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的配偶很兇

在溟古大陸裏生活着的人類,很多時候都是消極的。他們生活在一個外表酷似童話世界的地方,可實則卻是比噩夢更為可怕的地獄。

所有人的平均壽命大概只在三十歲左右,超過三十歲的每一天都是恩賜。柯爾奇裏的人,雖然大多可以活得長久,可事實上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每天都要面臨慘死、感染、變異,然後親手結果了那些曾經跟他們一樣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類。

花灑裏的熱水淋了兩人一身,顧黎收起那股會讓他接近崩潰的自責,關掉花灑拿過架子上的浴巾甩在艾瑞斯身上。

他不可以擁有情緒,因為那樣,會讓他成為一個不合格的巫師。情緒會左右他的判斷,會讓他對真正該被保護的人失去可靠的準則。

被感染的人縱使再可憐也必須得處決或流放,只有這樣,才能讓未被感染的人活得更長久。

艾瑞斯的身上仍然散發着香氣,但氣味卻不似第一次那樣濃烈,身體也沒有因為發情而變得滾燙。

顧黎大概明白了這條魚要做什麽,刻意散發氣味吸引他,好以此把他帶回大海。

拿過艾瑞斯手裏壞掉的懷表,背過身說道:“我跟你不一樣,無論是思想還是身體。得知你是感染者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你,也只是想要利用你的特質可以出城探索。”

他無情地繼續說着,“我不是你的同類更不可能成為你的配偶生活在大海。你如果決定留下,今天見到的殘酷之後只會看到更多。”

艾瑞斯收起手裏的紫色鱗片,頭被浴巾遮着看不到表情。皮膚上滿是往下流淌的水漬,破損的襯衫浸水後緊貼着皮膚。

一聲不吭的樣子,多看兩眼都覺得可憐。

顧黎嘆氣,回首拿下浴巾幫忙擦拭。深藍色的頭發貼着面頰,被幹燥的浴巾擦拭後蓬亂地耷拉着。

“把氣味收起來,還是你希望被我像女人一樣對待?”他可不想因為控制不住本能而去碰一個感染者。

艾瑞斯低頭看他,擡手抓着他擦拭的手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緊貼着的身體反應顯然是沒聽懂他剛才說的那番話,熾熱滾燙的愈演愈烈。

“艾瑞斯!”顧黎對上艾瑞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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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有,那雙看着他的深藍色眼睛裏滿是欲望。同為男人,他很清楚此刻的艾瑞斯在想什麽。本就處于發情季節的人魚,期望能夠保持理智已經是個奇跡,他竟還試圖用溫和的方式跟人魚解釋他兩之間的區別。

顧黎雖談不上有多排斥兩個男人做這種事,畢竟在大陸裏多得是只追求快樂而不顧性別的人。但對象是名感染者,還是條無法與他在思想上正常溝通的人魚,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不可能接受。

艾瑞斯拽過他的右胳膊,把他翻過身抵在衛生間的牆面。

嘴唇沒什麽溫度,鋒利的牙齒在他的脖子皮膚上研磨,只要稍稍劃破就會讓他也成為一名不屬于人類的感染者。

“跟我,回大海。”艾瑞斯低沉的聲音在他的脖子邊響起,說是哀求倒更像是威脅。

顧黎怎麽也沒想到,這條什麽都聽他的魚,現下竟會對他充滿攻擊性。吸引他的氣味變得濃烈,身體也漸漸變得無力。

額頭抵着牆面,左手緊拽着艾瑞斯撐在他兩側的手腕。緊繃的肌肉,滑膩的細小鱗片,隔着濕透的襯衫布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艾瑞斯的一切。

雙腿虛軟的站着,緊扣着的皮腰帶也被艾瑞斯輕巧撥開,屬于野獸般的交配好似下一刻就會發生。

顧黎轉動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凝聚水分子化作匕首,而後奮力的轉過身在艾瑞斯的胸口劃出一條豁口。

深藍色的血液浸透了襯衫,觸目驚心地讓艾瑞斯也愣怔了半刻。

顧黎用匕首抵着艾瑞斯的脖子,後背靠着牆,喘息道:“出去,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艾瑞斯站着沒動,身上那股好聞的氣味逐漸被血腥味代替。

顧黎懊惱地收起磁場轉身出去,關上門用木椅斜抵在衛生間門口。低頭看,自己的身體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已經是第二次在艾瑞斯面前失控,就像野獸一樣充滿欲望。

雖然在溟古大陸裏,很多時候為了可以保證人類後代也會不顧感情而生育。可他始終都無法接受沒有感情的觸碰,更厭惡現在因為随意撩撥而對男人有反應的自己。

抵在衛生間門口的椅子發出被推動的聲音,顧黎厲聲道:“站着別動!”

說罷,他還往抵着的椅子上踹了一腳,把衛生間的門徹底卡死。

“顧黎。”艾瑞斯示弱地叫他,手掌搭在模糊的玻璃門上不知所措。

顧黎煩躁的去換了身衣服,等身體變得冷靜後才把抵門的木椅挪開。

艾瑞斯胸口上的傷已經止血,愈合的透明薄膜下還能看到被劃開的藍色血跡。

他打開門,臉色不怎麽好地說道:“去實驗室。”

在深海,人魚的殺傷力和靈活程度大多讓它們很難受傷。但面對人類的武器,即便強健如艾瑞斯也一樣無法抵禦。

暴露的傷口如果接觸空氣太久一樣會面臨感染,雖然不至于變成怪物,但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

艾瑞斯的身體不會受怪物的感染導致二次變異,但卻未必不會受到細菌的侵蝕而生病。就像集市裏那些受傷而不能及時被烹饪的海魚,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傷口潰爛而死亡。

艾瑞斯聽話地坐到顧黎所指的凳子上,看他忙碌的拿針管酒精也不敢吭聲。

顧黎給他打了針消炎的,而後用鑷子夾着酒精棉在長有薄膜的傷口上擦拭。只是這薄膜與尋常遇到的海魚不同,就像是給傷口套了層防水袋,藥水根本擦不到真正需要消炎的地方。

這或許是人魚自身的保護系統,為了不被感染,所以由皮膚生出薄膜讓傷口和空氣阻隔。

被他劃傷的地方倒還算幹淨,但腿上的卻不是。泡在海水裏的鐵網本就容易被腐蝕生鏽,加之淋雨又徒步從第五城鎮回來,薄膜下的傷口裏全是髒污的雜質。

轉動戒指凝聚磁場,只能把薄膜劃開才能清理傷口。

艾瑞斯側過頭小心看他,生氣的顧黎,顯然比虎鯨難對付得多。見顧黎左手食指上伸出帶有黃色光束的水分子匕首,趕忙挺直了脊背不敢亂動,生怕因為自己的反抗又會被配偶劃上兩刀。

生成的薄膜好似沒什麽痛覺,顧黎輕巧劃開也沒見艾瑞斯有什麽動靜,反倒往傷口上消炎時下意識地收腿。

“別動。”顧黎扔掉沾有藍色血液的酒精棉,重新夾起一塊放在傷口上有泥沙的地方擦拭。

薄膜的存在有點像起水泡後的皮,挑破後無力地耷拉在傷口兩側。

正常愈合的皮肉上會有結痂,但艾瑞斯的沒有,薄膜下的傷口就像沒有皮膚的肌肉,稍稍用力就會有藍色的血液被擠壓出來。

艾瑞斯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成拳頭,腿上的皮膚好像比其他地方都要敏感,這可能是因為從魚尾變成人類後皮膚太過稚嫩導致的。

傷口裏還沾有小部分被鐵網劃脫皮的鱗片和鐵鏽,如果處理得不及時,發炎感染都是必然。

顧黎處理完手裏的,蹲在地上擡頭問道:“我現在心裏想什麽,你能讀得出來嗎?”

讀心術究竟是天賦還是湊巧,他确實很想驗證。如果是天賦,他就該去書庫裏找找有關柯爾奇的歷史了,因為縱觀整個溟古大陸,能擁有天賦的只有柯爾奇的後代。

兩百年前,第六和第七城鎮被毀掉的東西實在太多,原本的艾瑞斯在救世時根本來不及告知更多的信息。埃爾德族長的房間裏,一直到死都只有童話故事。

艾瑞斯收回目光,但也只是緊盯着他戴在手上發光的戒指。

人魚喜歡光亮的東西,顧黎忽然想起仲懷德在船上說過的話。他摘下戒指放到艾瑞斯手裏,“如果你真的有天賦,那麽這枚戒指也會對你有反應。”

然而事實差強人意,戒指在離開他的同時就變得黯淡無光,被放在艾瑞斯手裏時更是變得比照明晶礦還要無用。

艾瑞斯的神情看起來不怎麽好,顧黎說的話其實大多都聽不懂,很多時候他只能靠自己的感知來判斷。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的配偶不願意跟他交配,更不願意跟他回海裏生活。

顧黎拿回戒指站起身,“算了,也許是我多想了。把衣服脫下來,我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艾瑞斯坐着沒動,顧黎只能嘆着氣幫忙解襯衫紐扣。然而胸前的第二顆紐扣被掉落的頭發纏住,他解了幾次也沒能扭開,想着襯衫原本就已經毀了,幹脆用蠻力直接撕開。

雖然事出有因,但剛剛經歷過發情的兩人怎麽看怎麽變扭。

艾瑞斯的表情看起來很期待接下來的事,但又怕顧黎生氣不敢有所反應,只是安靜地坐着等顧黎繼續,眼神熾熱地緊盯着撕扯他衣服的手。

顧黎皺眉檢查,而後把撕下的衣服布料蒙頭罩在艾瑞斯頭上,“把眼睛閉上。”

艾瑞斯由着顧黎檢查身體,偶爾沒聲音了就從破損的衣服裏露出視線偷看。

顧黎大致檢查了一遍骨骼,然而除了皮外傷外似乎并沒有遭太多罪。被這麽大的吸力沖進海底通道,只是受了點小傷也真是身體強硬。

說起來,上一次身體檢查他只查看了人魚的口腔和魚尾,其他地方還沒有涉及到。

出于對生物研究的習慣,他拉下蓋着艾瑞斯眼睛的衣服,順手拿過實驗桌上的照明晶礦對準了人魚的耳廓細看。

正常人想要進入十幾米深的海下就必須得做好耳壓平衡,要是像人魚這麽快的速度起伏,耳膜早就受不了壓力被撕裂了。

照明晶礦的亮度有限,尤其是要用來觀察細小的東西時。

艾瑞斯的耳尖上有形似魚鳍的透明薄膜,但也許是變成人類形态的關系,現下這層薄膜沒了,皮膚就跟長出的長腿一樣稚嫩,稍微觸碰就會變藍。

“顧黎……”艾瑞斯實在沒忍住的叫道。

“別說話。”曉螢蒸呖

顧黎把光線照到了耳洞,原本屬于正常人的鼓膜有明顯的撕裂,但又不像是外力因素造成的,而是天生就是這樣。

再往裏就是一層帶有藍色珠光的薄膜,中間有小孔卻完全不影響聽力,那應該就是可以讓艾瑞斯在海下自由上下,而不受壓力影響的原因。

顧黎挪開晶礦,艾瑞斯被他檢查的耳廓隐隐泛着藍,像極了人們調情後的樣子。

他忽然意識到剛才的自己與這條魚靠的有多近,檢查時呼吸都噴在了耳廓上。

艾瑞斯目光熾熱地看着他,喉結因為吞咽而上下挪動。

顧黎略顯尴尬地拿了套新的衣服丢給艾瑞斯,正準備解釋,門外忽然響起了道卟靈的敲門聲。

“死小子趕緊開門,你哥哥帶着軍隊往你這兒來了。”

他聽到了屋子裏有動靜卻遲遲不開門,冒着雨跑到窗口敲打,“別藏了,顧桉知道你私藏感染者的事了!被找到的感染者第一個指認的就是你!”

顧黎推搡着把艾瑞斯塞進衛生間,而後才面色鎮定地開門。

道卟靈收起背後的機械傘進屋,捋了一把胡子上的雨水後沒好氣地問道:“是不是之前你帶回來的人魚沒放走?”

“沒有。”顧黎面色不改色地撒謊。

道卟靈活到這歲數也算是個人精,顧黎他看着長大,有沒有撒謊一眼就能知道,當即指着顧黎顫聲道:“你還真敢養!!!”

他左右環顧四周,“藏哪兒了?趕緊丢了!等你哥哥過來了你兩得一塊兒挨弓弩。”

言閉,目光看到了實驗室桌上沒有及時處理掉的藍色酒精棉和手術器具,以及沾有藍色血液的破損衣褲。

一把年紀的道卟靈險些心髒沒被吓出來,驚恐地看着顧黎,“你把它解剖了?”他壓低了聲音胡謅道:“做什麽?總不至于是想弄個一魚三吃吧?那魚救不了人,你把它紅燒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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