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墨,只床頭的落地燈撐開一片昏暗微弱的光,将卧室裏的一切都拓出暗影。

床側牆壁上,交纏的暗影如海浪波濤般起伏,分不清誰誰。

宋音記起,新婚那半個月,盡管他平時似乎不怎麽近人情,可在這件事上,他還算溫柔,也有足夠的耐心,會顧着她的感受。

可今天,他似乎有些……像是難以克制似的,吻落得密密麻麻,又近乎兇狠般地掠奪,似乎是積攢已久的某種情緒得不到平息。

将她翻過來,覆過去。

一遍,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因為深知這場婚姻的本質,她都要以為他是對她思念成疾了才會如此。

終于一切都結束,宋音被抱回床上,也不知道是幾點,她又累又困,也懶得翻身了,任由自己枕在他臂彎,沉沉睡去。

陷入睡眠前,她迷迷糊糊的冒出一個念頭——

憑借一己之力幫她倒回了時差,這個老公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用處的。

再次有意識時,宋音的腦子迷迷糊糊的,只感覺旁邊有悉悉嗦嗦的聲響,吵得她心煩。

起床氣上頭,她眼睛都沒睜就胡亂抄起枕頭,想往旁邊扔,奈何全身酸軟,輕嘶了一聲,沒能扔得出去。

不過,悉嗦聲響倒是停了。靜默一瞬。她隐約聽見一聲很輕的氣音,像是笑。

宋音又煩躁地皺起眉頭,也沒力氣喊,只嘟哝:“吵死了……再吵你晚上就去睡沙發!”

——世界安靜了。

宋音的意識逐漸昏沉,将要陷入沉睡時,忽然,又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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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煩躁地捂住耳朵,哼唧了一聲,嬌氣得很。轉而伸手往旁邊摸索被她挪了位置的枕頭,同時一翻身,按住枕頭枕了上去。

她迷迷糊糊感覺枕頭的質感有些硬邦邦的,耳邊好像還有“撲通、撲通”的聲音,似乎不像個枕頭,可她困倦得很,也沒睜眼看。

這時,随着耳邊胸腔的共振,頭頂響起微微沙啞的聲音:“我該去上班了。”

宋音:“……?”

她的意識回籠,腦子清明了些,睜開眼便看見男人平躺在床上,但已穿戴整齊。

而她,正枕在他的胸口。

姿态極其親昵,再結合他剛才的話,就像極了是她纏着他不讓他去上班。

就,離譜。

宋音也顧不上身上的酸軟了,立刻翻身遠離他,并且順勢擡腿狠踹了他一腳。

然後,迅速裝睡。

傅時禮:“……”

她那點力道,像撓癢癢似的,他倒也不至于和她計較什麽。

再者,昨晚确實是把她折騰得有些狠了。

宋音側躺,背對着傅時禮的方向,仍舊閉着眼裝睡。

她聽見布料摩擦的輕微聲響,應該是他從床上起來了。

然後,有輕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似乎正在靠近她睡的這側床邊。

他過來幹什麽?

宋音下意識輕蹙眉心。

這時,帶着涼意的手指輕觸了下她的眉心,他低沉的聲音也随之響起:“裝睡的時候,別皺眉。”

他像是笑了下,語氣有幾分意味不明的味道,“會被看出來。”

宋音:“……”

這個狗男人一大早怎麽這麽多話!

有被人拆穿的輕微窘迫感,宋音的火氣蹭的一下就冒出了三丈高。她睜開眼,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印入眼簾。

傅時禮站在床邊,一身西裝熨燙得妥帖利落,領帶打理得挺括端正,西裝褲下包裹的雙腿修長筆直,整個人一絲不茍,看着清冷矜貴得很。

和昨晚那個狠掐着她的腰,眼底染紅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衣冠禽獸!

尤其是他此刻微俯着上身,垂眸看着她,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宋音一臉冷漠地瞥他一眼,擡手拽住他的領帶往下一拉,他順着力道俯身,手掌撐在她耳側,順勢覆在了她上方。

兩人的距離倏然拉近,仿佛呼吸都交纏了起來。

宋音微怔了一下,她只是想把他的領帶扯亂,實在沒想到他這麽……易推倒,輕輕一扯,整個人就過來了……?

她下意識雙手按住他的胸膛,推了他一下。

卻沒推動……?!

他的“易推倒”屬性,還時靈時不靈麽?

傅時禮保持着撐在她上方的姿勢,目光在她臉上打量:“欲擒故縱?”

“如果想要早安吻,可以直說。”

“……?!”

如果世界上存在“嘲諷”這個學科,傅時禮絕對會是這個領域最權威的專家。

一句比一句讓人火大!

宋音輕吸了口氣,轉而彎唇一笑,一下一下地扯亂他的領帶,眼底帶着挑釁,慢悠悠地說:

“這麽寬的一張床,你在另一側的床邊穿衣服怎麽就到床上了,又是怎麽莫名其妙的被我當成了枕頭呢?”

“說着要上班,可又特意跑到我床邊,還跟我提什麽‘早安吻’,你欲擒故縱的手段顯然高明得多。”

“怎麽,今天親不到我你就沒有動力工作了是嗎?”

她叭叭叭說完,傅時禮沒說話,只很輕地哼笑一聲,伸手從她床頭拿起昨晚随手放下的腕表,在她眼前示意了一下。

而後,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把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他沒說一個字,又仿佛說了很多。

無需言語,就完美的解釋了他為什麽穿完衣服又到了床上,為什麽說要上班又跑到她床邊。

同時,也把嘲諷說得淋漓盡致。

別問,問就是後悔。

剛才她怎麽沒多踹他幾腳呢!

宋音惱怒至極,抄起枕頭就往他身上一砸,順勢翻了個身,眼不見為淨。

傅時禮輕扯了下唇角,理了理被她扯亂的領口,而後彎腰把枕頭撿了起來。

宋音正氣不打一處來,忽然有只微涼的手掌托住她的側臉,把她的腦袋擡了起來。她下意識睜開眼,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下一秒,腦袋被在了柔軟的枕頭上。

也是在這一秒,她的餘光瞥見有陰影覆過來,淺淡的木質清香籠罩在鼻尖,同時,有柔軟的觸感落在她額角。

這個吻很輕,也并未停留太久,吻離開的同時,他揉了下她的腦袋,站起身,徑直離開卧室。

宋音:“……”

這狗男人什麽意思?

是就着這個話題,故意吻她一下,以此來表示挑釁?

順便再用這個吻告訴她,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施舍?

肯定是這樣!

宋音更生氣了。

她忽然覺得,傅家要聯姻,或許不完全是出于商業上的考慮,應該是深知傅時禮的秉性,怕他娶不到老婆!

那她這犧牲可大了!

鬧騰了這一番,宋音也睡不着了,幹脆起床洗漱。

吃了個豐盛的早餐,宋音便進了琴房練大提琴。早飯吃得晚,她中午也沒感覺到餓,一直到下午才從琴房出來。

還是沒什麽胃口,她便沒讓阿姨過來,上樓換衣服打算出門。進到衣帽間才想起來,她帶回來的行李被辛薇托運到酒店了。

大提琴她随身攜帶着,剩下的行李都是些衣物飾品,也沒什麽重要的,拿不拿過來都一樣,反正西山壹號的衣帽間一直都備着齊全的衣物。

不管了,和朋友喝下午茶去。

和俞澄的下午茶,早在宋音回國前就約好了。

俞澄和宋音是在國外讀書時,在方以晴辦的派對上認識的,對方是學服裝設計的。

約的地點,是俞澄朋友的地方,人不多。一樓是個小畫廊,二樓是咖啡廳,裝修風格簡約而獨特。

宋音坐在車裏,遠遠的就看見俞澄站在門口等她。車子停穩,主動替她開了車門。

宋音開玩笑說:“俞老師該不會是有求于我吧?”

俞澄笑着輕輕搖頭,“原來我在你心裏這麽的……不紳士。”

宋音挑眉,給了她一個“你和‘紳士’的性別一樣麽”的反問式眼神。

俞澄笑。

俞澄的身高接近一米八,有點“女生男相”的意思,穿衣風格也比較中性,連嗓音也很像男性,低而略粗。

以前就常被誤以為是男生,後來對服裝設計和時尚行業感興趣,把頭發理得又短又時髦,走在街上,更是被誤會成帥小夥。但她自己早已習慣并接受良好,還時常用這開玩笑。

兩人一起往裏走,俞澄說:“你回國才第二天,我就約你,會不會被你老公發現?”

“管他呢。”宋音撩了下頭發,伸出手指勾了下俞澄的下巴,“發現了,我就把他踹了,這樣你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俞澄滿臉是戲:“你為了我竟然……我好感動。”

宋音又嘆了口氣,“不過,把他踹了,我就不能用他的錢養你了。你可能要受苦了。”

俞澄:“阿這……我吃點苦沒什麽,我只是舍不得你吃苦。”

宋音輕輕搖頭,不滿意似的:“差那麽點意思,你再入戲一點,語氣上還可以再綠茶一點。”

俞澄沒忍住,大笑出聲。

玩笑過後,兩人坐下點單,随口閑聊些讀書時的瑣事。

此時,被兩人開玩笑的傅時禮,剛談完事情,從私人餐廳出來。往停車場走時,許哲明跟在他身後低聲彙報工作。

末了,許哲明又提醒:“晚上您和夫人要回老宅吃飯,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傅時禮看了眼腕表,“夫人今天出門了麽?”

許哲明稍頓了一下,像個莫得感情的機器一般陳述:“司機說,夫人下午三點出門的,去了一家咖啡廳見朋友。”他又稍頓,“司機說,看見夫人的朋友……好像是位異性。”

許哲明說完,下意識看向自己老板。

他老板好像也沒什麽反應,坐進車裏,還閑适地理了理袖口,而後,往後靠在椅背上,阖眼小憩。

許哲明也趕忙鑽進車裏。

咖啡下去大半杯,俞澄随口提了一嘴,說有個朋友是做人物專訪節目的,托她問宋音,方不方便接受專訪,說是先前聯系過辛薇,被拒了。

宋音專注在大提琴上,其他的事情,都是辛薇在打理。一些需要長出鏡的節目,甚至還有綜藝之類的,她不喜歡,辛薇一般也就拒了。

“薇姐拒了,說明不合适。”宋音托着腮,聲音懶散。

俞澄:“他們那人物專訪我看過,沒有那些花裏胡哨的,就是簡單的訪談,時長一般就十幾分鐘,內容質量還不錯,傳達出來的思想也很不錯。”

專訪先不說,宋音對人挺感興趣,“什麽朋友呀,值得你這麽賣力?”

“就一普通朋友。”俞澄睇她,“你就說這個忙你幫不幫吧。”

“幫誰的忙?”

“我的呀。”

“接受他們的專訪,怎麽就成幫你的忙了?”

“……”

宋音挑眉笑,“我還真想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人物。你讓他聯系薇姐吧。”

俞澄:“……”

沒聊幾句,俞澄有工作電話進來,宋音自覺回避,起身下樓去看畫。

逛了會兒,她也給辛薇去了個電話,說人物專訪的事。辛薇翻了翻那個專訪,考量了一下,應下了。

畫廊安靜,打電話的時候宋音出去了,站在小院子的木栅欄內,目光随意落在栅欄上纏繞的不知名綠植上。

她又問辛薇酒店房間的事情。

辛薇:“怎麽又要住酒店,一回家就和你老公吵架了?”

“吵架了為什麽是我住酒店?”宋音對于她的猜想深感莫名,很理所當然地說,“就算吵架也是我把他趕出去,憑什麽是我出去。”

辛薇笑,“這确實是你會做出來的事。那你為什麽要住酒店?”

宋音輕撚着左手指尖被琴弦磨出的薄繭,輕癟了下嘴角:“就是因為沒吵起來架,沒有理由把他趕出去呀——”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不經意擡眸間,瞥見木栅欄外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單手插兜,身上西裝還和早上出門時一樣的一絲不茍,清冷而矜貴。只是他面無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如清霜。

那眼神告訴她,他全都聽到了。

……?

可她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幹嘛用這種眼神看她?

耳邊,辛薇又說了什麽,宋音沒注意聽,只說了句,“有點事。”便先挂斷了電話。

宋音頓了頓,正想說些什麽。這時,身後小畫廊正門的方向傳來一道中氣十足而又略粗的聲音——

“音音寶貝兒,電話打完了麽?”

作者有話說:

傅十億: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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