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各懷心事

一上午的忙碌,收工的時候已經12點多了,戚長風關上監視器，“先吃飯去吧,淩霄，肖雯，你們那邊商量怎麽樣了？”

肖雯獻寶一樣地拿了本子過去,“詞已經填好了，我和淩霄尋思着回頭錄個小樣給您聽呢。”

戚長風點點頭，“嗯，錄個大概就行,我相信你們倆的水平。沒事的話吃完飯就回去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外景。”又想到什麽似的，“淩霄，你要不要多留一天，明天是一場蹦極的戲，陪肖雯一起吧。”

肖雯微微一怔，笑了起來，“用不着的，再說，淩霄明天還有工作呢。”

淩霄點點頭，也不以為意，“嗯，我就不久留了，別說明天，下午還有事呢。這不是打算蹭戚導一頓飯就走了嘛。”

果然，剛剛吃完飯，淩霄就急着走了，他走得很趕，甚至讓人有種他在逃避什麽的錯覺。

肖雯很體貼地什麽都沒問，自己送他走到了門口，只說有空打電話，淩霄伸手抱了她一下，寬慰一般地笑笑。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勾起的那一抹笑意，在肖雯眼裏，只能讓她更加擔心罷了。

司機早就等在外面，淩霄迅速地上了車，坐在後座，挂上了耳機。

耳邊傳來的是鋼琴曲，只是他的心，早已安靜不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失常，好容易空閑了一天時間，本來應該好好休息的，卻想都不想地就跑到了劇組來，說什麽送曲子填詞試唱都是廢話，這些都是一臺電腦一根網線可以辦到的事。或許，應該說，自從聽肖雯說了那件事之後，自己的心裏就一直不安定吧，憋着一口氣非得來看個究竟的感覺。

呵。一聲輕笑。現在看到了，滿意了吧？

淩霄在心裏狠狠地自嘲了一下，這樣灰頭土臉落荒而逃的樣子，還真是漂亮啊。

剛剛推說下午有工作，其實根本就是沒事的，想了想，好像也很久沒回家了，索性告訴自己往自己家裏的方向開去。

淩霄家裏住在Z市裏一片別墅區，一個個都是獨立的小院落，非常的清幽。

車子停到了自家的院子裏，簡單地安排了司機明天來接自己的時間并且道過謝之後，淩霄就下了車兩步走進了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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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钰正坐在客廳裏插花，手邊還有冒着熱氣的洛神花茶，很安寧的畫面，淩霄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也安寧了起來，兩步走過去蹭到韓钰身邊坐下，“媽……”

手上的花穩穩地放置到它該放的地方，韓钰轉過頭，“怎麽今天有空回來？”她的神色并不過分熱絡，眼神裏卻有欣喜的光彩。

淩霄早就過了和母親過分親近的年紀，表達親昵的方式也不過是坐在她的身邊，低聲問她最近怎麽樣身體好不好精神好不好之類的事。

韓钰一一答

了，她也并沒有什麽太過親昵的動作，只是拉過淩霄的手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這段時間辛苦了吧，媽一會兒親自下廚給你炖鍋雞湯去。”

淩霄順從地點頭，“好久沒吃媽親手做的飯了。”神色間甚至隐隐有些撒嬌的味道，這一刻，淩霄心裏甚至有些悲涼，父親認回淩雲這件事對于母親來說，該是一種怎麽樣的傷害，那個時候，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做母親的一點安慰呢……

晚飯過後，淩霄終于還是忍不住向韓钰提起了淩雲，他想，既然早晚都要知道，現在說了也就說了吧，沒有必要一直拖着。

出乎意料的是，韓钰的神色異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我知道那個孩子，一直知道。你爸惦記了他這麽多年，回來了，也好。”

淩霄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母親，很久很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媽……”

韓钰不過淡然一笑，“以後淩霄做哥哥了，可要拿出哥哥的樣子。”

心裏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又緊又疼，淩霄擡頭看着眼前坐着的人，她的神色是無懈可擊的平靜，好似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似乎看出了兒子的疑問，韓钰解釋了一句，“淩霄，當初我跟了你爸的時候，就知道林茉莎的存在，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讓你去評判誰對誰錯，現在再說這些也根本沒有意義，但是，既然你爸決定認回淩雲，你就要好好對他。”說這話時，她臉上有着恬淡的笑容，韓钰當年以驚人的美貌聞名，此番雖是年華老去，但是氣質修養都達到了一定的境界，雖不再驚豔，卻是處處讓人賞心悅目。

又過了好一會兒，淩霄才反應過來，只覺得心煩意亂，微微蹙着眉揮了揮手，“媽，我有點兒累了，想休息了。”

韓钰也沒再說什麽，只是離開片刻之後又去而複返地端了一杯熱牛奶回來，“忙了這陣子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吧。”

淩霄打起精神笑了笑，“媽你不會是想說我瘦了吧，這年頭，瘦了是好事。”

韓钰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別胡說，你又不是小姑娘。”看着淩霄幾乎是把牛奶一飲而飲，才笑了笑，端着杯子走出門去。

似乎是生怕兒子睡不好，剛剛在屋裏說話的時候，韓钰就點上了薰衣草精油，又喝了一杯熱牛奶，淩霄在洗漱過後當真很快有了些睡意，他很久都沒有回家了，可是床單被褥都非常幹淨還帶着新洗過的清香味道，淩霄把自己摔到床上，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人是睡着了，夢卻是一個接着一個，淩霄夢見了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天天拉着媽媽的手問她，爸爸呢，為什麽爸爸總是陪我們一會兒就走了呢。

他夢見了長大一點的時候，他和媽媽換了住的地方，他們到了一

間大房子，和爸爸住在了一起。爸爸工作很忙，但是比起以前總是多了一些回家的時候的，剛開始的時候他和爸爸其實是有些陌生的，只是相處的多了，也就漸漸親近起來。

他夢見在爸爸身邊的那些日子，被百般疼寵卻又嚴格要求，爸爸很嚴格也很嚴厲，任何一點小錯誤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即便在同齡人裏淩霄其實是很優秀的，卻也總是免不了挨打受罰。

他夢見還是少年模樣的自己，在挨了打之後一個人趴在床上，疼得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是那個人突然出現在房間裏，就那麽抱了他一夜，陪了他一夜。

他夢見後來自己也進了娛樂圈，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拿下了頗有分量的最佳新人獎，主辦方很有心思地請了淩天皓為他頒獎，他把獎杯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只說，“小子，繼續努力。”

最後，他夢見了淩雲，那麽遠遠地對自己笑着，然後說，你死心吧我不會認你這個所謂的哥哥……

從夢裏驚醒的時候，其實不過淩晨三點，終于還是睡不着了，淩霄并沒有再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而是起身開了電腦，調出了為雲錦寫的那首曲子，和着肖雯寫的詞一遍又一遍地聽着。

淩霄不知道的是，今晚，徹夜不眠的，卻不只他一個人。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之後，淩雲吃過飯便回了房間休息，明天一早的外景，淩天皓晚上也就沒過去他房間，淩雲早早地洗完了澡，看了明天那場戲的劇本就關了燈，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地完全沒有半點睡意。

他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卻依舊忍不住去想，今天的種種。

一閉上眼，就是淩霄離開劇組的時候那黯然的身影。

沒錯，是黯然。

在他的印象裏，淩霄一直是天之驕子，擁有令人歆羨的一切。

他沒有想到，他能看見淩霄這副樣子，即便他極力掩飾，即便他的神情依舊帶着些許的驕傲，但同樣是慣于掩飾自己的人，淩雲怎麽會看不明白。而淩霄如今的痛苦……罪魁禍首，是他。

淩雲覺得自己頭疼起來，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想傷害淩霄，确切地說，他不想傷害任何人。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這種事，他做不到。

可是……

如今的自己，還有退路嗎？

輾轉反側，卻是越來越清醒，淩雲終是放棄了掙紮，從床上撐起了身子，開了臺燈坐在書桌前，也沒什麽可看的東西，索性又翻起了劇本。

看着看着，只覺得眼前的字都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想着戲裏的情節，眼前竟再次模模糊糊地映出了淩霄的輪廓，他一臉黯然地離開，卻在路的盡頭處突然轉身，直直地盯着自己，對自己笑。

淩雲似乎聽見了淩霄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

過來，他在說，小偷，你既然這麽多年都不在，為什麽現在又突然出現。他在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是種傷害，對我媽更是種傷害，你的存在本身已經讓人不快，為什麽偏偏還要出現在我們面前礙眼。他在說，淩雲，你別妄想，我是永遠不可能承認你的，別以為有老爺子的一句話，我就會把你當弟弟了，我告訴你，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