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一出

完顏洪靖是誰？

大金國的二皇子，完顏璟最大的兒子，資明夫人林氏誕下他後便是林妃，可見當時是很受完顏璟喜愛的。皇後當年一心想害死完顏洪靖并不單單是因為自己兒子夭折完顏洪靖就出生，也許這是一方面，不過不是最大的。皇後蒲察氏當年生下皇長子便落下病根，很難在孕，剛開始皇後得知并不在意，她有兒子傍身，可沒過兩年她兒子便夭折，這時皇後心急，開始調養。而恰恰這個時候林氏有孕，順利誕下二皇子。

資明夫人林氏其父原本是個四品的文官，沒什麽威脅。可自從完顏洪靖出生後，先是林氏升到妃位，其父也升了職成了二品大員。皇後這才感受到威脅，從中作梗，一心想弄死完顏洪靖。林氏聰慧，平日生活謹慎，愣是沒讓皇後找到下手的地兒，而林氏也教會完顏洪靖僞裝。

直到後宮孩子多了，林氏這才慢慢的讓完顏洪靖在他父皇面前表現出另一面，畢竟一味的裝傻下去，與他自身并沒有利。

完顏璟見到兒子可用，年僅十四便派了事務，早早在外，皇後更是沒有下手的地兒。

眼看一切越來越好，不管以後是立長還是立賢，他都是最有可能的。直到李師兒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局面。完顏洪烈的出生，剛開始完顏洪靖并不看在眼裏，畢竟他母妃不過是個宮監戶出身的宮女，沒有強大的後力，拿什麽跟自己拼？

可是當完顏璟在完顏洪靖面前越來越多對完顏洪烈的誇贊，越來越多的賞賜，完顏璟這時才察覺到危險。

威脅到自己的苗子扼殺在搖籃裏是最好的。

完顏洪靖是個眼光長遠且有耐心的一個人，當完顏洪烈失蹤後，後宮個個心裏無不是放松，就連他的母妃林氏也是松了口氣，但完顏洪靖不那麽想，就像漢人說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他一直負責南宋與金兩國的外交事務，手頭有了權力，自然就能查到許多。他原是不願意親自動手，萬一他父皇又心軟了，難保不會猜忌自己，便顧了殺手。原以為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能有什麽難度，倒是沒想到他這個六弟真是有本事，小小年紀就知道籠絡人心，更堅定了完顏洪靖除掉完顏洪烈的決心。

卻不知，完顏洪烈籠絡人心，還籠絡到南宋皇帝頭上。

宋揚将自己得知的事情一一告知兩人，完顏洪烈一聽，當下便張口問道：“你這麽幫我，想要從我這兒得到些什麽？”他從不信有一人能無緣無故對自己好，就連自己當年對惜弱也是因為惜弱對自己有救命之恩。

宋揚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唇邊，勾起一抹笑，道：“就不能因為我喜歡忒鄰小弟了？”

完顏洪烈聽聞，一個嗤笑，并不信。

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在茶幾上，搖搖頭，笑道：“真是不可愛，明明五歲的孩子，卻跟個小大人一樣！”他一直很好奇面前這小孩，若是說皇宮裏的孩子早熟，可也不能熟成這樣吧？！有時候，有些事情想的比自己還要深。見完顏洪烈盯着自己，宋揚無奈只好實話實說，“我想借你父皇的手宰了史彌遠......”

話還未說完，完顏洪烈便一計上了心，當下自信一笑，直接接話道：“若是我二哥死在你們宋朝丞相手裏，而我又被你們宰相所擄要挾我父皇，你說這樣可好？”死人不會開口，是保密些，可有時候一個會說話，且會說實話的人，告之的事情不是更讓人信服，且憤怒？

話音剛落，宋揚便高看一眼，他想過這個孩子早熟，卻從未想過這個孩子這般狠辣。

完顏洪烈豈會看不懂宋揚眼裏的意思，當下諷刺笑道：“這天下只許我的好二哥派人殺我，就不能許他這個弟弟要了他的命？自古成王敗寇，若是有天我死在他人手裏，那我第一個恨的就是我自己。”說話間，眼裏殺氣盡現。他想到上一世，自己臨死前的侮辱，他恨的便是自己無能。

一直被兩人忽視掉的黃藥師看着眼裏殺氣的完顏洪烈，心中不知為何酸楚難當。他聽到忒鄰要殺自己二哥的時候第一瞬間竟然不是害怕，害怕這小孩的心思狠辣，而是在想，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說出那般話，他連自己的性命也許都不看在眼裏。

若是一般的衛道士在這，聽到這場陰謀重重的談話，估計早早指着宋揚鼻子罵了。自己朝廷的丞相再怎麽昏庸奸詐也不能讓一個欺辱他們國家之人動手啊！可是，宋揚不在乎這些，他本身對這個并不看重，且他并不是好戰分子，若是金宋兩國平安相處，他一定不會動手。可他能看清，金國對南宋有野心，旁邊又有個蒙古虎視眈眈的盯着他，而南宋的權力都在史彌遠手中，你讓他拿什麽來鬥？拿什麽來維持這看似和平的局面？

殺了史彌遠是當前立即的事情，史彌遠一死，自己趁亂将自己早早培養的能臣放置朝廷中，一步一步南宋必将強大。

完顏洪烈與宋揚合作不外乎是與虎謀皮，可完顏洪烈此時別無他法。自己沒權沒勢，只能借着宋揚的手除了他二哥，盡管他二哥能力出衆，可是威脅到自己生命不是？

在完顏洪靖還未知的情況下，在這個漆黑的小院裏，一切已成定局。

翌日，宋揚留了話便走了。

因知道這是宋揚地盤，黃藥師和完顏洪烈便安心在這住上幾天。宋揚與完顏洪烈都是聰明人，稍稍一點，便整個局都知曉，宋揚回去布局，而完顏洪烈便有了幾天閑時間。

這幾日完顏洪烈心不在焉，有些奄奄的。見狀，黃藥師便詢問了，得知馬上小孩要回金國了，頓時黃藥師心裏也不怎麽開心，當下想過搶了小孩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可以親手栽點桃花樹，建一個自己的家，而家裏養着小孩，什麽金國宋國都不管，他只要養大小孩就好，教他習武讀書.....

卻未想過讓他結婚生子。

不過是想想，看小孩堅毅的雙眼，也知曉自己的想法不過是想想而已，若自己真的動手強人所難，怕小孩也會不開心。

元宵節當晚。

臨安城處處張燈結彩，很是熱鬧。

黃藥師抱着悶悶不樂的完顏洪烈走在臨安街頭，就連路邊的泛着香騰騰的小吃也引不起二人注意，福生早早被熱鬧吸引，只見此時連人影也沒有，不知道去哪裏瘋了。

昨日宋揚傳來消息，今日動手。而在完顏洪靖被殺的第二天，完顏洪烈便要出現在史彌遠的府邸，且，光明正大出現在金國人面前。

這也就是說，今晚是二人獨處的最後一晚，完顏洪烈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他想，自己上輩子為了惜弱袖手金國事務，難道這輩子要為了黃藥師重蹈蒙古滅金的覆轍嗎？盡管他人小力微，可他想盡力挽救。

丞相府，張燈結彩，車水馬龍。

人來人往的朝廷官員，凡是能搭上一腳的基本上都腆着臉過來，而不屑于此同流合污的自然也未受到史彌遠的邀請。

只見，朱門大開，一身錦衣的史彌遠站在高臺上，挑着脖子看着遠處。

進來的小官紛紛道賀，說着吉祥話，可史彌遠不過擺擺手，身邊的副總管便接待衆位。衆位官員朝裏走，心裏紛紛好奇，哪位面子這般大？竟然丞相親自等候？

不久，一輛馬車停下。不過是輛很普通的馬車，臨安城随處可見，可史彌遠見了，快步上前，衆人好奇，裏面的到底什麽人物？

只見，簾子裏緩緩伸出一只手，燈火通明下，看的真切。那只手一看便是養尊處優才能養出來了，史彌遠臉上殷勤的笑也看的一清二楚，只見史彌遠上前幾步，彎了腰，一只手親自揭了簾子，迎裏面的客人出來。

人影一現，衆人心裏想法不一，卻或多或少都有幾分鄙夷。這道是誰？原來是金國駐南宋的金國二皇子完顏洪靖。金國人，凡是能有一官半職的在南宋行走，尤其是這種場合，都是穿金國民族的服飾，衆人裏有些人哪怕是沒見過完顏洪靖，可一見這身裝扮，再看史彌遠的樣子，便也能猜到。

完顏洪靖面上雖是儒雅，可骨子還是高貴，認為大金國是最強大的，至于南宋？早晚有一天讓他匍匐在自己腳下，而那時候金國在自己的帶領下更是富強統一。是以，完顏洪靖在史彌遠的伺候下，擡得微高的下巴，不屑和圍觀的官員打招呼，可同時面上帶着笑，衆人乍看，只覺得二皇子名不虛傳，真是風度儒雅。

完顏洪靖自然是坐上席，史彌遠在手下坐着。雖未親自動手伺候，可言談話語之間多有恭維。他心裏也清楚，自己若是不顧臉面在朝完顏洪靖面前湊，那麽南宋朝廷自己以後很難立足。

是以，史彌遠動作倒是端上幾分，很有南宋一朝丞相的威儀。可卻忘了，在自己的國家，竟然金人高坐，原本的主子竟然在底下陪着，這不是在扇宋朝的臉面麽？

酒過三巡，歌舞而上。

史彌遠微熏，端着酒杯愣是要敬完顏洪靖。完顏洪靖看在還有要用得到此人的地方，便舉杯。只是突然間，手一軟，被子掉地上了。

這聲響不大，奈何在座各位哪個不是眼裏心裏往哪關注？

衆人都看着，史彌遠一愣，哈哈一笑，道：“我親自給二皇子殿下斟酒。”說完提着自己桌上的酒壺，旁邊的總管很是有顏色，史彌遠話音一落，酒杯就遞在眼前。

史彌遠先給完顏洪靖斟滿了酒，遞給完顏洪靖，道：“二皇子請！”旁邊的管家早早給史彌遠倒好了，此時遞給史彌遠，完顏洪靖也算給史彌遠面子，先幹了。

史彌遠覺得二皇子給他面子，見酒杯空了，高興大笑，“二皇子好酒量，好酒量.....”誇了兩句，正打算将酒杯往嘴裏遞，只見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在衆人面前緩緩倒下，而唇邊那抹鮮紅刺醒了微微酒醉的史彌遠。

史彌遠轟的一聲，整個腦袋都能炸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而二皇子身邊的人更快，兩人上前觀其狀況，兩人架着史彌遠。

二皇子身邊的侍衛摸了摸完顏洪靖的脖頸，臉色瞬間冷了，而後又把了脈，雙眼閃着憤怒。

“你們宋朝官員竟然敢下毒害死我大金二皇子！”

衆官員一聽，脖子一冷，今天這事怕是在座的都逃脫不了幹系，還不知史彌遠推誰上來頂罪。卻不知，這才是第一出，而第二出更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