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65-二更

望塵山正兒八經的戰力只有柳玉一人, 可對上葉檀帶來的那二十個弟子,柳玉仍然綽綽有餘。

葉檀心知即使自己出手,也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勝過柳玉——畢竟早在多年以前, 柳玉距離飛升就只差一步了。

眼看自己這邊的人被柳玉打得節節敗退, 葉檀也不急着出手幫忙, 他抖抖衣袖, 飛身去向邵靈風的方向!

邵靈風年紀小,丹藥學得馬馬虎虎,劍術更是一竅不通。溫宜風見狀擋在前面, 可他根本接不住葉檀的招數, 頃刻之間便被打飛出去。

葉檀一把抓過邵靈風, 又一腳踹開試圖相助的褚星津。他的袖間飛出兩把短箭, 一左一右釘在褚星津的肩膀, 将他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自己則抓着邵靈風,落在遠處一塊巨石上。

“星津仙長,你們這麽大一座山,只有柳玉前輩一個人能打,這哪裏夠啊?”葉檀笑着看向柳玉, 遠遠遞了一個挑釁的眼神,“前輩,我知道你厲害,晚輩不是你的對手,但是, 我未必不能贏你。”

他低頭看向腳下的巨石。石頭表面光滑無比, 紋理清晰,石面上書“望塵”二字。葉檀踩踩石面, 又說:“星津仙長,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歸了我們平厄門,再交出沈海遙;二嘛——”

他打了一個響指,手掌中又出現一把短箭。他将短箭抵在邵靈風頸間,揚聲說道:“我這短箭可沒有眼睛,萬一傷了你們的寶貝師妹,就別怪我了。”

本以為邵靈風年紀小又是女流之輩,難免膽小又嬌氣,萬沒想到邵靈風梗着脖子剜了他一眼,罵道:“姓葉的,我自小生活在山上,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孬種!挾持我一個弱女子威脅師尊,你好慫的膽子!我們望塵山沒有你們平厄門厲害,但我們山上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縮頭烏龜!”

葉檀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說:“好厲害的一張嘴,罷了,本座說不過你。”

他念了個咒語,只見邵靈風雙唇似是粘在一起,再也張不開。

這時,遠處丹藥房慌亂跑出一個人。

萬雅風早餐之後便回去揀藥,直到剛剛聽到兵刃相接的聲音才意識到不對,匆匆跑出來查看情況。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這烏泱泱一群人是來做什麽的,也不知道師叔怎麽被這麽一群人纏住無法脫身。

他擡頭一看,只見師妹被一人挾持住,脖間已滲出絲絲鮮血。他正要沖上去,再一低頭——

他們的師尊倒在地上,左右肩膀各插着一柄箭,那箭深深刺穿了他的身體,師尊已是半昏迷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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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萬雅風驚呼一聲,趕緊跑到褚星津身邊,從懷中取出兩顆藥塞進他嘴中,又小心拔出那兩只箭。

與此同時,柳玉終于解決了那二十名弟子。他沒有什麽仙門道友過招時互相留一手的概念,出手便是取人性命的絕招。

終于收拾完這幾個渣滓後,他用劍一一挑起這二十人,串成一串丢到葉檀腳下,随後飛身一躍,落到褚星津身旁。

他的右手在褚星津肩膀兩處按了幾處穴位,幫他止了血,然後起身看向葉檀,冷冷說道:“放開靈風。”

萬雅風心性單純,平日裏沉迷煉丹藥,真要論起來,他恐怕還沒有邵靈風心智成熟。他哭着問:“師叔,這是怎麽了?”

聲音雖小,卻也傳進了葉檀耳中。那人說:“這位公子想必就是星津仙長的三徒弟萬雅風吧?萬師弟,你若想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不妨問問你的好師尊,為何願意為沈海遙一人,犧牲你們整個望塵山呢?”

溫宜風掙紮着向他們身邊挪去——方才他被葉檀的鞭子卷起後重重摔在地上,全身劇痛動彈不得。柳玉見狀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身旁。

“雅風,你別聽他胡說……”溫宜風氣息微弱,說話喘得厲害。

萬雅風趕緊過去扶住他,一邊給他喂藥,一邊說:“我不信,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說罷,他放下溫宜風,站起身擦擦眼淚,沖着葉檀的方向高聲說道:“你放開我師妹!”

“呵——”葉檀冷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好,那便換你來代替這個死丫頭!”

他一掌拍向邵靈風後心,同時左手收掌成爪,直指萬雅風!

萬雅風只感覺周身籠罩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葉檀飛去。

幸好柳玉及時出手。他左手拎起萬雅風的領口拽回自己的方向,右手聚氣凝結在邵靈風腳下讓她安穩落地,不過眨眼之間便輕飄飄化解了葉檀的攻勢。

葉檀面色陰冷,抛出骨鞭向柳玉揮來。

這骨鞭不僅柔軟,還可以自行收縮,盤在葉檀手上時只有短短一段,此刻竟能長達數米。

這骨鞭不愧是用人骨煉成的,自帶森森鬼氣,咆哮着向柳玉撲來。

柳玉向後躲閃幾步,見骨鞭仍在繼續延長,他索性擲出白玉簫。

一簫一鞭纏結在一起,骨鞭将白玉簫緊緊纏住,卻也無法再近一步,兩樣靈器互不相讓,誰也沒有占據明顯的上風。

這時,空中飛來一柄劍,劍鞘在半空中便落了地。

劍鞘底端的花紋精致卻不繁複,頂端則簡單刻着一個沈字。

骨鞭和白玉簫在僵持之中被打斷,那柄劍斜挑開骨鞭纏繞的縫隙,鋒利的劍刃錯開了一段段的骨節。

骨鞭像被燙到一般松開了,逃一樣躲回主人手臂。

來人助了柳玉一臂之力,可柳玉面上并無半份驚喜,反倒擰緊眉頭,面色不善地轉頭望去——

果然是沈海遙回來了。

沈海遙從褚鶴背上急急跳下來,半跪在褚星津身旁。

“師尊!”他低頭查看褚星津肩膀上的傷口,再擡起頭時雙目赤紅,怒視葉檀。

葉檀沒想到沈海遙竟然自己跑了回來,一時之間頗為震驚。

……這是他理解不了的。

他不能理解,為什麽沈海遙明明已經逃出去,卻非要回來自尋死路。就如同他同樣理解不了,為什麽望塵山上的人這樣團結,若換做自己,平厄門裏如果有人為了保全一名弟子而置其他人安危于不顧,只怕不等外人動手,他們自己就先亂作一團了。

沈海遙這才看清遠處那人的面容,他與褚鶴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都在後悔,那日回來後,竟沒有向師尊和柳玉師叔禀告過這件事。

事到如今,後悔于事無補。

沈海遙站起來,面色平靜地看着葉檀,問道:“你找我。”

葉檀點頭,“上一次見面沒有完全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海遙莫要怪我。”

“為什麽要找我,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葉檀驚訝道:“你不知道?”

沈海遙誠實道:“我不知道,但不管你想得到什麽,都不是你對其他人動手的理由。我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許再動他們。”

不等葉檀同意,柳玉便強硬抓住沈海遙的手臂,道:“海遙,不要胡鬧!”

沈海遙輕輕搖頭,“柳玉師叔,你和師尊總不可能護我一輩子,先前這麽多年,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事情,讓我自己去面對吧。”

柳玉不回答,只是始終沒有松開他的手。

就在這時,褚星津終于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睛看到沈海遙,先是一愣,随後大怒,“誰讓你回來的?!”

沈海遙嘴裏發苦,“師尊,我怎麽能扔下你們不管?”

褚星津重重嘆了口氣,他勉強着在萬雅風的攙扶下坐起,搖頭道:“罷了,罷了。”

他流了太多血,臉色蒼白得緊,說話時中氣不足,聽上去很沒有威脅性,只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壯感。

他說:“葉檀,你今日敢來,必定不會只帶二十名弟子,我知道,今日你不達目的勢不會罷休,但我告訴你——”

褚星津推開萬雅風扶住自己的手,顫巍巍起身,“我們望塵山,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你想帶走我徒弟,只能攆着我的屍體過去!只要我褚星津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帶走沈海遙!”

褚星津話音剛落,只見柳玉飛身一躍,素白底色的衣袖中直直飛出兩把短刀擊向葉檀。

葉檀揮鞭甩開,腳尖一點離開那塊巨石。

他無意與柳玉正面交鋒,費時費力不說,贏面也并不大。正如褚星津所說,先前那二十名弟子不過是同他一起來探虛實的,平厄門的大批人馬還在路上,想抓走沈海遙,并不急在這一時。

左右這望塵山,今日注定會被攻下。

但柳玉并不打算多浪費時間。他一擡手,又是幾把短刀飛出。趁着葉檀躲閃的工夫,柳玉已經逼近他身前。

葉檀一時不覺,小腹被劃出兩道傷口。

他掐了個口訣止住血,不得不認真起來,出招愈發狠絕,只是次次都差了那麽一點,始終難以傷到柳玉。

另外那邊,褚鶴和萬雅風已經取來藥物為幾人包紮。

葉檀見狀更加心煩意亂。修仙之人極易受心境影響,葉檀心亂如麻,招式逐漸亂了節奏,又勉強過了幾招後,終于露了疲态。

萬幸此時身後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平厄門的第二批人馬趕到了!

葉檀露出勝利的笑容,他揮鞭劈開柳玉的劍勢,骨鞭柔柔卷住對方的手臂。

柳玉修的劍法一向以招式霸道出名,對付鞭子這種以柔克剛的武器并不很擅長,他試着掙了掙,與葉檀短暫地陷入了僵局。

這骨鞭雖柔軟,但極難斬斷。好在柳玉也并不只有這柄劍可以用,他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知道葉檀的救兵到了,于是以空閑的左手出掌,隔空劈斷了不遠處幾棵高大的喬木。

幾棵大樹頃刻倒塌,重重向山下滾去。

這辦法笨拙卻十分有效,很快山下便傳來了痛苦的人聲。

葉檀氣絕,卻苦于實在無法脫手營救——他須得用盡全身氣力,才能勉強制住柳玉。

他面容扭曲,清秀的臉龐此刻看上去只剩猙獰,“柳玉,你非要跟本座作對是不是?我告訴你,就算你今日贏了,往後也休想在平厄門手下讨到便宜!”

柳玉絲毫不為所動,“你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只關心海遙的安危,只要能護住他,我管你是誰?”

就在戰局僵持不下的時候,天色突地陰沉下來,幾乎瞬間便烏雲密布。

厚實的雲層中閃過幾道刺眼的閃電,随後雷聲滾滾,聽來使人聞風喪膽。

沈海遙不敢置信地盯着天空,下唇不受控制地哆嗦幾下。

他揪緊褚鶴的袖子,心中的恐懼溢于言表。

這是……

同樣恐懼的還有褚星津——他大概是在場幾人中,唯一一個親眼見過這番景象的人了。

他呆愣站在原地,目光從頭頂密布的烏雲緩緩移到柳玉臉上。

他無法從柳玉身上看到半分情緒的波動,即便在此刻,那人也依舊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模樣。

可是褚星津卻清楚地知道這意外的天氣意味着什麽……

柳玉的天劫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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