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元旦過去, 又是新的一年。

一家三口開始收拾回北方的行李,喬露給徐海州的家人都準備了禮物。

哥哥的手表,嫂子的毛呢大衣, 公公婆婆的羊絨衫……據說大哥有個三歲的女兒,那就……親自設計一套小裙子吧,晚春初夏時節可以穿, 保準穿上跟小公主一樣漂亮。

離出發還有半個月,留給喬露的時間還很充足, 間隙裏她抽空給老公兒子一人做了只書包, 勞動布縫制,堅固耐用。

美觀性上沒怎麽琢磨,實用性很強, 兩側有專門放保溫杯的網兜, 包裏有暗袋, 包外有三層, 每一層都能放不同的物件。

得到屬于自己的小書包, 喬安激動地上蹦下跳, 打開百寶箱,把裏頭的零食全部往書包裏倒。

他還振振有詞:“爸爸說火車要坐三天,我們要多帶點吃的, 不然會餓。”

喬露哭笑不得:“火車上有盒飯賣,我們可以買來吃。再說了,爸爸媽媽還能沒你清楚嗎, 要你這小不點操心,還要我們大人做什麽?”

琥珀色的眼珠子咕嚕嚕轉起來, 笑着問:“那火車上有糕糕嗎?有糖嗎?有餅幹嗎?有……”

“有的, 都有的, 只不過要花錢買。”喬露揉亂他的發。

“媽媽,那我自己帶去好嗎,那樣我們就不用花錢買了。”還挺會幫爸媽省錢。

“可以啊,不過小書包得你自己背,嫌累的話可不能扔給爸爸,爸爸要拿很多行李的。”

“嗯,我自己可以,我不扔給爸爸!”堅定地握了握拳,背上小書包就往院子裏跑:“媽媽你看,我背得動!我還能背着書包跑!我跑得可快啦。”

陳景康端着飯碗從屋裏出來,驚訝地上前:“喬安,你媽媽給你買的新書包嗎?”

小家夥停下腳,站着不動讓他摸:“嗯,是我媽媽給我做的,和爸爸的書包一模一樣。”

“哇,你爸爸也有?”嚼着口飯含糊不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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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驕傲地揚起腦袋:“對呀,因為我們要去北方,就是很遠很遠,是我爸爸的家鄉,我的爺爺奶奶在那裏。”

陳景康驚訝地張嘴:“原來你有爺爺啊,我以為你只有爸爸媽媽和二姨呢。”

陳佳美端着盆水從屋裏出來,随意往院子裏一灑,注意到了喬安。

頓了頓,突然放下木盆,回屋待了半分鐘後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徑直來到喬露家。

彼時喬露正在制作徐海州的書包,見到來人,擡頭望了眼便繼續不停地工作:“佳美,有事嗎?”

瞥一眼卧室裏收拾行李的徐海州,她撓了撓臉,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你們家有沒有那種便宜點的,女人會喜歡的東西?”

說話跟平時不一樣,小心翼翼的,喬露看着,似乎猜到了她的目的。

“呢大衣,很多女同志都喜歡。”

“不是,你沒聽清嗎,我說要便宜的。”陳佳美好無語。

喬露掏了掏耳朵:“哦,抱歉,便宜的話……”

她指了指堆在飯桌上的幾個皮包,正準備拿去給吳桂芳批量生産:“這個,比衣服便宜,十五元一只。”

“啊?這個是包包嗎?”拎起一只反複打量:“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啊……這就十五?你奸商啊!”

她承認,好看是好看,可是,這麽小的包包,能裝什麽啊!放個錢夾子放幾只發夾發繩就塞不下了吧?

“非也非也。你摸摸,這可不是布做的,這是皮料,你知道成本多少錢不?”

“多少?”摸着料子問。

“布料的三倍。”

“啊……真的假的,這麽貴嗎?”

喬露微微勾唇,指着陳佳美腳上踩的一雙豬皮鞋:“那我問問你,你腳上穿的這765皮鞋,多少錢?”

“呃……”如果要問這雙豬皮鞋,那确實貴,一雙要二十七呢!

這麽想想,這皮包賣十五塊錢好像也合理?

“而且,這包我現在只做了四個出來,還沒量産,市面上你也見不到同款,光這一點,價值就不止十五了吧?”

特殊性,珍貴性,還有這真材實料的分量……

“可我沒那麽多錢。”陳佳美蔫兒了。

“那你到底想買什麽?我這裏最便宜的是背心,一塊錢一件。”

“誰會給別人送那種貼身東西啊……”陳佳美無語地癟癟嘴,試探地問道:“有沒有……三四塊錢左右的包?”

喬露笑了:“那還真沒有,我這裏最便宜的包也要六塊,喏,這個。”

是之前賣得很火的拼色布包。

“哎呀,這個不好,我嫂子早就買過……呃……”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陳佳美趕緊捂住嘴:“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是說你這包我看好多人都有……”

喬露戲谑地看着她:“哦~原來是想買包送給宋青蘋負荊請罪呀……”

陳佳美臉燒得通紅:“才不是給她的!”

“不是給她的啊?好吧,本來我還想說,青蘋肯定會喜歡這個包,之前她就說想要一個能配新年戰衣的包包。你看,這款我設計出來就是專門搭配呢大衣的。瞧這料子多光滑,多舒服,還是白色的,最配紅大衣了。”

唇角微微上揚,漫不經心道:“我還想說,如果你是要送給你二嫂,那我可以給你酌情少個兩塊……”

“是是是!就是買來送給我二嫂的!”為了錢,陳佳美甘願自打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臉了:“是送我二嫂的!喬露姐,你行行好,便宜點吧,我每天都被我二哥罵,被我侄子打,再不把我二嫂哄回家,我真成大罪人了!”

噗嗤——

原諒喬露不客氣地笑噴。

“行啊,十三塊錢給你吧。哎,你媽呢,不是打了你嫂子一巴掌,她就不打算做點什麽表示表示?你确定送個包,你嫂子就能回來?”

“嗐!咱院兒裏的女人一個比一個要面子,要讓我媽跟我嫂子道歉,哪裏可能嘛。”邊說着,從兜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毛票,數起來:“還得是我這個沒臉沒皮的去哄……都半個月了,氣咋也消了,這麽貴的包送給她,要是再不回來,那就慫恿我哥跟她離婚!給她臉了!”

陳佳美這個人,嘴上永遠不饒人,要真讓哥嫂倆離婚,恐怕她第一個不同意,畢竟這事兒如果不是因為她,也不可能鬧這麽大。

“買包的錢,也不可能是你一個人的吧?”喬露問。

錢數完遞給喬露,陳佳美颔首道:“那當然,我哪來這麽多錢,我二哥給了點,我媽私底下給了點,我自己貼了兩塊錢……咳,少是少了點,但我也是有心的。”

喬露接過毛票數了數,十三塊錢一分不差。

“行,包直接拿走吧。”

“謝了!”拎上皮包,頭也不回地沖出小院兒。

……

下午五點左右的樣子,大雜院沸騰了!

宋青蘋被陳佳美從娘家請了回來,一家人冰釋前嫌,和和美美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有田嬸兒大嘴巴的前車之鑒,陳二順特意叮囑大家別議論青蘋的事情,免得剛回來又被氣走。

陳家嬸子雖然沒道歉,态度卻軟和了許多,婆媳矛盾本就存在于每個家庭中,這年頭可沒有鬧矛盾就離婚的說法,既然兒媳婦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甭管心裏服不服,表面工夫得做。

于是乎,大雜院終于恢複到了往日寧靜。

……

因為要去北方,喬露兩口子還得在離開前跟李紅軍交接好工作。

春節前後是生意最好的時間段,經過一周觀察,兩個男人發現喬露設計的皮包十分有市場。

皮料做包比布包有質感,有光澤,做尤其是其中一款寶石藍的皮包,做成了經典馬鞍包的形狀,可單肩,可調節包繩做斜挎包、腋下包……一包多用。

皮料成本高,定價普遍不低于十五元,不僅賣得好,甚至有很多顧客來白雲街,就是為了買這款馬鞍包!

這年代的城鎮職工工資是低,但物價也低,消費水平卻随着改革開放日益增長。

只要有一點點創新,能賺比別人多幾倍的利潤。

徐海州觀察過,買皮包的人大多是工廠職工,四成是單身的,五成是有對象但還沒結婚的,有些男同志會特別大方地送包給女伴。

剩下的一成分別是高中大學生和已婚婦女。

找準消費人群後,之後又設計了兩款皮包,都是着重為這類群體制作的。

一切交代完畢,行李也收拾妥當後,一月十五號,比預産期晚了半個月,喬燕終于生了!

在袁江河的帶領下,一家三口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病房。

只見病房裏圍了男方一圈又一圈的親戚朋友,房間裏的兩張病床,一張躺着剛出生的小寶寶,一張躺着喬燕,身邊只有袁江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呢。

“姐,姐你怎麽樣,沒出什麽事兒吧?”

“沒呢。”嗓音是沙啞的,音調是愉悅而輕松的。

她嘴唇發白發幹,目光有些迷離地望向妹妹:“就是有點累,有事的話你姐夫就沒心思去通知你了。”

“看來是真沒事,還跟我開玩笑呢。”

“姨姨~”喬安掙脫爸爸的手,沖到病房前抱住喬燕,“姨姨~姨夫說你生小寶寶了!”

喬燕愛憐地揉他臉蛋:“是啊,生了個弟弟,你去看看他,在那邊呢?”

“哪裏呢?哪裏呢?小弟弟在哪裏呢?”

徐海州好笑,抱起兒子往另一張病床走,自上而下,透仗着身高透過人群看見了躺在襁褓中的紅皮膚小孩兒。

“哇——哇呀——”

簡直比發現新大陸還要詫異。

收回目光,握住喬燕的手,喬露哽咽道:“來的路上我心都快跳出來了,老是想起一些不好的案例,都說生孩子要去鬼門關走一趟,還好你沒事。”

喬燕噗嗤一聲,笑得嘴唇幹裂:“能有什麽事,每天都有大把孕婦生産。”

喬露無奈搖頭:“總歸有危險性,沒事就好。”

喬燕輕拍她手:“別說我了,快去看看孩子,是個男娃,你去瞧瞧,有沒有安安漂亮。”

回頭望了眼,小寶寶被一群人圍着,她想看也擠不進去呀。

“不用看我都知道,這會兒肯定沒喬安漂亮,剛生下來的小孩子醜死了,你是沒見過喬安,剛出生就是皺巴巴的一個小老頭,吓得我差點把他扔掉。”

喬安耳朵靈敏,一咕嚕就從爸爸身上滑下來。

噠噠噠,跑過去,拽住她的衣擺:“媽媽,原來安安小時候很醜嗎?媽媽你還想把我扔了,媽媽你怎麽可以這樣。”

嗓音好委屈。

直接把大夥兒逗笑。

“喬燕,這就是你三妹呀?”

“這是你小侄子吧,真俊,好乖。”

“去年春節來過一次,好像剛到我這兒吧,小不點長得還挺快,現在快到我腰了。”

跟袁江河的親戚們聊了會兒,喬露蹲下,捧着兒子的臉親了又親:“沒有呢,媽媽開個玩笑,而且你只是剛生出來的時候醜,但是現在很漂亮呀。”

小嘴兒癟地扁扁:“那安安要是長大以後又變醜了呢,媽媽還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了,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媽媽的小寶貝呀。”

一句話就把這小人兒哄開心了,就是這麽容易,無條件地信任媽媽。

剛出生的小孩其實沒什麽好看的,除了睡就是睡,眼睛也睜不開,就算醒着,也時常閉着眼睛,更不用說跟你互動,想都不要想。

見姐姐和孩子都平平安安,喬露的心落了一大半,一直待到中午,也該回家了。

“咱爸媽呢,知道你生了沒?”

喬燕頓了頓,抿唇道:“剛剛讓江河寫信通知了,來不來随他們。”

“也行。”反正通知到位了,來不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兒,“對了,姐,沒來得及跟你說,我二十一號要跟海州去一趟北方。”

“坐火車去嗎?”

“嗯。”

“這個檔口……很擠吧?”喬燕擔憂道。

“還行,他托人弄到了硬卧。”

“那就好。”擡頭瞥了眼徐海州,再看看自家妹妹。

女人過得幸不幸福,其實從她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兩年的婚姻生活讓喬露變得更豐潤,整個人比之前自信了,更喜歡笑了,這些小細節,可能喬露自己都沒發現。

“醜媳婦終于要去見公婆了。”

“你這樣說讓我怪緊張。”喬露笑道。

“有什麽可緊張,我覺得吧,反正你跟徐海州定居在黎安,他們的态度其實不用太在意,最重要的是什麽。”說着,勾了勾手指示意喬露湊過來一點,便壓低聲音說:“最重要的是,萬一你跟你公婆鬧矛盾了,你得看你男人向着誰說話。”

喬露挑了挑眉,瞥一眼自家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尤其是他父母或者兄弟姐妹為難你的時候,你看他幫不幫你,護不護你。”

“那姐夫呢,幫你嗎?”再瞅一眼隔壁抱孩子的袁江河,喬露問。

“廢話,他敢不幫我?再說了,結婚前我公婆就對我很滿意,結婚後更喜歡我,我這裏壓根不存在這種假設,所以我這不是讓你注意嗎。”

說着嘆起氣:“其實按照你的外表形象吧,挺招長輩疼,可你不是還帶了個喬安嗎,那就不一定了。”

正常家長誰會樂意自家頭婚兒子找個二婚,還帶“拖油瓶”的老婆呢。

“不知道,再說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票都訂了,總不能臨陣脫逃,嫁給了徐海州,一輩子總要見他家人那麽……一次吧?

喬燕笑着,握住她的手揉啊揉,揉地發暖,發燙。

“別怕,就算……不管怎麽樣,總歸你還有我。”

喬露失笑,回握住她:“要真有靠你的那一天,我做人也太失敗了。”

“傻姑娘。”喬燕的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溫柔:“有什麽失敗的,姐姐雖然嫁人了,也永遠是你的依靠。”

……

二十一號早上,天蒙蒙亮,夫妻倆早早的就被喬安拍醒。

“媽媽~爸爸~起床,我們要去趕火車了,不要睡懶覺。”

小手溫溫熱熱,拍在臉上啪得清脆響。

徐海州迷迷糊糊轉醒,長臂一伸,把兒子夾進胳肢窩裏,塞進被窩。

“急什麽,還早,再睡會兒。”

嘻嘻哈哈地笑了會兒,喬露和徐海州還是不起,喬安鬧了會兒自覺無趣,昏昏沉沉的,竟然窩在兩個大人中間睡着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徐海州早飯都快做好了。

小家夥揉着眼眶往喬露懷裏拱。

喬露大腦起先愣了一兩秒:“安安,你怎麽在這裏?”

小家夥甕聲甕氣地,環住她的脖子:“媽媽,我早就來了,然後爸爸把我抓了進來。”

噗嗤——

模模糊糊終于恢複了一點記憶。

拍他小屁股:“那現在就起床吧,吃完飯去火車站了。”

“好~”

吃完飯,外面不知誰又在吵,聽聲音像陳佳美和田建中,偶爾插進來幾道田嬸兒的聲音。

出去一看,吳桂芳捂着嘴捧腹大笑,站屋檐下吃瓜,好開心。

“怎麽了姐,誰又吵了?”

吳桂芳正愁八卦沒地方講,把人抓了過來:“田建中約會,被陳佳美搗亂了!你說損不損哈哈哈——現在罵,等會兒該打了。”

“啊?”

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田建中起了個大早,收拾地妥妥當當,穿上新買的西裝準備跟女同志約會去,田嬸兒不知情,納悶兒子咋穿個西裝就出門了,這大冷天的,別凍感冒了,趕緊給他送棉襖去。

老年人的腿腳哪裏追得上兒子,只好拜托佳美追追人,把棉襖送到田建中手裏。

好嘛,陳佳美追去了,結果就看見一男一女在巷子口卿卿我我,膩膩歪歪地肩并肩散步,

“喂,田建中!你媽讓我給你送棉襖!”說完,小跑過去,看見那位女同志後,裝似驚愕地捂嘴:“呀,田建中,今天帶的女同志咋跟上回的不一樣啊? ”

話落,直接擊碎女同志對田建中的印象。

于是還沒開始的戀愛嫩芽,直接被摁殺在搖籃裏。

“還有這種事?陳佳美這嘴也太欠了……啧,這倆人真是百年難遇的冤家。”

“可不是,嘴欠得很。”

“行,不聊了,回去收拾收拾該走了。”

五分鐘後從屋裏出來,兩個冤家還在院子裏追逐打鬧,跑半天了,田建中連陳佳美的衣角都沒摸到。

吳桂芳忙吆喝衆人: “哎!那邊的,你們倆別鬧了,海州兩口子馬上要回老家了!”

大夥兒齊刷刷從屋裏出來。

“呀,這就要走啦?”

“需要我們幫忙送送不?”

“不用,就兩袋行李。”喬露笑着婉拒。

把一家三口送到院門口,相互道別:“安安,跟大家說再見。”

“再見!再見嬸嬸,再見叔叔,再見爺爺奶奶,康康哥哥,南南姐姐,濤濤哥哥……”一長串喊下來,差點沒喘過氣。

紅彤彤的小嘴兒張開,深呼吸一口,惹得衆人發笑。

“喬安,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帶點北方的好吃的。”陳南南叮囑他。

“你這孩子。”林采荷無語地拍她腦袋。

“好~”

“一路平安!”

末了陳佳美還不忘坑一把田建中:“到了給我們傳個消息,田建中買了bb機,我讓他去接你們!”

田建中一腳踹過去:“滾蛋吧你丫的!他們倆又沒買bb機,怎麽給我傳信?你自己咋不去接?”

陳佳美靈活避開,做了個鬼臉:“哈哈哈哈略略略——”

……

下午一點的火車票,兩口子十點鐘就到火車站了。

不得不說徐海州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光是從火車站大門進入候車廳,足足擠了一個小時才成功進入。

因為要保護喬安不被撞到,不被沖散,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擠進去以後還沒完,候車室依舊擠得水洩不通。

寒冬臘月,兩口子愣是在人群中悶出一身汗。

好不容易在小角落找了個能坐下的小空間,趕緊把行李扔下。

讓喬露坐行李上,自己抱着兒子。

“你也坐會兒吧,安安,來媽媽這裏。”

屁股扭扭,從徐海州掙紮下來撲進喬露懷裏。

徐海州沒坐,這年頭火車站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他得時刻保持警惕。

八十年代人口流動性其實不強,只是春節前後會呈現爆發性的流通。

随着隊伍慢慢進入站臺,夫妻倆一人一只手緊緊牽住喬安,以防被人流沖散。

好不容易擠到站臺,火車緩緩駛入,硬座那邊的車廂門口人山人海,卧鋪這邊零零散散走着幾個,好清淨。

卧鋪什麽的,太舒服了啊。

脫離人海隊伍後,一家三口不慌不忙朝車廂裏走,終于聞不到那股子亂七八糟的酸臭味兒。

一眼望過去,車廂裏不是穿軍裝的,就是穿中山裝的“老幹部”。

這年頭卧鋪票尋常人家輕易買不到,一般都是廠子或者事業單位派遣的出差人員才能買,像他們這樣的一家三口,更是少之又少。

一時間,攫住不少人的目光。

進入車廂,按照號碼找到三人所在的床位,喬露小聲叮囑兒子:“噓——安安,看到沒有,這裏有很多長輩,我們不可以喧嘩知道嗎?”

小家夥也學着她壓低聲音:“嗯,媽媽我知道。”

喬安第一次坐火車,興奮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窗戶是開着的,小哼哧哼哧爬上床往窗邊靠,喬露見狀趕緊把人抱住。

“小心點,這裏風大,你這小身板等會兒吹跑了,媽媽找都沒地兒找。”

“媽媽那你抱着我。”媽媽抱着,就很有安全感,“媽媽抱着我,我還可以把手伸出去,你看,我都不怕。”

仗着有媽在身後,無所畏懼。

“手給你吹成冰塊。”喬露哭笑不得,把他的小手扒拉進來,“等過兩天到北方了,看你還敢不敢伸出去。”

剛上火車是很有新鮮感的,漸漸的,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沿途風景大同小異,某小人兒看疲憊了。

縮在喬露懷裏打了個哈欠:“媽媽,我好困。”

輕撫他的腦袋瓜:“困了就睡覺吧,去爸爸的還是媽媽的床。”

卧鋪買了兩張票,上下挨着的兩層。喬露睡下面,方便進出也安全,徐海州睡上面。對面下鋪坐着一個穿軍裝的男人,另外二層的床鋪是空位,不知道是沒有賣出票,還是乘客沒上車。

“嗯……我第一個要睡媽媽的,等我第二次睡覺,我就睡爸爸的。”

喬露笑着拍拍他的小屁股:“好,快去吧,媽媽的床在下面。”

往後爬 ,直接栽倒床上抱着被子睡覺。

醒過來的時候剛好到了一個站點,這時候火車已經出了省,停靠在途徑站,一個小縣城裏。

“哇——”還沒完全清醒,喬安揉揉眼睛,不可思議極了:“媽媽,外面好多人啊!那個小車車上,有好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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