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白夫人以為這兩人怎麽不得到下午才能回來,沒想到還沒到午膳前,就有下人來報說少爺和韓二回來了。
白夫人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迎去門口。到了之後,正看見白喬站在馬車旁,而韓二正和下人們一起将行李搬下來,白夫人喊了聲:“嬌嬌。”
白喬回頭,臉上帶笑一下撲進白夫人懷裏:“娘親,我好想你。”
白夫人也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摸了摸白喬的頭發:“娘親也想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白喬眨眨眼,故作無辜說道:“不早了呀。”
白喬什麽性子白夫人自然最清楚,拉着白喬的手問:“這幾天你有沒有鬧韓二啊?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些了。”
白喬這就皺了皺鼻子,為自己辯解:“我沒有!”
恰巧韓二從兩人旁邊路過,停下腳步明目張膽向白喬偏袒:“沒有的,夫人,嬌嬌沒有鬧過,反而是我,沒照顧好嬌嬌。”
白喬沖白夫人哼一聲,那意思就像是在說你看吧你看吧,我可沒有。
韓二讓白喬先去府裏歇着,他要留下來把這些行李搬回兩人房裏。白喬應了聲好,拉着白夫人一邊走一邊聊自己這兩天的趣事。
全都歸置完之後正好到午膳的點了,兩天沒見,白夫人特意讓廚房做了好幾道白喬愛吃的菜。
白喬吃着,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又提了一嘴:“我們回韓二家的幾天,都是韓二給我做的飯。”
白老爺神色微妙,小聲來了句:“那不應該的麽?”
白喬像是沒聽到,接着說:“韓二做飯也很好吃!”
韓二明白過來白喬這是替自己在老爺夫人面前表現呢。
白喬似無意地問白老爺:“爹爹,你給我娘親做過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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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問出來,白老爺感覺連自家夫人也看了過來,放下筷子面上裝的坦然:“當然、當然做過……”
白夫人哼笑一聲,也沒拆他的臺。
回來的早,還有大半天的時間,其實自韓二去貨運行之後,兩人白日裏見面的時間便少了,反正已經說好明日再回貨運行,便待在府裏陪白喬。
—
平日裏韓二在貨運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周圍人也只敢在私下議論幾聲,這幾天韓二都沒露面,一群人說話也沒了顧忌:
“哎,你說,這韓守喬到底什麽來頭?”
一旁一個絡腮胡随意搭話:“你沒看見是老爺親自領過來的,什麽事都關照,比兒子還親,依我看,這白府的家産八成是要交給這姓韓的。”
“可是交給一個外人算怎麽回事啊?再不濟,不還有傅爺呢,誰都知道傅爺是二把手,現在這姓韓的來橫插一腳,嗐,也不知道老爺打的什麽算盤。”
“老話說嘛,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這外人是誰,還真不好說,我覺得那姓韓的指定跟白府有點關系。”
還欲再說,絡腮胡突然就被拽了拽胳膊,瞥見身旁,頓時收了玩笑的神色低下頭:“傅爺。”
傅生面上帶笑,沒聽到兩人說的話似的,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這兩個人對視一眼,先後告一聲便離開了。而傅生看着兩人的背影,那雙精明的眸子眯了眯,笑中帶着輕蔑:“肥水不流外人田?”
跟在傅生身後的陸仁賈順勢上前,帶了些讨好的意味:“傅爺,不如之後我找個機會把他……”
話沒說完,但什麽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傅生一哂,側過頭看他:“急着給我扣帽子?”
陸仁賈陪着笑:“哪敢啊。”
傅生心想,好像貨運行之後由自己接手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就連自己也被騙進去了,但傅生很清楚白老爺的脾性,突然領來這麽一個外姓人,還什麽事都盡心盡力地教,無非就是想養一條無二心的狗,就算以後把貨運行交到韓守喬手裏,到底他還是為白府做事,這算盤打的好,做生意嘛,最不缺的就是人精。自己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又能如何。本來是沒那個心思,但現在……不争一争好像有點不甘心啊。
傅生看着遠處的海面,一片深藍色之中鼓動着白帆的商船逐漸變為渺小的一點,語調平淡說道:“現在別動韓守喬,這才哪到哪。”
說着含笑地瞥一眼陸仁賈:“明天他就回來了,正巧明天有出荊平的船,最遠的一程,他沒去過,讓他把這單生意丢了就成,剩下的不用我教你吧?”
陸仁賈谄媚笑着:“這事您就交給我。”
—
第二日一早,韓二醒來,白喬還依偎在他懷裏睡的香,韓二盡量放輕動作要起身,卻還是驚動了白喬,白喬揉着眼睛,語氣還帶着沒睡醒的含糊不清:“你要走了?”
韓二嗯一聲,摸了摸白喬的頭發:“我去貨運行了,困就再睡會。”
白喬聲音很輕地哼哼:“早點回來。”
韓二沒忍住低下頭親在白喬嘴角:“知道了。”
說完,披上衣服離開了房中。
用過早膳,韓二便出發去貨運行,到了之後剛一進門,便火急火燎地被拉住:“來啦,今天出船要跟着走一趟,跟我過去吧。”
韓二不見猶豫:“行。”
和陸仁賈一起走着,韓二想起什麽問:“陸師傅,今天這趟要去哪?”
陸仁賈回答:“荊平。”
韓二點點頭就不再出聲了。
來到碼頭,韓二幫着把最後一點貨物搬上船,然後收起錨和纜繩,起帆出船。
現在韓二在船上也待久了,全然不見一開始時的不适應,只是荊平有些遠,今夜大抵是回不去了,韓二想着,早上還答應了白喬要早點回去。也不知道荊平有什麽小玩意兒,能讓他帶回去哄哄白喬。
韓二這邊看着海面發呆,也就沒有注意到陸仁賈靠近了掌舵手,賊頭賊臉地嘀咕着什麽。
商船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一直行駛到傍晚,一開始韓二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可這船越開,韓二越覺得方向不對,縱然他并未去過荊平,可老爺給他的那張位勢圖上确确實實是标明了荊平的位置,而自己早在閑暇之時将那張圖看的熟記于心。
韓二心裏覺得奇怪,來到掌舵跟前問着:“師傅,這是去荊平的嗎?”
掌舵因常年出海,胡子拉碴的也不注意捯饬,此刻戴着一頂破爛的帽子,聽到韓二的話眯了眯眼,眼尾的褶皺也一層層堆疊,可神色卻是輕蔑:“是啊。”
韓二忍了忍,還是問了出來:“可是,這方向好像不對啊?”
掌舵的手一頓,随即二話不說就開始挖苦:“哎喲,您這關系戶平時動動嘴皮子就成了,海上的情況到底還是不了解吧,我開的船比你見過的船都多,對不對我心裏門兒清,”
說着啧一聲:“就這麽斤兩點的本事還賣弄上了。”
韓二聽完這段夾槍帶棒的話,也沒有惱,面色不改地笑笑:“那是我記錯了,您別在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掌舵也使不出氣兒了。其實他心裏那點偏見都是平常聽人碎嘴背後诋毀韓二來的,先入為主就覺得韓二是個關系戶來混日子的,這會看着人謙而不卑的态度又覺得并不像那幫人說的那麽回事,尤其剛剛聽韓二說方向錯了的時候他已然心驚了一瞬,要知道,他個成天開船的日積月累才把路線熟記于心。
可他也不能認啊,誰讓他已經收了陸滑頭的好處,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韓二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來到甲板上,雖說在海上目光所及都是海水,且很容易分辨不清方向,除去頭幾次在船上難受的暈頭轉向,到之後他每次在船上都會靠一些方法來辨認方向,白日裏看太陽,到夜間便看天上的星辰,雖說不能完全精确,但幾次下來也是大差不離。
現在韓二不确定就是掌舵走錯了還是他走的是和圖上不同的路線,但他心裏總覺得不對,這會在船上一邊努力分辨方向一邊随意地在紙上勾畫。
到了晚上,韓二自己一人吃過飯,出來後看着海面風平浪靜的,想着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因為夜間走船風險最大,不止視線受阻,而且夜晚的海面最為多變,所以得小心謹慎些。
看了一會之後韓二放心回到船上的廂房,和衣而睡。一開始一直沒能睡着,因為心裏總惦記着白喬,等到他好不容易有了睡意,這時船身突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更不妙的是,他好像聽到了雨拍打在船上的聲音。
韓二起身打開門走出去,剛才那一下已經驚醒了不少人,披上蓑衣來到甲板上,暴雨狂風的侵襲讓整艘船在海面上飄搖不穩,船帆被風鼓動着,再這麽下去船就會被風卷着偏離原本的航道了。
船上的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噼裏啪啦的雨聲夾雜着或是驚恐的高喊或是埋怨的嗔怒,讓本就不安的心更是煩亂。
韓二當機立斷,大聲喊着:“船帆!把船帆收起來!”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給慌亂無措的人指了目标一樣,雖然還是手忙腳亂,但很快就把船帆收了起來。
而這時,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船在向一旁偏移,韓二快步來到掌舵那裏,見掌舵正在努力要船掉頭。
韓二當即質問:“你不是說方向沒錯?”
其實掌舵只要據理力争說暴風雨來了不能再往前走,但他太慌了,再加上幹了虧心事本就心虛,聽到韓二的問話腳下直接一個趔趄。
他本來想的是從偏一些的航線溜一圈,讓這趟到不了荊平,戲做夠了再回去,之後把所有的責任推到韓二身上。計劃是計劃好了,哪就能想到碰上了暴風雨。察覺到不妙想掉頭,就被韓二抓到了。
遇上事,就算稱過兄道過弟也不好使,更何況掌舵本來也沒把陸仁賈當回事,毫不猶豫為自己開脫:“是老陸!是他,是他要我不按航線走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也正在危險關頭,追究這些都沒有意義,韓二盡量保持着冷靜,問:“你記得路線嗎?能原路返回嗎?”
掌舵忙說着:“能!能!”
可等到掌舵把船掉過頭之後,卻遲遲沒有動作。暴雨愈來愈烈,就算披着蓑衣也已經把裏邊的衣裳淋的透透的,韓二皺着眉問掌舵:“又怎麽了?”
掌舵的聲音有些抖:“太黑了……天太黑了……下着雨,我看不清……”
一瞬間韓二難得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拿一船人的性命開玩笑,就為了找他的不痛快?
而這時遠處烏黑色的積雲也在昏暗的海面上醞釀,碰上這種情況,就已經是兇多吉少的境地了。
掉過頭之後要往回開,勢必就會迎上積雲,韓二當即下決定,要掌舵把船向相反的方向開,縱使偏離航線,但此刻性命要緊。
掌舵早就沒了主意,韓二說什麽就做什麽。現在一船人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危險來臨時要保命的念頭異常強烈,直把自己無處發洩的恐懼傾注在掌舵身上,要不是這人現在還開着船,恐怕早就被按着打了。
韓二被吵的心煩,想集中注意力分辨方向都沒辦法,最後被逼的,帶了些戾氣看向一群人:“要想找到回家路的話就閉嘴。”
大抵是韓二此刻的氣場太強,也可能是意識到能安全回到家的唯一希望在眼前韓二身上,以往對韓二的謾罵嘲笑诋毀統統不見,全都收了聲聽從韓二的指揮。
韓二心裏也沒有把握,畢竟是夜裏,又下着雨,空中層層的雲将星辰遮住,想找到能用來分辨的東西都沒有。而後方烏黑色的積雲還在一步步向渺小的船只靠近,半分都不能松懈下來。
所幸商船開的方向是順風,積雲一時半會也沒有趕上來。一直緊繃到後半夜,雨勢稍減,船只也遠離了海上危險的漩渦中心,只是接下來又面臨着另一個問題——他們該怎麽回去?
現在已經不是說偏離航道的問題了,他們現在走的可以說跟原先的路線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行人只在船上幹着急,卻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船也開不動了,掌舵倒在甲板上,韓二看着,最後提議:“淋了一夜雨,大家先去換身衣服休息會,等天亮了我們再想辦法。”
幹坐着是等休息着也是等,周圍一圈人琢磨了下,紛紛同意回房裏了。
韓二看着掌舵,語調也算不上關切地說道:“你也回去歇着吧,畢竟之後還要由你來開。”
掌舵累的說不出話,點點頭拖着疲憊的腳步離開了。
韓二看着海面心下思索着,船上儲備的物資當然是只夠支撐到荊平的,現在連超出荊平多少的距離都不得而知,如果不盡快找到返回的路線,那麽一船的人就只能坐吃等死。
一方面要省着用物資,精細着打算,另一方面就是要趁現在船上人求生欲望還強烈還有勁頭的時候找到熟悉的海域。
在知道自己身處絕境中之後,船上大多人也是沒法什麽都不顧就睡大覺的,天亮之後,甲板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都在七嘴八舌讨論該怎麽辦,這次明顯不一樣了,很多人在說完之後下意識地去問韓二覺得怎麽樣。
韓二也說,現在他連船在哪個方位都不知道,所以以往自己辨別方向的法子可能用不上,但至少得試一試。
既然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不試也得試。
掌舵自覺地去開船,一船人多少對掌舵有了怨氣,不是他哪能有現在這一出?
現在就像孤船一樣,而他們被遺棄在荒涼的一角,在海上漫無目的地漂泊,昔日裏以為已經被征服的海面此刻就像沉默的巨獸,将他們困于絕境之中,目光所及是一望無際的海面,看不到盡頭就連心也變得麻木。
韓二也提了出來,說現在的形勢并不樂觀,所以船上的物資都得省着用,一船人當然沒異議。
又漂泊了大半天之後,所有人的耐心都被耗去了好些,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說喪氣話,韓二看着海面,遙遠的邊線處好像出現了海水以外的東西。
韓二眨了眨眼,不确定是不是幻覺,拉着身邊一個人問他:“你看,哪兒是不是有東西?”
待人看清之後,有些激動地點頭:“真的有!”
這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紛紛看着海面上那一小黑點,韓二來到掌舵身邊問:“哪兒有沒有可能是岸上?”
掌舵眯了眯眼:“看着像。”
沉吟片刻後,韓二決定:“就往那個方向開吧,不管怎麽說總該試試。”
————
我本來沒打算讓傅生幹壞事,後來我一琢磨,不行啊憨兒這也太順風順水了,我不允許
但本質上都是助攻,相信我。憨兒事業這一部分的劇情想了想還是不能跳過,但會很快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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