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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遇白一回國師府,迎面就是他家“愛徒”扶着門望穿秋水的楚楚模樣。

國師大人垂了眸,眼尾控制不住的隐隐一跳。

國師府的老管家守在紀小離身後,見主子回來了,樂呵呵的向主子彙報:“大人可算回來了,小離姑娘等了大人一天了!”

陳遇白心中嘆了口氣,勉強擡目看了她一眼,“有事?”

“師父!”紀小離兩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期待不已的神色:“師父昨日說教我修仙!”

她竟還敢提昨日!陳遇白眼尾又開始跳,怒的暗暗咬緊了牙。

“有麽?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他冷冷的說。

紀小離一聽頓時急了,立刻提醒他昨日許下承諾時的情形:“師父忘了?昨日師父在榻上将我……”

“咳!”國師大人立即一聲清咳打斷了她。

在老管家“蹭”亮起來的眼神裏,他緊抿了抿唇,克制的對她說:“走,為師……這就教你修仙。”

修仙小少女心滿意足的笑眯眯,用小狗追着肉骨頭的表情跟着她家師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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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遇白将她帶到觀星樓後院的一個園子裏。

國師府的花草名貴清奇,天下有名,這個清爽幽靜的園子亦是遍地珍奇,許多花草樹木連皇宮裏都難得一見,且大多是已有了靈性的精魅,紀小離一走進來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精靈魅動。

可惜不知為何,一個閑聊說話的都沒有。

她東張西望,忽停在一株球花臺閣前,“咦”了一聲,興高采烈:“漣漪?!”

那株芍藥花團錦簇、美豔異常,與豔陽公主院中那株光禿禿的“漣漪”完全兩個樣,但是那靈氣掠動間似曾相識,她不會認錯。

原本安靜的只有風聲的園子裏抽氣聲一片——那些樹妖花精早聽說了十裏雪瓊林與百年綠藤陣的妖界慘劇,彼此相約賭咒發誓,絕不在這個古怪少女面前開口說一句話。可“漣漪”這名字正是這株球花臺閣整日嚷嚷成妖之日要用的,誰也沒開口這少女居然就道破!

被點了名的芍藥精眼見國師大人清冷無情的雙眸轉向自己,吓的尖聲否認:“我不認識你!我沒見過你!你快走開!走開走開!”

紀小離傷心了:“你在公主娘娘院裏的時候我給你澆過那麽多次水,你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

“那是我同根的姐妹!不是我!”芍藥精崩潰了,“我們只喝天水!一定是你澆水所以把她澆死了!”

“不是的,”紀小離憂傷的反駁,“她是被紀北拔了根踩死的。”

芍藥精一愣,随即嚎啕大哭。

哭聲太凄慘,小離束手無策,回頭問她家師父:“師父……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陳遇白不耐煩的冷冷。

紀小離一愣,有些意外的試探:“師父……你聽不到她說的話嗎?”

這世上的萬物長在靈氣充沛之地或者得成千上萬年天地靈氣的滋養,就會有靈氣,漸漸成了精魅。紀小離從小就能聽到它們說話的聲音,可是沒有人信她,連哥哥們那麽寵她,也只當她撒謊好玩。可是師父是仙人,怎麽也聽不到麽?

她滿目懷疑,陳遇白覺得膈應得慌。

比她甜甜的叫他“師父”還膈應。

想了想,他問她:“它說我什麽了麽?”

小離回頭看看芍藥,那芍藥精牙齒打顫瑟瑟發抖,花冠都耷拉下去了。

“它……沒有……”

“它會傷我麽?”國師大人雙手負在身後,淡淡的問。

“它不敢。”這點紀小離很肯定。

精魅未曾歷劫,壓根算不上妖,只不過是稍強的氣場而已,遇上意志純強的凡人甚至都會害怕。強大如她家師父,連歷劫化成妖的都敵不過他那冰冷淩厲氣場,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國師大人很滿意她的堅定語氣,對她微微一笑:“那,我為什麽要聽它說話?”

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同空氣一樣虛無,他有必要聽它們說了什麽麽?

紀小離愣了愣,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頓時目露崇拜:“對哦!師父!你好厲害啊!”

被崇拜了的人,冷冷一哂。

目光一轉,在那株多嘴多舌的芍藥上停了停。

“你不是要學修仙麽?這芍藥的根入藥可使身輕如燕,拔了去煉藥吧。”

紀小離喜上眉梢,片刻又遲疑:“可是這樣她就死了,她就快歷劫成妖了……”

國師大人垂眸掐指,正色對她道:“你就是她的劫數,她成妖或者你成仙,只能成全一樣。”

從小立志修仙的小少女臉都白了,眼睛睜的又大又圓,裏面滿滿都是矛盾糾結與痛苦掙紮。

國師大人盯着那雙精彩紛呈的眼睛欣賞了片刻,心情大好,輕快愉悅的轉身走了。

**

小天從小随侍陳遇白,卻始終沒有摸清楚這個主子的脾氣:因為主子一年到頭臉上的表情也就那幾種,以前老國師大人還在的時候,偶爾主子清冷眉目間會有淡淡笑意,後來老國師大人駕鶴仙去,主子就終年只有“面無表情”這一種表情了。

所以小離姑娘剛來時惹的主子三天兩頭滿臉怒意、七情上面,小天簡直目瞪口呆。

誰知今日主子臉上又驚現另一種表情:還是那幅清清冷冷的眉目、勾去上京城萬千少女芳心的薄唇,可眉目之間、唇畔微勾,竟是有股說不出的似是……愉悅惬意?

小天歪着頭滿目迷惑震驚,呆望着他家主子,手中茶盞都忘了放下。

陳遇白正站在窗口,負着手眺望着底下的園子——那裏有個小小的人,正蹲在芍藥面前糾結的抹眼淚。

他已饒有興趣的觀賞了好一陣,心情莫名的暢快。

國師大人的童年太冷清了,要不然他就會知道了:這是捉弄別人、幸災樂禍的歡快心情。

七情上臉,他自己不覺,卻把端茶小童子看的呆在那裏,直到他側了側目問“什麽事?”,圓臉小童子才一驚回神,忙給他上了茶。

“大人今日看着心緒倒好。”小童子開心的說,“昨日入宮得了皇上賞賜嗎?”

提起昨日,陳遇白原本舒展的眉頭一滞,端起茶盞“嗯”了一聲。

小天信以為真,歡天喜地的退下去了。屋子裏一時又安靜下來,陳遇白端着茶在窗邊眺望,手指細細摩挲着掌中茶盞。

麒麟令怎麽會在秦桑手裏,想想當今武林盟主李微然的年少英俊便可推測一二。

他忌憚的倒不是秦桑手中的麒麟令,而是若千密使将當今武林盟主收入裙下,這天下必将大亂。

那千密一族幾百年來都在尋找他們傳說中的聖地,傳說中只要他們回到聖地,便能獲得上古天神留給他們的神力,振興已凋落百年的千密一族。而回聖地的地圖由玄鐵澆築後分成了七七四十九塊暗夜令,千密一族一直在試圖收集所有暗夜令拼出地圖。可執掌暗夜令的令主命中注定守護天下,是絕不會輕易向心懷叵測的千密族人交出暗夜令的。

換言之,能将暗夜令都交付,李微然對秦桑已不是一般的迷戀。

陳遇白并不想多管閑事,但這天下若是大亂,他身為玄武令主不可能置身事外,到時候收拾起來可比現在要麻煩得多。

國師大人讨厭麻煩。

園中小少女還在哭泣,蹲在那兒身影小小的,無論發色眸色都不是千密一族的人,更不用說千密族人大多機智聰慧、才貌過人。

國師大人靜靜站着,眸色越來越深,唇邊方才的惬意笑意此刻已蕩然無存。

**

晚膳時分,坐在國師大人對面的人還哭喪着一張嬌嫩的小臉。

國師大人也不怎麽高興,連筷箸都不曾提起,冷冷問一旁服侍的小天:“你沒給她院裏送晚膳?”

小天小心翼翼的答:“不是的……小離姑娘不肯回去。”

國師大人冷冷看向對面的人。

紀小離雙眼含淚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師父,我不忍心拔了漣漪入藥!”

“沒人逼你。”陳遇白淡淡的。

“師父教我別的身輕如燕的法子好不好?”她飽含熱淚與期待的問。

陳遇白看着那欲滴不滴的淚水,心頭愉悅的很,眉一挑話已出口:“可以。你找到府中最高的那棵樹,爬上去再往下跳就行了。”

這話令将門出身的小少女目露驚恐,兩行熱淚流下:“我不會輕功……會摔死的嗚嗚嗚……”

也沒蠢到無可救藥嘛,陳遇白眉目一展,冷笑着提起筷箸。

“哦!”哭的正帶勁的人忽然茅塞頓開,臉上還挂着清淚呢,興高采烈的兩眼放光:“我知道了!我蹭了師父那麽多仙氣!沒有輕功也能飛了!”

一旁童子忍笑忍的圓臉都漲的通紅,國師大人臉色一黑,緊緊抿上了唇。

可是他不說話沒有用啊,紀小離得了兩全其美的法子那麽高興,說個不停,還給他夾菜熱情的勸:“師父!吃肉!肉好吃!”

國師大人捏着筷箸忍,忍下來後緩緩喘了口氣,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走了,餓着肚子觀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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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據說看此文的節奏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國師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擦!擦擦擦擦擦!又沒了!作者快滾出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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