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無法通過的測評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男子靠在扶手椅上,歪着腦袋望着窗外,本來蒙了一層灰的玻璃在雨水的沖刷下幾近透明,折射出一幕幕光怪陸離的影像。
“今天有這麽大的雨聲,我就不用開白噪音了吧?”
腳步聲、推門聲、說話聲和桌椅拖拉聲配合着紙張磋磨發出的“沙沙沙”一同打破了嘩嘩水聲營造的“靜谧”,與音波攻擊一同來襲的還有來人身上的古龍水味,熏的人腦仁發疼。
“如果你不出現就更好了,”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男人歪了一下頭,有些長了的劉海細碎的遮在眼前,“我讨厭你的香水。”
“啊,”穿着白大褂的來人聞言低頭揪起襯衫聞了聞,“抱歉,我以為已經洗幹淨了呢,你知道,我可沒有你那麽敏銳的嗅覺。若是你有喜歡的味道也可以說,我可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換個牌子。”
男人沒有搭理他。
自讨了個沒趣的家夥無奈的聳了聳肩,然後戴上放在桌子上的黑框眼鏡,按下了錄音機的開始鍵。
“公立810年6月25日,第三十六次心理測評,醫師阮钰銘,患者房其琛。”
“從前線退下來以後還适應嗎?”阮钰銘拿起筆開始記錄,“你知道,刀光劍影和平靜生活之間總會有些脫節。”
“很完美,工資再高一些就好了。”
房其琛不置可否的說道,屋外的昏暗和煤油燈的光線在他臉上光影交疊,勾勒出了完美的下颚線。
“好吧,”手下的筆頓了頓,阮钰銘已經習慣了他不按牌理出牌的回答,“晚上還做噩夢嗎?”
“從來就沒做過。”男人敷衍的回答。
“我們都知道你在前線經歷了什麽,我覺得在這種時候就不必逞強了。”阮玉明循循善誘。
“那好吧,每晚都做。”男人從善如流的改了口。
點了點頭,阮珏明看向了下一個問題,“如果讓現在的你重新回到前線,你還會堅持當初的判斷嗎。”
“堅持——”
“啪嗒!”
在男人開口的一瞬間,阮钰銘就眼疾手快的按下了停止鍵。
“呼……”他長舒一口氣,然後立馬從座位上跳起來,被推開的椅子發出了刺耳的嘶啦聲,“大爺,你行不行啊!我事前給你的劇本你都沒看嗎?”
房其琛依舊低頭看着地板,像是一點都沒聽到。
碰了一個軟釘子的阮钰銘只得坐回原位,一下子合上了攤開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很遺憾,其琛,不通過,一如既往。”
說完,他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要把胸膛裏的火氣給全部壓下去,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篑。
“我搞不太懂,其琛,”他一只手扯松領帶,另一只手撸了幾把頭發,将之前的精英醫師形象毀的一幹二淨,“說真的,他們派我來給你做心理測評就是想讓你回去,只要你肯表現出一丁點對那件事的愧疚,這個過場都走完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麽。”
“我根本不是測評師,你也不需要什麽見鬼的心理輔導,只要你配合一下,讓我拿出一個可以交代的東西,咱們就都能恢複正常生活,我還是那個情報員,你還是那個指揮官……”
阮钰銘自顧自的抱怨,這幾乎已經成了每次測評失敗後的慣例,按照往常經驗,被抱怨的主角會一言不發的等他發完牢騷,然後再繼續一成不變的生活,然而……
“堅持什麽?”
房其琛突然笑了,在忽明忽暗的房間裏,他的笑容就像是豔麗的藍閃蝶,在光影交錯間露出了一絲驚心動魄。
“那……若是當時換了你,你會怎麽做?”
從沒想過會被這麽反問,阮钰銘不自覺的怔了一下。
“是等待着軍部拖拖拉拉的命令,然後眼睜睜的看着巫毒在村民中蔓延?還是深入村落一個個辨別巫毒的源頭,然後等待着看逐漸被感染的部下也同樣掙紮在生死邊緣?”
房其琛微微揚了一下下巴。
“亦或是……趁着巫毒帶來的瘟疫還沒有蔓延,将整個村落付諸一炬,然後在每個深夜痛哭流涕,祈禱自己能得到犧牲者的原諒?”
阮钰銘被這一連串的假設問的啞口無言,口幹舌燥的感覺襲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旁的茶杯。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其琛。”
“确實沒有,”房其琛點了一下頭,“沒有人能在面對犧牲一個人拯救五十人和犧牲五十人拯救一個人的選擇題時得分,因為根本沒有正确的答案。”
“所以大家才只是想讓你走個程序而已啊!”阮珏銘頗為崩潰的回答。
“但是所有人都在要求我‘忏悔’,”青年食指敲了一下扶手,“所有人都覺得……我在焚燒村落之後,應該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
阮钰銘又語塞了,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
“一旦我沒有表現出忏悔之意,軍部的老爺們就感覺到了恐懼,于是他們卸了我的職務,派你來盯着我,日複一日的進行誰也不信的心理治療,就為了得到能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房其琛擡起頭,微長的劉海因動作而掃向一邊,露出了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在燈光的照耀下逐漸變淺,取而代之的則是漂亮的天藍色,幹淨淺淡如琉璃,阮钰銘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哨兵!
他握住輩子的手不自覺的鎖緊,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他和房其琛認識太久了,有時候甚至會忘掉自己面對的是一名經過千錘百煉的哨兵,只要對方想,就能在一瞬間将他大卸八塊。
“別自以為是了。”
房其琛的語調很輕,聽在阮钰銘耳朵裏卻像炸雷。
“應該心懷愧疚的是對我下命令的人,我并不是執政者,只是執政者手裏的一把刀,如果刀鋒不夠快,那麽刀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既希望刀快,又怕刀傷手,這只不過是愚人的忐忑而已。”
“咕嘟。”
阮钰銘咽了一口唾沫,事到如今,他再聽不出對方的言下之意就真的是傻瓜了。
“你……不想回前線?為什麽?所有的哨兵都希望自己能去前線……”
“那是因為能真正接納哨兵的地方只有那裏,”房其琛打斷了他,“怪物就只能跟怪物紮堆。”
阮珏銘在這一刻無比慶幸自己關掉了錄音機,不然今晚的對話內容足夠他們哥倆上好幾回軍事法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其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後者也不再開口,而是用饒有興致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是期待着對方的反駁。
屋內一時陷入了寂靜,直到一聲輕飄飄的“喵~”從阮珏銘的椅子後傳來,什麽東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成年布偶貓,擁有着丁香色的耳朵和尾巴,淺色的圍脖和一雙大大的藍眼睛,它輕巧的跳上了書桌,對着房其琛擺了擺尾巴。
“喵~”它又叫了一聲。
阮钰銘對自己眼前冒出的貓咪一無所知,作為一名看不到精神向導的普通人,他還在絞盡腦汁去思索怎麽反駁房其琛。
就在他經歷了冥思苦想打算打個漂亮的反擊戰時,就看到自己的“敵人”将食指壓到了唇間——那是一個“噓”的動作。
于是他聽話的把到了嗓子眼的話咽了回去。
側耳傾聽了片刻,房其琛望向窗外,“今天有客人?”
“這麽大的雨誰還會來買冰淇淋,又不是瘋了……”随之解除警備狀态的阮钰銘說到一半突然卡殼,“等等!我記得好像收到了軍部的通知!”
說完他就猛的站起來,開始翻箱倒櫃,動作大到讓布偶貓直接跳下了桌子躲避,而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他終于頂着雞窩頭從犄角旮旯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張。
“讓我看看……特命……這是特命吧?算了怎麽樣都行……”嘟嘟囔囔的絮叨着,阮钰銘連蒙帶猜的辨認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跡,“……特命……向導學院畢業生晏什麽……前往星空海鹽報……到……?”
“我的荒野女巫啊……”
內容一出,他自己都驚呆了。
“我沒看錯吧?他們往咱們這裏,派向導了?”
“嗯,”房其琛應和了一聲,他又恢複了出神的樣子,“你該下去了。”
“哈?”
“再有三分鐘,向導小姐就到了。”青年漫不經心的回答。
“哦哦哦……”阮钰銘一邊應着一邊走向門口,就握上門把的一刻突然扭頭,“下着這麽大的雨都能聽見有人要來……你這家夥是魔鬼嗎?!”
獨自拖着箱子站在瓢潑大雨中,晏菀青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黴透了,蒸汽飛艇上同學們不可置信的眼神和靳藍哭天喊地的告別猶在眼前,結果剛下飛艇就被雨水澆了個透心涼,仿佛在暗示着她陰暗又黏膩的未來。
完全不受外界天氣幹擾的浣熊抖了抖蓬松的毛發,難得體貼的靠近濕透了的主人,似乎想用體溫來溫暖她。
“我并不是想抱怨。”
她望着不遠處的建築物喃喃自語。
“但是有人會來這種一看就像鬼屋的地方買冰淇淋嗎?”
晏菀青,二十二歲,向導學院第一名,在畢業後第一天開始為将來的營業額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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