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伊瑟爾

被那斯文男人看着，太尴尬了！尴尬到張非茫想立刻跳進水池裏，再也不出來。難道他要說：我想在你家水池裏泡澡麽？

他低下頭躲避男人打量的目光，嘴上支支吾吾的。

“嗒——嗒——”

越來越近的皮鞋聲就打在張非茫的心上，他緊張得人都發抖了。

“喂，你……不會是來偷水的吧？”

那雙毫無纖塵的皮鞋落在他的面前，張非茫心猛地一跳。

他慌亂地擡起頭，下巴就被捏住了，和男人鏡片下含笑的眼睛相對。

男人那打量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說報警抓人了。

張非茫心頭突突地跳，眼眶一酸，眼淚就滾了下來。

“我……我……不是小偷。”

少年透藍的眼睛裏水珠串串，仿佛也帶着一抹令人憐惜的藍色，那發抖的嘴唇，讓伊瑟爾想起巴特別墅裏的玫瑰花，被風雨摧殘之後，也就是這麽沾着點水，讓人更有摧殘的沖動。

他領結上最後一粒襯衫扣子之後的喉結，微微地鼓動了一下，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和：

“你別哭，慢點說，我知道你不是小偷了。”

也許是面前的男人說話聲音太過溫柔，張非茫更是鼻頭一酸，想起了爸爸媽媽、經紀人、還有粉絲們……

在損壞聲帶之後，穿越到這人魚的身體裏，還以為絕處逢生了。哪知道，自從他躍出了水缸，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在一拳又一拳重擊着他。

“別哭了，別哭了，我們坐着說。”

男人灼熱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張非茫抖了抖，只感覺肩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坐得稍微遠了點，但眼裏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你沒有光腦……是丢了，還是……”

伊瑟爾的目光凝在少年的手腕上，盡力不去看對方身上暧昧的痕跡，顯得很是紳士。

張非茫抽噎着，伊瑟爾拿出一塊精美的手帕遞給張非茫，張非茫哭得淚眼模糊，他伸出手擦眼淚。

一小塊硬硬的鱗片，擦到了臉上，這觸感使得張非茫整個人跟觸電了一樣，動作都僵硬了。

他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模糊着視線去看旁邊的男人，好在那男人正襟危坐，并沒有在注意到他手上的異樣。

張非茫趁機飛快地一瞥，剛剛沾水最多的手上，果然零散地長了幾片淡藍色的鱗片，正若隐若現。

他連忙扯過那張手帕，夾在兩手之間，遮擋着，聲音抽噎着道：

“謝，謝——”

“你是從平民街來的？沒有光腦沒關系，可以去福利救助中心站，他們會給你提供幫忙的。”

雖然紐爾帝國已經很發達了，但難免有些貧民黑戶之類的，他們的孩子也不能幸免，沒有身份ID更是寸步難行。

見面前的男孩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睛，伊瑟爾臉上還是溫柔的微笑，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金線纏枝花紋之中寫着：

“伊瑟爾·巴特”

伊瑟爾臉上似乎有一閃而過的驕矜，但很快恢複了溫和，他一邊柔聲安慰，一邊打開了自己的光腦：

“你看得懂字麽？這是福利救助中心站的介紹和政策，我播放給你聽。”

張非茫現在正需要的是這個，他忍不住朝着伊瑟爾一笑，趕緊認真地盯着屏幕去看介紹，全然不知看着自己的伊瑟爾，眸色漸漸轉深。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哦哦，好。謝謝你，伊瑟爾，你真是個好人！”

……

一個星期後。

張非茫在銀白色的睡床上醒來，他瞪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努力震動聲帶，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刻，他綻放了一個略帶輕松的笑容：

“還在。”

他的嗓音還在。

張非茫**着腳跳到地板上，先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再咳嗽一下，開始早上的聲樂練習。

這救助中心站的房子，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隔音效果特別好，張非茫試了幾次确認之後，才敢在房間裏唱歌。

有了人魚的嗓子，音域寬廣、聲音掌控能力也遠比之前的他要好！

每當認真唱歌時，張非茫都能被自己的歌聲給震驚到：

太好聽了！

“咕嚕——”

他臉上的快樂消散了，捂着肚子，舔着幹澀的嘴唇。

經過了最初的忙亂和學習之後，他已經了解到了自己所在的這個紐爾帝國，确實是未來世界，已經發展到星網通世界了，錢也變成了星幣。

但水……變成了珍貴資源，現在想想，伊瑟爾真是有錢啊！

餘額為八十星幣的張非茫深深地羨慕了，在他買完最便宜的營養液和一瓶水之後，救助中心給他的錢就剩這麽多了。

想到這裏，張非茫拿起一支營養液，灌了下去，秀氣的眉毛皺起來，這也太苦了！呸了好一會，張非茫才緩過來，想想大魚大肉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

這世界也是有美味佳肴的，但錢包空空。

張非茫搖着頭，點開手腕上那寬大笨重的手環，進入了星網世界。

如果不是要休息、練習，張非茫能一整天待在這星網世界，去探索新事物——以前癡迷音樂的他，從來沒讓爸媽擔心過沉迷上網。

現在乍地接觸到這神奇星網，張非茫都感到深深的震驚了。

他張開嘴巴，看着面前高聳入雲、紛繁複雜的高樓大廈，只要用手在跟前做出滑動的姿勢，那些建築就會像魔方滑塊，随着他的動作滑動遠去——光是這種選擇進入不同界面的實體方式，就能讓張非茫玩上好久。

此時登陸大廳正是繁忙，各種不同的人出現和消失。

張非茫的形象設置實在太過搶眼，那動作神态又那麽地呆，總是吸引路人的目光。

“哇，乖軟男孩！他這捏臉的數據從哪裏來的啊，好想要個模版啊！我還想要個他的聯系方式！”

“別吧，上次你忘了嗎？以為是個大帥哥，線下一見面，結果是個老頭！好啦，好啦，走吧！你看他呆着一動不動，說不定就是在釣你這種人呢！”

這對話沒落入張非茫的耳朵裏，卻落到了個高大俊朗的帥哥耳朵裏，他本來正在擺弄手邊籃球，此時也擡眼去看。

張非茫看到了那間略微熟悉的市場屋子，他笑着點了進去，露出兩個惬意的梨渦。随着他的點擊，他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星網登陸大廳裏。

他全然沒聽到身後那句：

“喂！你等等！”

……

這人才招聘市場裏熱鬧得很，真人和設定的程序同時都在，張非茫驗證了身份，從自己的消息裏看到那個通過通知時，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趕緊點進對話框去和老板對話。

這世界的科技那麽發達，幾乎所有的簡單重複勞動類型工作都被機械取代了，剩下的工作，又都需要學歷。張非茫也是找了好久，才發現星網上有一些短工、兼職，門檻低，适合他。

他最擅長的當然是唱歌，可在星網上唱歌怎麽變現，張非茫還在懵懂地摸索。但講故事、問候晚安早安的人工服務！他還是能做的！

老板說了一個月三百星幣，做得好客戶有打賞，還能有提成，做不做？

當然做！

張非茫激動地跳了跳，三百星幣足夠他買十支營養液或者一瓶水了……還有提成！他都沒仔細看老板發來的合同，就急忙簽了，催着老板要顧客。

“老板：你的聲音樣品已經放上去了，不用着急，以小哥哥你的聲音，肯定會有顧客的。這是具體的步驟，我發給你看看，有顧客了我立刻聯系你。”

張非茫浏覽一遍步驟，大致明白了，心裏也更放心了。

頭上好像沒了那把溫飽的刀挂着，張非茫癱在床上。他想了想，用懸空網頁的方式浏覽着紐爾帝國娛樂圈的事。

上輩子，十七歲了他才站到了國際舞臺上，但還沒開始征途，歌唱生涯就結束了。這一次……這一次……眼前滾動的頁面和圖片，似乎重新彙成耀眼的燈光、山海般的呼喊，使張非茫的心激動起來。

“爸媽，如果還能回去的話，就讓我在回去之前，再享受唱歌的快樂吧。”

張非茫的鼻頭酸酸的，眼淚已經流到臉頰上了，他拿手抹掉，手指滑到喉嚨那兒，上下撫摸着。

天賦異禀的人魚嗓子，不正是為了他用歌聲征服星際娛樂圈而準備的嗎？

張非茫剛準備在視頻網頁上注冊賬號，老板的消息發了過來。

“老板：小忙，這是老板的私人單，其他人忙不過來了，拜托你給我接一下哄睡晚安故事朗讀，如果能完成的話，我給你按一分鐘一星幣來算哦！”

這也太快樂了！張非茫也沒有多想，只要讀完故事就行了，星幣就到手了。

張非茫搜索好了小朋友的晚安故事，才激動地撥打了那ID號碼。

“喂，你好，小——”

“喂？”

小朋友，這三個字卡在嗓子眼裏。

張非茫瞪着藍眼睛，這，這這，需要睡前哄睡故事的，不是小朋友，而是個成年男人？！

而且這聲音，聽起來就冷冰冰的，不會是自己打錯了吧……可是明明是直接按照老板發來的號碼直接撥打，不會錯的。

張非茫硬着頭皮：

“你，你好，請問，是你點的人工晚安故事哄睡服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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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蕭戟：什麽小朋友？嗯？什麽哄睡？什麽玩意！

……聽了之後的蕭戟：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