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宋音沒回頭,傅時禮也像沒聽見似的,眉毛絲都沒動一下,只看着宋音,目光很靜,也很冷,好似凜冬漂着冰渣的湖水一般。

宋音不由得輕蹙眉心。

宋音不否認,她的閱歷不及傅時禮,她看不懂他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但她很明确的感覺到,傅時禮此刻心情并不好。

他有什麽可心情不好的,他們之間的關系,雙方都心知肚明,基于此,她說的那幾句話,想把他趕出去,其實也不過分吧。

他在不高興什麽——等等。

他該不會以為俞澄和她……

宋音:“……”

她忽然有些想笑。

不過,狗男人好思路呀,正好可以把他氣出家門幾天,誰讓他早上這麽氣人來着!

俞澄雖沒見過傅時禮,但出來看見兩人的狀态,也猜到這個男人或許是宋音的老公。

俞澄清了清嗓子,放輕語調,笑着寒暄:“這位是?”

宋音回頭看她一眼,“你別管。”

俞澄:“……”

宋音緩步走向傅時禮,高跟鞋踩地的聲音清脆而有節奏,配合着她好整以暇的姿态,整個一來勢洶洶。

走到傅時禮跟前,她偏頭示意了一下俞澄,“是我的……朋友。”

停頓一下,她唇角微勾,眼角眉梢都寫滿了挑釁:“以我們的關系,傅總應該不會在乎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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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禮輕輕轉動無名指上的戒指,語氣意味不明:“宋小姐,婚前協議的內容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麽?”

回憶婚前協議的內容幹什麽?

沒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宋音輕蹙了下眉心,示意他繼續說。

傅時禮的聲音毫無起伏,陳述協議內容:“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出軌。”

宋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疑惑:“協議裏有這條?”

傅時禮沒說話,但答案顯而易見,如果沒這條,他也不會說的。

婚前協議無非就是財産上的那些事,她懶得多看,傅時禮還不至于在乎她手裏那點東西,二伯和律師也沒有提出疑議,她便簽了。

可她沒想到,怎麽還有“不得出軌”這樣的條件?

不過,這個約束條件想來也是和利益挂鈎的,出軌的一方定然是要付出財産上的代價。

狗男人想的果然全面!

但這不也束縛了他自己麽,他要是遇到個真愛什麽的,可就要面臨“江山還是美人”的千古選擇題了。

不過也不一定,像他這種商人思維的工作狂,可能會覺得,感情太耗費精力,不值得投入。再者,以傅時禮的心計,就算出現這種情況,他也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話說回來,他這時候提起婚前協議……

宋音挑了挑眉稍,“所以,離婚?”

她這句話說完,傅時禮的眼底很明顯的起了一層漣漪,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他輕笑了一聲。

這聲笑滿帶嘲諷和傲慢的意味。

稍頓一下,他才緩緩出聲:“宋音,以前真沒看出來,我在你心裏,有這麽善良。”

狗男人越來越難琢磨了,宋音完全沒懂他什麽意思,但又不想表現出來,是以不動聲色的看着他。以不變應萬變。

傅時禮忽然擡手覆在她後頸。微涼的手指接觸到脖頸的肌膚,宋音不由得縮了下脖子,下意識推他,沒推動,反而被他按着後頸,一把帶進了懷裏。

他低頭湊近她耳邊,口吻更像是在警告,“我可沒有成人之美的高尚美德。離婚?想都別想。”

拂過耳畔的氣息溫熱,可落下的聲音卻帶着令人發顫的寒意。

宋音有些怔住,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的确不多,不說昨天和今早這樣故意的小打小鬧了,就算是出國前的那次争執,他也從未表現出這樣的一面。

和平時的冷漠不一樣,此刻的他,身上好像有一種可怕的陰冷。

吓唬她?

她才不怕他!

宋音的思緒成功被他帶跑偏了,皺眉看着他:“是你先提協議的。怎麽,只準你說,不準我接話?”

“還警告我別想離婚,就你這态度,你還想有老婆?”

傅時禮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淡聲開口:“今晚回老宅吃飯。”

“……”

宋音頓了頓,這才想起來,怪不得他會出現在這裏,原來是這事。是該回傅家老宅和宋家吃飯了,她都差點忘了。

她“嗯”了一聲,把争執暫時擱置,沒再理傅時禮,轉身朝着俞澄走了過去。

傅時禮看她一眼,沒攔着,很輕地扯了下唇角。

俞澄離得遠,聽不見宋音和傅時禮的對話,只看見兩人說着說着話抱上去了。現在宋音又朝她走過來,想來也知道,是要走了,過來同她說一聲。

宋音到跟前,俞澄調侃:“小夫妻真會膩歪。”

宋音瞥她一眼,“他大概認錯了你的性別。”

俞澄了然地點頭,笑容暧昧:“吃醋啦?”

宋音呵笑一聲,沒解釋,只說了聲有事要先走。

轉過身才發現,傅時禮已經坐回車裏了,許哲明恭敬的站在車門邊等着替她開車門。

上了車,宋音的手按在座椅上,不小心碰到放在旁邊的平板,屏幕亮了。

傅時禮随手把平板拿開,她不經意轉頭掃了眼屏幕,目光驀地頓住。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才那是……俞澄的資料?

宋音好像明白了什麽……

所以狗男人從頭到尾都知道俞澄的性別,合着他是故意看着她演呢?!

他還說什麽協議,合着是趁機警告她別想搞事情別想離婚呢?!

也是,這場婚姻直接和商業利益挂鈎,他怎麽會想離婚呢。剛才她說“離婚”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很明顯是生氣了,也對,這兩個字牽扯到了利益,直接戳到他的逆鱗了呗。

惟利是圖的狗男人!

抛開“離婚”這個話題,她還是好氣!

故意看着她演,當她是小醜嗎?!

竟然還查她朋友!

狗男人!他死了!

宋音的火氣直往腦門上沖,她猛地一轉頭:“你!”

她怒視着他,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應該是真生氣了,可那雙桃花眼瞪得微圓,斂盡了鮮活色彩,反而有些可愛。

傅時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麽?”

宋音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下去。

不能說,一說出來,就更顯得她剛才的行為像個笑話,直接把恥辱挑到了明面上,更恥辱。

宋音沉緩的吐出一口氣,輕哼一聲,用手,用力的在座椅上劃出一條無形的線:“老男人不配和我說話,不準超過這條線!”

然後眼睛一閉,偏頭對着窗外,留給他一個可愛的後腦勺。

“……”

幼稚。

傅時禮也枕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片刻,不知道想到什麽,嘴角往上牽了一下。

傅家老宅在西什街,是一座單獨的四合院,要放在古時候,絕對算得上深宅大院。

西什街是老街區,街道窄,兩人在巷口下得車,步行進去。走到傅宅門口,兩人心照不宣的騰出一只手,十指相扣。

進屋之後,宋音随着傅時禮依次和長輩打招呼。給傅家人帶的禮物是傅時禮準備的,很周全,完全不用宋音操心。

傅家人相聚一堂時向來都是其樂融融的,對她也很和善。

至少,接觸時表現出來的都很和善。

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好的教養自不必多說了。而且,都是人精,表面功夫還是能做足的。

傅時禮的父母在他年幼時去世,他和家裏的其他長輩,都只能算得上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只有傅老爺子,還算親近些。

傅家年輕一輩中,傅時禮不是最年長的,可作為傅家的新掌門人,能力、手段大家都有目共睹,平時表現得再溫和,氣場也是在的,小輩們也都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

相比較之下,宋音就好親近多了。長輩無需多說,小輩的孩子,都很喜歡宋音。

姑姑家的表妹鄭抒晨也學大提琴,只不過是作為業餘愛好。宋音在國外的演奏會,她還特意飛去看過,只是當時宋音忙,沒太多時間陪她,為表心意,送了她一整個系列的某高奢品牌新款包包。

吃飯的時候,鄭抒晨要拉着宋音一起坐,被傅時禮的堂弟傅明朗小聲調侃:“要麽說你莽呢,你沒看見哥跟爺爺進書房前,和嫂子牽着的手就沒松開過麽。”他挑着眉,“你敢和哥搶人?”

鄭抒晨挽着宋音的胳膊,不情願松開,“就吃一頓飯的功夫,時禮哥才不會那麽小氣。”

“那可不一定——”

傅時禮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鄭抒晨和傅明朗立馬小雞崽似的縮了下腦袋,回頭看見傅時禮彎着唇,兩個小雞崽才松了口氣,笑嘻嘻的喊“哥”。

傅時禮越過兩人,擡手揉了揉宋音的後腦勺,垂眸看着她,“我挺小氣的。”

有那麽一瞬間,宋音都想給他鼓掌了。

這演技,何止一個“出神入化”能形容的,那是炸裂啊。看這溫柔寵溺的笑意,這深情似海的眼神,她都快信了。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現在,就是飙戲的時刻。

宋音故作害羞的瞪他一眼,轉而挽住鄭抒晨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別理他,我陪你坐。”

鄭抒晨笑起來,和宋音一起移步餐廳。

宋音也挺無語的,都知道兩人婚後半月就分開了,傅家人居然還相信她和傅時禮演出來的恩愛。

大約是這狗男人平時給人的印象太冷峻淡漠,沒人覺得他會做這種演夫妻恩愛的事情。

她要不是親眼所見,她大約也難以想象。

不過,在演戲這一點上,狗男人倒是和她出奇的默契。

晚飯後從傅家離開,已經八點多了。

晚上涼意重,宋音穿的還是下午那件襯衫裙,出門時,傅時禮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宋音低聲說了句:“謝謝。”

傅時禮輕牽了下唇角,微微屈指,用指節碰了碰她的臉頰。

鄭抒晨用手肘狂捅傅明朗,小聲激動道:“我覺得我嗑到了,哥和嫂子好甜!異地這麽久,感情都沒變質,嗚嗚嗚好羨慕!”

傅明朗捂着被捅的腰:“那還不是因為哥太有魅力。”

“明明是嫂子更有魅力!”

……

巷子裏安靜,路燈昏黃,兩人跨出大門,仿佛一下子從熱鬧中抽身,顯得有些寂寥。

巷子裏好像更冷,他的手掌微熱,宋音握着這個熱源有些不想松開。

他也沒松手。兩人就這樣走到了路口。

宋音打開車門,正要鑽進去,發現傅時禮轉身去了後面的那輛車。

她頓了頓,擡眸看他一眼,“衣服要還你嗎?”

“不用。”他聲線清淡,“我今晚不回去,不用等我。”

演恩愛夫妻演上瘾了是吧,誰要等你!

她巴不得他不回去呢。

趕緊走!

宋音回給他一聲輕蔑的冷笑。正要往車裏鑽,又聽見他開口:“提醒你一下,明早七點,回宋家吃早飯。”

宋音差點一個趔趄磕到膝蓋,“明早?吃早飯?”

他淡淡“嗯”了一聲。

“……”

想來是上面有什麽動蕩,連帶着大伯也忙,只能擠出吃早飯的時間了。

宋音沒再多說,只問:“你明早幾點來接我?”

她好訂鬧鐘。

傅時禮眉峰微動,似乎對她這個問題頗感莫名。

宋音:“……?”

這狗男人莫不是壓根就沒打算回去接她?

宋音壓了壓火氣,呵笑一聲:“一大清早,你不會是想和我分開去吧?”

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他倆分居兩處麽。

傅時禮很清淡的“哦”了一聲,似乎才反應過來似的,“那你明早去接我。”

宋音:“?”

讓她去接他?他是什麽品種的狗男人!風度都去哪裏了!

還有,他這是什麽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也是,傅時禮畢竟不姓宋,如果伯伯見兩人關系差成這樣,作為中國式家長,肯定是先教育她。伯伯伯母們的念叨,有點可怕……

她壓制住想要爆發的小脾氣,耐心問他:“你今晚住哪裏?”

“鷺峰別院。”

宋音知道鷺峰別院,那是傅時禮的私人別院,坐落在森林公園附近,那裏安靜,适合修養。風景好是好,就是太遠了,都快出景城了。

她去接他,再去宋家,這一來一回,得好幾個小時。

她得三更半夜就起吧?

今晚別睡得了!

宋音的火氣壓制不住了,“去什麽鷺峰別院!你今晚哪也不許去,給我回西山壹號!”

她說着,就拽住傅時禮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車前,“上車!回家!”

傅時禮雖然順從的被她拉到車門邊,但似乎并沒有上車的打算。

他閑适的理着袖口,“想讓我回家?”

宋音頓了一下,她并不想直白的說出“想讓你回家”這樣的話。于是,昂起下巴,很理直氣壯地說:“你作為一個已婚男人,按時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傅時禮不緊不慢的開口:“你下午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是指那通電話?

小肚雞腸的狗男人,說他幾句怎麽了,到現在還記得。

為了明天不早起和耳根清淨,宋音輕吸一口氣,在心底默念,本公主能伸能屈!

“那不是說你,是說一個同事,你不了解內情,所以聽起來有歧義。”

她停頓一下,還是有些沒忍住,伸出一根食指狠戳在他的胸口。

“聽到這些就鬧離家出走,傅時禮你三歲嗎?”

“怎麽,是要哄才肯回家嗎?”

“想法不錯。”他聲線散漫,“那你哄哄看。”

“……?”

宋音下意識仰頭看向他。

傅時禮微挑了下眉梢,猛地将她抵在車門邊,指腹順着她的腰線緩緩摩挲。

溫熱的呼吸噴灑,他的鼻尖似有若無的觸碰着她的耳朵,聲音沉而緩:“用成年人的方式。”

作者有話說:

傅十億:去他的鷺峰別院,我要跟老婆回家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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