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那你剛剛說發卡, 那得多少?”

“任意消費就可以送。”徐海州如是回道。

“啊,十五……小包……”兩個姑娘面面相觑,一時間有些為難。

十五塊錢可不是小數目, 少說也頂得上他們一個星期的工資呢。

踟蹰着,麻花辮的女同志上前一步問道:“我們兩個人拼一拼也能送嗎?還是說必須一個人買滿?”

“兩個人也是可以的,三個人四個人都不限數量!”李紅軍微笑, 解釋道。

“那……”二人腦袋湊一塊兒,開始嘀嘀咕咕交頭接耳:“咱倆要不要湊一湊?”

馬尾姑娘猶豫着:“湊啥啊, 就送一個包, 你背還是我背?”

麻花辮姑娘有些為難,忽而靈機一動:“要不我們輪流來吧,一三五你背, 二四六我背。”

“那周日呢?”

“周日……周日咱倆都不背!”這總公平了吧!

想想覺得有道理, 一拍即合。

“行, 給我們看看你們這裏的衣服吧, 我們挑十五塊錢。”一人買七塊五, 不就公平了嗎?

指着挂在牆上的衣裙, 再指指旋轉衣架上的裙裝,徐海州道:“上衣褲子都有,中間是我們的定制款, 全黎安市只有我們家有。下面這些都是裙子,款式很多。我們這裏有試衣間,二位喜歡的話可以試試。”

“啊?這貼着肉的裙子, 試試不太好吧。”穿髒了還怎麽給下一位客人?大熱天的,身上還有汗呢……主要是覺得給人弄髒了不好意思。

八十年代, 除了外套, 客人還真沒有試衣服的習慣, 就是上百貨大樓,也沒有什麽試衣間給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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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啥不好,您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咱能做就一定給辦到!”李紅軍眼睛笑眯起來,說好話這方面他向來最擅長:“再說了,兩位一看就是特愛幹淨的主兒,衣服不會被弄髒的,放心穿吧。”

兩個姑娘面面相觑,看見了對方眼裏一閃而過的尴尬。

對視間,你推我搡。

“你先去。”

“你先。”

“你先吧,我幫你看着簾子。”

糾結片刻,麻花辮姑娘勇敢走出了第一步。

視線往牆上晃了一圈,指着正中間的藍白紮染款:“那條裙子挺好看,多少錢一條?”

徐海州道:“二十元一條,新店開張,兩位新顧客給你們優惠,十八元。”

呀,還沒降價呢老板就直接給優惠,這也太好了……免不得多瞧他一眼,只一眼,小臉通紅。

羞歸羞,錢可是真金白銀從她們兜裏掏出來的,哪能爽快就付。

麻花辮女同志覺得有點貴,于是又在旋轉衣架裏挑了一條裙子,在身上比劃,覺得長度差不多,又問價格。

“多少?”

徐海州回:“這條便宜,13。”

哎呀,還是貴呀,十三只能得一雙襪子!連小包都湊不到!

不過一條裙子十三元,是正常的價格,畢竟的确良襯衣都得要十五呢!

“你們這裏最便宜的是什麽?”馬尾姑娘問。

李紅軍殷勤地從右側牆取下一條黑色工裝褲:“這個,男士長褲,五塊錢一條!”

“……”大姑娘家家,買男士工裝褲是瘋了還是傻了?

思來想去,在兩個男人微笑的目光裏,麻花辮女同志一狠心,居然直接指着牆上挂着的那條紮染裙:“就它吧!我想試試!”

反正都要花十來塊錢,不如多添幾元買條喜歡的……人總要為了所熱愛的“瘋狂”一次。

馬尾姑娘不動聲色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絮語:“真要買啊?十八呢,那我就不跟你拼了,你自己都夠的。”

麻花辮擰緊衣擺,一咬牙:“那就不拼了,我自己買。”

說着,接過裙子,進了試衣間。

這會兒沒有渠道定制全身鏡,店裏只有兩只20x20的小方鏡,不算大也不算小,勉強照個上半身。

換好衣服出來後,馬尾姑娘雙眼锃的發亮:“晶晶,這衣服你穿真好看!顯得你特白!特苗條!”

這話不是恭維,是真好看啊!

不可思議地上手摸了摸:“瞧這小腰,多細啊!以前沒覺得你這麽白的……”

這時,李紅軍發揮了他嘴甜的大作用,直把小姑娘誇得傾國傾城,世間絕無僅有。

麻花辮女同志一瞬間從臉紅到脖子根,最後連話都不好意思說,直接從手拎小包裏掏出一小疊毛票,數了數,居然不夠十八,又向朋友借了七塊,把這款紮染裙和贈品中包一并帶走。

走時衣服都舍不得換,就這麽穿着新衣裳走的,邁着小碎步,背影既雀躍又迫不及待。

沒買衣服的馬尾姑娘回頭瞧了眼,視線落在牆上的藍白紮染裙上,很快便收回。

徐海州有預感,她會回來買的。

果然,兩個小時後,踩着夕陽落山的前一刻,小碎步急匆匆趕到了這裏。

沒試衣也沒講價,直接掏出十八元啪地摁在木板桌上:“幫我包起來,對,那條藍白的裙子。”

……

徐海州和李紅軍兩個人都有做生意的經驗,且腦子靈活,更別提李紅軍還有一張巧嘴。

小嘴兒那叫一個甜,只要有人多往鋪子裏望一眼,直接親熱地喊“姐”,年紀小的就叫“妹妹”,男的叫“哥”,年紀小的就叫“帥哥”。

再進一步,如果有看中衣服又猶豫要不要買,直接誇人家身材好,苗條,穿着肯定好看,趕緊來試衣間裏試一試吧,試試又不要錢!

他對誰都這麽說,畢竟這年頭沒幾個胖子。

徐海州可沒這嘴技,但顏值取勝的他依舊能吸引不少姑娘,看看徐海州的臉,再看看店裏品質不俗的衣裙,一來二去,成交率就上去了。

一個星期幹下來,生意做地風生水起,收益不比之前在青藤巷差。

再有一點,喬露設計的衣服以定制品的名號高價出售,那價格,一個月能賣出去四五件就算不錯了。

但一件能抵五六件便宜貨的利潤,加上這層收益,現在每個月純利潤能達到一千二!

俞繁好奇:“你們送這些包包襪子……不要錢啊?”

“要啊。可如果沒人來買,就算把這些包包襪子留着又有什麽用?這些小東西成本不高,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看着二人招來越來越多的顧客,甚至連帶着她家生意都好了起來,俞繁若有所思地點頭。

似乎……确實是個可行的方案……

這會兒擺攤,除了服裝,基本上都是小成本生意,沒人舍得送什麽禮品,有時候生意不好一天都賣不出去,別到時候送的還沒賺的多。

不知道是兩個男人嘴甜還是衣服款式好,一個上午已經成交六單了!

中午的時候攤位上來了個大姐,啥也沒看中,就看上了喬露手工縫制的拼色包。

李紅軍擺擺手,把包高高挂了起來:“這包是贈送尊貴客人的,不賣不賣!”

正好徐海州過來補貨,見狀跟李紅軍唱起了雙人戲。

顧客本來覺得李紅軍态度有點不好,有點想扭頭走人的,結果徐海州溫潤一笑:“這是大包,如果喜歡的話,可以任意消費店內服裝,滿三十元直接把這包送您。”

這麽一說,還真讓顧客動了心思,但只是動了一下,畢竟三十元……真不便宜呢。

可這包她是越看越喜歡,頭一次見色彩如此鮮明,搭配得當的款式,這包包,可真秀氣,不大不小的一只,精致又高級。

“這裙子挺不錯,多少錢?”看中的是一件碎花裙,花色有點老土,但符合當下審美,也是大衆款。

“十六,不過咱們新店開業,您又是第一次上門,我做主,給您優惠兩塊錢。”還是這套“占便宜法”。

優惠兩塊錢是不少了,不過……

“十四塊錢,還是貴啊!”

“不貴!真不貴!我這又不收您布票,十四塊錢也叫貴?而且您買了我還送您襪子呢!瞧瞧,尼龍的,質量多好!”把襪子遞給她,李紅軍叨叨:“您要是上百貨大樓,還襪子得貼工業票呢!”

襪子是挺不錯,裙子也不錯,都挺不錯,錯的是價格……

“那……我要是拉我朋友一起買……我跟她湊三十,這包和襪子都能送我不?”

李紅軍十分戲精地糾結了一下,又是擰眉,又是捧着心髒痛,狠心似地咬牙道;“行!您要真和你朋友湊夠三十,我保準送給您!不僅送您包,我還送您一發夾,回去給您女兒,下血本了我!”

一個人買三十終究誇張了,這樣也算拉動消費,要的不就是這效果嘛!

“瞧你說得,那麽誇張。”大姐被他的表演逗笑,“行,那我吃了午飯再帶人過來看看。”

臨走前指着裙子反複再三叮囑:“給我留一條小碼的,千萬別賣了哈!包也給我留着!”

李紅軍揮手道別:“好嘞!那您先回去吃飯,我盡量幫你留。”

說盡量沒說一定,婦女走得更匆忙了。

這些都是喬露給的策略,徐海州和李紅軍都覺得挺不錯,就用上了,沒想到成效不錯,不論男女老少,大家都吃這套。

大姐果然十分守信,說吃了午飯來真的來了。

見到人,李紅軍誇張地拍大腿,激動極了:“哎喲,姐您可算來了!剛才有位大媽想把裙子帶走,最後一條了,我硬是給你留了下來。”

“呀,還有這種事,還好我來得快呀,那真是麻煩你了。”拍拍胸脯慶幸道,絲毫沒懷疑李紅軍話裏的真實性,他實在是戲精到以假亂真。

“不客氣,好歹答應了您,咋能說話不算話呢!”

大姐沖他豎了個大拇指:“你小子真實誠,做生意就得這樣,守信用!”

“是!這話真沒錯!”撓撓頭,一點不謙虛。

幾個大姐戰鬥力挺強,大嗓門吸引來不少顧客,額外又成交了兩單,一下子就賺了六十多。

走後,開心地數鈔票:“嘿!六十二塊三,不錯不錯,要是每天都能賺這麽多,一個月就是一千八,抛去成本……”

好吧,每件衣服的成本都不一樣,沒有紙筆一下子他還算不出來,但粗略一算:“少說也能有個一千五的利潤吧。”

“哎呀,雖然這位置不咋好,可我們家東西質量好,又別致,想低調都難哦!”

俞繁笑話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羨慕:“別開心地太早,這地兒是真偏。”

也就這會兒仗着天氣好、運氣好,到了冬天,天氣冷下來,根本沒幾個人來這邊逛,遠不說,關鍵是冷!到處都漏風。

冬天,不論有錢沒錢,大夥兒都傾向于上百貨大樓逛,畢竟進去又不花錢,買不起還逛不起嗎。

“那可不是,你看我吆喝地多賣力,就海州那樣的性格,做起生意照樣不要面子。”說着,上下打量起窩在長椅上的俞繁,笑話她:“我看你啊就是女同志臉皮太薄,不好意思吆喝,要不然今天估計都開張了,一個月少說也能掙個百八上千吧。”

單是賺錢的勁頭就沒他和徐海州高,就這樣鹹魚下去,還不如上工廠打工呢!

“沒這麽簡單。”俞繁笑着搖頭,擰開茶杯喝了口她自己泡的茉莉花茶:“做生意這種事情,願者上鈎嘛。”

李紅軍不贊同,他向來不喜歡願者上鈎這個詞。

你不勾引,人家怎麽上鈎?還願者?哪來那麽多沒腦子的願者。

聊了會兒天,話題逐漸往俞繁身上轉,李紅軍對她十分好奇,不僅是她這個人,更對她的經歷感興趣。

她說她初中沒畢業就不讀書了,因為未成年,只能進小作坊打零工掙錢,幹了兩年,因為工資低到快要養不活自己和奶奶,便果斷辭職。

那時候正好79年初,改革開放了,她半點沒有猶豫地辭了職,被一個朋帶着出來掙錢,後來覺得時機成熟了,就自己單幹。

聽完她的遭遇,挺唏噓,畢竟還沒那麽熟,李紅軍也不方便深入詢問。

“俞繁同志,我想問問,你今年多大了?”

俞繁瞥他一眼:“二十。”

“啥,剛滿二十啊?”

“嗯,怎麽了,很驚訝嗎?”撩了撩她那短及下巴的卷發,“不是說了我初二就辍學了。”

這年代考上初中其實也不是容易的事兒,俞繁能考上,說明學習還是不差的,可惜了。

“何止是驚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年頭不流行女同志抛頭露面,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可能下海。就算要經商,那至少得有人陪吧,比如對象或者丈夫,要不就跟朋友一塊兒。

女孩子家家,又這麽年輕漂亮,一個人多危險啊。

“很少見你這麽年輕的女同志出來擺攤,家裏父母呢,沒有意見?”

“早死了,有意見也等我下去再說吧。”

“咳咳咳——”李紅軍被嗆得不行,暗道這姑娘膽兒真大,說話也毫無顧忌,不愧是未成年就開始混社會的人,身上真帶了點“社會妞”的氣質。

“那你家現在就你一個人?”

“還有個上初中的妹,和我奶。”

“哦。”李紅軍撓撓臉:“那你挺不容易,養三個人。”

俞繁卻不這麽想:“比起沒有工作,現在的日子吃喝不愁,有什麽不容易的。”

确實,有些人累死累活一個月可能還沒俞繁偶爾幾天賺得多呢,雖然她承受了異樣的眼光,但她賺得多啊!

“比我不容易的多了去。”

不擺攤,俞繁根本想象不到一天掙一個月工錢的感受。從沒想過掙錢是如此容易的事,上下嘴皮一碰,哄了客人開心,錢就到手了,比起餓肚子,這日子簡直神仙過的。

……

這邊,大雜院裏,喬露還在為那兩大包“破爛”發愁。

喬露為此頭疼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沒忍心扔掉,上手翻了翻,都是些殘次品,衣服還有點味兒,撿起一件攤開看,居然是二手貨!有很明顯的使用痕跡!

嫌棄地嘔了兩下,出門洗了個手,洗完又上五金店買了雙膠皮手套。

回來繼續翻,十件裏面能挑出兩件像樣的就不錯了。

把所有看起來像二手的都扔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病毒。

剩下的殘次品放一堆,合格品放一堆,好壞大約八比二的比例,真他娘的坑!

唉,這年頭,掙錢說容易也容易,不容易也是真不容易,千裏迢迢跑去扛貨,結果就收回這麽些破玩意兒。

“衣服別你分出來了?”今天輪到徐海州洗衣服,洗完進來,瞧見自家媳婦兒對着一堆“破爛”翻,看到這堆垃圾他就頭疼。

“嗯。”喬露指着殘次品說:“這堆,等我慢慢改改,有些袖子一個長一個短,有些領子是歪的,還有些破了大洞,有些款式不好……我補補,能賣盡量賣了,把虧損降低。”

又指着稍微合格的衣服:“這些我到時候再檢查檢查,沒問題再拿到店裏賣。”

“辛苦你了。”徐海州上前,捏捏她的肩膀,敲了敲她的背。

一天到晚坐在縫紉機前哪能不辛苦,徐海州打算等氣溫降到二十四五度左右的時候,帶她一塊兒出去夜跑,保持身體健康。

“這有什麽辛苦不辛苦。”

其實辛苦倒沒什麽,最重要的是,愛人能看到你的辛苦,并不以此覺得理所當然,能理解你的辛苦,那麽你所做的一切苦累都是值得的。

“對了,最近紮染裙賣得怎麽樣?好賣的話我再讓吳姐做幾件出來。”

“先做十件吧,賣的差不多了再做,別積庫存。”現在的布料都是他從黑市淘來的,或者高價收布票再到百貨大樓買,成本高,壓貨太多的話很容易把現金套進去。

“行,那你再去弄點染料,趁這天還沒涼下來,我打算多做幾種顏色。”

“行。”

一個下午就改出來三件半袖長裙。

沒改之前領口大到能看到胸部,肩膀兩邊肩線不對稱,袖口長度也不一致,裙面有過多的線頭……改過後,收縮腰線,糾正肩線,粗糙的裙擺重新封了層邊,做出褶皺動感,看起來更有飄逸的質感。

以喬露的眼光來看,還不錯。

抻了個腰,休息休息再繼續下一件。

院外,夕陽西下,菜香味缥缈……田家嬸子又在訓斥兒子。

“你這一天天的刷刷刷,光洗外邊不洗裏邊,那不白洗嗎?窮講究!馬屎外面光!”

“啧,媽你咋那麽煩人呢,我自己刷又沒讓你幫我刷,你叨叨啥呢。”田建中不耐煩,刷衣服的動靜故意鬧得更響。

田嬸兒拍他腦袋:“嘿!叨你兩句還有理了,怎麽的,我是你媽,不該叨叨你?”

田建中:“……”

算了,跟她說不通。

田建中最近新買了一件的确良白襯衫,去年本來也有一件,不知道怎麽的也許是沒放好,從箱底裏拿出來都泛黃了。

于是又花工資新買了一件,對此,田嬸兒表示十二萬分的唾棄!

黃了就黃了,一沒破洞二沒縮水,咋就不能穿了?

又買一件,一件就是十五塊錢!哎喲這敗家兒子!

這年頭,火爆全國的服裝還屬這“的确良”襯衣,這是走進國內市場的第一種合成纖維,滌綸的,特性是耐磨。

價格雖然昂貴,但很值。

普通的襯衫穿起來會皺,的确良襯衣穿起來永遠平整,不起皺、不縮水,小缺點是不透氣。

夏天出汗多,這襯衣天天都要洗,領口是藏污納垢最多的地方,如果不經常清洗,衣領就會生出一層黃垢,十分影響美觀。

田建中這件的确良是這個月發了工資新買的,寶貝地不行。

只穿了這麽一天,下午一回家,趕緊脫下來清洗。

怕把衣領搓變形,拿了個小刷子,沾點洗衣粉,一下一下地掃,直到把汗漬洗刷幹淨。

當然了,洗幹淨了也不擰,沉水底過一圈,直接濕沉沉地挂上晾衣架,滴下來的水彙聚成一條小河,小孩子在院子裏到處跑,跑得快了,稍不注意就踩水滑倒。

一哭,就能聽見他們父母責備的聲音:

“哭哭哭!怎麽又不好好看路!”

除了他,院兒裏幾乎有白襯衫的都是這麽洗,大雜院裏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無數條“小河”。

刷完襯衫繼續刷小白鞋,除了鞋外白邊那一圈,其他地方都不刷,這也是田嬸兒看不慣的一個地方,覺得無法理解,不刷裏面刷外面,白刷!

看着田建中刷鞋刷衣服的動作,喬露抻了抻懶腰,開玩笑似的上前問:“我家店就有賣的确良,怎麽不來我家買?”

頭頂被一片陰影遮蔽,田建中擡起頭,看見了她。

一身漂亮的藍色紮染連衣裙,這裙子最近好像很火熱,大街上時不時就看見幾個人穿,不過他知道,這是喬露自己琢磨出來的新鮮款式,除了她家,別家沒有。

說真的,田建中挺佩服她。

本來剛嫁進來的時候,對這女人其實有點偏見來着。覺得她一個帶娃的小寡婦,根本配不上徐海州。

沒想到手挺巧,也賢惠,一家三口日子越過越美,沒有他想象中的雞飛狗跳。

相反,父慈子孝,母賢兒暖……

“你家就有?”眨了眨眼,收回亂飄的思緒,田建中裝作不知情地撓撓臉:“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上你家買了。”

田嬸兒沒好氣,邊在小廚房裏炒着菜,邊往外喊:“你們家店鋪開在白雲街吧,離咱這裏十萬八千裏,買件衣服哪有那工夫過去!”

喬露笑笑:“不用你們專門跑躺,跟我或者海州說一聲就行了,免費送貨上門。”

“那感情好,都不用出門找。”田建中打着呵呵。

田嬸兒不高興了,心裏腹诽:好個屁!兩口子就知道坑人錢!

完全忘記了之前喬露是怎麽讓她掙外快的。

聊了會兒,喬露折身進屋找田木匠:“叔,上回給您的圖紙,那東西做好了嗎?”

前幾天抽空畫了一張服裝模特的模型,只有上半身的那種,做出來以後制衣會更方便。

剛拿出煙鬥準備抽煙的田永奎,忙擡眼瞧她,笑容和藹:“喬露來了,來,坐。”

“不坐了叔,我就是來問一問。”

慢悠悠地卷煙絲,田永奎說:“你那東西估摸着還得要兩天,再等等,做好了我馬上讓建中給你送過去。”

“行,辛苦您了。”

傍晚,田建中忽然來了徐家,偷偷摸摸做賊一樣。

這個點徐海州帶喬安上浴室洗澡去了,喬露在家收拾家務,把今天工作生産的小碎布全部掃掉。

見到他,略表詫異:“你怎麽來了?”

看見田建中,喬露第一反應以為他是送模型來的,結果兩手空空,蹑手蹑腳的樣子,瞧着不像。

慢吞吞地走上前,進來時稍微把房間門帶上,忸怩不安的樣子:“你這裏……這裏……有沒有……咳咳,那個,啥,西裝外套啊?”

噗——

大老爺們磕磕巴巴扭扭捏捏,喬露差點以為他要問有沒有內褲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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