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等在前廳的紀家三兄弟正喝茶,忽見黑衣國師大人滿身冷意的走進來,那神情怎麽看起來比方才更陰沉不悅了……

紀北眼裏只有他家小少女,沖她招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可是國師大人那個臉色……小少女哪裏還敢亂跑?眼觀鼻鼻觀心的乖乖立在師父手邊。

國師大人把紀西眉目一黯、紀北不忿不甘的神情盡收眼底,接過他家愛徒雙手奉上的清茶,眯着俊目抿了一口,總算冷面微融。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和紀南說話:“紀小将軍今日前來是有什麽要事?”

紀南不好說“你不放我妹回家,我兩個哥哥瘋了,我是追着他們來的”,只能溫聲道:“原本今日是小妹休沐的日子,誰知今早有貴府下人上門傳話,說小妹今日回不來,我們幾個原本在家中等着小妹團聚,這就只好上門叨擾,看看小妹是不是做錯了事、惹國師大人不悅了?”

國師大人對紀南倒是不怎麽讨厭,甚至微微笑了笑:“令妹勤奮刻苦,吾心甚慰。”

這話裏的意思……紀家三兄弟面面相觑:難不成是小丫頭自己不肯回來的?

紀北最沖動,瞪着小離就問:“這是真的?!”

紀小離笑眯眯的點頭。

當然是真的!她好勤奮刻苦的!一心修仙來着!師父也的确時常甚慰呢~

“你……你!”紀北氣急,挽袖子就要上去抓她,紀西紀南喝止未及,那廂陳遇白已輕描淡寫的一揮袖把他擊飛了出去。

紀北撲過來,紀小離第一反應就是雙手護住腦袋上的揪揪,可見紀北被打的飛出去、跌坐地上,她又下意識的想要跑過去。只是腳剛邁出去一只,就被她家師父一個冷眼瞪的讪讪縮了回去。

紀北是去抓紀小離的,壓根沒使勁,被這忽然掃了一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紀三少從小是什麽身份身手?三歲騎馬五歲練槍,他揍過的人都能湊支部隊去把南國打下來!哪受過今日這等——跟爺動手是吧?來啊!揍不死你!國師怎麽了?照打!

他勃然大怒!手在地上一撐,他一躍老高,腳下一蹬就向上首的陳遇白沖過去。

紀南是知道陳遇白身手和心腸的,連忙低喝一聲,和紀西兩個雙雙撲出去,一人扭了紀北一條胳膊,使勁給他架了回來。

吵死了。武夫。

陳遇白看着那一家三兄弟扭打成一團,皺着眉嫌棄。

紀西看他那冷冰冰沒人氣的樣子就生氣,被按在椅子上動不了手,他怒吼:“紀小離!你立刻跟我回去!這是什麽鬼地方!不許你再待這裏!跟我回去!”

鬼地方的主人,一只手支在額上閑閑的看着那三兄弟,緩聲輕慢問手邊人:“紀小離,你要不要跟他回去?”

修仙小少女自然不肯,猛搖頭。

紀北更是氣瘋了!紀西好不容易按住他,回頭冷聲對陳遇白說:“我三弟與小妹年紀相仿,自幼玩在一起,感情深厚,難免沖動關心則亂,國師大人請勿介懷。”

“難怪,小離剛來的時候也這樣。不過不打緊的,好好教導就會懂事了。”國師大人端起茶盞,輕飄飄的把話堵了回去。

紀北一聽氣的都要爆粗了,紀小離還火上澆油,在一旁狗腿又懇切的求說:“師父師父!要不把紀北也收了!好不好?”

國師大人垂目輕輕吹着茶,“好啊,我單日教你,雙日教他。”

“……”那就分了她一半的時間和師父了!那麽怎麽行,小少女立刻不講義氣:“還是回去讓爹爹給他請別的師父吧!”

紀北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

紀西看着不是個事兒,向紀南使了個眼色,讓她帶着紀北先走。

**

紀南強行把紀北拖了出去,萬千堂總算安靜了下來。

紀西向上首的人行了一禮,語氣頗為真誠歉意:“讓國師大人見笑了。”

國師大人放下茶盞,撫了撫衣袖,對他微微一笑。

紀西忍了。

坐下接過童子重新上的茶,他笑吟吟的仿佛剛才什麽事也沒發生,對陳遇白說:“其實今日來叨擾府上,除了探望小妹之外,還有一事有求于國師大人。”

陳遇白點點頭,示意他說。

“我家大哥紀東出征西裏已有幾月,前方消息不暢,軍報又不好多說家常,我娘在家中日日憂心牽挂,所以想請國師大人為我大哥蔔一卦。”

“你知道我的規矩麽?”陳遇白看着他。

“知道。求國師大人一卦,為國師大人辦一件事。”紀西迎着那雙冰雪連天的冷眸,微微的笑着,表情絲毫不亂。

難得這樣有趣的人,陳遇白忽有了興致。手指輕輕擊着桌,在他家愛徒一眼不眨、屏氣凝神裏,緩緩說道:“大公子這一仗——光耀門楣、福澤弟兄。二公子與大公子情誼深厚,命裏注定相護相生。”

紀西有些意外他這麽痛快,不過心中着實一輕,笑的也情真意切了些:“多謝國師大人!”

陳遇白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紀西心中想着如此便只等大哥凱旋成親,他就能順理成章向王妃娘娘提出婚事,并未覺出國師這一眼有何深意來。滿心歡喜,他臨走叫過他家小姑娘,捏捏她臉,低聲問她:“一切可好?那對戰鴿可是走丢了?怎麽一次也沒用他們送信回來?”

“小灰一開始死了,不過後來它又活了!小白……不是,是蠢貨,它吃太多,飛不起來了!”小離如實的告訴他一對價值萬金的戰鴿的近況。

紀西當然聽不明白,不過這樣奇奇怪怪的狀況小丫頭從小到大沒少發生,他沒多想,笑着說了她一句“笨丫頭”:“戰鴿不能喂太多食……怪我沒有囑咐好,回頭我再給你訓一對。你剛才說什麽?蠢貨?”

“嗯……”紀小離看了眼身後堂中靜靜品茶的人,聲音壓的低了又低:“師父給取的!”

紀西順着她的目光向那人看去,頓時心中了然,眼中光亮一閃,他挑了挑眉,忍住笑意。

又叮囑了笨丫頭幾句,紀西最後柔聲低低的對她說:“大哥打了勝仗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了我便去求父親……接你回來!你在這裏好好照顧自己——等着我!”

少年的語氣那樣堅定,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快活。紀小離雖不明白是為了什麽,卻也跟着開心起來,笑眯眯的對他點點頭。

**

送走了紀西,她心情依然很好,蹦跶回去,見她家師父還在喝茶,跑過去殷勤的為她家師父續水。

“師父在想什麽?”她笑眯眯的問。

國師大人沒理她。

“是在擔憂方才為我大哥算的不準嗎?”小少女仔細想了想,“善解人意”的問。

“我自出師門,還未曾有過失手。”陳遇白擡了擡目光冷聲說。過了片刻,又到底心有不忍:“怕只怕,将來你們紀家寧願我這一卦不準。”

他說得那麽隐晦,紀小離自然不可能品得過來其中深意,立在他手邊苦苦思索着。陳遇白看着她傻氣天真的樣子,想起紀西方才離去時的躊躇滿志,難得的嘆了口氣。

紀小離聽他嘆氣,以為是他心中憂愁苦悶,連忙寬慰他:“既然未曾失過手,失一次是不要緊的!算命這事很難,以前有個小孩子也是國師大人的弟子,不會算命,只能給國師大人關門……”她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家師父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紀小離,”陳遇白咬牙切齒的叫了她名字,卻又說不出什麽來,最後只能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力又無奈的揮了揮手,“算了……出去吧。”

他有些頭疼,揮退了她便支着額閉目養神。可紀小離哪裏會就這麽走?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腳邊,輕聲說:“師父到底是在擔憂什麽呢?我替師父分憂好不好?”

她家師父微微睜開眼看了她一眼。

“你連輕功都學不會,躲人追殺都跑不掉,如何為我分憂?”陳遇白嫌她煩,随口敷衍她。

誰知她神情一黯。

“我原想着修成了仙就能騰雲駕霧了嘛……我知道了師父!我會努力學的!”紀小離抓抓頭,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師父別擔心了!”

陳遇白只是随口打發她的,她那樣認真的對他抱歉又立志,他心中無法辨明的異樣起來。就像長在黑暗裏的蓍草,至陰至寒,最是孤冷,可來自山谷馨軟的微風吹過,陰寒孤冷的枝葉卻在風中微微擺動,如同羞澀少女柔軟的腰肢……好奇怪的異樣感覺,不糟糕、未曾有過。

“大人!”小天這時在門外通傳:“千密使求見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般晚上碼字白天回複留言,除了很短的“撒花”之類,應該都有回複,大家注意查看。

另外建議看國師大人笑話的和拍國師大人狗腿的兩派人馬在留言ID上标明,以示派別,比如“我是來看國師大人笑話的XXX”、“我是來追随國師大人左右的XXX”、“我只是來等國師大人肉的XXX”

這樣我截圖給國師大人看的時候就能一目了然了,國師大人該報複報複、該打賞打賞的時候也不會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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