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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林城,熱氣裹挾着潮濕将人們籠罩其間。

南夏走進高鐵站的時候,冷氣兜頭襲來。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拿出紙巾小心地把額頭上的汗吸掉。

手機上傳來短信的聲音,她快步在候車廳找了個空位置坐下,把手機拿出來。

寧北:“還有五分鐘到站。”

南夏抿嘴笑,回他:“沒禮貌,叫姐姐。”

短信發出去,她就把手機丢進了包裏。

寧北才不會回她。

三五歲的時候還會“姐姐、姐姐”地跟在她屁股後面叫,十歲之後就像封上了金口一樣喊聲姐姐要他的命。

想着想着,南夏忍不住笑出聲。

自從她來林城讀大學工作之後,她再回老家都很少看到寧北的身影。這次是寧北考來林城大學,南夏的媽媽要求她一定要好好招待寧北,畢竟兩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鄰居。

高鐵站裏,充足的冷氣将南夏身上的燥熱完全吹散。她擡頭看了看高鐵站時刻表,寧北那輛車還有一分鐘進站。

南夏眨了眨眼睛,忽然重新掏出了手機。

手指輕輕往上一滑,打開了自拍模式。

前置攝像頭裏,她半長的栗色卷發散在耳側,臉上的妝容很淡,只有嘴巴塗了霧面的豆沙色。

耳環是中號的金色圓環,随着南夏撩動頭發的手指微微晃動。

南夏很是滿意地關上了手機,目光重新回到大屏幕上的時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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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無聲地上揚,像是十分期待見到寧北。

南夏十八歲離開老家來林城讀書的時候,寧北才不過十二。而後六年,南夏就很少再見到寧北。

偶爾過年回去路過寧北家,也只能看見匆匆出來露一面又很快躲回房間的寧北。

十二歲之後的男孩子像是雨後的春筍,每一年回去都以驚人的速度變成另一個樣子。南夏每年大多只能和他說一聲:“寧北,你又長高了。”

而後就是寧北低頭一“嗯”,面色沉默地走回房間。

呵,臭弟弟。

南夏想着,又不自覺笑了出來。

再擡眼,時刻表上寧北的車次已變成“到達”。南夏拎起小包,往出口處走。

欄杆處趴了不少同樣在等人的男女老少,南夏與他們空出一段距離,但又保證自己能看到寧北。

很快,出口的閘門打開。抵達的旅客像是擁擠的游魚從狹小的下游出口魚貫而出。南夏微微屏住呼吸,腳尖踮起去尋找寧北的身影。

說實話,她其實不太自信自己能一眼認出寧北。

先不說這又有大半年沒見到,其實每年見面的時候寧北也總是興致不高的樣子,露個面很快又回到房間。

但是南夏知道寧北很高很帥,辨識度不會差。

很快,南夏就在一群旅客裏鎖定了一個穿着白色短袖胸口大片花色塗鴉的男人,他戴着一頂NY棒球包,手裏還有一支行李箱。

嘴角的笑意已經溢出,南夏一個箭步走了過去。

“寧北!”

被喊到話的男人有些迷茫地擡頭張望了一下,南夏于是大步走近。

兩人四目相對——

南夏心髒在一瞬間驟停。

随後,面色如常地将目光挪開,聲調不減地繼續對着空氣喊着:“寧北,寧北……”

腳步也順理成章地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數秒之後,南夏偷偷往左瞥了一眼,那男人已經往遠處走了。她聲音才慢慢小了下來。

南夏抿抿嘴唇,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還好寧北不知道。

她長舒一口氣,正準備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去找寧北。

轉身的一瞬間,卻看見一個同樣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正站在離她五米處的地方沉默地盯着她。

寒意倏地從南夏的後脊湧起,南夏定睛一看。

是寧北。

……

從他黑得能掉到地上的臉色來看,寧北大概是圍觀了剛剛的全部過程。

南夏心中大悲咒驟起,真的很想來第二支煙。

但是她到底是年長寧北六歲的姐姐,這點小事打不倒她。迅速調整好心态,南夏就擺上微笑朝寧北走了過去。

“寧北。”

她靠近寧北之後,才真切地體會到了寧北的高。南夏又微微後退了一步,叫自己不至于太過仰視他。

寧北臉色不知為何變得更冷,嘴唇翕動了一下像是想要說什麽,可最後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南夏倒是對他的沉默習以為常,伸手就要幫他推箱子。

寧北往後讓了讓:“我自己可以。”

“喔,當然可以。”南夏笑笑,輕輕地攬了一下他的肩,“那就跟姐姐走吧。”

寧北看着她先行的背影,手指緊握了一下拉杆,随後大步跟上。

寧北考上的大學是南夏的母校,因此帶着他搬進宿舍也就成了南夏義不容辭的事情。

開學第一天,校園裏到處都是前來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兩人快速報道完畢之後就提着行李箱往宿舍去。到達寧北宿舍的時候,裏面先到的五個男生已經打成了自來熟。

南夏原本計劃的是幫寧北布置完宿舍,然後帶他去吃飯。

誰知道寧北只在宿舍呆了一會就和南夏說不要她幫忙布置宿舍了,想先去吃飯。

他說完就走出了宿舍,幾分急不可耐的樣子。

南夏于是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回桌子上。

宿舍的走廊裏,來來往往的男生和家長。寧北背靠在冰涼的牆面,目光側着看進宿舍。

靠近窗戶的他的床位旁,南夏正在拿自己的包。

有光從她的側面打來,在她的鼻梁上打出一道金色的溝邊。

小而挺翹。

她穿着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很有法式風味。

胸前兩面前襟交疊,勾出大大的v字。

旁邊一圈東西都在笑着和南夏說話。

寧北忽然站到門口:“姐姐,我餓了。能不能快點。”

他破天荒地主動喊她姐姐。

南夏立馬回頭,笑道:“來了,小北。”

寧北随即回頭,靠在宿舍看不見的那面牆上。

陰影将他完全地遮掩,他嘴角輕輕地勾起。

南夏很快走了出來:“對不起啦,剛剛收拾包包耽誤了一會。”

寧北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轉身朝樓下走去。

兩人原本是打算在學校外的餐廳吃飯,誰知道還沒點餐,南夏就收到了老板的奪命連環call。

無奈,南夏只能提前離開。

寧北什麽都沒說,看着南夏離開之後也沒有一個人在外面吃飯,而是獨自返回了宿舍繼續收拾行李。

一屋子六個男生,來自天南海北。

其中最能講的是個叫蔣晨的,性格火熱十分能扯,沒幾天就讓宿舍裏的人互相熟絡了起來。

寧北雖然話不多,但也不會故意不理人。

感興趣的話題偶爾也會多說幾句。

宿舍很快給寧北取了個外號:冰山b王。

冷酷、無情、少女殺手。

寧北默默瞥了他們一眼,心裏默念:全錯。

而後低頭又去看他的手機。

微信刷新了好幾次,好友申請的界面永遠都是幹幹淨淨。

那天南夏離開之後,寧北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你微信多少,我加你,聯系方便。”

寧北回了一串自己的電話號碼。

一直到今天,第三天。

他的微信都沒有任何人來加。

寧北也就硬撐着,沒再發消息去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心都像火燒一樣難受。

吵鬧的宿舍裏,游戲鍵盤聲和人聲交錯,寧北還在一遍遍地刷新着微信。

忽然,好友申請的最上方出現了一個紅點。

寧北耳邊“嗡”的一聲,冷白的臉頰迅速變得滾燙。

他手指點開,看到了南夏的好友申請:

“小狗,我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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