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雖說薛進這個人毛病一大堆,刁鑽,較真,嘴不饒人,動不動就臭臉,但楚熹和他在一起,大多數時候都挺快樂挺輕松的。

偶爾楚熹也在心裏質問自己,她是不是還喜歡薛進。

在她主動質問自己的那一刻,答案通常是喜歡。

薛進真白,真帥,真大,真香,不管白天看起來多煩人,晚上一鑽進被窩裏,楚熹就能自動格式化掉那些缺點。

可能正如薛進所說,她就是好色。

不過……除了這一點,倒也沒什麽別的了。

薛進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更不會影響她做出的任何決定,這種在掌控範圍之中的喜歡,着實令她身心愉悅。

左右怎麽過都是一天,不如高高興興的,我好你好大家好。

薛進明日晌午便要啓程去亳州,老爹張羅着給他辦個踐行宴,特地派人來問小夫妻倆的意思,老爹一番好心,楚熹和薛進自然不會推脫。

戌時前廳擺宴,人不齊,尚未開席。

老二來得早,一進門就瞧見獨自坐在椅子上的老大,笑道:“大哥,大嫂呢?”

老大也笑着說道:“老爹請了先生,你大嫂說她不便見外男,就沒來,自己在院裏吃了。”

“大嫂果真是賢良淑德,大哥有福氣啊。”

“二弟不用太過豔羨,你的大喜之日近在眼前。”

老二不像老大,偷偷摸摸給自己找了個相好的,他得指着老爹給安排,老爹心裏雖有了人選,但前面那兩場婚事太勞民傷財,要稍稍緩一陣子,便同老二商量,等入夏之後再解決他的終身大事。

老二壓根不着急,當然也沒意見,他坐下來道:“那三妹妹呢?為何不見他們夫妻?”

“老爹面子不夠,三妹妹請纓跑一趟,咱那妹婿也跟着去了。”

“啧啧,我若是先生,恐怕也不來,當初在舟鳳,先生和咱那妹婿可是結下了不小的梁子。”

老大壓低聲音道:“我看薛進是有心化幹戈為玉帛,他親自過去請先生,給先生一個臺階下,我想先生不至于這點面子都不給他。”

自從薛進入贅楚家,就始終待在楚熹的小院裏,很少外出走動,祝宜年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兩人至今沒見過面。

這一不見面,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老爹怕他們面上不顯山不漏水,私下在安陽鬥法。

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邊能不疼?

故而設了一場踐行宴,想讓祝宜年和薛進杯酒釋前嫌。

楚熹領着薛進來到祝宜年的小院,臨進門前囑咐薛進:“先生最重禮數,你待會可要客氣一些。”

“用你說。”

“哼。”

楚熹白了他一眼,利落的踏過門檻。

文竹正在院裏給梅花修剪枝子,看到楚熹,忙笑臉相迎:“少城主。”

“先生呢?”

“先生在書房練字,少城主到裏面稍坐片刻,我這便去請先生。”

“沒事,我在院裏等就行。”

文竹生怕楚熹等太久,一溜煙的跑去了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見祝宜年坐在案前看書,眼睛像是在書上,心卻不在,他最近經常這樣走神,文竹也習慣了,開口喚道:“先生,先生。”

“嗯?”

“少城主來找先生,還有那個西北王,瞧着是要請先生去赴宴。”

文竹并不清楚祝宜年的身份,只覺得他家先生好大的面子,城主來請不行,又換少城主,連堂堂的西北王都驚動了,實在了不起。

祝宜年神色淡淡,只将手中的書放到一旁,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文竹不禁道:“今晚風大,怪冷的,要不……先讓少城主到廳裏坐會?”

祝宜年沉默了一瞬,終于起身,他素日寡言少語,文竹待在他身邊久了,多少能通過他的一舉一動摸透他的心思,瞧他像是要去赴宴的模樣,立即取來一件足夠厚實的大氅:“先生當心着涼。”

“嗯。”

祝宜年披上大氅,走出了書房,遙見楚熹和薛進并肩站在院門處,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身上都帶着點紅,觀其姿容,仿若金童玉女。

薛進先看到了他,拿手指戳了戳楚熹的肩膀,楚熹偏過頭,由怒轉喜,快步上前道:“聽文竹說先生前些日子不大舒服,一直卧床靜養,現下可好了?”

“好多了,不巧,沒能喝到你們的喜酒。”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先生能無病無災比什麽都強。”

薛進原本還想着奉承奉承祝宜年,緩和一下關系,往後再找機會招攬祝宜年,可聽楚熹一通甜言蜜語,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論拍馬屁的功夫,他遠遠不及楚熹。

思及此處,薛進站到楚熹身旁,笑着對祝宜年道:“原來先生抱恙在身,才總不露面,是我小人之心了,還當先生不屑與我為伍。”

薛進這兩句話說得足夠漂亮,足夠給祝宜年體面,楚熹都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狗東西,原來能吐出象牙啊,也是,他要真一張嘴就是帶刺的玫瑰,廖三等人不會對他那般忠心耿耿。

“怎會,你我之間的恩怨,只因立場不同,無關個人。”

“薛進仰慕先生學識已久,心中不少困惑想向先生讨教,今日不如抛開立場,把酒言歡可好?”

他若詢問祝宜年如今的立場,祝宜年必不會留情面,然而他只道是今日抛開立場,祝宜年再無話可說,随二人去前廳赴宴。

薛進和祝宜年走在前面,楚熹稍落後一步跟在旁邊,暗暗打量着那有些陌生的薛進。

老爹總說薛進狗脾氣。

他口中的狗并非是懷裏抱着的,看家護院的,又或像仇陽那般老實聽話的,安陽府養着不少細犬,細犬天性溫順,擅長捕獵,但要它們足夠兇狠,能除去讓百姓憂心忡忡的猛獸,就須得養出幾分野勁,幾分血性。

這種狗是永遠不會在主人跟前搖尾乞憐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喂它一口肉吃,它照樣不正眼瞧人,不說別的,楚熹院裏那只大黑,隔三差五就要惹出點事,一定要狠狠踹它幾腳它才會消停。

薛進便是這樣的狗脾氣,甭管在安陽當統領,還是在沂都當跟班,他都做不來低聲下氣那一套。

楚熹本以為他生性如此,可這會看他和祝宜年的言談,真是将圓滑世故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不刻意,不巴結,很游刃有餘,若是有那不知內情的,一準把他視作官場上厮混多年的老油條。

楚熹哪裏還不明白,薛進是憋着勁同她搶祝宜年呢。

搶吧,随便搶,但凡祝宜年能給薛進出謀劃策對付朝廷,她倒立吃面條!

老爹和老大老二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人一到齊,奉上酒菜,這踐行宴便算是順利開張了。

說實在話,這一堆人坐在一塊,根本沒啥能聊的。

聊朝廷?祝宜年聽了,不痛快。

聊局勢?薛進坐在這,不客觀。

聊天下蒼生?安陽城這塊避世寶地都慘的連盒正經茶葉也買不到了,何況戰亂四起的別處,總不好把生靈塗炭橫屍遍野挂在嘴邊,不吉利。

就只能聊聊家裏事。

老爹笑着問薛進:“聽三兒說,親家要來安陽啦?”

“嗯,興許下月到。”

“好!太好了!”老爹誠心誠意的高興:“早該讓親家來!恁大婚她都不在,實為一樁憾事,這麽的,回頭我便命人把別院布置布置,好叫親家在安陽住的舒服,賢婿只管放心去亳州。”

薛進在桌子底下捏了一把楚熹的手:“多謝岳父。”

楚熹覺得自己現在特像淘寶客服必備的解壓玩具,薛進只要對老爹感到不滿了,就得捏她一把,然後再雲淡風輕的笑着應承。

楚熹盡數忍耐,預備等散席後和薛進算總賬。

祝宜年坐在薛進左側,稍稍垂眸,便能看到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

心裏酸澀的厲害。

自楚熹和薛進大婚那日起,這種不可遏制的情緒總是突然間湧上胸臆,令祝宜年極度不喜。

他素來清高,厭惡帝都官場的風月交際,厭惡權貴世族的糜爛肮髒,厭惡視妻妾為玩物的風氣,厭惡垂涎年輕少女美貌婦人,且為之不擇手段的卑劣行徑。

可他此刻又存着何等下作的妄想。

很長時間,祝宜年不敢輕易合眼,睡夢之中,萬千思緒再不受控,那些藏于內心深處的龌龊,肆無忌憚占據他的身心。

祝宜年從未這般厭惡過自己。

“先生,你怎麽了?臉色很難看呀,哪裏不舒服嗎?”

“……只是思及家中年邁的祖母,有些挂念,想回去看望。”祝宜年放下手中竹箸,目光落在老爹身上,沉聲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貴府叨擾許久,也是要辭別的時候了,我預備後日啓程,恐要勞煩楚城主幫我準備一艘船渡江。”

老爹怔住,沒承想祝宜年會突然提起要離開安陽,為別的事他還能勸說勸說,祝宜年想回去看望老祖母,實屬人之常情,他如何能阻攔,一時語塞,看向楚熹。

楚熹也很驚訝,她以為祝宜年該很清楚,薛進是不會那麽容易放他離開安陽的。

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當着薛進的面,楚熹不能同祝宜年打開天窗說亮話,只好另想托詞:“算一算,先生離家快一年了,是該回去看看……不過,眼下天還冷的很,先生近來身體又不好,怎麽受得住車馬勞頓呢,依我看再等兩個月也不遲,等春暖花開了,我自會讓人護送先生回帝都。”

薛進也勸:“如今各方勢力都在新帝手下争權,朝廷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先生此時回去,定會陷在那一灘爛泥中,何不等時局穩定?”

祝宜年決意歸都,自不會被這三言兩語說服,仍拿祖母做由頭,輕描淡寫的将楚熹和薛進的勸阻擋了回去。

楚熹無奈,可并未就此放棄。

她知道薛進那日說的話不是開玩笑的,祝宜年留,他敬重,祝宜年走,他必除去這個眼中釘。

楚熹雖摸不透祝宜年的心思,但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祝宜年死在薛進手裏。

宴席未散,祝宜年出去醒酒,楚熹忙對薛進道:“我再去勸勸先生。”

薛進全然不複方才挽留祝宜年時的懇切:“先生心意已決,娘子何苦多費口舌。”

楚熹皺着鼻子瞪他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先生!先生!”

楚熹一邊喚祝宜年,一邊追到他身側,有些急切的捉住他的袖袍:“先生走這麽快是要去哪。”

祝宜年微微皺眉,向後退了一步,那片袖袍輕輕從楚熹的指尖抽離。

楚熹曉得自己失态,可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深吸了口氣道:“先生究竟為何回帝都?”

祝宜年淡淡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

楚熹第一次打斷他的話:“我不信,除非先生是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我不會讓先生離開安陽的。”

“……”

“先生難道不知薛進為人?你若這會走了,他肯定要對你下手……”楚熹嘴不停的為祝宜年分析利弊,從薛進的意圖分析到帝都的形勢,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我終究是要離開安陽。”

“我知道先生一心想匡扶周室皇族,可朝廷早已無可救藥,必将走向覆滅,先生何必為了那樣一個朝廷,搭上自己的性命。”

見祝宜年不為所動,楚熹真的有些惱了:“先生怎麽這般冥頑不靈!”

祝宜年微怔:“你……”

楚熹這些話憋在心裏很久,左右都開了口,不妨痛痛快快的宣洩出來:“這天下由始至終便是一家做主嗎?那一塊陳年腐肉,割去了便能愈合嗎?換了皇帝又如何?民心不在,大勢已去,是先生一個人想救便能救回來的嗎?自古以來,經歷過多少次改朝換代,又經歷過多少次政權更替,先生憑什麽以為,周室皇族能長長久久的統治輝瑜十二州?”

“先生博學多智,分明有一身的本領,卻偏要在這件事上死磕到底,我是真想不通,你到底圖什麽,究竟是那一群在其位不謀其事的酒囊飯袋重要,還是天下千萬百姓重要,說難聽些,百姓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用汗珠子養活自己的,又不是他娘的皇帝一口飯一口湯喂大的,誰都不欠這一份養育之恩,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換!”

楚熹越說越生氣,氣的臉都紅了。

祝宜年看着眼前愠怒的少女,心裏泛起一陣陣波瀾。

她成長的速度太快,快的遠超他想象。

他做過太子伴讀,門生數之不盡,當中不乏滿腹經綸的清貴,學富五車的才子,可楚熹,是他遇到過最好的學生。

楚熹發洩完怒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髒話,見祝宜年一言不發的盯着她,莫名有點露怯,不由低下頭,搓着手指道:“……學生的意思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先生應當抛開那些執念,為黎民百姓謀安生,才不枉費多年寒窗。”

“你……是我的先生了。”

“沒有沒有,我真心這樣想。”

祝宜年輕笑了一聲。

楚熹以為他是冷笑,不由有些沮喪,甚至萌生出一種自己所敬重崇拜的人也不過如此的失望。

“三人行必有我師,少城主為何不能做我的先生。”

“嗯?”

楚熹猛地擡起頭,見祝宜年眼含笑意,并無半點作假,心中又歡喜起來:“先生是,覺得我,我說的對嗎?”

饒是經歷過那麽多事,已然可以獨掌安陽城,楚熹身上依舊有幾分天真純粹的孩子氣,只要一高興,兩只腳就不能穩穩當當的站在地上了,非得踮起腳尖,像是要原地蹦兩下似的。

祝宜年早注意到她有這小動作。

“你說的沒錯,周室必将走向覆滅,抛開執念,為黎明百姓謀安生才是正道。”

“那那那,那先生願意留在安陽了。”

“我要離開,并非為此。”

“那是為什麽?”

祝宜年再度沉默。

楚熹想了想說:“先生當真惦記祖母嗎?這也不難,回頭我寫封信送去晉州,讓外祖父派人到帝都去……”

“不是。”

“啊?”

祝宜年抿唇,似乎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可身體卻愈發的僵直。

楚熹感覺到他有很重要的話想對自己說,便強壓內心的焦灼,安靜的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祝宜年神色又恢複往常的模樣,淡淡地看着楚熹,眼中不含一星半點人間煙火氣:“身為先生,對學生抱有非分之想,于情于理,都不應當。”

“啊?什麽?”

楚熹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完耳朵,又懷疑腦子,她是不是喝醉了?所以胡言亂語,産生幻覺了?

祝宜年說,對她有非分之想。

這感覺比神仙下凡還邪門。

楚熹迷迷糊糊的眨了兩下眼睛,因為震驚傻了,反而顯得很鎮定:“先生是為這個要離開安陽?”

“嗯。”

祝宜年或許是打定主意要一走了之,這一走,就等同于生離死別,再無相見的可能,所以回答的很爽快。

楚熹更恍惚了。

她人格魅力放光芒,已經到了擋也擋不住的程度嗎,祝宜年居然喜歡她。

居然,這兩個字在楚熹心裏回蕩着,好一會才停歇。

理智漸漸回籠。

楚熹想,祝宜年會喜歡她,合理,她年輕貌美的,腦子還這麽靈光,說世間少有也不為過,誰和她相處久了能不喜歡她呢,當然,薛進那個瞎了眼的怪胎要除外。

稍微自戀了一下,楚熹又苦惱起來,祝宜年是最重禮數禮法的人,跟她隔着一層輩分,一層師生關系,喜歡上她對祝宜年而言,真就是痛苦且糟心。

楚熹換位思考,代入自己喜歡老爹,當即想一頭撞死,永永遠遠離開這個世界。

那祝宜年如何能坦然的待在安陽,怪不得認着死路一條也要走。

其實祝宜年不過比她大十二歲,老大就比老四大十二歲,完全是平輩,這事主要怨老爹,一上來就和祝宜年兄弟相稱,不然只這層師生關系根本不至于,又沒正兒八經行過拜師禮,祝宜年頂多算她的家教。

不管,怎麽着都不能讓祝宜年走。

等常州正式到她手裏,她就要開始動工了,這是一項大工程,得動員整個常州的百姓,她能任意支配安陽百姓,是因為安陽百姓對楚家有舊情,一大半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常州百姓就不同了,她沒本事一上任就讓常州百姓對她言聽計從。

祝宜年能把五軍将士捏到一塊,必定有辦法把常州百姓也攥成一團。

必須要把祝宜年留在安陽。

楚熹腦子裏的小算盤噼裏啪啦響,壓根沒有考慮過別的問題。

什麽能有讓常州今年的糧食産量較比去年上升百分之二百更重要?

沒有。

可要怎麽說才能讓祝宜年邁過這道坎呢?

喜歡她,只是先生對學生的喜歡……不行,估摸着祝宜年就是怕她這樣輕輕揭過,特地用了非分之想這麽重的四個字。

“先生。”楚熹看着那張儒雅當中存了幾分清冷的面容,難得放慢自己的語速,很小聲道:“別走吧,就留在安陽,算我求你。”

“……”

楚熹最怕別人對她用“求”這個字,尤其是從不開口求人的,像這種人,一旦開口,就是篤定了你不會拒絕。

因此楚熹近乎可憐的祈求:“留在安陽,行嗎,先生。”

她對不起祝宜年,她把祝宜年的感情當做籌碼,她實在是個罪人。

……

楚熹神情輕松的回到席上,老爹忙問:“如何,不走了?”

“嗯,先生說過陣子再走。”

“過陣子?”

不是立春,不是夏至,也不是入秋,是模棱兩可的過陣子,這和不走了有什麽區別。

老爹放下心來,飲盡了杯中之酒,他這杯酒喝得一滴不剩,就示意着該散席了。

老大便說道:“夜深了,妹婿還是早些回營吧,路上可要當心。”

大軍清早開拔,薛進要連夜回營,這事耽誤不得,他起身向老爹和兄弟二人告辭,而後看向楚熹。

老爹很有眼色:“三兒,還不快送送。”

楚熹的心思還在祝宜年身上,聽老爹這麽說,便輕輕的應道:“哦……”

應是應了,沒有動作。

薛進看出她心不在焉,敲了敲桌子,假客氣:“外面冷,不用送了。”

楚熹回過神,笑着站起身:“沒事,不冷,我送你到城門。”

府裏的奴仆早就套好了馬車,還很貼心的在馬車裏放了小火爐。

待上了馬車,薛進才問:“你是如何勸說的祝宜年?”

“就苦口婆心的講道理呗。”

“哼。”

楚熹不願多說,薛進也不再多問,只道:“薛軍紮營的地方離安陽不遠,有沒有動靜都寫信告訴我一聲。”

楚熹點點頭:“按日子,我是二十九來月事,有時候會推遲到月初,反正就那左右,你安心等消息吧。”

薛進手貼在她的小腹上,像診脈似的,閉着眼睛感受了一會道:“應該是有了。”

“你可真神,男孩女孩?”

“男孩。”

重男輕女,當你家有皇位要繼承……對,他家是有王位。

楚熹推開他的手,很不客氣道:“是男是女都姓楚,名字我都想好了。”

“你想了什麽?說來聽聽。”

“男孩就叫楚和平,女孩就叫楚安寧,是不是特別有寓意?”

“呵……楚和平,不知道的還以為跟你大哥他們一輩。”

“我大哥叫弘和,和字在後面好嗎。”看薛進一臉不服,楚熹問:“那要你取呢?”

薛進比她想的還早,早一百年。

“楚永昌。”

“真土,而且聽起來像個小縣城。”

“……”

讓楚熹這麽一說,薛進也覺得有點像小縣城了,沉思片刻道:“應該先取一個乳名。”

“這話有理,那取什麽乳名好呢……欸!都還沒動靜,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未雨綢缪總是沒錯,要不,就叫楚楚,男孩女孩都叫楚楚。”

“楚楚……這個可以啊,挺順口的。”

當然順口。

這是薛進冥思苦想一百年的結果。

他早在安陽做統領時就想過了,男孩叫薛楚,女孩叫薛楚楚。

“對了,常州巡撫的事你幾時給我辦?”

“二月初,我會命人再各城各縣張貼告示。”

楚熹心裏給薛進的底線是三月初,沒想到提前了一個月,驟然轉喜,撲過去道:“真的?”

薛進順勢将她摟進懷裏,冬日衣裳厚重,她體态又稍顯豐盈,這麽一抱便抱了個滿懷,很緊實,很舒服,薛進不由将臉埋在她身上。

楚熹只覺得小襖裏的中衣從裙腰裏松了出來,驚訝的低下頭,幾乎是用氣音說:“你做什麽啊,外面好多人呢。”

“剛剛沒摸準,這會覺得像個女孩。”

“少胡扯了!你……”楚熹想說你摸那地方,他就不對:“哪那麽容易就懷上。”

薛進擡眸,眉頭緊皺:“我說有就有。”

楚熹完全不懷疑薛進會是個好父親,他打心眼裏喜歡孩子。

“假若,我生不出來呢?”

“少胡扯。”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你可以假若,我為何不能?”

楚熹生不出來怎麽辦。

薛進沒想過,也不打算想。

楚熹生不出來,一定是怪他不夠努力,只要他足夠努力,總能生出來。

“回答我呀。”

“這假若不吉利。”

“那換一個,假若你生不出來呢?”

“……又不是我生。”

要說薛進這一身毛病裏,楚熹最讨厭的,非大男子主義莫屬,她哼笑了一聲:“你忘了,城南那劉掌櫃,成天罵他媳婦是不下蛋的母雞,納了一堆妾室,沒一個能給他傳宗接代,好不容易第三房妾室有了身孕,當祖宗似的供着,結果呢,是跟人家偷情才有的,鬧得滿城風雨,那不就是劉掌櫃自己不能生嗎。”

“……”

“其實,想開點,不管誰的種,總歸是叫他爹。”

“我不需要。”

“我沒說你啊,我說劉掌櫃。”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和基友讨論劇情,基友說薛添丁八成是着魔了,後院都起火了,還在這惦記孩子

PS:這章評論随即掉落紅包五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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