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春祺

第四十三章春祺

韋斯萊太太在廚房忙碌了一上午，孩子們利索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完畢時，她終于端出了剛出爐的煎餅派：“請快一點！韋斯萊們！不用上學嗎？”

“媽媽，您介意去報個麻瓜的烹饪班嗎？－－一整個寒假，我和煎餅派打過無數照面，我想我沒有厭煩它，但是它一定十分厭煩再見到我這張臉……”雨果拖開餐桌的凳子，不滿地嘀咕道。－－其他的孩子也陸陸續續下樓，莉莉拎着裙子點頭：“抱歉舅媽，第一萬次同意雨果韋斯萊先生的慷慨陳詞，他為我們改善夥食運動做了無限大的貢獻！”

詹姆和阿不思抿着嘴偷笑：“舅媽，無意嘲諷您的廚藝－－只是我們想要确認的是，在我們爸爸媽媽旅行歸來之前，我們必須無限次地忍受……美妙的煎餅派嗎？”

“得啦，讨厭的小鬼們！”赫敏揮了揮魔杖，威脅道，“哪位想變個發型？挑戰完美傲羅女士的簡單魔咒遺忘速率嗎？至少讓你們的頭發一根根豎起來是沒有問題的！”

詹姆和阿不思聳聳肩，避閃不及。赫敏得意地笑了起來，鼻尖上幾點雀斑仿佛也在陽光下躍然。她顯然不年輕了，卻依舊充滿活力，她年輕時候也不是個令人過目難忘的大美人，但是舒适的恰到好處的氣質經由時間的淬煉，愈發精致，她笑起來，還有幾分當年海貍鼠小姐神采飛揚的味道。

“不必擔心！吃完早飯，除了莉莉、雨果、阿不思，其他的孩子都得回到霍格沃茲，開始新學年的生活，那麽，感謝梅林，再也不用聽見你們喋喋不休地抱怨我的廚藝啦！”

“媽媽，您為什麽不說，吃完早飯之後除了露絲和詹姆，我們三個還得繼續不厭其煩地忍受……美妙的煎餅派呢？”雨果耷拉着腦袋，仿佛遇上了極其愁人的事情。還沒達到學齡的小巫師，無疑得乖乖呆在家裏，無休無止做韋斯萊太太的食客。

“雨果，其實媽媽早就看你的發型不順眼了……”赫敏開始拔魔杖。

“別，別，媽媽，只是一個玩笑。您今天好像更漂亮了……”雨果讪笑着連連後退。

“這也是一個玩笑？”

“當然不是！好媽媽！”

許久不見的羅納德韋斯萊先生終于出現了，他的嘴巴裏還叼着一把牙刷，說起話來含糊不清：“孩子們，已經無法忍受了嗎？這家的主人，那個可憐的韋斯萊先生，可是整整忍受了她的太太十年！十年來，傲羅女士的廚藝毫無精進！我啃了十年的煎餅派－－”羅恩笑着攤手：“毫無抱怨！”

“你是否抱怨絕不是取決于太太的手藝，”韋斯萊太太在先生面前揮了揮魔杖，“這想必取決于傲羅太太的魔法！”

羅恩無奈地連連退向水池，他還來不及刮胡子，胡茬上粘着白色的泡沫，看起來像走錯季節的聖誕老人。他一腳沒踩穩，險些滑倒，一個趔趄，跌跌撞撞地扶着桌角，牙刷從嘴裏滑出來，摔在地上，泡沫四散。

孩子們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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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韋斯萊家。十年之前與十年之後唯一沒變的就是孩子們的笑聲，先生的遲鈍與一如既往的可愛笨拙，韋斯萊太太的精幹－－太太們好像極好地傳承了主持家務的威嚴，不管是曾經的莫麗韋斯萊，還是如今的赫敏韋斯萊。

巫師的家庭與麻瓜一樣，天倫共聚，歡聲笑語不絕，才是幸福的。而韋斯萊家族無疑很好地秉承一貫的風格。幸福，快樂，簡單，有小煩惱，卻不致影響生活。有讨厭調皮的孩子，卻更是生活的調味劑。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這份幸運。至少，據我們所知的，柏木蔥茏，漫道冬青樹成蔭，時間靜息淌過的仙境莊園裏，巫師們的家庭生活與韋斯萊一家截然相反。

斯科皮很小的時候就在想這樣一件事，為什麽父親總是站在窗前皺眉嘆息？哪怕他很努力地練習魔咒，練習飛行，努力做到最好也換不來父親一句稱贊和微笑？馬爾福們總是習慣刻板嚴肅，連老祖母也沾染了這樣的習性，每年父親搬去巴黎修養的那段時間，祖母總是默默地對着窗戶流淚，沉默，陰郁，嚴肅極了。她是個修養極好的貴婦人，在斯科皮眼裏，一直是個慈祥和藹的祖母，她會講很多很多的故事，關于另一個世界的鮮花與詩歌，當然她毫不避忌談論麻瓜－－這在純血統固守的世界裏是不被允許的。斯科皮聽得津津有味，－－唯獨父親搬去巴黎的那段日子，祖母仿佛失去了特殊的親和的能力，再也不會抱着他講麻瓜世界的故事。小的時候，他總是天真地仰着腦袋問老祖母：“爸爸為什麽要去巴黎呢？那兒也有貓頭鷹，魁地奇，很多很多故事嗎？”老祖母嘆了一口氣：“為了陪你長大，斯科皮，好孩子，是為了陪你長大呀。”上了年紀的馬爾福夫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口，那裏總是有很多很多貓頭鷹經停冬青樹飛過，它們把馬爾福莊園當成了休息的驿站。老祖母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渺遠的榉樹林，看見遠在巴黎的父親，她這樣說道：“我們的老友伊貝爾也在巴黎呀，尊敬的德曼先生總是能給德拉科很多幫助，離開倫敦對那孩子有好處。倫敦的霧天總是陰沉沉，叫人想起很多不開心的事……”

老祖母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嚴肅刻板的，但是斯科皮能夠理解，他把原因歸結為馬爾福的影響，畢竟，可愛的老祖母從巫師家庭出身的美麗小姐變成一個馬爾福，已經這麽多年－－如果說嚴肅刻板是人們對馬爾福的一貫印象的話。

馬爾福有最好的家庭教師，幼年巫師在學齡前的家庭教育中，已經接觸到很多魔法。他從小就對魔藥很有天賦，普通魔咒也能夠很好運用。老祖母總是在黃昏的時候拖着長睡袍走出卧室，簡單地抽查他一天的課業：“好孩子，作為一個馬爾福，你能得心應手地應用格林小姐今天的教授嗎？”

“這沒問題，奶奶，我總是感覺進程太慢。什麽時候我才能去霍格沃茲上學呢？”他歪着腦袋，眼神不自覺地飛出了窗外，－－天空有飛鳥滑過，貓頭鷹們能夠流暢地辨別天際的線路，他仿佛對飛行擁有天生的靈敏與才賦，而不久之後，他将被他嚴苛的母親帶去練習飛行－－“無法熟練進行魁地奇運動的孩子，是愧為馬爾福的。”她總是這樣說。格林格拉斯小姐自從成為馬爾福之後，幾乎從來沒有笑過。“這是應該的，至少她是一位合格的馬爾福，”斯科皮這樣想，“馬爾福總是與陰郁為伴。”他甚至十分懷疑，他的母親在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冷漠蒼白嗎？那該多不讨人喜歡，他實在難以想象，一位美麗年輕的小姐，在她完美的霍格沃茲時代，總是倨傲地揚起頭顱，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樣子。這無論如何是不讓人高興的。

或者他美麗的金發母親是在成為馬爾福之後才堕入了莊園腐蝕冰冷的氣息之中的？“那我該向她說聲抱歉，”斯科皮想，“哪怕她在我更小的時候追着花園的地精亂跑時，狠狠地踹了我的屁股。馬爾福使她不快樂－－很抱歉，我也是一位馬爾福啊。”

老祖母眯着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家庭教師格林小姐遞上來的結課報告，她微笑着問道：“孩子，你在想些什麽呢？”

“沒，奶奶，我想媽媽快催促我去練習魁地奇了，過兩天我可以去參加諾特家的舞會嗎？－－當然，帶上格林小姐，”他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舞會間隙我可以完成格林小姐的計劃表。”

“孩子，你會感到累嗎？”納西莎推了推老花鏡，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的德拉科，她的兒子，在高壓的家庭環境下，逐漸變得小心翼翼、膽小怯懦。

“偶爾，奶奶，”斯科皮頓了一下，“馬爾福不應該感到累。”

納西莎眼神流離地望着窗外，仿佛在艱難地吞咽梗塞的記憶，許久才緩緩說道：“奶奶抽查一個問題，看看你的功課怎麽樣，好孩子，明年你就要離開我們去霍格沃茲了－－別緊張，每一個巫師都會有這樣的經歷。”

“好吧，奶奶，格林小姐課上提到的有關魔法的一切我都會答，－－我想今天晚餐會推遲一點時間，天氣不錯，媽媽會要求飛行課加時。”

納西莎嘆了一口氣，問道：“魔法界最可怕的咒語是？很簡單，放輕松點兒，好孩子，即使答不出奶奶也不會懲罰你。”

斯科皮自信滿滿：“三大不可饒恕咒，它們通常是指：奪魂咒、阿瓦達索命咒和鑽心剜骨咒。”

“最可怕？”納西莎靠在沙發上微笑，皺紋如同輕風吹過的漣漪一樣舒綻：“不不，最可怕的咒語是，一忘皆空，”她抿着唇，伸手輕輕揉着額頭，“至少對馬爾福來說是這樣的……一忘皆空啊……”

斯科皮一愣，發現了老祖母的異樣，他還來不及深究，便被嚴苛的母親叫開：“作為一個嚴謹的馬爾福，守時難道不是最基本的品質嗎？”

斯科皮給了老祖母一個輕吻：“奶奶，媽媽在叫我，我得去練習魁地奇，今晚你們先吃晚飯，我一定不能準時回到餐桌－－天色這樣好。”

他跑了出去，滿面的清風攜着青草的氣息撲散而來。

春天到了。捱過隆冬的嚴寒，歲月蔥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