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懲罰淫賊 (36)

犯了重罪，确實讓我頗為震怒，定要嚴懲方可警戒示下。”褚世忠神色沒有半分和緩。

“懲戒自然要懲戒，媳婦以為，爹可以不把夫人休去，而是将她派到南方，尋一個寺廟祠堂作為暮年養靜之所，也讓夫人日日吃齋念佛，以示悔過之意。對外亦可宣稱夫人暮年突然悟道，自請修行，爹保全了多年的夫妻情分，一樁醜事還會變成外人口中的佳話，如此不是甚好？”

檀芮的話一下落到褚世忠的心坎，王氏則是用最惡毒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褚世忠最終點了點頭，“你這法子更為周全，便照着辦！”他目光掃在王氏身上，“你明日便收拾行囊，念在夫妻情分上，我會替你擇一佳處，也少讓你受些苦，但，今生，你便不用再回褚家了。”

王氏一下子癱軟在地，連哭都忘了，褚茹樾只能抱着她抽泣。

第四卷 繁華事散入豪門，魑魅魍魉再鬥争 第378章 後院大權

王氏因驚怵過度昏厥過去，被扶了下去，褚茹樾狠狠地瞪了檀芮一眼，也跟着退了下去。

文氏嘴角挂着不易察覺的笑，她不覺也頗懷戒備地瞟了一眼檀芮，褚恒看着檀芮的眼神不覺變得別有意味，心裏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褚世忠顯然也還沒有從這件事緩過來，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有些嘲諷地說：“枉費我在朝堂之上玩弄權術，步步高升，在後院之中，卻是被蒙在鼓裏而不自知。”

褚恒嘴角微揚，亦頗有嘲諷，“那是因為你視而不見。”

褚世忠一下被他哽住了，卻也無言以對。這麽多年，他自然也不可能半點風聲沒有聽到，但對王氏一房的偏愛讓他視而不見，對于後院的這些小動作在所難免，他料定王氏懂得分寸，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才知，原來王氏的胃口竟是如此大。

許振提醒道：“老爺，如今夫人被發落，那這後院，便無人主事了，這……”

聽了這話，文氏眼睛精乖地轉溜着，滿心期盼。王氏被驅逐出府，她便成了褚世忠唯一的夫人，再也沒人跟她争男人，她定然也是最名正言順地後院主事，想到這裏，她心裏不覺一陣激動。

褚世忠掃了一眼檀芮和文氏，臉上現出思慮神色。

“這後院之事，要料理妥當委實不易，況且如今才發現竟是如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定要徹底整頓一番。”褚世忠開口道，“文氏是褚家的老人，對府裏上下事宜都甚為熟悉……”

文氏聽了，不覺滿臉喜意地擡頭，看着褚世忠，期待他做最後的定奪。

褚世忠話鋒一轉，“但是，你畢竟沒有打理後院事宜的經驗，如今又上了年事，再讓你接手從頭開始，定然勞心傷神。”

文氏的笑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心也慢慢沉了下來。褚恒嘴角勾起一抹不經意的笑，檀芮的神色卻頗為淡然，沒有任何變化，好似這件事完全不關自己的事一般。

褚世忠目光轉向檀芮，“恒兒是我唯一的兒子，日後這整個家業，定然是會盡數交與他來繼承，你是恒兒的正室，自然要好生學習打理，日後才不會手忙腳亂。”

他的話再明顯不過，這後院主事之權落到了檀芮頭上，文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格外難看。

檀芮卻格外寵辱不驚，面露淡笑，“多謝爹爹信任，檀芮定好生打理，絕不讓爹失望。”

褚世忠捋着胡子，“今日王氏之事，算是一個警戒！你現今雖然手握大權，但務須時刻謹記自己的本分，莫要僭越了！”

褚世忠的敲打不過寥寥幾句，卻字字铿锵，震懾之意再明顯不過。

檀芮垂手溫順答話，“檀芮定然謹記。”

褚世忠點頭，“你終究年輕，行事缺少經驗，對府裏事宜也不甚了解。夫人，你作為姨娘，有責任在旁協助，同時，也有權利進行監督。你們在座的，都有權利進行監督，此前王氏行事如此大膽，只手遮天，便是因為少了這監督。”

文氏滿心憤恨，只能咬咬牙答話，“是，妾身謹記。”

褚世忠又訓了一番話，檀芮和文氏才回了自己的座位，檀芮沖褚恒投了一記俏皮的眼神，褚恒心裏動了一下，只恨不得親一口，但卻諸多不便，只在她柔軟的手上捏了一下。

上演了如此一番鬧劇，一頓晚宴便也只草草收場了事，最大的贏家便是檀芮，但卻不能太忘形，只能一直憋着笑意。

剛走出稻食齋，文氏便按捺不住，走了過來酸溜溜地說：“今後見了你這後院主母，我這姨娘倒是應該禮讓三分了。”

檀芮知道她心裏不虞，只挂着輕笑，“姨娘這是言重了，不管怎樣，我都是晚輩，再怎樣都不敢逾越長幼尊卑。”

褚愛思倒格外和煦，“娘，嫂嫂不是目下無人之人。”她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嫂嫂，你馬上便要打理後院，我再去尋你，只怕你便沒時間了。”

檀芮亦勾笑，“五妹妹馬上便要成親了，這禮儀規矩，各種都需得重新學，你哪還有時間來尋我。”

褚愛思一下子臉紅了。

文氏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周圍丫鬟們都在，她便硬生生打住了，兩撥人便分道而行。

檀芮面露嘲諷，“姨娘眼下心裏定是癢癢的。”

“她以為大夫人倒了，這後院主事便定是她的，誰料想煮熟的鴨子便這樣飛了，她心癢是正常的。”褚恒亦挂笑，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心态。

檀芮哼聲，“這鴨子可是我煮熟的，分她個鴨腿就不錯了，還想整個端走不成？”

“她可覺得她送上了最關鍵的火折子，沒有她那火折子，你連火都生不起來。”兩人說着話，倒好似真的在讨論煮鴨子事宜。

檀芮轉念想，也有幾分道理，“那我便分她兩個肥鴨腿好了。”

“怎麽分？”褚恒挑眉。

“自然是你那妹妹的嫁妝，華府畢竟是侯伯府，你妹妹又是庶出，嫁妝若是薄了，定然叫人說閑話。”

褚恒一向覺得她心思敞亮，行事亦頗能分清輕重主次，心裏不覺放心，“你能如此處事，那便是最好的。”他湊到她耳邊，“我真是娶了個寶貝。”

檀芮面色驟紅，輕斥，“她們都在呢。”

惜兒綠枝已經習慣了，自覺将目光轉向別處，拼命抑制臉上的窘态。岸雅便沒有這般淡然，她的臉上暗暗蒙上寒意。

但轉念間，檀芮想到自己剛攬下的這個苦活，心裏頓時沉重，“如今你們褚家定滿是夫人的眼線，單單是要重新洗牌都足夠我折騰的，我日後，真的別想再悠閑度日了。”

褚恒有些心疼，“我讓周媽為你尋些得力之人，你可以放心大膽地用，如此便不用這般辛苦。”

檀芮點點頭，“周媽畢竟是老人，對府裏的一應人員定然是多少有些了解，讓她替我篩選一番，也省去了我很多事。”

綠枝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二夫人的人，少奶奶也要一并剔除嗎？”

“我的原則，唯才是用。若是她的人裏也有幹練可用之人，好生敲打一番，只要不掀起大風大浪，自然是可以用。”

她們了然地點頭，褚恒也頗為贊賞，檀芮卻是揉着腦袋，今後事情可真夠她忙的。

第四卷 繁華事散入豪門，魑魅魍魉再鬥争 第379章 重新洗牌

王氏被送走，檀芮掌權，往日王氏的爪牙們都頓時慌了神，頗有六神無主之态，而這最慌的當屬曹嬷嬷，她在醉林軒面前徘徊許久，終是不敢邁進一步，檀芮暗自好笑，惜兒親自出馬，把她狠狠羞辱了一番，她臊紅着臉便走掉了。

另一邊，檀芮讓周媽牽頭，把各處能稍稍排得上位的嬷嬷、頭等丫鬟都列出名單，并對她們的背景、脾性進行了一番盤查。風竹和鈴铛都識字，手腳又麻利，檀芮觀察了這段時日，覺得是可靠之人，便讓她們二人帶上院子裏的其他平日可靠之人一同協助周媽，如此底朝天忙碌三日，檀芮手裏便已經握着各處稍能資歷之人。

衆人均在內書房內，檀芮一一查看着名單，每看到不甚明了之人，便再詢問一番，若是可留，便是風竹記錄，若是不可留，便是鈴铛記錄。如此篩查了約莫兩個時辰，終于初初把人事狀況理清。她們都面含笑意，松了一口氣。

檀芮的這口氣卻沒這麽快松下來，“從這名單上看，真正可用之人并不算多，其中還有些不能判別，暫時留用觀察的。”

“老奴已經找了可靠的人牙子，新的丫鬟家丁都已經在挑撿。”桂嬷嬷答道。

檀芮點了點頭，“新的丫鬟家丁還需要進行一番調教，也不能這麽快上手。最主要的是每一處都要保證有一個可靠得力的領事嬷嬷，領頭羊找好了，各處的事務才能正常運轉。”

檀芮又吩咐道：“眼下是非常時期，那些需要觀察留心的，也先留着，只多加注意便是。既然基本情況已經理清楚了，明日午時，周媽你便把名單上的這些人召到前院那塊空地，誰去誰留，打開天窗說亮話，也趁機威懾一番。”

周媽點頭，“老奴定會辦好。”

檀芮思慮一番，“那些被遣去的，每人給一些銀子，算是遣散費，也顯得我們褚家寬宏仁厚。綠枝，我開一張單子給你，你明日一早便拿着單子去庫房提。”綠枝點頭。

她轉而對風竹和鈴铛道：“你們二人配合默契，依然由你們來負責發放登記，哪些人領了，總共領了多少，還剩多少，都記清楚了，不可出錯，發完若還有多餘的便還要登記入庫。”

她們得了令異常歡欣地應着。

檀芮吩咐好一應事宜，便把她們都散了去，惜兒緊着便去張羅晚膳，岸雅有些神色異常地杵在那裏，檀芮擡臉，“岸雅，你還有什麽事嗎？”

她猶豫半日，“少奶奶，您沒有給我安排事情，我也想替少奶奶分憂。”

檀芮恍然大悟，“忘了你嗎？那你明日便與周媽一道替我通知各處好了，把她們帶到前院。”

岸雅神情滞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麽，檀芮卻已經重新低頭，她便閉上了嘴，走了出去。

檀芮擡頭看了看她的背影，喃喃自語，“會不會真的是我想多了？”

第二日午時，前院空地上彙聚了黑壓壓的人，她們各自分成了好幾撥，每一撥都站得整肅，人人神情都是一派嚴肅，沒有人敢私自交頭接耳。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連一向趾高氣昂的曹嬷嬷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其他人就算是不明真相，最聰明的做法便也是乖乖噤聲。

檀芮見如此肅穆形态，頗為滿意地看了周媽一眼，又掃了一眼衆人，那些上次态度嚣張的掌事嬷嬷們，眼下都只低眉順眼，恨不得把頭埋進地下，哪一撥人是何處的檀芮也大概判斷了出來。

檀芮神色清冽，朗聲道：“衆人都知道，我此前協理後院，卻行事經驗不足，惹出了些亂子，我剛卸下擔子，還暗自慶幸呢，夫人就突然頓悟佛性，撒手便去清修了，這褚府這麽大一個擔子便又重新落到了我的頭上，我眼下，實在是六神無主。”

曹嬷嬷面色緊張，她壯着膽接話，“少奶奶若是有何不懂之處，盡管問我們便是，我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檀芮目光瞟了她一眼，心裏暗笑一聲，“曹嬷嬷這話，要是在我協理後院時說，我定是會感激涕零。”

曹嬷嬷驚出了一聲冷汗，低垂下頭不敢再言語。

“夫人臨走時交代，這院子裏的人哪，都資質深重，是一把好手，但我們做東家的，也要體恤下人，那些年邁的，該告老的便要舍得放手，好好讓你們安享晚年。那些到了年紀該找人家的，更是萬萬耽誤不得，更該及早放出去。”

檀芮的話一出，衆人都變了臉色，心裏暗暗打鼓，卻又不敢言語。

檀芮眼神示意綠枝，她便拿出那份單子，那張單子便像是宣判生死的聖旨一般，讓每個人都異常緊張。

“我這裏初初篩選了一些名單，誰該告老，誰該好好找人家，我都為你們謀算好了。”檀芮語氣親和，好似被打發走真的是一件幸事似的。

綠枝輕咳一聲，開口道，“曹嬷嬷。”

曹嬷嬷第一個被開刀，雙眼睜得老大，一下子跪倒在地，“少奶奶，少奶奶，老奴身體硬朗，還能再幹上十年八載都沒問題，求少奶奶開恩！”

檀芮面露輕笑，和氣地把她扶了起來，“曹嬷嬷，您這是做什麽？我這不是趕您，我這是體恤您，讓您盡早告老還鄉，也好好享受一番晚年光景。”她握着曹嬷嬷發抖的手，面上依然挂滿笑意，“嬷嬷您看，您在褚府幹了這麽多年，都是侍奉別人，眼下已經年老，是該回去讓您的子孫好生孝敬一番了。”

“少奶奶……”

“夫人特意關照了，曹嬷嬷年苦功高，頭一個該告老的，便是您！”檀芮的眼神裏透着一股寒意，曹嬷嬷心裏冷了一下，體悟了出來，她原先還抱着一絲幻想，希望好生求饒一番，至少還能在褚府待下去，可眼下……

“風竹。”檀芮嘴角勾起淡笑，“還不快把我準備的心意拿上來。”

風竹機靈地便竄了上來，檀芮接過那袋銀子，格外和煦地塞到曹嬷嬷的手裏，“曹嬷嬷收好了，雖然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曹嬷嬷神色格外難看，肥墩墩的身子幾乎下一刻便要倒地，惜兒見此，趕忙過來扶着，“曹嬷嬷，奴婢扶您下去。”然後兩個丫鬟便過來，把她硬生生拉走了。

曹嬷嬷便這樣被打發走了，其他衆人都面色難看，生怕自己便是下一個。褚府這樣的大門大戶不是這般容易便能進的，況且她們所處之處，或多或少都有些油水。再不濟的，每月份例亦是頗為豐厚，若是就這樣被打發走了，上哪兒找這麽一份好活兒啊。

綠枝愈發底氣充足，仿佛掌握着衆人生殺大權的皇上一般，趾高氣昂，林蕭在下看着她，滿眼笑意。

廚房的餘嬷嬷，藥房的蔣嬷嬷，漿洗處的楊嬷嬷……往日王氏的左膀右臂一個個被拔除，文氏手下的一些行事嚣張之人也都毫不客氣地打發，她們拿着那一袋銀子，滿臉愁态。

第四卷 繁華事散入豪門，魑魅魍魉再鬥争 第380章 人事檔案

“喲，這是在做什麽啊？”一個張揚的聲音傳來，衆人都将目光投向聲源。

迎姿扶着文氏悠悠地往這邊而來，她的目光裏帶着一絲挑釁和敵意。文氏的人一見到她，頓時便像見到了救星一般，兩眼放光。

檀芮知道她來者不善，卻還是面含笑意，淡然地問：“姨娘怎麽來了？”

“我在院子裏走走，瞧見這裏熱鬧得緊，便過來瞧瞧。這是做什麽呢？”

檀芮輕描淡寫地說：“我覺得這些嬷嬷年事已高，是該好好歇一番，享享清福了，便自作主張，給她們一切錢銀，回家享福，也算是衣錦還鄉。”

文氏面含微怒，“這楊嬷嬷才不過四十，這便是年事高嗎？那這般算，周媽才是最應該告老的吧。”

周媽無故受牽連，神色滞了一下。

檀芮卻格外從容，“姨娘是覺得我沒有權利決定這些嬷嬷的去留嗎？或者說，我做決定前要先經過姨娘的同意？”

“你！”文氏梗了一下，她壓低聲音，“你別過河拆橋！”

“我如何過河拆橋了？”檀芮面不改色地反問，“我們所做的約定可沒有說這些，姨娘只是要我幫你把夫人推下臺，我已經做到了，旁的，我可沒有做承諾。”

文氏臉色驟變，“老爺亦說了，雖然這後院主事是你，但是我們都有監督之責。”

“我接受你們的監督啊。”檀芮很是坦然，“姨娘大可以到公爹那裏質疑我的做法，到時候我為了自保，公爹手裏便會多出一樣東西，那便是姨娘在府裏培植勢力的名單，還有這些嬷嬷為姨娘所做的事，到時候公爹可就沒有我現今這般和煦了，不僅這些嬷嬷要被趕出去，姨娘也會受到責罰，說不定，還會走上夫人的老路。”

“你！”文氏氣得臉色發黑。

檀芮好言相勸，“姨娘還是不要自讨苦吃，我做的這些都是老爺首肯，他知道整個褚府都需要大洗牌，他會對我多留幾個心思進行監督沒錯，姨娘日後在後院行事，自然也不能像往常一樣了。”

文氏咬着唇，看了一眼那些一臉着急的嬷嬷，她培植勢力本就百般不易，若是叫檀芮一下子都砍掉了，她如何能不心疼？

檀芮輕笑，“我亦不是會假公濟私之人，這些嬷嬷，但凡行事可靠，還算忠厚老實，是可用之人，我自然也是會留下來。”她指着詹嬷嬷，“這位詹嬷嬷就不錯，勤懇肯幹，兢兢業業，在灑掃處口碑亦是不錯，我便打算留下她，她日後若是不犯錯，不逾矩，我自然也是不會沒事找事，挑刺尋釁。”

詹嬷嬷聽了，不覺驚住了，又激動又有些不敢相信。

文氏聽了，神色這才和緩了下來。

檀芮見她神色有所松動，又道：“姨娘莫要把我當成仇敵，這樁差事亦不是我搶來的，是公爹自己委派給我的，我也是趕鴨子上架。”

文氏對她得了便宜賣乖的行為頗感不滿，哼了一聲。

檀芮深知文氏心裏不忿，她漫不經心地說：“姨娘是要把我當眼中釘，還是同舟共濟，那全看姨娘自己。反正，不管姨娘如何抉擇，五妹妹的嫁妝，我定是會好生操辦，畢竟都是自家的姐妹。”

文氏聽出了她話裏的暗示敲打之意，她便只能做出讓步，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既然這是老爺默許的，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這些個年事到了的嬷嬷，動作難免有所遲緩，是該告老了。”

那些人聽了文氏所言，頓時面如死灰。文氏心裏還是狠狠疼了一下，有些憤憤地轉身走了。

檀芮嘴角勾笑，“綠枝，該到誰了？時候不早了，該抓緊了。”

綠枝含笑應着，提高了嗓門含着，那些被點到的人便面色慘白，垂頭喪氣地領了銀子便走了。

如此一番點卯報數，一直點了半個多時辰，終于是點完了，剩下的人頗有劫後重生的感覺，俱是面帶慶幸。

她們擡眼看檀芮，見她臉上總是挂着那抹笑，但是卻莫名地讓人心裏瘆得慌，一股莫名的震懾之感。

檀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要告老的，要嫁人的，都已經送走了，剩下的各位，便是要繼續留在褚家，為老爺效力的。可有誰自請告老的？若是有，便站出來，領一份賞銀，我絕不會阻攔。”

她看着衆人，無人說話，四下沉默。

檀芮滿意地勾笑，“不錯，看來大家都是全心全意想要為老爺效力，那我便放心了。”

她随即換上清冷神色，“那我便言歸正傳。眼下各處，有的掌事嬷嬷已經告老了，旁的倒還可以緩緩，但掌事嬷嬷這職位空缺着，活便沒法兒幹了，眼下我便委派一番。”

她拿出事先寫好的單子，一一任命，那些被點到名字都或驚或喜，叩頭拜謝。

“好了，現下各處都有了新的掌事，那便好辦了。”檀芮神色嚴肅，“這自古用人，最忌諱的便是一無所知。眼下我對你們便幾乎一無所知，對你們各處的小丫頭們更是一無所知，這樣可不行。于是呢，我想到了一個法子。”

綠枝等人了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沓冊子，每位掌事嬷嬷發了一本。她們滿是疑乎，翻開第一頁，上面列着姓名、年齡、籍貫、職務、曾獲賞賜、曾受懲罰等各項。

檀芮悠悠開口，“這本冊子，便是你們各處的人事檔案，眼下你們要做的，便是給你們手下的每個丫鬟、家丁錄入這些信息，錄入時可得小心着，只要她們在褚府一日，這些信息便伴随着她們始終，這些信息呢，随時添加，今日獲得什麽賞賜，明日受了什麽懲罰，白紙黑字，每過一些時日我便會收上來查探一番。”

衆人都驚吓住了，拿着這冊子的手不覺有些顫顫發抖。

惜兒有意問道：“少奶奶，那這些掌事嬷嬷的人事檔案由誰來給她們記啊？難不成讓她們自己記，總有不客觀的時候。”

檀芮恍然大悟，“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們的……那便交給周媽和桂嬷嬷吧，你們二人便全權代表我對各位掌事嬷嬷進行監督。”

那些掌事嬷嬷手心不覺冒汗，頓覺這個少奶奶不簡單。

綠枝又問道：“那若是嬷嬷們一時疏忽，記錯了，或是漏了，這可如何是好？”

“那自然要追責當事嬷嬷咯。”檀芮答得理所當然，“假若一個丫鬟，明明犯了許多錯處，她的檔案上反而寫了許多獎勵，我把她要了來，最後出了大事，追根溯源，掌事嬷嬷自然有脫不掉的責任。”

她們聽了，都吓得神色驟變，那些沒有當上掌事嬷嬷的，也開始暗暗慶幸了起來。

“為了我能熟練掌握各處的狀況，你們每隔半月向我彙報一次。平日裏有什麽問題，直接找周媽或李嬷嬷拿主意，有大事才找我，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衆人低垂着頭，頗有些垂頭喪氣地應着。

氣勢不足，檀芮不覺挑眉，“我不管以前大夫人管理後院是怎麽個情形，總之現在後院在我的管轄之下，便要按照我的法子，誰若是有所違逆，玩忽職守，出現那些個事務專責，臨期推诿，需用過費，濫支冒領的情況，我便絕不會客氣！”

檀芮嚴厲的陳詞終于是讓她們提起十二分精神，底氣十足地應了一聲，“奴婢明白！”

這下檀芮才終于有了些滿意之色，“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散去吧。”

第四卷 繁華事散入豪門，魑魅魍魉再鬥争 第381章 靈悅待嫁

諸事進入正軌，檀芮只抓大魚，再讓大魚管小魚，責任到人，又有那白紙黑字的人事檔案，一時無人敢作怪，莫不是勤勤懇懇，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表決心。

檀芮兌現諾言，從庫房裏為褚愛思撥了豐厚嫁妝，文氏一心撲在褚愛思的婚事籌備上，自然也是無暇與檀芮鬥法。

十月中旬，張靈悅和韓樹風的婚期到了，檀芮見府內事務已然理清，便決意趁此機會回娘家，褚恒也想偷懶，但兵役處的事卻讓他無暇分身。

檀芮提前了一天回府，張靈悅知道她回來了，便高興地到寒香苑，檀芮把她迎了進去，見她的神色滿是喜悅，忍不住打趣了一番，“要做新娘子就是不一樣，眼底眉梢都是嬌俏神色。”

張靈悅是臉皮薄的，一下子就紅了臉，“表妹莫要笑我……”

檀芮見她嬌澀，愈發想逗她，“那位韓公子，你可見到了？是不是長得風度翩翩，一表人才？表姐有沒有春心萌動？”

張靈悅臉愈加紅，“表妹再取笑，我就走了！”

檀芮趕忙拉住她，“好了，我不問了還不行嗎。”

張靈悅臉上卻還是羞紅一片，檀芮想到在褚家的種種，她與王氏結下如此大仇，又想到褚朝然，心裏不覺升起一股擔憂，她開口道：“表姐，有一事我定要向你說明，以免你到時候手忙腳亂，難以應付。”

張靈悅不由緊張，“什麽事？”

“韓樹風的長嫂是我夫君的長姐，她表面和善，實際上卻是慣會耍手段，使陰招，你嫁到韓家，多多少少會和她打交道，你不要得罪她，盡量少跟她往來。”檀芮蹙眉，“我與她們大房過節頗深，我怕她會趁機報複你。你性情如此單純，定是鬥不過她。”

張靈悅認真地點頭，“我知道了，我定當格外小心。”

檀芮想到張子明，不覺問道：“表哥呢？現今如何？”

一提到張子明，張靈悅眉頭便皺在了一起，“姨父好不容易為他謀了差事，他沒做幾天又惹事了！眼下還關在牢裏。”

檀芮露出驚訝神色，“他真是太不省事了。”

“他這般好逸惡勞，惹是生非，我真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我們在你們家本來就是客居，他卻這般不省事。”張靈悅又是着急，又是愧疚。

檀芮眼睛轉溜着，“若是我有法子讓他受管束，只不過，可能會吃很多苦，表姐可會心疼？”

張靈悅頓露喜意，“表妹的法子定然是管用的，快快說來聽聽，他如今這副德行，若是不吃些苦頭，定然是改不了了，就算心疼，為了他以後着想，也只能如此了！”

檀芮嘴角勾笑，“我夫君在兵役處負責訓練新兵，若是想辦法把表哥扔到兵役處服兵役，讓夫君好生敲打關照一番，定然脫胎換骨。”當然，也定然會脫一層皮。檀芮已經在想象張子明被褚恒教訓得嗷嗷叫的場景。

張靈悅沉吟片刻，“如今想來，要讓他改過來，也唯有軍營這樣嚴酷之地可以做到了。只是，他怎麽會肯去？而且，我娘親定然是不肯的。”

檀芮亦思慮着，“此次他既然犯了事，咱們便利用此事做些文章，只要把他此次所犯之事誇大，只能服兵役滿數年方能消罪，到時候為了保命，他不願意也沒辦法，姨母就更不用說了，她這麽緊張表哥，跟丢性命相比，丢進兵役處服役當然好太多。”

張靈悅不覺拉着檀芮的手，滿是喜意，“表妹真是冰雪聰明！”

檀芮一臉笑意，她好意提醒，“不過，表姐真的狠得下心？”

“玉不雕不成器，他如今已經如此不成器，便是因為幼時沒有雕琢，如若現今再一味放縱，那他便毀了。”張靈悅一臉堅毅，檀芮不覺點頭，暗暗佩服她的這股決心，她莞爾，“表哥有你這個姐姐，是他的福分。”

張靈悅面露赧意，她随即又有些擔憂地提醒，“到時候還望褚将軍莫要過于狠辣，至少，給他些許緩沖的時間，我怕他一時吃不消……”

檀芮滿口答應，但心裏卻是又開始想象褚恒狠揍張子明的場景。

她們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檀芮作為過來人給她傳授了些夫妻的相處之道，她已經說得很是隐晦，還是把張靈悅說得一臉羞紅，最後檀芮只要作罷，轉而跟她說婆媳的相處之道，這個話題便沉重多了，張靈悅反倒十分淡然地聽着。

時候已經差不多，張靈悅便回了院子，檀芮也打着哈欠，準備好生歇息一番，惜兒便從外面回來了，她一回到郁府，便像脫缰的野馬，開始到處尋以前的丫頭敘話，檀芮見她的神情，便定知她又打探到什麽新鮮事，果然，她一臉迫不及待地說：“少奶奶，咱們府裏這幾月發生的事可真豐富多彩。”

檀芮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惜兒格外來勁，“這頭一樁，便是二少奶奶終于懷上身孕了。”

檀芮心生喜意，“這是好事，夫人終于能抱上孫子了。”

“少奶奶別高興得太早。”惜兒一副哀嘆神色，“二少奶奶剛診出懷上了，二少爺就跟二少奶奶的那個丫鬟好上了，那個叫什麽珂瑜的，二少爺還要給她擡位，二少奶奶眼下氣得跑回了娘家，夫人卻好生斥責，說她沒有容人度量。”

檀芮手中的茶杯哐當掉落在地，心裏咯噔了一下，那股愧疚又湧上心頭。

綠枝趕忙寬慰，“少奶奶莫要又胡思亂想，二少爺原本就不可能只娶二少奶奶一個，就算不是珂瑜，也會是旁的人。”

惜兒的關注點卻不同，“少奶奶可要小心提防着，不要讓那些觊觎少爺的人趁着你懷上的時候爬上少爺的床。”

檀芮愣了一下，臉上微紅，綠枝臉上也有些紅。檀芮在她額頭上戳了下，啐道：“你，何時竟會操心起這事來了……”

“這不是我說的，是桂嬷嬷說的，雖然我還是願意相信少爺，可是，凡事總要多留心才好。”惜兒一副呆傻模樣，估計她自己還不懂這句話的含義所在。

她轉而道：“這第二件事，便是關于二小姐的。”

“莫不是她的親事有眉目了？”檀芮猜測。

“少奶奶一猜就猜到了。”惜兒頓時嘟嘴，那股興奮頓減幾分。

“關于她，我只能想到親事。”檀芮道，“我只能猜出是關于她的親事，至于是哪家我就實在猜不出來了，該死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惜兒一下子又興奮了起來，“這次，是譚太史的兒子，雖然官階不錯，家事也不錯，但是……”

“但是什麽？”

“長得很醜……”惜兒頗為同情的語氣。

雖然這時候笑出聲很不厚道，但檀芮還是忍不住笑了，她腦中又開始想象檀舒此時皺着眉頭發脾氣的神情。

“二姐姐能願意嗎？”

“不願意能怎樣？畢竟家事背景都不錯，聽說品行亦是不錯，二小姐畢竟到了這個年紀，耽誤不得了。二夫人剛開始還不同意，最後咬咬牙就同意了。”惜兒說得滔滔不絕，檀芮也只能默默地為檀舒默哀。

第四卷 繁華事散入豪門，魑魅魍魉再鬥争 第382章 送親插曲

第二日，天色還只蒙蒙亮，郁府便開始熱鬧了起來，檀芮也起了身，到張靈悅的房裏。她亦是如當日檀芮那般，臉上被抹上了厚厚的粉，幾乎把原本容貌盡數掩蓋。

檀芮看到那頂鳳冠，脖子下意識地酸了起來，心裏亦是默默為她祈禱。

不管劉氏是真心還是無奈，還是許了不少錢兩給張靈悅作嫁妝，還為她選派了不少幹練的丫鬟，貼身的兩個丫鬟看起來都格外乖巧伶俐，檀芮在一旁瞧了一會兒，她們行事果然亦是格外幹練，不覺放心地點頭。

張劉氏走進來，見了檀芮便好似見了救命恩人一般，滿臉堆笑，分外熱情地握着她的手，“哎呀，三小姐，這次真是對虧了你我們家靈悅這門親事才能成功，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檀芮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姨母，此事還是不要宣揚。”

張劉氏趕忙住了嘴，臉上卻還是一副格外谄媚又感激的神色。

張靈悅的行頭裝備妥當，吉時一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便知是新郎來迎親了。張靈悅蓋上了蓋頭，被嬷嬷好生攙扶着，檀芮幾乎可以想象，張靈悅臉上定是泛着紅潤，挂滿笑意。

劉氏臉上是終于釋懷的神情，但眉頭卻還是沒有打開，定是在憂心張子明這個更麻煩的大包袱。

韓樹風身着大紅喜袍，滿面春風地攻破郁府大門，而在門口給他發難的，自然是少不了懷禮和檀雯。檀芮不由搖頭嘆息，這兩個大孩子。

檀芮打量着韓樹風，果然長得風度翩翩，一表人才，與張靈悅是極佳的一對。

檀舒和霍氏的臉色異常難看，這不算長的兩月多時間，她們便先後見證了兩對新人成親，檀芮也就罷了，畢竟是郁家小姐，可這張靈悅算什麽？只不過是個落魄的貧戚，卻真的高攀上韓家。檀舒見到韓樹風長得這般俊朗，又想到自己的那門親事，氣得轉頭便走，不想再在此受刺激。

冬蟬随懷禮一道回了郁府，她在人群中搜尋着檀芮，一見了她們便像只泥鳅一般溜了過來，一下子抱着檀芮撒嬌，格外歡欣。

“冬蟬，我好想你啊。”檀芮拉着她的手。

冬蟬心裏亦是又高興又激動，“冬蟬也想小姐，也想綠枝和惜兒。小姐，你都不來驸馬府看我們。”

檀芮苦笑，“我，府裏之事繁多，分不開身。”

檀芮想開口問她對懷禮的想法，但卻人多口雜，便打住了，決意尋得合适時機再好好談一談。

新娘上了花轎，衆人都跟着送親隊伍緩緩而行，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檀芮瞟到了一個活潑的身影，是檀雯，她不知從哪裏搶了一個號角，跟着胡吹，格外開心。檀芮不覺滿臉笑意，難得她生性如此單純活潑，不是霍氏和檀舒那般。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