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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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紀小離真的就爬上了萬千堂的老槐樹。
在爬樹之前她先去了觀星樓,她家師父昨夜餓着肚子觀了一夜的星,郁郁不樂整夜,此時正支着額在窗邊榻上小憩補眠。
俊俏不似人間兒郎的國師大人,還是那身金線繡着祥雲圖紋的黑色冰綢,支着額的那只手衣袖滑落榻上,露着整只玉石般結實有力色澤完美的臂,與那清冷英俊的臉龐一色,鮮墨色澤的發散落,呼吸安靜若有似無,靜谧的似一幅仙畫。
紀小離啧啧稱奇,心中推崇不已的想她家師父就算沒有展露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實力,就憑這仙姿風骨也能令人信服。
老管家已經叮囑過她好多次國師大人喜靜,所以她這回沒有大呼小叫,捧着手上的東西輕手輕腳的走到他面前。
離近了看更好看了!紀小離捧着臉蹲在他榻前,歡喜的看着她家師父:師父臉部的輪廓比她丹爐上的獸頭還要清楚明晰,鼻子挺挺嘴唇薄薄,一絲瑕疵都沒有……這張臉一定是他的仙術幻化出來的,就像秦桑姐姐。
真人哪有這麽好看的呢?
唔,下次托紀南要幾匹白色冰綢吧!她期待的算計,師父穿白色一定比穿黑色更好看!
她的眼神太熱切,陳遇白是被灼灼目光熱醒的。
平日裏那麽警醒的人,今日卻連她走進來都沒察覺,一睜開眼就撞進一雙歡喜熱切的雙眸中,那感覺實在開天辟地頭一回的陌生,他背後都驚出了冷汗。
但臉上當然還是毫無表情的冷冷:“誰準你進來的?”
紀小離見他醒了便亟不可待的獻上手中物——可陳遇白怎麽可能會接?嫌棄的皺着眉盯着那團黑色冰綢問:“你偷我衣服?”
“才不是!這是我做的!”她驕傲又自豪的挺挺胸,“給師父換洗!以後師父就不用每天都穿這一件衣服啦!”
陳遇白琢磨了一遍她的話,眼睛慢慢的閉上了。
每日一身價值萬金的黑色冰綢、同一件衣裳從不穿兩次的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勿動怒,他心中顫抖的對自己說,留着她還有大用處,畢竟收拾一個天下比收拾她難多了。
可是……真的更難?
國師大人都無法說服自己了!
他那樣掙紮着要不要一掌劈死她,紀小離毫不知情,抱着衣服笑眯眯的想:師父看來真的很感動呀!忍眼淚忍到眼睛都閉起來了!
“師父,”她的聲音因為憐憫而軟軟的,聽起來那麽真誠,簡直像是承諾:“以後只要有空我就給你做衣服,一定一定不讓你總穿這麽一件了。”
緊閉着雙眼的人緩緩睜開眼,目光極其複雜難言的看着她。
她便又補了一句:“成仙之後也會給師父做的!到時候我念個咒語,師父天天穿新衣服!”
好奢侈的咒語。
好慷慨的語氣。
陳遇白覺得無力,從未有過的,擡手拍死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面對這樣一絲雜念都沒有的真誠與期待,他第一次嘗到了束手無策的滋味。
“大人,武林盟主求見大人。”小天謹慎的在門外遙遙禀報。
陳遇白從未如此熱切的對待過誰的的到來——從榻上翻起來,揮袖趕開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少女,他頭都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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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令主李微然,出自武林第一世家李家,一手七十二式的麒麟劍法精妙絕倫、獨步天下。
二十歲時他以劍術小勝暗夜谷主梁飛凡一招,承襲暗夜令出谷,五年後就已是號令武林的武林盟主。
年少英雄,又長得那樣俊俏多情,一身青衣踏劍而來,當真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許久不見!”翩翩公子抱劍溫文一笑,“故人風采更甚從前了。”
國師大人最近很讨厭被人誇長相,冷淡的對當今武林盟主點了點頭。
“你卻是不如從前了。”童子上了茶退下,他淡淡的對武林盟主說。
李微然當年與他同年入暗夜谷,頗有交情,也深知他脾氣,不以為意,反更笑着說:“國師大人尊貴無雙,清閑将養,我們江湖中人自然不及。”
陳遇白擡眼看向他,黑色冰綢的袖搭在梨花木一角,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叩着堅硬桌面,語氣冷冷:“再清閑将養也比不上千密一族的天賦異禀,那千密使秦桑傾城之色名動京城,多少人拜倒裙下,當真英雄難過美人關。”
李微然笑的低下了頭去,搖頭笑道:“是啊,的确是美。”
他這樣坦誠,陳遇白反而無話可說。
半晌默默,李微然忽淡笑而言:“你也不用如此挂懷,我對她,的确是……但我沒有忘記我是誰。無論如何,故人愛護擔憂之心,微然多謝了!”
誰要愛護擔憂他?!
國師大人覺得自己周圍怎麽全都是自作多情之人?
“你沒忘記你是誰,她手持的麒麟令是怎麽一回事?李微然,你沒忘記你自己是誰,但你似乎忘記了她是誰。千密一族蠢蠢欲動多年,端密太後把持後宮,大皇子身負千密血統又是長子,一旦暗夜令落入他們手中,天下遲早生變。”陳遇白冷眼瞧着好友眼裏泛起無可奈何的苦笑,話意更冷:“聖上将青龍令傳于二皇子,便是出于此意。你沒忘記你是誰?如花美眷當前,這天下武林你當真沒忘記?”
“我沒忘。”年輕的武林盟主收了那一絲苦笑,微微笑着卻是正色而言:“國師大人可知秦桑為何身負千密百年未曾出現的至陰之血?”
國師大人一哂。
李微然笑了起來,“哦,我忘了國師大人神機妙算,一定是知道的。”
“我推演過她的星宿。”國師大人冷冷承認。
李微然笑着點了點頭,“我便是為此而來。”
陳遇白垂了垂眸,“你想知道她的事?”
“不,我想知道她的妹妹——那個孕于千密聖地、生于千密聖地的女孩子。她才是千密一族百年以來尋找的千密聖女。”李微然盯着他,緩緩的說。
陳遇白一滞,這下他相信他方才的話了。
他的确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秦桑的身世是皇族的一個醜聞。當年她母親懷着她從宮中逃出來,慕容天下與端密太後都派出了人追殺,卻無功而返,據說是一家三口回到了傳說中的千密聖地。
多年之後秦桑忽然出現,發色眸色皆是純紫色,竟是傳說中千密聖女的特征,端密太後以把持的朝政為交換,向慕容天下換了她的一條命。
那年秦桑才七歲,被端密太後上了十八道大刑,據說當時整個上京城都聞到了千密聖女血液的芬芳味道。她熬過了那十八道大刑,端密太後才相信了她的話:她的确回去過千密聖地,但年幼無知,的确不記得路了。
從此這個千密聖女就被端密太後養在了身邊,千密聖女的血液珍貴,上京城的達官貴族們為此總是忌憚着端密太後,秦桑漸漸長大,手段毒辣,這些年來端密太後驅使着她做盡了見不得光的事,千密一族也因聖女降臨而日漸人心歸攏。
一個血液并不純正的千密使尚且如此,而李微然問的是:那個孕于千密聖地生于千密聖地、血液能喚醒睡龍、秦桑同父同母的妹妹,她在哪裏?
那才是端密太後與千密一族的指望,一旦被他們得知,才會真的令千密一族傾巢而出,使得天下大亂。
李微然并不是沉迷于秦桑,他是沒有防備她的理由。
陳遇白眼前浮現起傾城千密使豔麗如朝霞萬千的笑臉,忽覺得也沒有那麽刺目讨厭。
李微然顯然是會錯了意,将他神色間那一絲惆悵看做了無能為力,便笑着大度說:“星宿推演本就是時運推算,卻是我強人所難了。”
國師大人垂了垂目,并沒有否認。
“我今日來一是見一見故人,二是将此事告知,若有此女蹤跡,還請玄武令主告知。”年輕的武林盟主仍是溫柔笑着的,卻口稱玄武令主,正氣凜然的眉目之間自有一份為蒼生計的慨然,令人無法責難。
陳遇白修長的指撫着冰冷的黑色冰綢,靜靜的望着他。
李微然笑着抱劍告辭。剛走到門口處,身後傳來國師大人清冷的聲音:“你真的不想問一問她的星宿推演?”
英姿挺拔的身影微一停頓,腳步仍舊從容。
“千密一族心懷叵測危及天下,左右朝政多年,如今更是對天下武林虎視眈眈,麒麟一門責無旁貸。”
這答案令人更無法責難。
陳遇白目光淡淡望着他的背影。
他又發現,那些自作多情之人,都比他這個自認天下最孤冷之人更冷情專注。
這左右多少人命運的一瞬,正蒼涼無聲,被院子裏一道穿破空氣的驽鈍聲響打破。
堂中正目光淡淡的人眉頭一跳,心中還未來得及詛咒痛罵,人已飛身掠出。
從萬千堂前的老槐樹上往下跳的小少女正在半空中張着手,滿臉的幸福期待,眼看就要砸到李微然身上去,國師大人一口真氣提至最充沛、肺腑都已是微刺,總算趕在李微然張手接住她之前搶住了她。
李微然有些意外,收回手,笑着看看好友青白的臉色與懷中鮮潑潑的小少女,“這是?”
抱着滿懷溫香的人語氣十分不耐壓抑:“小徒頑劣,見笑。”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會說不寫秦桑呢并不是因為許多人不喜歡她而是因為那是一個悲劇………………我寧願你一生只驚豔一瞬縱無白頭可相守,紅顏永在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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