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盜心賊

六月的天若是北方驕陽帶着清風拂面很是自在，而偏南的嗒朝城卻是溫熱中帶着潮氣，迎面而來的風都像是帶着水珠子般，如此的差距，讓剛到嗒朝城的李師兒病倒了。

三日前馬車便到了城外，侍衛長派人早早提前過去通知了。城門大開，所有在職官員無論大小都守在城門迎接，見了完顏洪烈的馬車儀仗，一幹官員跪地行禮。

車夫規規矩矩下了車，搬來踏腳的矮凳，車簾一只小手掀開，白白細細的，随着腦袋也跟着出來，眉清目秀的十三四歲少年，長得很是清秀。衆人一看便知道這不是六王爺，金國六王爺今年五歲半，就算是吃激素也不會長這麽快！

少年小童身姿纖瘦，一身藏藍色的袍子貼身，因着天熱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他先是順着矮凳下來，無懼衆多官員的視線，頗有些洪輝處亂不驚的作态。站在馬車旁，紅唇輕啓，恭恭敬敬道：“王爺，到了。”說罷，一只手掀簾子。

衆人這才知道這次出來的是六王爺，衆是聚精會神。

天氣悶熱，完顏洪烈在車廂穿的清涼些，可如今面見官員，若是穿的随意，有損皇家威嚴。小童便找了件鵝黃色的袍子，領口袖口衆是用銀線細細勾出祥雲花樣，很是富貴堂皇。

自洪輝去了，完顏洪烈便清減了幾分，原先肉肉的嬰兒肥臉蛋也慢慢的露出了原本的瓜子臉尖下巴，不過兩頰還是有肉的，看起來既精神又可愛。如今穿的正式，手搭在小童手臂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很有威嚴。

官員齊聲道：“下官恭候嘉瑞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雙錦靴踏地，微微擡着臉蛋，道：“起來吧！”如今他年紀小，第一次見面就必須做足了面子威嚴，若是讓人輕瞧了去，以後便會欺負到自己頭上。

衆官員起身，見小王爺年紀輕輕卻有一派天家威嚴，當下收了幾分輕視之心。府尹帶頭彎着腰，笑着道：“王爺一路辛苦了，下官早早收拾好了王爺府，還請王爺移步。”

車夫牽了馬車過來，小童扶着完顏洪烈上了馬車，官員在前帶路，侍衛開道，城中百姓一路夾道歡迎。完顏洪烈掀開了車窗簾子，嗒朝城路面很寬闊，百姓穿的也很幹淨，面上帶着笑，見着完顏洪烈一臉崇拜驚喜，更甚者跪地行禮......

越往內裏走，百姓吵嚷聲越小，完顏洪烈想，怕是快到了。果真不到半刻，馬車便停了下來，小童扶着完顏洪烈下了馬車，完顏洪烈駐足在王府門前。

朱門，石獅，很是氣派。

中間大門敞開，左右兩側小門也并着打開，這是下人擡東西經過的門，這正門只有身份尊貴之人才能通過。

官員将人送到王府，一一将拜帖留下，完顏洪烈便讓其回去。如今他這王府還未收拾，雖說下面官員打理妥當，但畢竟是自己住的地方，一些不合心意的地方還是精細些好。

瞅了眼高高懸起的牌匾---嘉瑞王爺府。心裏不怎麽痛快，這是完顏永濟取得，自己家門口挂着牌子，這不是讓他出入鬧心麽？當下吩咐下去，換牌子，換什麽？六王爺府！

李師兒原本就是江南女子，柔柔弱弱，在經過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身子更是嬌貴。如今在馬車裏一待就是十來天，雖說中間出來透透氣，可更多的是捂在車廂裏。六月的天正是開熱，沒病都能捂出一頭汗，更何況身嬌體貴的元太妃？

一到王爺府，丫鬟攙扶着便到了李師兒的院子裏休息去了，随性的太醫一起跟了過去。灼碧如今雖是解了蛇毒，可身體虛弱更本伺候不了李師兒，她自己都要人伺候，完顏洪烈便撥了兩個小丫頭給灼碧，等身體好了，那倆小丫頭就留在灼碧身邊讓其調、教，以後灼碧嫁人，這倆也能讓李師兒用着習慣。

王府內有十來個下等丫鬟或是粗使嬷嬷，五個小厮，都是幹粗活的。這些都是地方官員挑過來了，不過王府森嚴，一般是不會用外來人的，官員也知道送人過去萬一出了什麽事，連帶的也責罰了自己，于是這些人都登記在冊，且幹的事最底下的活，也不怕出岔子。至于跟前伺候的，都是完顏洪烈親自帶過來的人。

六王爺府規模宏大，既有着北方建築的宏偉雄壯，也帶着南方園林的小巧精致。完顏洪烈見了，心裏冷笑，怎麽還想用這些把自己養廢不可？

他連日累了幾天，雖是成年的芯子，可皮囊還是小孩子，自然受不住這連日的颠簸。王府有兩位管家，一位是專管內務的，比如這後院女眷事務。另一位是前院事務，比如王爺宴請賓客，派發帖子，禮數規矩等等......按理說，內務管家是王妃的親信，而外院的就是王爺親信。如今完顏洪烈還小，自然沒有王妃，是以，這內院管家是李師兒曾經朝霞宮的總管太監充當着。

總管太監姓元，三十三歲，平日說話除了聲音尖細點，人還是不錯的。說是五歲進宮，調、教他的老太監一聽他的名字，便說不好，不吉利，給你換個以後享福的，也未去姓，直接叫元寶。元寶是娘是漢人，父親是金國人，皇後将元寶送給李師兒，可不是暗諷完顏洪烈的血統問題麽？用一個無根的太監比着當時得寵的六皇子，李師兒能不生氣？沒把元寶捏死都是元寶有本事，後來一路就成了李師兒的心腹，人，倒是個能幹的。

至于前院的總管是完顏永濟派過來的，将完顏洪烈放到這麽偏遠的地界，完顏永濟能不安插眼線？前院的倒不是個太監，二十j□j的男子，白面吊三角眼，一副的機靈像，擱完顏洪烈看來，倒有幾分像是完顏永濟的謀士，可此時動不得，心裏煩的緊。

侍衛長帶着手百人侍衛，察看地形，布置看守地點人手。跟來的太監嬷嬷搬着行禮，元寶在一旁看着，裏面動辄古董字畫，價值不菲，自然留心。而前院總管兀立金自然着手着官員拜帖......

小童跟着完顏洪烈到了正院，細心的換了床單被褥，又點了清涼香，完顏洪烈自己脫了衣服累的睡去，小童這才輕手輕腳的往外走。

睡夢中，完顏洪烈覺得鼻子癢癢，撓了撓，未果，氣的翻了身接着睡，他太累了。床邊站着一身形俊秀挺拔的少年，見狀，無奈一笑。動手除了衣袍，掀開被子，直接躺了進去。

完顏洪烈覺得背後冷風進來，不由得覺得一陣涼快，翻了身往那兒涼快的地界奔去。

少年摟緊滾進自己懷裏的小東西，眼底笑意更是明顯。

嗯，涼涼的好舒服。完顏洪烈只覺鼻尖一股的安心味道，像極了黃藥師身上的味兒，心裏一陣痛快，就連完顏永濟派來細作讓他的煩心也去的光光，只剩下舒服安心了。

唇角勾起，小東西還是沒有變。閉眼，少年俊朗的容顏多日未見更是出衆。

同床，共枕，一被，兩人相擁。

完顏洪烈這一覺睡得香甜，自洪輝去後還未有過如此好的睡眠。

小童在門口輕聲喚了句，“王爺，該用晚膳了。”

完顏洪烈扭了扭屁股，伸了懶腰，诶，怎麽擋着？睜開眼，他怎麽會在眼前？一定是沒睡醒！閉眼，再睜眼，果真是黃藥師！

黃藥師看的好笑，一只手伸進去捏了捏完顏洪烈的小屁股，唰，完顏洪烈順腳跳起，順帶‘啊’了一聲。門外的小童聽見，帶着焦急問：“王爺怎麽了？”

完顏洪烈通紅着臉，捂着自己被捏的屁股，覺得那處滾滾發燙！聽見小童問話，下意識的看着門口，見小童未進來，松了口氣，趕緊出聲，“我知道了，你去請太妃，若是太妃身體不适今日就各用各的。”

“是。”

黃藥師見小孩臉蛋通紅，未曾想自己不過是逗弄一下，便惹得完顏洪烈成了這個樣子，當下一笑道：“人走了！”

瞪了一眼，捂着屁股的完顏洪烈此時真的沒有半點中年大叔的樣子，好些問題都想問黃藥師，可不知道先問哪一個，堵在心口一個也出不來。

黃藥師見小孩發呆，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半年多未見小孩頭發也長了，不過還是軟軟的。

黃藥師的手掌像是帶電，摸着他的頭發只覺得發絲傳來那股蘇蘇癢癢，直擊心底。完顏洪烈揪着自己的絲質亵衣，低聲道：“你恨我嗎？”

一愣，恨？他為何會恨小孩？黃藥師見小孩低眉，伸手從小孩的脖子抽出紅線，随之而來的紅珠子因貼這身體，早早溫熱。

“亂想什麽？若是恨你，怎會給你這個？”黃藥師低聲開口解釋，他原本就不是個愛解釋之人，他人若是信他，錯與對又何談解釋？可他不喜小孩臉上的傷感，若是解釋能讓完顏洪烈開心，那又何妨？

完顏洪烈手裏摸着珠子，半年的糾結傷心揣測終于放下。将手中的珠子貼身小心放好，這才微微瞪大黑溜溜眼睛，埋怨道：“你怎麽這麽晚才來啊！？”雖是埋怨之語，可被完顏洪烈做的跟撒嬌一般，很是逗人。

黃藥師拿過小童提前準備好了放在一邊的衣袍，親自給小孩穿衣服，認真道：“以後不會在分開這麽久了。”他這次回山上，想了許久。他想不明白自己把完顏洪烈當做什麽，可既然自己心中放心不下，那就跟着自己的心，終有一天總會有答案的，現在管他作甚？

他想開了，想下山。可他師傅說，當年學武是他擄自己山上，如今下山打過他才可以。是以，這半年黃藥師都在跟他師傅較量中......

終于贏他師傅半招，快馬加鞭去了金國，完顏璟駕崩，而完顏洪烈被封王爺去了封地，又連夜趕了過來......馬背上，黃藥師曾問過他，若是完顏洪烈當了金國皇帝，那他該如何自處？心中沒有答案......

完顏洪烈聽了答案，心裏一喜，笑盈盈的道：“說好了，以後你若是在不告而別，本王爺就......”

“就怎麽樣？”挑眉，好奇。

嘟着嘴，想了會兒，“就貼皇榜捉你！”

“以什麽樣的名目？”

“江洋大盜！”得意洋洋。

江洋大盜啊！摸着下巴，那總歸要盜了什麽寶物才可以吧！

金國六王爺的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