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長幽雪昙

……

宋明和蔣安在外頭喊價, 三皇子和小花呆在裏頭吃點心喝茶。

小花呆吃了兩塊豆兒糕、三塊棗糕、一塊杏仁糕、還有幹果蜜餞、若幹。

三皇子看着她吃，起初還覺得她可愛，後面神色逐漸驚嘆。

“小昙, 你是真能吃啊。”

小花呆有些不好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五香糕，癟癟嘴：方才明明是殿下一個勁兒勸她吃的。

三皇子好笑：“別吃了，吃多了積食。一會兒回去還有晚膳。”

小花呆放下手中的五香糕, 乖巧點頭。

三皇子掏出帕子, 想為她擦去嘴邊的粉屑，小花呆卻側身想避開。

“別動，一臉粉屑, 丢了本殿的臉。”三皇子皺眉。

小花呆不敢動了。

繡荷姐姐說，她出門代表的是三皇子府的臉面, 不能丢臉的 。

于是三皇子拿着帕子，仔仔細細給她擦幹淨了臉, 他左看右看，瞧見這張小圓臉又恢複了幹淨潤滑, 才滿意的将帕子收起。

小花呆不吃點心, 便覺得有些無所事事，她眨巴着透亮的眸子望三皇子, 一臉懇求的模樣。

三皇子被她望了幾息, 渾身又麻又癢，像是被螞蟻啃咬一般, 終于, 他敗下陣來, “行了行了, 你想說什麽？”

小花呆軟軟一笑, 露出兩個讨巧的梨渦，“殿下，您好像很了解南月國，還有那個王子，能講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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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哼。

方才他就瞧見了，曹掌櫃提到南月王子，小花呆眼底都亮了三分。

他下不願提那什麽南月王子呢。

可小花呆想聽。

望着她晶晶亮的眸，三皇子嘆氣服輸：“我知道你喜歡南月國，若不是近些年南月國混亂，我倒是能找機會帶你去南月國游歷一番。”

“混亂？”小花呆一顆心懸起，連忙問。

三皇子點頭，“南月王久病在身，又子嗣單薄，他只有長明王子一子，長明王子死後，南月後繼無人，南月王的妹妹百秀長公主便想承襲兄位。”

小花呆驚訝，“公主不是女子嗎？”

三皇子微笑，“南月國和我朝習俗不同，男女皆可承襲王位。但又有傳言，南月王還有一女流落民間，長明王子已死，這位公主倒是更名正言順。于是南月朝中長老便分為兩派，互不妥協。”

小花呆愣了半晌，才理清楚其中關鍵：“也就是說，姑姑和侄女都想繼承王位。所以她們打了起來？”

三皇子伸手點了點小花呆的腦門，“差不多就是這般，真聰明。”

不過小半個時辰，宋明便代三皇子競拍下了四株長幽雪昙。

三皇子見事情辦妥，起身便要走，曹掌櫃連忙過來相送，他躬身走在三皇子身邊，壓低聲音，“殿下放心，一會兒小人便派人将八株昙花送到府上。”

三皇子微微颔首。

“這些雪昙再過半月就要進入花期，不過這長幽雪昙嬌貴得很，不好養活，小人為了照料這些昙花，特意從南月國請來了數名花匠，三皇子若是不嫌棄，小人派一名花匠去府上幫忙照料？”

曹掌櫃和三皇子打交道多年，他深知三皇子雖然喜愛花草，卻并不擅長打理花草。

若是這八株雪昙去了三皇子府養幾天就死了，三皇子怕是會遷怒于他，故而做此提議。

三皇子輕呵一聲，“我府上有花仙，還怕養不活幾株昙花？笑話！”

曹掌櫃一臉莫名。

什麽花仙？

他做花草買賣幾十年，怎麽從未見過花仙？

三皇子帶小花呆回了府，不多時，八株雪昙也被送來了。

蔣安讓人将八株雪昙搬入聽香院：

“小花呆，這些雪昙要擺放在哪？”

只見那送花随行的花匠躬身道：“雪昙喜陰，還請貴人将它們放置陰涼處。”

小花呆淺淺一笑，“嗯，是這樣的，先将花兒放在廊庑下吧。”

于是衆人便按照小花呆的指點，将八盆雪昙搬到院內廊庑下。

事畢，送花人與花匠行禮告辭，那位花匠卻神色有些不舍和猶豫。

他再次望向西面廊庑下那幾株雪昙，忽然又轉身面向小花呆躬身一禮：

“姑娘，雪昙嬌弱，喜潮，忌曬，還請貴人費心照料。”那人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是瑞朝人。

小花呆微楞，連忙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的。”

那人又再次朝小花呆一拜，“多謝。”

送花的管事急忙對三皇子解釋道，“三皇子恕罪，這人便是來自南月國的花匠，這些雪昙先前都是他在照料，眼下分離，難免不舍。”

三皇子見識了小花呆這般的花癡，見花匠不舍花兒，并不奇怪，“無妨。”

待衆人離開，三皇子一身銀白華袍，身形如玉，他面對小花呆，溫笑低語：

“小昙，喜歡這些昙花嗎？”

小花呆點頭。

這些花兒來自南月國，是長明王子培育出的雪昙，她自然喜歡。

三皇子呵呵一笑，“喜歡就好。送你了。”

小花呆這幾日情緒不佳，定是因為那日他的話傷了她的心。

姑娘傷了心了，就要哄。

哄姑娘這件事，他沒做過，但不妨礙他會。

哄姑娘嘛，就是投其所好。

小花呆喜歡花兒，他多送她幾株花兒，她就會高興起來了。

她高興起來，他便又是她最喜歡的人了！

三皇子勝券在握，躊躇滿志！

他笑眯眯的望着小花呆，卻見小花呆神色淡淡，沖他微微福身，“謝殿下。”

看起來，并沒有什麽歡喜之色。

三皇子又惱又詫異：“我送你雪昙，你不高興嗎？”

“高興呀。”小花呆點頭，神色依舊平淡如常。

“你這叫高興？你不應該歡喜大笑麽？”

小花呆腦袋微歪：“……可是殿下，這花兒，你不送我，也是在這兒由我照料。你送我，也是擺在這兒。”

所以，這些昙花，殿下送不送她，又有什麽區別？

“……”

好像，也是。

三皇子神色郁郁，回了屋舍。

小花呆覺得殿下有些怪，但她無心多想，這些昙花剛剛來聽香院，人生地不熟的，一定不習慣。她得多陪陪她們。

“小雪，你們別怕，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小花呆蹲在幾株昙花邊，開始細細查看她們的枝葉及盆中土。

……

晚膳，三皇子心不在焉，不過吃了幾口，便放下了銀筷。

宋明侍立在旁邊，瞧見三皇子如此，連忙問，“殿下，今日這些菜不合您胃口嗎？”

三皇子搖頭，眉心擰緊，神色凝重。

見三皇子這般神态，宋明急了，額間滲出冷汗，“怎麽，難道、難道是飯菜有毒？”

這不能夠啊？

食材是蔣安親自挑選送入小廚房，飯菜是李伯親自做的，而後經過繡荷、春兒的手送來，怎麽會有人下毒？

三皇子擡頭，瞪向宋明：“不是。本殿有話問你。”

宋明頓時心中七上八下，殿下神色如此肅穆，該不是什麽了不得大事吧？

宋明剛想跪下，卻聽殿下音色沉穩道：

“你和春兒好了多久？”

“？”

宋明一怔，而後滿臉通紅。

他和春兒好上這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瞞着衆人，殿下怎麽知道的？

“殿下……您，您知道了？”

三皇子呵了一聲：“本殿又不是瞎了。方才春兒端來吃食，你們偷偷對視了四五次。”

宋明撓了撓腦袋，讪讪道：“殿下，小的、小的和春兒，是日久生情。”

自打三皇子開府，春兒和宋明便是三皇子身邊的服侍的人，如今也四五年了，這兩人平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好上了也不奇怪。

三皇子點頭，“既然好上了，大大方方同我說便是，我許了你門的婚事。怎的私底下眉來眼去，成何體統。”

宋明扭扭捏捏，“春兒不願。”

三皇子驚奇了，“怎的？竟是你一廂情願？你連個姑娘都搞不定？”

真是個廢物點心！

“不，不，春兒也是喜歡我的。但春兒說，現在還不想成親。”宋明連忙解釋。

“為何？既是兩情相悅，為何不想成親？”三皇子不解。

宋明垮着臉，“春兒說，成了親就要生孩子，以後只能當府裏的老媽子了。她說還想當侍女，松快幾年。”

“……”

三皇子眉心微皺，目光瞪向宋明：“沒用！你身為我的貼身長随，竟如此窩囊！”

哄不到姑娘與他成親，連生孩子都不願。

宋明苦着臉不吭聲。

三皇子繃着臉，半晌，“罷了，你既然和春兒好了幾年，那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哄姑娘吧？”

“？”

宋明現實驚訝，而後恍然。

所以殿下問了這許多，只是為了知道如何哄姑娘？

小花呆，真有你的！

竟惹得殿下如此為你費神！

“殿下，您不妨多尋些機會，和她親近親近，一來二去，你們的感情自然好了。”宋明傾身向前，壓低聲音道。

三皇子眸色微亮。

親近？有理！

他明兒就試試。

……

翌日，酉時初。

小花呆正坐在廊庑下，給昙花澆水。

昙花多數不喜直曬，長幽雪昙亦是如此。

小花呆已經讓蔣安幫她做一個小花架，她打算将花架放在花房的窗戶邊，将雪昙養在屋內。

八株雪昙，有的昙花已經有了花苞。

小花呆坐在小木凳上，一手輕輕碰觸着花苞，一手托着腮，喃喃自語：

“你們是長明王子培育出的雪昙，開花一定很好看吧。”

“原來，南月國的人真的很愛花草。長明王子是這樣，昨晚那個花匠哥哥也是。”

“真想去南月國看看呀。”

她嘀嘀咕咕，并未注意到有人悄悄走到她身後。

福樂本想是悄悄吓唬一下小花呆，卻冷不丁聽到小花呆提到南月國，頓時也驚呼起來，“呀，你也喜歡南月國！”

小花呆被福樂吓了一跳，一個不穩便從小木凳上摔下來，福樂急忙去扶她，可福樂力氣小，哪裏扶得住小花呆，于是兩個小姑娘一起滾到了地上。

小花呆怕福樂摔傷，便抱住福樂，墊在下面，這一會兒的功夫，立即有侍從過來扶起兩人。

蔣安吓壞了，連忙問，“公主，您沒事吧？”

福樂站穩身姿，擺擺手，“沒事。”

她說罷上前一步，湊近小花呆，揚着鼻子在小花呆身上聞了聞，“小花呆，你好香啊。”

方才福樂趴在小花呆身上，聞到了一陣淡淡香味兒，和平時宮裏娘娘的那些熏香完全不一樣。

清雅怡人，沁人心脾。

小花呆不習慣福樂這麽靠近她，本能往後退。

福樂連忙湊近：“你別躲呀，給我聞聞。”

福樂向前貼近，小花呆向後躲，不料身後便是牆壁，小花呆躲無可躲，背後貼着牆，一臉不知所措。

福樂上前，伸長脖子湊近小花呆頸邊，低頭正要去聞——

周遭衆人呆若木雞。

公主這是算是欺負小花呆嗎？

那他們要救小花呆嗎？

女人欺負女人，算欺負嗎？

聞一下，沒什麽的吧？

“你們在幹什麽！”

大夥兒正懵然，冷不丁聽到一聲爆喝！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三皇子一身緋色官服，立在院門前，正滿臉怒氣瞪着福樂。

福樂扭頭過去，驚得怔了半晌。

剛才，是三皇兄吼她嗎？

三皇兄出了名的随和、寬厚、脾氣好，她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三皇兄怒目圓睜，大聲呵斥。

三皇子陰着臉，快步如飛，幾步便走了過來，衆侍從紛紛讓開。

三皇子走到福樂面前，一把拽住福樂的胳膊，将她從小花呆跟前拉開，而後冷眼瞪她，“你在做什麽！”

他方才一進院門，便瞧見福樂貼在小花呆跟前，伸長脖子要去輕薄她！

可恨！

他都沒碰過小花呆，倒讓福樂搶先了？

即便福樂是女子，是他妹妹，那也不行！

福樂有些發懵，“我聞她啊！”

三皇子臉色更黑。

聞？！

他冷聲問，“你好端端的，聞她做什麽？”

“她好香啊。三皇兄，你不知道嗎？小花呆有香味兒，要湊近聞才聞得到呢。那個香味很特別。”

三皇子愣住。

他先前有幾次和小花呆貼近，卻總是無瑕顧及，隐隐的聞到香味，只當小花呆長期和花兒作伴，身上有話味也并不奇怪。

難道，她身上有味兒？

三皇子忍不住看向小花呆。

“你聞呀，真的有！很淡很淡的。”福樂推了推三皇子。

三皇子霎時面皮發燙，他低咳一聲，“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福樂，你怎麽又來了？”

三皇子側身擋在小花呆面前，不許福樂靠近小花呆。

福樂癟癟嘴。

“三皇兄，你這說什麽話？我的千瓣蓮在你這兒，我當然要來看看。”

三皇子依舊一臉冷色，“你來看花便看花，不要招惹小花呆。她膽子小，經不得吓！”

福樂氣結，“我怎麽她了？我、我還特意給她帶了鮮果！”

說罷，福樂伸頭沖着小花呆招手：“小花呆，是南月的貢品荔枝喲，想不想吃？”

荔枝甘甜多汁，猶如仙果。更別說南月的貢品荔枝了。

小花呆咽了咽口水，乖巧點頭。

她好想吃呀。

福樂指了指侍女手裏的食盒，“過來，我們一起吃。”

小花呆不敢動，她望着福樂，又柔順又可憐，聲音軟軟綿綿，“那你能不能別聞我了？”

福樂斜眼瞧見三皇子一臉鐵青，她哪裏還敢再去聞小花呆，只得笑道，“不聞了，不聞了。走，我們去賞花吃荔枝。”

于是兩個小姑娘坐在桂樹下吃荔枝，三皇子在旁邊盯着福樂，就怕她又意圖不軌。

福樂瞧見放在院子中央的兩缸蓮花看着的确比前兩日精神了許多，頓時贊嘆：

“小花呆，你真厲害。”

小花呆嘴裏含着荔枝肉，沖着福樂淺淺一笑。

福樂看得心花怒放，“好吃吧，下次還有荔枝，我差人給你送來。”

三皇子坐在旁邊臉色清冷，“不必。”

不就是一盒荔枝麽？有什麽了不起的，等過些日子，瑞朝荔枝進入果期，他便讓人每日買一籮筐回來，讓小花呆吃個夠。

福樂仰頭睨他，“三皇兄，我是給小花呆吃，又沒給你吃，你拒絕什麽？”

三皇子：……

福樂嘻嘻一笑，“三哥，吃吧，荔枝還多着呢，我請你吃。”

三皇子冷哼，“誰要吃！”

小花呆坐在兄妹兩人中間，她悄咪咪看了看福樂，又瞅了瞅三皇子，拿了個荔枝，剝開後遞給三皇子。

福樂捂嘴笑。

三皇子看了看眼前的荔枝，又瞧了瞧正瞪大杏眼望着他的小花呆，終究是無法狠心拒絕，

他嘴角忍不住抿出一點笑，伸手接過那顆被剝開了一半的荔枝，吞進口中。

福樂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咦！

三皇兄果然騙她，他明明就是很喜歡小花呆嘛。

不過，她也很喜歡小花呆。

如果小花呆能做她的三嫂，好像也還行。

作者有話說：

宋明：春兒不願嫁我。

三皇子：廢物。

片刻後。

三皇子：你知道怎麽哄小姑娘嗎？

宋明：……感謝在2022-06-10 09:29:27~2022-06-11 09:11: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5260595 2瓶；栀夏1640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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