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琴瑟和鳴

昨夜小花呆和三皇子徹夜賞花, 直到三更過後,十數昙花綻開,小花呆和三皇子又将八株雪昙搬回花房, 這才各種回房安寝。

三皇子卯時起床上朝, 朝會後,皇帝留他去紫華殿對弈。

皇帝捏着一枚黑子,忽然開口:

“昨夜我和你三皇叔徹夜長談。他說了一事。”

定南王排行三, 是皇帝的三弟。

三皇子不語。他猜到, 三皇叔定是提及了南月國之事。

“阿行,你如何看?”

“興兵事關重大,兒臣不敢妄言。”三皇子連忙道。

“朕想聽你說。”

“父皇知道, 兒臣一向閑散,喜歡過快活的安逸日子, 刀光劍影你死我活的,實在煩人。”

皇帝聞言搖頭嘆氣, “你啊,什麽都好, 就是少了點抱負。不過, 此事的确有待商榷。為了一本《千花錄》興兵,确實不妥。”

“父皇英明。”

“也罷, 昨日正巧有南月奏本入京, 南月王欲派使者入京朝拜,若是能讓他們交出《千花錄》, 便是兩全其美了。阿行, 屆時便由你接待南月使臣吧。”

“兒臣領命。”

三皇子出紫華殿的時候, 恰巧撞到了福樂公主。

福樂瞧見三皇子, 頓時眼睛發亮, 她連忙上前,“三皇兄,你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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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神色清淡,“怎麽,你千瓣蓮又死了?”

“……”

福樂癟嘴,她顧不上和三皇子鬥嘴,連忙說:“你不知道啊,你離開這幾天,小花呆被欺負慘了,我前兩日去找她玩,才知道她回了家。三哥,你得為小花呆出頭啊!”

三皇子神色不變,哦了一聲。

福樂見他這般,急得跺腳,“哎,你怎麽不急呢?你不是喜歡她嗎?趕緊去把她找回來啊,我還要跟她玩呢。”

三皇子聞言,眸色微暗。

他想到福樂那日貼着小花呆聞小花呆,心中便暗暗不快。

若是讓福樂知道小花呆已經回府,那福樂豈不得天天要去找小花呆玩,時不時便輕薄小花呆?

想到那個畫面,三皇子心生不快。

于是三皇子道:“找她作甚,她既然喜歡回家,就讓她在家裏待個夠。”

福樂詫異極了。

她不是瞎子,她先前去了幾次三皇子府,親眼瞧見三皇兄對小花呆的态度,知道三皇兄十分在意小花呆。

怎麽眼下,三皇兄好像不在意小花呆一般?

“三哥,你真不管小花呆了?”福樂眉心微凝,“你不管她,那你告訴我,她家在哪?我讓她進宮和我玩。”

三皇子一聽,連忙道:“不成。她不喜歡進宮。咳,我過幾天再去接她回府。”

“……”福樂狐疑的瞅着三皇子,片刻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三哥,你是不是和小花呆鬧別扭了?”

福樂掩唇低笑,“唉,我懂。但你府裏多了兩個侍妾,小花呆嫉妒難過是正常的呀。你呀,得哄着她點兒,快些把她接回來吧。”

三皇子心裏冷笑。

嫉妒難過?

若小花呆真的因為那兩個侍女嫉妒難過,他真是要一蹦三尺高。

可惜,小花呆并不嫉妒。

她不在意他。

……

是夜。

這夜起了風,還下了雨。

小花呆撐着傘,給花兒哼曲。

細雨沙沙中,她仿佛又聽到了有悠揚的曲聲與她相和。

小花呆懵懵懂懂,她轉身回望,只見三皇子窗戶半掩。

三皇子在做什麽呢?

小花呆微微轉身,腳尖朝着屋舍,向前一步。

片刻後,她又收回了腳步。

她抿着唇,輕輕搖頭。

她只是侍女,殿下的屋舍,她是不能随便進去的。

小花呆舉着傘,回了後院。

……

小花呆正要回自己的寝舍,卻隐隐聽到了風雨聲之外,有一些奇怪的聲音。

似乎是,有人在哭。

小花呆豎着耳朵,仔細傾聽,發現哭聲好像是從柴房那邊傳來的,小花呆抿嘴,而後走到柴房的木窗下,果然聽見是有人哭。

是沁芳姐姐和沁華姐姐在哭。

小花呆神色遲疑,她其實不太喜歡沁芳和沁華,她們對她很兇,還說要她“沒好果子吃”。

可聽她們哭着,小花呆又有些不忍心。

這小柴房門朝着聽香院外頭,小花呆進不去,只能趴在窗戶邊問,“沁芳姐姐、沁華姐姐,你們怎麽了?”

沁芳和沁華正抱頭哭着,忽然聽到有人出聲,吓了一跳。

很快,兩人反應過來,是窗戶外有人。

兩人連忙走到窗戶邊,“小花呆,是你嗎?”

小花呆點點頭,“是我。沁芳姐姐、沁華姐姐,你們為什麽哭啊?”

沁芳、沁華聽了半夜的風聲簌簌,竹林沙沙,鬼怪低語,被吓得睡不着,這會兒忽然聽到小花呆的聲音,頓時淚流滿面。

“小花呆,有鬼啊。屋外有鬼!”沁華啞聲哭喊着。

小花呆外頭,“鬼?怎麽會呢?我從來沒見到過鬼呀。”

“真的有!”沁芳也開口了,“你是沒聽到,外頭竹林裏漆黑一片,時不時傳來奇怪的尖嘯聲,那,那是鬼的聲音!”

“我聽老人說,竹屬陰,妖鬼精怪喜歡藏身竹林,屋外的竹林,一定有鬼!”沁華哽咽着。

小花呆愣住。

有鬼嗎?

可她怎麽從未見過鬼?如果真的有鬼?阿娘為什麽不來見見她?

“沁芳姐姐,沁華姐姐,你們別怕。就算有鬼,也不用怕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鬼真來了,也沒關系的呀。沒準還能一起說話呢。”

“……”

沁芳、沁華僵住。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但,生而為人,為名為利,為權為勢,有幾個人沒做過虧心事?

有幾個人手裏幹幹淨淨,不沾塵污?

沁華打了個冷顫,“那、那如果做了虧心事,怎麽辦?

小花呆擰眉,“那。就沒辦法了呀。既然做過虧心事,就要償還。很公平。”

“……”沁華手心捂着嘴,痛哭起來。

屋外的那些鬼,會不是是來報仇的?會不會要她償命啊?

這些年,她的确害過人,但她也是沒法子呀。

小花呆陪着沁芳、沁華說了一會兒話,便去歇息了。

沁芳、沁華聽着屋外沙沙、尖嘯聲不斷,哆嗦了一整夜。

這日十五,官署休沐。

三皇子沐浴更衣,想帶小花呆去城外大明池賞荷。

大明池蓮花連綿數裏,每年六七月,京中人便喜好去大明池游湖賞花。

三皇子命人準備,正欲出門,不料二皇子到訪。

三皇子聽小厮禀報,頓時皺眉。

定南王上京,帶來了數匹冰絲蜀錦。

這種錦緞做衣裳,衣裳不但輕薄透氣,還十分涼快,夏日炎熱,冰絲蜀錦是宮中衆位娘娘的心頭好。

定南王帶來冰絲蜀錦一共二十匹,皇後得六匹,四妃各得三匹,還剩兩匹。

剩下這兩匹,淑妃想要,說是天熱,想給剛出生的孫女做衣裳。

蘭妃也想要,說她天生怕熱,受不住夏日炎炎。

兩妃争執,最後蘭妃對着蘭花垂淚,哭了大半日,皇帝一時心軟,便把剩下兩匹給了蘭妃。

聽說淑妃發了好大的脾氣。

為了這茬,二皇子今日來,定不安好心。

二皇子不肯去正廳用茶,直奔聽香院。

三皇子只得相迎,“二皇兄,今日怎麽有閑心來我這兒?”

二皇子輕笑:“我聽說你得了幾株南月來的雪昙,聽說這昙花是南月王子培育出的新品,與衆不同,二哥我好奇,想來看看。”

三皇子哦了一聲,眉峰一挑,“那這會兒怕是看不成了,昙花夜間綻放,二哥晚上再來吧,蔣安,送二皇子。”

旁邊的蔣安,立即做了個請的手勢。

被趕的二皇子神色一僵,而後又樂呵呵笑了起來,“來都來了,這麽走豈不是白跑一趟,也罷,既然賞不了雪昙,賞賞你院中其他花兒,也成。”

三皇子面無表情,二皇子咳嗽一聲,瞪向蔣安,“還愣着作甚?本殿要和三皇子品茶賞花,快些準備。”

蔣安只得在院中桂樹下安置了木凳茶幾。

二皇子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而後嘆息:“有茶、有花,卻無樂,實在遺憾。”

随後,他望向三皇子,“對了二弟,聽說前陣子父皇賞你兩個侍女,是尚儀局的司樂宮女,想必定擅音律,不若讓她們來演奏一曲?”

“不過略知皮毛,有什麽可聽的?”二皇子冷冷道。

“三弟此言差矣,不聽聽怎麽知道好不好?對了,怎麽不見那兩女,難道說,三弟不喜歡父皇賞賜的侍女,将她們趕出府了?”

皇帝的賞賜,豈能不喜歡就不要?

這是大不敬。

三皇子倒不怕皇帝罰他什麽,只是二皇子若是就此大做文章,怕是要連累母妃。

三皇子只得對蔣安道,“讓她們過來奏樂。”

蔣安連忙出院安排。

沁芳、沁華自打搬到柴房後,被安排打掃竹林、洗衣,入夜又被竹林沙沙聲驚吓,連日勞作加擔驚受怕,才幾日功夫,便憔悴了許多。

兩人各自抱着琴、琵琶進了聽香院,在兩位皇子面前福身行禮。

二皇子瞧見了她們,大吃一驚。

只見兩女穿着粉色侍女服,面如菜色,神色憔悴,仿佛被霜打蔫的枯草一般,和數日前光鮮亮麗相比,判若兩人。

“你們,你們怎麽變成這樣了?”震驚之下,二皇子脫口而出。

三皇冷笑:“二皇兄,聽您這話,似乎是認識她們?那麽二皇兄不妨同我說說,她們之前是什麽樣子的?”

二皇子自覺說錯話,連忙找補:“三弟,你誤會了。我之前從未見過她們。只是,我聽說她們是司樂宮女,父皇賞賜她們服侍你,想來樣貌不會太差,今日一見有些吃驚,才口誤說錯了話。”

“原來是這樣。其實二皇兄認識她們也沒關系,如果二皇兄喜歡她們的話,盡管把她們帶走。”

此話一出,沁芳、沁華頓時眼中發亮,望向二皇子。

三皇子府這個鬼地方,她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若是二皇子能将她們帶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二皇子連連拒絕,“這不成,她們可是父皇賞賜給你的,三弟可別害我。”

聞言,沁芳、沁華臉上難掩失落。

兩女臉上的神色,被三皇子看得分明。

而後,三皇子命沁芳、沁華奏樂,這兩人連日擔驚受怕,哪裏還有心思奏樂,曲調零落散亂,難以入耳。

一曲畢,二皇子只覺腦袋瓜嗡嗡作響。

這彈的是啥啊?吹命符嗎?聽得他頭都疼了。

三皇子淡笑,“二皇兄覺得如何?”

二皇子僵着臉:“尚可。”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花房廊庑下,正給昙花澆水的小花呆,楊聲道,“三弟通音律,有她們兩人相伴,琴瑟和鳴,羨煞旁人啊!”

“還是三弟好福氣,這還未迎娶正妃呢,身邊便有如此佳人作伴。我呀,就不在這礙眼了,二哥走了,你慢慢品茶聽曲,不要辜負佳人!”

蔣安送二皇子離開,三皇子臉色頓時鐵青。

繡荷連忙将沁芳、沁華帶走。

待蔣安回來,三皇子低聲吩咐:“這幾日對沁芳沁華看管松散些,讓她們有出府的機會。”

蔣安點頭,“是。殿下是懷疑,她們是二皇子安插的人……”

三皇子瞥了蔣安一眼,“不是懷疑,是肯定。待她們和二皇子的人接洽後,便立馬拿下,人贓并獲。”

“小的明白!”

安置好事情,三皇子心中的不快一掃而空。

他瞧見小花呆今日穿了身淺碧色衣衫,于是回屋換了一身墨綠長袍,而後慢悠悠走到小花呆身邊,傾身貼近她:

“走,我們去大明池賞花去。”

小花呆抿着唇,半晌才慢慢吞吞道:“殿下,我還有很多活要幹。”

三皇子挑眉,“回來也不遲。昨夜咱們不是說好了,今日一早去賞花?”

這小花呆,怎麽總是出爾反爾。

小花呆噘嘴,語氣悶悶的:“清早去天涼,這會兒去太熱。”

三皇子愣了一下。

因為二皇子忽然造訪,此時已經過了巳時,日頭高升,外頭炎熱。

“我們在畫舫賞花,不會熱的。”

小花呆低着頭,撥弄着自己手指,不肯說話。

三皇子這會兒終于回過味來,他心頭一陣狂喜,湊近小花呆,輕聲問:“你是不是氣惱了?”

小丫頭終于懂得吃醋了。

小花呆不做聲。

“因為我聽了沁芳、沁華她們奏曲?”

見小花呆氣鼓鼓的,三皇子忍着激動,繼續道:“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聽,是二皇兄要聽,我才被迫聽的。”

小花呆這才擡起頭,望向三皇子,“我,我知道不該背後議論他人,可我覺得沁芳姐姐、沁華姐姐不好。”

“哦?為何不好?”三皇子努力壓着唇角,故作淡然問。

“她們很怕鬼。沒做過壞事的人,是不會那麽怕鬼的。”小花呆一本正經道。

三皇子鄭重點頭,“對,你說的很對。她們不是好人,以後,我再也不見她們了。”

小花呆點頭,心裏頭那股煩悶,忽而就沒了。

“現在,我們能去賞花了吧?”三皇子說罷,伸出手,隔着衣袖,捉住小花呆的手腕,領着她向外走去。

……

小花呆跟着三皇子坐了馬車,去了城外的大明池。

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到了大明池北岸。

三皇子率先下了馬車,小花呆站在馬車上,提着裙子,正小心翼翼想踩着木凳下車,卻冷不丁腰肢被人握住,而後身子騰空,下一息她雙足已經落地。

三皇子手掌松開,眸色微暗。

這小花呆的腰可真細。

她臉看起來圓圓潤潤的,身姿瞧着也有些分量,想不到小腰還挺細。

三皇子不動聲色的将雙手背在身後,手指搓了搓,耳根有些發熱。

蔣安提前過來打點,他已經備好了畫舫。

蔣安迎了過來,“殿下,畫舫就在前頭,這邊走。”

三皇子神色清淡,微微颔首,擡腳跟着蔣安往前走,小花呆還愣着沒回神。

她想不明白,殿下為什麽要抱她下來。

她又沒生病,她可以自己下來的啊。

而且,殿下抱她,也不提前和她說,吓了她一大跳。

哼。

三皇子走了幾步,卻沒聽見後頭小花呆的腳步,連忙站定往後望,“怎麽愣着不動?快跟上。”

小花呆這才小跑跟上三皇子。

到了水邊,畫舫與木棧碼頭間用木板相接。

三皇子側身,對身後的小花呆伸出手,“我牽你過去。”

小花呆将手悄悄背在身後,不肯伸出手。

三皇子唇角微勾:“雖然你會游水,但是這大明池和宮中的水池不同。大明池很大,裏頭有不少水物成精。譬如十幾尺長的長蟲,還有五六年的螃蟹,那大鉗子比人的拳頭還大,一鉗子下來,咔嚓一下便可夾斷人的胳膊。”

小花呆吓得後脊發寒,她哆嗦道:“真,真的嗎?”

“當然,本殿怎麽會騙你?快抓住我的手,我牽着你,就不會掉下去。”

小花呆忙不疊将手從身後拿出來,放入三皇子掌中,三皇子心滿意足,悄悄捏了捏小花呆的手背,他唇角揚起,牽着小花呆踏着木板,上了畫舫。

蔣安、宋明等人跟在後面。

宋明悄悄問蔣安:“蔣管事,真的有那麽長的蛇,那麽大的螃蟹嗎?”

蔣安瞥了一眼宋明,目光像是看傻子:“你說呢。”

宋明一頭霧水。

難道殿下是在說謊嗎?

……

畫舫內,有桌椅軟塌,角落還放置了兩桶冰。

一入畫舫,一陣涼風便迎面而來。

茶案上擺置了數碟點心果子,以及各色涼飲。

蔣安、宋明等人去了船頭吹風,三皇子在軟塌歪着,而後指着桌案上的點心,望向小花呆:“吃吧。”

小花呆福身:“謝殿下。”

畫舫往湖中行去,船內輕微晃動,小花呆小心翼翼的挪到桌案邊,她卻并未坐下,她瞧見卓桌案上有核桃仁,連忙拿了一塊,走過去遞給三皇子。

三皇子見此,眉尾微挑,“你知道我愛吃這個?”

小花呆點頭,“嗯。”

殿下經常懶洋洋的躺在桂樹下喝茶吃點心果子,她瞧見了,殿下吃得最多的就是核桃仁。

三皇子笑了,他伸手接過核桃仁,放入口中。

“好了,不必管我,喜歡吃什麽盡管吃。”

小花呆點頭,又回到桌案邊坐下。

不多時,畫舫便到了大明池湖心映日亭附近。

映日亭至大明池東岸,蓮花延綿數裏。

此時正值蓮花盛花期,無數粉白、桃紅的蓮花點綴在碧葉之中,紅綠交應,美不勝收。

三皇子坐起身來,從軟塌枕後摸出一只竹笛。

而後他站起身來,走至床邊,面對着滿湖蓮花,吹奏曲子。

曲調悠悠,軟綿歡快,小花呆聽了一會兒,呆住。

這曲子,不是她經常給花兒哼的安眠曲嗎?

怎麽殿下也會?

小花呆很納悶,而後越聽越驚詫。

三皇子吹的曲子,怎麽跟花兒的伴奏一模一樣?

小花呆瞪大眼睛,望向三皇子,仿佛明白了什麽:原來,花兒并不會伴奏,那些月夜下的伴曲,竟然是三皇子在吹笛!

他們畫舫不遠處,另一艘畫舫在慢慢靠近。

今日孫清君兄妹數人游湖賞花,他們的畫舫剛靠近映日亭,孫清君主便聽到一陣悠揚輕緩的笛聲。

這曲子聽着軟軟綿綿,沒什麽新奇,可卻無端讓人心神寧和,仿若一陣輕風,吹散人間憂愁。

“呀,這曲子真好聽。”畫舫內,一名少女道。

她是孫清君的妹妹。

孫淺沉點頭,他微微閉眼,神色陶醉,“不錯,此曲意境悠然,能吹奏出此曲的人,定然心境豁達超然,絕非俗人。”

孫清君點頭,畫舫內有琴案,她幾步走至琴案邊坐下,擡手撫琴,與笛聲相和。

……

小花呆正沉醉在三皇子的笛曲聲中,忽然又聽到了似有若無的琴聲響起,和三皇子的笛聲合二為一。

琴笛相伴,錦瑟和鳴。

明明很好聽,可小花呆卻覺得心裏憋了一股氣。

她忽然想起了沁芳、沁華兩人。

她們是陛下送給殿下做侍妾的,她們兩人一人擅琴,一人擅琵琶。

因為,殿下擅長音律,與他相伴的人,自然也得懂一些。

小花呆低頭掰着手指,微微咬唇。

三皇子也聽到了琴聲,他眉心微皺,很快便停了下來。

他放下笛子,道了一聲:“掃興。”

他好好吹他的笛,哪個不長眼的來湊熱鬧。

且這彈琴之人顯然不熟悉這首江南小調,卻有意賣弄,應和得生硬勉強,令人掃興。

……

那邊畫舫內。

孫清君聽見笛聲乍停,心中失落。

那人,為什麽不願與她和曲?

她停了手,看向孫淺沉:“這樣的人,哥哥難道不想結識一番嗎?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吹出這樣悠然的曲子。”

孫淺沉猛然驚醒,“妹妹說得對,難得遇到高人,應當結交一二。”

他連忙走出船艙,讓船家将畫舫靠近傳出笛聲的畫舫。

孫淺沉瞧見畫舫前頭站了兩人,一人腰配長劍,一人看着端正穩重,皆是氣度不凡。

他連忙躬身行禮,“敢問方才可是船上高人吹笛?我乃平湘郡王長子,願與高人一敘。”

宋明聞言,轉身掀開竹簾走入船內,“殿下,是平湘郡王家的公子,他們問及您的身份,想邀您去他們的畫舫一敘。”

三皇子冷哼一聲,“一群俗人,也配見本殿?告訴他們,本殿乃仙山高人,不見俗客。”

“……”

宋明臉色複雜,轉身又出了船艙。

三皇子厭煩平湘郡王家的畫舫攪了他的興致,命畫舫避開他們的畫舫,往蓮花深處行去。

孫淺沉聽聞對方自稱“仙山高人,不見俗客”,更是納悶。

但眼見着那船有意避開他們,也沒有臉繼續追問。

孫清君心中有些不舍。

也不知,是何人,才能将一曲普通小調,吹奏出那樣的意境?

作者有話說:

小花呆:我不會彈琴、不會彈琵琶、也不會吹笛子。嗚嗚嗚。感謝在2022-06-15 09:19:31~2022-06-16 09:42: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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