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叔與子
半月後,完顏永濟登基金國帝位,改年號大安。
而此時完顏洪烈早早在去往自己封地的途中,馬車搖搖晃晃,颠簸的緊,盡管車夫盡量趕的平穩了。閉着眼,腦中想了很多,林妃那賤人這麽簡單的死法倒是便宜她了,若不是時間來不及,他恨不得千刀萬剮了這個賤人。想到這兒,完顏洪烈滿腦子便是洪輝臨死前的模樣,那樣平和,更是讓完顏洪烈恨透了那賤女人!
馬車一路南下,完顏永濟嫌自己在他眼前礙眼,他何嘗想待在那塊陰謀重重的險地?嗒朝偏南,再往南穿過一個小鎮便是金宋交界了,如此可見完顏永濟對完顏洪烈是多麽的嫌棄了。不過完顏洪烈倒是挺喜歡的,嗒朝雖是距離帝都偏遠,可天高皇帝遠,甚是自在。其二,嗒朝城漢人金人互通來往,經濟甚是繁華,思想更是多元,且天氣四季怡人。
李師兒自然是跟着他兒子的,兩人分了馬車,自從洪輝死了,盡管知道不是灼碧下的毒,可完顏洪烈對灼碧還是有了芥蒂,若不是灼碧輕信元噶讓元噶送湯,或許這麽說太過委屈灼碧,可完顏洪烈自是不願再讓灼碧服侍。知子莫若母,李師兒自然要了灼碧回去,本來灼碧就是她的人。
通南的官道經常有商戶來往,道路很是不平,若是晴天還好,要是下過雨雪更是坑坑窪窪,颠簸的要緊。六月的天氣雖是炎熱卻也愛下暴雨,而前天是下了一場,雖很快晴了,不過這路更不好走了。
馬車颠的慌,完顏洪烈被搖的心煩意亂。掀開了車簾,聲音裏帶着煩躁道:“還有多久才到?”他們一行人人多東西的走的自然慢了,晃晃悠悠十來天了,每天都坐在馬車裏颠簸一天,饒是完顏洪烈成年人的性子也不耐煩了。
車夫一聽,心裏好笑,王爺身份貴重,不過還是個孩子,這話每天一問。面上卻小心翼翼的道:“還剩兩天的路就能到了。”
完顏洪烈此時正煩着,也沒有看見車夫眼底的笑,要不然又要發脾氣了。
知道還有兩天,完顏洪烈只覺得車廂裏的空氣更是悶燥,當下道:“停車!”
車夫趕緊停車,兩邊的侍衛一看自然停馬,其中一個侍衛長騎着馬到了車邊,道:“王爺有何吩咐?”
完顏洪烈不想待在車上,可他不是孩子不能任性,身後李師兒的馬車也忍了一路,女子都可以,他怎麽就忍不下去了?若是因為自己耽誤了路程,到嗒朝的時間又要延後,完顏洪烈想到此,道理什麽的都懂,就是因為都懂才更是煩躁,悶的慌。當下擺擺手,道:“無事,繼續走。”
這麽一說,侍衛長倒是笑了笑,不在意,王爺年紀小一整天待在馬車裏自然煩躁,當下小心詢問道:“王爺要不然您和屬下共乘一騎?”
完顏洪烈一聽,雙眼一亮,可一想到別的男人坐在自己後面摟着他,心裏就怪怪的,當下那些煩躁像是去了些,無聊的道:“不了,還是趕路吧!”
侍衛長一聽心裏舒了口氣,剛才的話一說出口便後悔了,若是六王爺在馬上出了什麽岔子,後果嚴重啊!如今六王爺既然不願,侍衛長自然開心,抱拳,調了頭便騎在最前方,心裏想,剛才王爺太過像自家小子了,自己才會說出那麽一句話!
完顏洪烈重新坐回馬車,這次心情能好了些,桌上的金剛經已翻了一半,這是洪輝的。洪輝在世總喜歡抄寫佛經或是看這方面的東西,洪輝死後,完顏洪烈心中五味雜陳,雖然洪輝說他的死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可怎麽能不往心上放呢?
手中的佛經是小童整理出來了,還有一箱子洪輝平日抄寫的詩詞佛經都在後面的馬車裏。自洪輝死後的那幾晚,完顏洪烈晚上老是做夢,整夜難安,後來看了洪輝的佛經心中才稍稍平靜,後來便有了無事看上那麽一兩頁的習慣。
小童五歲便跟了洪輝,洪輝死後,新帝登基,像小童這樣背後沒有靠山的小太監留在宮裏只有粗使活計。完顏洪烈看不過去,或是為了讓心裏的愧疚好受,總之便要了小童當自己的書童,至于元噶,呵呵......
洪輝心軟和善,平日又最是好靜,身邊的伺候的人自然染上了幾分洪輝的習氣,小童尤其是。是以,完顏洪烈和小童共處一個車廂,可相處的異樣好。小童安靜細心,平日裏照顧孱弱的洪輝,處處留心,如今照顧完顏洪烈自然是手到擒來。
縮在一角的小童從車廂的矮櫃中掏出一截香片,放在小爐裏點燃。
完顏洪烈剛想出口阻止,六月的天氣已是燥熱,在點上香噴噴的熱香,想起就是煩躁。不過看在小童平靜的臉上,便咽下了口中的話。
不一會,縷縷細煙升空。
馬車裏淡淡的清涼辱鼻,天氣的悶燥一下子涼快許多。
完顏洪烈手中拿着書,聞到這清涼的問道,好奇道:“這是什麽?”
小童自洪輝死後便一直傷心不已,是以這些日子跟在完顏洪烈身邊也沒個笑容,不過該做的還是很細心。聽此,恭敬道:“王爺,這是主子研究出來的清涼香,以前夏日主子身體虛弱不能用冰,便摘了薄荷葉做成的......這是去年剩的一點,今年主子還未來的及做就......”說到這,兩人都有些傷感。他口中喚完顏洪烈為王爺,而洪輝是他永遠的主人,完顏洪烈聽了也未說話。
車廂充滿了清涼香的味道,兩人心中傷感更重。
突的,馬車外一陣吵雜,小童吸了吸鼻子,揉着眼睛裏的淚珠出聲道:“王爺我去看看發生什麽了?”
完顏洪烈點點頭,小童掀起簾子,出聲:“發生什麽事了?”
其中一侍衛回報,“太妃車裏不知從哪出現了一條蛇......”
話還未說完,完顏洪烈便掀開了簾子,急聲道:“太妃沒事吧?”
侍衛一臉愁容,完顏洪烈見了,還以為李師兒被毒蛇咬了,心裏着急。那侍衛接着道:“毒蛇原是咬太妃的,不過太妃身邊的灼碧姑娘替太妃擋了一下,現在情況緊急,太醫正在醫治......”
一聽,完顏洪烈心裏稍稍籲了口氣,吩咐人馬停在一邊不要擋道。
小童扶着完顏洪烈下了馬車,便看見侍衛長手中捏着毒蛇,見完顏洪烈出來趕緊将手中的毒蛇又捏緊了幾分,掐着蛇的七寸,蛇尾巴亂擺。
完顏洪烈見了只覺得這蛇礙眼,當下急聲道:“還不趕緊處理了。”
侍衛長應是,拔出劍,劍落蛇頭,便聽‘嘭’的一聲,一個小石子打飛了侍衛長手中的劍,侍衛長手裏一酸,下意識的放開了另一只手的毒蛇,毒蛇落地在草叢裏扭了扭,對着侍衛長呲牙,舌尖嘶嘶作響。
耳邊一聲口哨,便見那毒蛇停住了嘶嘶聲,轉身沿着草叢溜走,動作極快。衆人随着蛇望去,只見道路中間一騎着高頭白馬的黑色披風男子手腕兒處盤着那條毒蛇。
完顏洪烈上前幾步,盯着馬上的男人,道:“這蛇是你養的?”
男子先是拍了拍懷,完顏洪烈一看就知道男子懷中有東西,剛剛不注意現在一看鼓鼓囊囊的。懷中應是活物,動了兩下,被男人拍了拍就不動了,男人這才看向完顏洪烈。
只見這男子高鼻深目,濃眉薄唇,一看便不是金人或是漢人,倒想西域那邊的。
男子動了動薄唇,“是我養的。”
完顏洪烈腦中覺得此人很是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再加上男子毒蛇傷人,若不是灼碧此時便是李師兒遭殃。當下什麽熟不熟悉丢在腦後,心中雖有怒火,可也知道面前這人一看不簡單,自己手底下的侍衛不是其對手,當下壓了心頭火,冷聲道:“它傷了我的人。”
男子一聽,面容未動分毫,頗有點‘傷了你的人那有如何’的感覺。侍衛長氣的拔劍,男子一看勾起了薄唇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正僵持着,只見男子披風動了動,懷中露出一雙眼睛,眨了眨很是靈動,接着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扯開了黑色披風。
男子剛才的不屑頓時軟了,掀開了披風,柔聲道:“克兒怎麽了?”随着男人的動作衆人這才看清,原來男子懷中藏着一個兩歲大的男娃娃。
男娃娃一襲白袍,觀面容跟黑袍男子有幾分相像,具是濃眉深眼薄唇,一看就像父子。
“素、素”口中丫丫幾聲,小拳頭也往男子臉上去。
男子握着娃娃的拳頭,低聲道:“克兒乖,叔叔等下陪你玩。”
哦,原來男子是這娃娃的叔叔啊!
被這一打岔,剛才的氣氛也怪怪的。身後太醫趕了過來,對着完顏洪烈道:“王爺,灼碧姑娘中的毒不好解,我現在只能用藥壓制着,要想解毒還要解藥。”
男子習武,耳目聰靈,自然在馬背上聽得一清二楚。
薄唇勾了玩弄的笑,從懷中摸了瓶解藥,大拇指摩挲着白玉的藥瓶,很是悠哉。
完顏洪烈自然看出這人不是不給解藥,只不過是想換解藥。明明是他的蛇傷了人,結果還要自己用東西相換,很是可笑,可這就是實力差距。
為了灼碧的性命,完顏洪烈只好道:“你想要什麽?”
他既然拿出解藥便能聽到太醫剛才說的話,自己王爺的身份自然暴露無遺。
“痛快人!”薄唇一動,“我歐陽鋒就是喜歡這痛快人!”
歐陽鋒!完顏洪烈一挑眉,原來這就是能和黃藥師并肩的‘西毒’,在看懷中的娃娃,這便是歐陽鋒和他嫂嫂的生的孩子歐陽克。當下更不敢小觑,若是以前定會有心結交,可現在完顏洪烈心中有了黃藥師,且黃藥師與西毒并不怎麽相合,于是對于歐陽鋒只想不深交不交惡便好。
懷中的歐陽克對于叔叔與完顏洪烈的交談很是有興趣,伸出小腦袋往完顏洪烈那兒湊了湊,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瞪得老大,像是見了什麽令他開心的人,一雙肥嘟嘟的小手舉在空中拍了拍,嘴裏含糊嚷嚷,“漂漂、漂漂咯咯”
歐陽克的牙牙學語也只有歐陽鋒能聽懂,當下又看了眼完顏洪烈,而後摸着歐陽克的臉蛋,無奈道:“小色鬼!”語氣裏只有高興。只因,歐陽克凡是見了漂亮顏色出衆的人,不論男女心情都是很好。
歐陽鋒心裏稍稍舒了口氣,剛才克兒和自己鬧別扭,如今見了個‘漂亮小哥哥’哄開心了,倒也省的小小年紀和自己鬧脾氣。
如此,手中的藥瓶朝着完顏洪烈的方向扔了過去,侍衛長一看,伸手抓住。
見此,完顏洪烈知曉歐陽鋒估計是看在他‘侄兒’的面上‘交換’就此罷過。
侍衛長手裏握着藥瓶,怒目盯着歐陽鋒,只要王爺一聲令下立馬上前。完顏洪烈卻知道,歐陽鋒有意就此罷過,要不然剛才擲藥瓶的力氣就不是侍衛長輕輕松松能接到手的。
完顏洪烈抱拳,一副江湖人江湖模樣,道:“原是你錯在先,如今你給了解藥,咱們互不相欠!”
“小小年紀倒是個聰明的,罷了,今日看在克兒的面上......”随着話音落去,白馬踏蹄而飛,黑色披風随風呼嘯。
“将解藥給太醫,先看看安妥否在食用。”完顏洪烈輕聲吩咐,身後小童掀起了車簾。
完顏洪烈坐在馬車閉目,不足半刻,太醫來報,灼碧毒已解。侍衛長跨馬,高聲,“走!”馬車又開始晃晃悠悠,朝着歐陽鋒叔侄走過的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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