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日子

楚藝并沒有選擇直接回家。

工作之餘, 定時抽空去探望姐姐楚荷是有必要的，自從做過手術之後，姐姐的狀态一天比一天好, 精神狀态也越來越好, 不像之前那樣天天鬧着要陪伴, 現在的楚荷可以像生病之前那樣懂事乖巧, 可以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去之前楚藝和林寄提了一下，本想告訴他, 她沒空回去用晚餐, 發現那邊的男人和她一樣，也沒有回家用餐的習慣。

庫裏南順利進入療養院的大門。

楚藝想着直接去房間裏找楚荷, 沒想到剛進來沒多久, 就看見花園附近有楚荷閃過的身影。

花園的周遭是低矮的小樹林，左右方是正樓，樓下建設了露天的休閑娛樂場所，一到傍晚時分，就會有休養的病人來這邊閑逛，老太太會慢悠悠散步聊天，老頭子則圍着一桌棋盤争吵讨論, 看上去挺熱鬧的。

來這裏療養的不止是成年人, 還有一些小孩子，有的可能是做過化療的緣故, 頂着小光頭, 四處亂跑, 楚荷是他們中的孩子王, 跟着一起玩起老鷹捉小雞。

盡管他們的體力不比正常人, 玩耍的氛圍絲毫不輸, 歡聲笑語中，楚藝原本緊張的心也放下來，醫生說楚荷做過手術之後可以适當的運動來提高自身免疫力，她盡管擔心楚荷會不會摔跤，但還是沒去阻止，給姐姐一點自己的私人自由空間。

“哇哦，姐姐快來抓我們啊。”

“大家往後面站——”

偶爾有傍晚的寒風帶過，依然阻止不了熱鬧的氛圍，孩子們嘴裏呼着熱騰騰的氣息，額頭上卻覆着細細的汗水。

家長們看到這一幕還是比較擔心的，等他們玩完一個輪回後便帶着自家的孩子先去吃晚飯。

這些小孩子都是有家長的，都會被牽着小手離開。

楚荷看着比自己矮很多的小孩被人帶走之後，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她的腦袋瓜裏可能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們都有家長過來接，而她并沒有。

情緒稍稍低落之時，楚藝這時叫了聲：“姐姐。”

楚荷擡頭看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最熟悉的親人妹妹，剎那間，自己剛才那種從內而外油生出的孤獨感被一掃而光，她不由得咧開嘴角笑起來，然後連帶小跑過去。

姐妹兩差不多高，楚荷過去後直接把楚藝給抱住了。

細細算來，自從手術之後，姐姐進入康複期，楚藝很長時間沒來探望了，不像之前恨不得天天都要過來一趟，所以姐姐現在的反應是完全正常的。

“吃過飯了嗎？”楚藝問道。

“還沒。”楚荷搖頭，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我好餓。”

“那我們現在去吃飯吧。”

醫院這邊有對應的食堂，不過大部分人都習慣将飯菜打包好帶到房間裏吃或者讓食堂阿姨送過來。

以前在家裏的時候，條件不太好，家裏每次吃飯，葷菜都是緊着弟弟先，母親習慣用弟弟正在長身體這類的話來搪塞她們姐妹兩個，楚藝有時候因為考試成績優異也可以分得一些，但楚荷是一丁點都沒有，幫家裏幹一天的髒活累活，到最後只能喝點稀飯。

楚藝會心疼姐姐将自己的那份讓出去。

可能是以前沒吃太多的肉，楚荷對肉情有獨鐘，即使是晚上了，依然選擇大量的葷肉，由于她現在在康複期間，太過于油葷的話不太好，楚藝還幫忙挑選了素菜。

拎着打包好的飯菜進了房間，姐妹兩邊吃邊聊起來。

現在楚荷住的是高級病房，楚藝知道的時候人就已經在裏面了，這邊療養院的高級病房是非常稀有難得的，而且價格昂貴，她知道是林寄安排的，本想和他商量要不要換一些，但見姐姐喜歡這裏就作罷了。

高級病房相當于有着酒店的設施和待遇了，嶄新的病床椅子還有沙發，照顧這裏病人的護士也沒有那邊忙碌，可以很好很全面地照理到每個人。

再加上有護工的幫助，楚荷只要人在這裏，身心都可以得到非常完善地康複和休養，不需要楚藝操太多的心思。

楚藝順勢問道：“姐姐，你住在這裏感覺怎麽樣？”

楚荷一邊啃着大雞腿一邊點頭，“很好玩。”

“哪裏好玩？”楚藝忍不住笑，“因為可以每天和小孩子玩嗎？”

“這裏還有大狗狗。”

“大狗狗？”

“是啊。”楚荷說，“就是我們上次遇到的大狗狗，它就在這邊的樓下，每次出門就能看到啦。”

楚藝起先沒多想，以為這還挺好的，剛好楚荷喜歡狗狗，出門就能看到當然是件好事，而後想想其中的緣由，為什麽能這麽快看到呢，難道不是因為狗的主人也住在這邊嗎。

楚荷繼續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東西，時不時拿小眼睛瞄着楚藝，看上去是有話要說的。

不知道是不是做過手術的緣故，總感覺楚荷的智商似乎比之前好了一點，盡管還不像個正常人，但完全可以正常交流，并且有着自己的想法。

就像現在，楚荷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那個老是和妹妹走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啊？”

楚藝頓時愣住。

楚荷撇了撇嘴，在等待回答。

楚藝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氣，什麽情況，楚荷居然問起這些了嗎。

估計解釋了也不知道是什麽。

簡單整理下語言，楚藝便說：“哦，他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給了我們很多幫助，姐姐這次做手術也多虧了他。”

“好朋友？”

“是啊。”怕姐姐不知道，楚藝繼續解釋，“就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天天都要在一起玩的朋友？”

“差不多吧。”

“那你們每天都在玩什麽啊？”

“……”

這個問題把楚藝給難住了。

他們每天都在玩什麽呢？

想到之前和林寄的種種交集，兩人一部分相處時間是正常的，一部分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那部分簡直可以用不堪回首來形容了，他們玩的內容根本就沒法對楚荷說得出口，尤其是最近的一次，她還喝醉酒了，纏着林寄不知道說了多少悔不當初的話。

見妹妹說不上來，楚荷更加好奇，“很好玩嗎？”

“嗯……挺好玩的。”

“噢噢。”楚荷似懂非懂，可能他們說的很好玩的游戲和她所理解的老鷹捉小雞差不多好玩吧。

好不容易把姐姐這邊應付了，楚藝松口氣。

有時候姐姐變得不那麽癡傻也挺讓人難糊弄了。

飯後，楚藝接到林寄的電話，詢問是否還在療養院。

楚藝自然是在的，得知他來接自己後，不由得小小一個震驚。

她打電話的時候楚荷一直都挺好奇的，搞得楚藝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知道他來接自己之後不敢表露太多，只說自己馬上就過去找他。

另一邊，聽到那邊吵吵的聲音，林寄暫時先挂斷電話。

手機剛放下，身後傳來熟悉的老人聲音。

“喲呵，我說這背影怎麽看着那麽眼熟呢。”林老爺笑眯眯地走過來，“原來是我家的二孫子，怎麽着，今天有空來看望我老人家了。”

林寄抿唇，輕咳一聲。

“話說你确實好長時間沒來這裏看望爺爺了，真是的。”林老爺佯裝責怪，“知道你工作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還是應該抽出空來陪我這個老頭子下下棋，是吧？”

“嗯。”

林寄應承下來。

林老爺還想着詢問是否吃過飯，有沒有空留下來多聊聊的時候，只見不遠處一個女孩走過來。

老人家的眼神不太好，眯起來看清楚女孩的長相，又看到她所來的方向正是他們這裏。

楚藝怕林寄久等，步伐有點快，也沒看清他旁邊還有人，一邊理頭發一邊說：“我好了，現在走嗎……其實不用來接我的……”

話還沒說完，看見旁邊的老人家正用一種詫異且逐漸悲傷的眼神看着他們。

本以為二孫子是來看望他實際上是來接女孩的林老爺內心受到不小的挫折，不滿的同時還帶着疑惑和楚藝對視。

現在這個場面，迫使林寄不得不簡單做一下介紹。

一個是他的爺爺，一個是他的現任女朋友。

交往女朋友這件事，林老爺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他身邊的耳線那麽多，風聲自然是有的，但起初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之前也不是沒有人報告說林寄身邊有女人，再慢慢調查發現只是個蹭熱度的女明星，所以受到“狼來了”影響，老人家對其可信度并不高。

然而這次，居然被他撞見了，而且他還從林寄口中親耳聽到“是女朋友”幾個字。

“原來是女朋友啊。”林老爺先是端正下自己作為長輩的傳統氣質，口吻不由得也凝重了些，“怎麽之前沒聽你提起過？”

“……”

這位作為曾經統領江城大半個生意場的林家老董事，因為孫子不是來探望他的産生一點無法磨滅的小心思，言外之意，将林寄比喻成不帶女友見家長的渣男。

“爺爺身體不好，我怕您受驚。”林寄不遺餘力将責任推到一側，“何況，見面是遲早的事情。”

身體不好這事也要拿出來說一說，林老爺心底是真的服，當然他無意真的去陰陽怪氣人家小情侶，瞧了幾眼楚藝，恬靜的面容越看越适合做孫媳婦，想不到自家那孫子之前不找，一找就挑了個稱心如意的。

楚藝在介紹之後，乖巧叫了聲：“爺爺好。”

“你好你好。”林老爺在其他人面前架子是足夠的嚴肅，興許是現在上了年紀，興許是頭一回見到孫子帶女孩子，态度慈祥和藹，“叫楚藝是吧，名字也好聽。”

“忘了說。”林寄淡淡補充，“她是上次救了老金的女孩。”

“什麽？”

這一下着實把老人家給驚訝到了，有點驚喜又意外，之前就想着要感謝一下救狗的女孩然而林寄說交給他辦，誰能想到這個孫子直接将人家給辦到手裏來了。

一來二回的，老人家對楚藝的好感上升，似乎是認定她就是未來孫媳婦了。

見他們要走，老人家還跟過去。

什麽，沒事常來探望，有什麽需要就跟他說，林寄欺負你了我替你揍等等，大量的偏愛詞句從老人家嘴裏吐露出。

楚藝太長時間沒感受到親情的偏愛，難免有些受寵若驚了。

來到外面，路過花園這邊，老金看到熟人之後快樂地從窩裏走出來，沖他們搖起尾巴來了。

看得出來，老金也很非常喜歡楚藝。

林老爺則在嘴裏呢喃着一些話。

聲音不大，別人都聽不見。

林寄便直言：“爺爺，你有什麽話直接說好了，不用……”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爺子擡手制止：“別打斷我，我在這裏算日子呢。”

“算什麽日子。”

“結婚日子。”老人家一臉正經，“再算算生娃的日子……”

這話一出，楚藝瞬間臉紅了，默默地躲到林寄身後，當做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