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工作

再叫一遍。

是否一致。

大概是男人陳述的口吻太平靜, 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以至于楚藝以為他好像是認真的，眨巴兩下眼睛, 一時無言以對。

怎麽可能——給她十個膽子, 也不敢再随随便便地叫。

她低頭用刀叉細細切着形狀完整的煎蛋, 細嚼慢咽一口, 非常适宜地躲過話題，“這個煎蛋還挺好吃的, 外酥裏嫩, 不知道是……”

不知道是公雞還是母雞下的這句話險些脫口而出，好在她反應靈敏, “不知道廚師是怎麽做的。”

以為自己成功将話題拐到和昨晚的事情毫不相幹的美食環節, 對面的男人有意無意似的，“喜歡的話可以住這裏。”

“……”

楚藝差點噎死。

他真的是看熱鬧不嫌事達嗎。

難道不知道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離嗎，哪還有多餘的臉面在這裏多逗留一會兒。

好在這時候手機響起，經紀人老張的電話來得非常及時。

因為她昨天晚上自己走了的，老張有發過短信詢問過情況，不過她因為醉酒就沒回，老張性子不算細, 反正她也是成年人, 沒回就沒回，并不在深更半夜電話叨擾她是否安全到家。

到早上的現在才電話詢問一下。

“沒事……我挺好的……”楚藝只能這樣說, “喝了點酒, 不過沒什麽大礙……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酒量不太好, 沒喝多少就醉成那樣, 昨晚的事情說出去實在怪丢人的, 能閉口不談就不談。

老張大早上的打電話過來自然是有緊要的事情和她讨論, 具體事宜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只簡潔地告訴她，為她争取到一個陸導的女三號配角面試的機會。

“陸導的作品你多多少少看過幾部吧，雖然近些年沒什麽出彩的，之前可是影視界的鼻祖，他現在手頭裏有個潛力十分巨大的本子，好幾個一線女演員争着往上爬呢。”

“咱腳踏實地一點，不去争第一，也沒本事和她們搶，能在裏面混個眼熟就行了。”

“具體的面試細節你來公司之後我和你慢慢詳談，陸導那邊面試的要求還不低，要經過好幾關的篩選。”

靜靜地聽完那邊的介紹陳述後，楚藝點頭答應下來，感謝之後表示自己吃完早飯會盡快趕到公司。

不可否認昨天的飯局是有用的，能在陸導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盡管現在塵埃落定，但能抓到一個機遇，光是這一點就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地步了。

老張的電話，算是給楚藝灰色的早晨帶來一些光彩。

很明顯的，連唇角都溢着笑，好像已經是預定女主似的。

林寄将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淡淡問：“幾點出發？”

“補個妝，馬上就走。”她喝完牛奶，“不知道這邊能不能打到車……”

話說到一半，見男人神色發生輕微變化後，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在這裏提出租車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對面的男人倒是沒有直接表露自己的态度，“你說呢？”

這邊是有名的富人區，哪家的車庫沒有個幾輛豪車都過意不去，林寄以前還有玩車的愛好，現在因為工作鮮少去涉及了，但車庫裏的車，完全可以随随便便讓她挑選。

楚藝還想解釋自己之所以考慮到打車是因為不想讓他送，避免耽擱他的時間，至于為什麽不讓司機送……怪她愚鈍，根本沒想到。

“待會我讓司機送你。”看出她的小心思，林寄直言，“晚上再接你回來。”

“……”

等等？晚上再接回來？

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妥當。

楚藝遲疑着，“回這邊嗎？我……還沒做好準備。”

這不就是相當于兩人同居了嗎。

就算她昨天晚上叫老公了，但那是喝醉酒的狀态，他們兩人并不是夫妻關系，哪有真的同吃同住的道理。

就算他真的很好，但她不想就這樣随便下去，再說萬一再鬧出什麽社死笑話該怎麽辦？

“你所住的房子離你的經紀公司有快兩個小時的車程。”林寄說，“如果趕早高峰，不在五點前起床，你大概率是要遲到。”

“……”

沒給她多考慮的機會，林寄已經讓人去叫司機了。

他會給她安排好事情，也會給予出對應的建議，具體的選擇和決定還是在她這裏。

盛情難卻，楚藝沒再說拒絕的話。

平時出門工作的話林寄不太用到司機，一來是因為公司有專人開車，二來自己開車會舒适自然些。

配送給楚藝的司機，是個駕駛年齡豐富的中年司機，禮貌周到，就像是對待主人家夫人那般，鞠身替楚藝開車門。

因為趕時間，楚藝只看到其華麗車身，并未認識牌子。

略微着急的趕到星娛的工作地點，時間接近于九點。

這邊除去一些固定工作的員工需要遵守時間約定，其餘人并沒有打卡報道的規定，當然也有一些敬業的早早來到這邊處理事務。

看到她過來，老張暫時放下手頭裏的事情，主要來教導她。

作為圈內人，早已對試鏡再熟稔不過，哪個導演有哪類喜好都能了如指掌。

不過喜好這種東西有時候只能做一個參考性，有時候看似是導演選角，實際上是資本家選妃，最主要的主動權，還是掌握在投資方的手裏，人家大老板花的錢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圈內不乏一些砸大錢不求票房，只求美人一笑的情節。

老張先給楚藝關于陸導選角的大致方向，由于他們手裏并沒有具體的劇本情節，只有大概的人設情況，需要根據自己的理解來推斷未來的走向和趨勢。

女三號的角色盡管不是主要的，但舉足輕重，需要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能完善其具體人設效果。

作為經紀人，老張可謂是全能，以前幹過跑腿，攝影，舉牌，搶號，現在地位升上來了，除去打榜，做數據，還懂心理學，基礎演繹技巧，甚至化妝服裝方面都涉及一二。

确實是個行家。

畢竟是自己準備栽培的對象，老張全心全意培養楚藝，大小細節拉滿，哪怕這次面試沒有通過，日後應對其他角色的時候希望她能獨當一面。

期間老張還提到助理的事情。

助理對于女藝人來說是必然的，除了幹事勤快，能稱心如意也是必要的。

楚藝想起自己在之前劇組裏遇到的小喬，便有意帶她過來看看。

老張對這裏沒什麽要求，她要引薦的話直接用那人就好了，如果不滿意的話後面再換就行。

對于助理，小喬确實挺合适的，她做事利落勤快，而且人也吃苦耐勞，從之前她在群演時被文心扇幾個巴掌還能咬緊牙關可以看出來。

楚藝有小喬的聯系方式，許久未聯系了，便打個電話詢問下，要是可以的話就過來試試。

小喬起初沒聽出楚藝的聲音，後面才慢慢有所反應，聽說是做助理，還沒提起工資方面就滿口答應下來。

比起做累死累活還掙不到錢的群演和路演，助理自然是要舒服一點，而且可以越來越穩定。

一天下來，楚藝的工作走向差不多理清楚了。

老張對她的照顧是顯而易見的，以至于其他簽約藝人多多少少是有點不滿的，其中一個還是男藝人，樣貌并不出奇，嗓門倒是出奇，見天色不早，楚藝要下班的樣子，在她路過的途徑說了這麽一句：“現在的新人都這麽嚣張了嗎，一上來就和陸大導演搭戲，其中不會有什麽歪門邪道吧。”

這樣懷疑其實挺在理的，陸導的名聲在國內非常大，和他合作的女演員都有陸女郎之稱，現在除去一些有聲望有作品的實力派女演員，鮮少能在他的電影裏占一席之地了。

陰陽怪氣哪裏都有，也不分男女，楚藝不在意就好。

她只是有一個試鏡的機會就讓人這樣說，要是真被選中的話，估計七嘴八舌就讨論開了，身在這個地方，閑言碎語是在所難免的。

男藝人倒是沒有直接放過她的意思，依然有點陰陽怪氣的口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和佳佳姐競争。”

佳佳姐，是圈內對安佳佳的愛稱。

盡管試鏡還沒開始，但各大平臺已有隐約曝光安佳佳就是陸導下一任女主角的消息，而女二號是另一名女星，網友們對主動爆料的不一定感興趣，但偷偷爆料的新聞，熱度非常大。

楚藝算是明白這消息是怎麽越來越離譜的了，她只是去試鏡，而且試的是個名不經傳的女三號，就被人誤認為是通過不光明的渠道勾搭上陸導且有意和大牌女星争搶女一號的位置。

這要是被媒體報道的話，怕是在網上引起一大堆的唾沫星子，會被女明星的粉絲罵死。

到底還是沒去計較這些，楚藝直接選擇走人。

已經是傍晚，外面的天漸漸黑了，路燈折射出溫暖的光芒。

忘記提前叫車過來，楚藝估摸着還得等個幾分鐘，她站在停車處的綠化旁，看着眼前的車來車往，腦海裏先是把老張教導的回味一遍。

作為圈內人，老張自然無法避免沾染一些八卦事件，早年聽說現在的一線女星安佳佳跟的經紀人就是老張，後來出事後安佳佳就換別人了，盡管之前合作過，但這個圈子裏向來是不注重情面的，即使兩人在同一家公司，關系還是較為僵硬的。

安佳佳之前憑借幾部劇出圈，圈攬不少粉絲，男女粉絲都有，剛才不分青紅皂白诋毀楚藝的，就是她的一個男粉兼小演員。

估計照他的說法下去，沒多久，大家都以為她不知天高地厚要去和人家競争大女主角色。

想想就頭疼。

楚藝看了下手機時間，推算司機應該用不了五分鐘就會過來，她再慢慢等就好了。

她低頭時，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朝自己這邊走來了，等她擡頭的時候發現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在飯局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安佳佳。

她身邊跟着幾個提包的小助理，環手抱胸，踩着高跟鞋慢條斯理走來，然後在一側停下，摘下墨鏡之後，目光輕蔑地把楚藝渾身上下掃量一遍。

她們沒有過多的交際，甚至沒說過一句話，但上次的飯局以及不知道從哪裏傳的風言風語，就将低調行事的楚藝帶到高尖上。

以安佳佳現在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屑于和一個十八線去計較那些東西，過于在意的話反而會降低自己的身家。

她甚至連看人都是斜着眼睛的，充滿了不屑。

安佳佳一邊撥弄自己的包包，一邊将車鑰匙遞給一旁的助理，整個動作和身上氣質都透着一股子和市井平民不同的優雅，“不知道讓一讓嗎？”

話是針對楚藝的。

楚藝所站的位置是車頭的前面。

其實她人和車子并沒有任何的影響，彼此間還有一定的距離，不會影響開車的人進行任何的操作。

只是對方既然開口了，她就讓了讓，畢竟這裏是公共的地方，大家争取做到互相不影響。

讓了位置，嘴裏倒是沒饒人，安佳佳口吻輕慢，“現在的女的真的是愛慕虛榮，看到好車就忍不住站前面想拍幾張照片發朋友圈來顯擺自己，真是野雞裝鳳凰。”

可能是看到楚藝剛才撥弄手機，人又站在她的愛車前面，看起來刻意的動作就像是網絡上一些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假名媛。

還說什麽野雞裝鳳凰。

安佳佳說完之後，她的助理跟着笑起來，且同樣議論起這個來。

“佳佳姐的比喻真的是很形象。”

“有些女的真是不知廉恥，車不是自己的還怼上去拍照，沒見過瑪莎拉蒂嗎？”

“回頭還要精修P圖，發個朋友圈，一堆舔狗跪舔，真廉價。”

三言兩語，楚藝就從十八線女演員，變成更加廉價的加名媛，愛慕虛榮的網紅。

屬實是讓人有些無語了。

這時候，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在路邊停靠。

剛才還說說笑笑的助理看到車之後都不免驚訝地停頓了。

只見駕駛座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來到楚藝的跟前颔首問候，以标準的普通話表示自己誠懇的歉意。

“不好意思，楚小姐，讓您久等了。”

楚藝擺手，“沒事。”

司機高她一個頭，卻始終卑躬着身子，以最傳統古老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尊重。

這一幕，幾乎是驚呆旁邊的人。

沒看錯的話，楚藝跟前的那輛車是價格比瑪莎高出幾十倍的庫裏南，江城挑不出幾輛的車，其擁有者是絕對大佬級別的。

她們剛才還笑楚藝沒見過瑪莎，是個看到豪車就忍不住拍照的虛榮網紅，然而下一秒，楚藝就被恭恭敬敬地将人請到更加華貴的商務車上，不屑于和她們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