,我有事同你商量,這樣總行吧。”
“商量可以。”楚熹擱筆,兩臂交疊搭在案幾上,一本正經的看着薛進:“夫君請講。”
“廖将軍年過三十,尚未成親,我想請你幫他張羅張羅。”
“這事你不該找我呀,要找你舅舅才對,他多擅長,我都想,以後他歲數大了,提不動刀,拉不動弓,回鄉做個媒婆正好。”
薛進不禁哼笑:“娘子考慮的倒是很長遠。”
楚熹無比真誠的笑:“作為夫君的賢內助,為夫君做打算是應該的。”
“那廖三……”
“我跟你說老實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可我上哪給他找啊……哎!真有!我真想起來一個!我們府裏有個廚娘,前年她丈夫病死了,還不到三十,模樣也好,還帶着一兒一女,我覺着不錯,這剛一成婚,廖三爺就兒女雙全了,多有福氣啊。”
薛進一直忍着沒打斷她,等她叽裏呱啦的說完,終于憋不住了:“你看廖三那脾氣,是能甘願給人做繼父的嗎?”
楚熹打心眼裏覺得這兩個人合适:“繼父怎麽了?只要他好好對那倆孩子,那倆孩子自然會視他為生父,給他養老送終,披麻戴孝,不挺好嗎。”
“……你真這麽想?”
“你幹嘛這表情,要吃人似的,啊,我明白了,不就是傳宗接代那點事嗎,三十歲又不老,再生兩個呗,當然,不能厚此薄彼,偏心眼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薛進聽她說再生兩個的時候,額頭上青筋都爆起來了,滿腦子是他死後楚熹帶着他一對兒女改嫁的場景,可聽到後面那句,臉色稍稍緩和:“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廖三就是那等心眼比針鼻還小的禽獸呢,萬一他偏心眼苛待繼子呢,我以為……那個廚娘應當安心守寡,起碼把一對子女養大成人,再考慮改嫁的事。”
楚熹很不贊同薛進的看法:“為什麽啊,她的小女兒才三歲,假若十六歲嫁人,還得十三年,十三年之後她都四十多啦!大好時光都糟蹋啦!”
這件事于薛進而言,已經和廖三無關了,他就較這個勁,非把楚熹的歪念頭掰正不可:“好,倘若換做你,你領着一對兒女,改嫁給一個人面獸心的混賬,你該如何,你對得起自己的兒女,對得起死去的夫君嗎。”
“……至于嗎?”
薛進堅定的點點頭:“至于。”
楚熹想法明确,思路清晰,都不用考慮,脫口而出:“那就和離呗,再嫁不就好了。”
薛進握緊手掌,盡可能讓自己像個理中客:“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萬一不能和離呢?就好比那廚娘嫁了廖三,身份天壤之別,她要和離,廖三不幹,這怎麽辦?豈不是只能委屈了一對兒女。”
“這……”
“所以還是得先撫養兒女長大成人。”
“不不不,你讓我想一下。”
“好,你想。”
薛進仿佛打贏了一場勝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心裏想,以後的事的确誰也說不準,未雨綢缪總歸是沒錯的,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兒女長大成人後最該感恩他。
楚熹琢磨好一會,終于開口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什麽辦法?”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嗯?”
“寧肯得罪天王老子,也不要得罪枕邊人,廖三要敢苛待我的兒女……什麽我的兒女,反正我要是遇上那等人面獸心的混賬,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好了,行了。”
“我還沒說完呢,我有一百種辦法讓那個混賬死的悄無聲息,然後我再改嫁,總不會那麽倒黴,又碰上一個混賬吧,當然,碰上也沒關系,幹掉就是了!”
薛進手撫着額頭,面無表情的盯着案幾上的紋路。
楚熹很得意,比打贏一場勝仗還得意:“快快快,還有什麽假若,放馬過來!”
薛進輕嘆了口氣:“你都成黑寡婦了,我還有什麽假若。”
作者有話說:
夫妻日常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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