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她那個臉……”忽然意識到不是自己老大,瞪了他一眼,低頭自言自語道:“還挺像……就是長得不像。”
高氏越來越虛弱。她閉目養了一回神,掙紮了幾下,眼睛掃向畢岸和阿隼:“求你們……幫我叫我丈夫回來。”她的眼神有些渙散:“這些年,對不住他……其實他一直想好好過日子的……”
畢岸欲言又止,遲疑了一下,又取出一顆藥丸來。高氏吞下,眼睛恢複了一些神采,懇求道:“麻煩您。”
畢岸眉頭緊皺,雙手抱肩站立,一動不動。公蛎心軟,忙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他今晚去黑賭場喝酒了。”
高氏艱難地道:“求你,找他,回來。”
公蛎推胖頭:“快去。”畢岸長嘆一聲,道:“不用了,他就在門口。”朝外打了一手勢,阿隼同兩個黑衣扶着錢耀宗走了進來。
錢耀宗喝得爛醉,滿身是嘔吐的穢物,東倒西歪的,若不是兩個黑衣人扶着,早癱倒在地上了。
高氏伸出手來,叫道:“耀宗。”
錢耀宗擡起眼來,笑道:“娘子。”撲到高氏身邊,含含糊糊道:“你怎麽打扮成這樣?”眯眼瞧了瞧周圍站着的衆人,舌頭打着結道:“家裏這麽多人,來,喝酒,喝酒。”咕一聲,吐出一口酸水來。
公蛎惡心得差點自己也嘔了。高氏握住了他的手,眼神迷離,用力說道:“耀宗,對不起,你不該娶我的。”
阿隼從進門至今,一直吹胡子瞪眼睛,甚至朝錢耀宗啐了兩口,一副強忍着發怒的樣子。
錢耀宗咯咯地笑了起來,眼淚鼻涕橫流。高氏的手無力地落了下去,臉上仍滿是歉意——她昏迷了過去。
錢耀宗拉住高氏的手,傻笑道:“娘子……你別睡着啊……”
公蛎覺得累了,心裏惦記着畢岸所說治療黑斑一事,忍不住提醒畢岸道:“我臉上這兩撮毛……”
不料阿隼忽然一聲暴喝:“事到如今,你還裝模作樣!”把公蛎吓了一大跳,剩下的話也咽回了肚子。
畢岸責備地瞥了他一眼。阿隼一拳将原本斷成兩截的香案砸得稀巴爛,怒道:“公子不讓講我也得講!你是個什麽東西,假惺惺的,蒙騙了她這麽多年!”原來罵的是錢耀宗,公蛎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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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耀宗捂住了臉,哭道:“我沒本事……沒讓她過一天好日子……”
畢岸沉下臉來,打斷了他的話,冷冷道:“颍桧,她快要死了,你就忍心騙她到死嗎?”
颍桧?公蛎忙朝四周看去。除了畢岸帶來的黑衣人,并無其他外人,公蛎又認真地看了看錢耀宗,甚至不顧他臉上的眼淚鼻涕,撕扯了一把他的臉皮。
他沒有戴什麽人皮面具,而且他确實是錢耀宗,公蛎不可能認錯。
阿隼逼了上來,抓住錢耀宗的頭發,逼迫他擡頭看着自己:“颍桧,這七年多來,你學會了高氏的蕩離之術嗎?”
高氏可能聽到颍桧的名字,呻吟了幾聲,悠悠轉醒。
阿隼将錢耀宗的腦袋扭轉對着高氏:“高玉兒,你好好瞧瞧,你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丈夫,就是你那個好兄弟颍桧,你心裏真沒一點懷疑?”
(八)
高氏的瞳孔猛地一縮,有驚愕,有失望,怔怔地看着錢耀宗說不出話來。
錢耀宗拼命掙紮道:“你們信口雌黃!我叫錢耀宗!什麽穎桧,我根本不認識!”
阿隼雙手如同鐵鉗,錢耀宗掙脫不得,臉脹得通紅。
畢岸道:“你沒喝酒,故意把酒撒到衣服上,制造喝得爛醉的樣子。”猛地抓住了他右手,道:“中指上的傷口還是新的。喂了紙人不少新鮮血液吧?”
錢耀宗嘴唇哆嗦:“不不,我手指,是喝醉了不小心弄傷的……”
阿隼一把将他丢在地上,道:“高玉兒,我家公子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我一介莽夫,直腸子,實在受不了這個欺騙。”
七年多,同高氏一起生活的錢耀宗,是高氏的兒時玩伴、巫教的什麽狗屁信使颍桧——故事轉折得太快,公蛎有些轉不過彎來。
胖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伸着脖子張着嘴,像一只傻乎乎的大肥狗。
公蛎朝他腦袋擊了一記,胖頭把頭一縮,冒冒失失道:“老大……老隆,到底怎麽回事?”公蛎示意他噤聲。
錢耀宗不再裝瘋賣傻,一臉委屈地看着高氏,結結巴巴道:“我娘一直懷疑,是你……你同人偷情生的二丫……她聽信了謠言,說針紮女童,下一個便可生……生個兒子。我今晚确實沒喝酒……我是擔心,擔心我娘做出什麽荒唐事,害了你們母女……所以今晚一直在,一直在附近晃悠……這才被當做那個什麽穎桧……娘子,你千萬不要聽他們胡說!”
阿隼幾次揮舞拳頭,将要碰到他的腦袋,又生生地收了回來,怒得繞着院子疾走。
畢岸目光如炬,盯着錢耀宗的臉:“颍桧,當年桂秀才,是你殺的吧?”
高氏淚如雨下,在臉上留下條條血痕。
錢耀宗看向他處,讪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
畢岸道:“高氏逃走,也是你告的密。”
錢耀宗辯解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拉住高氏的手臂,急急道:“娘子,你不要聽他們胡說,這些人,破不了那些疑難案件,便故意往聖教上引,好騙官府的賞銀……”
高氏定定看着錢耀宗,一字一頓道:“你,就是穎桧。”
颍桧眼神中的陰鸷一閃而過。阿隼将手指握得卡卡響,怒目圓睜:“你殺了桂秀才,逼得高氏重回巫教。然後覺察出她要伺機逃走,你便向龍爺告密,可是自己心裏不安,又在她被圍困時幫了她一把。”
颍桧的表情漸漸凝固,委頓在地。阿隼越說越暴躁,大手一揮,繼續道:“之後你一路跟蹤,來到洛陽,趁她身懷六甲需要人照顧,化名錢耀宗,假惺惺地接納了她們母女。”
“你這麽多年來,一邊同巫教聯系,一邊以錢耀宗的身份生活。在巫教混得風生水起,在民間卻一無所成,人人瞧你不起……”
颍桧原本膽怯的眼神,忽然閃出一股殺氣,叫道:“我本來就叫錢耀宗!颍桧是我在教中的名字!只能玉兒一個人叫!”
錢耀宗自小體弱多病,家庭也困難,十歲那年,其父受一個遠房親戚的蠱惑,讓他跟着去學本事。誰知這個親戚是個騙子,領他到了長安,便卷了他的盤纏逃走了。錢耀宗在街上流浪,被巫教尋找靈童的人發現,濫竽充數帶到了巫教的訓所。
在巫教森嚴的教規之下,他同隔壁從未見過面的高玉兒相依為命。之後高玉兒學有所成,開始執行巫教各種任務,但他因學業不精,一直混在巫教下層。
錢耀宗心高氣傲,想出人頭地卻受制于天分,漸漸形成敏感多疑、氣量狹小的性格,偏生表面要做出謙和之态。當年同高玉兒相處,他尚且年幼,對高玉兒的依賴愛慕之情确實是真的。可高玉兒對他,只是當他弟弟看待。等他長大,高玉兒已經嫁給了桂秀才,他一時嫉妒萬分,生出這許多事來。
高氏嘴角挑起,輕輕道:“穎桧……殺桂秀才、告密,我要親口聽你說,是真的嗎?”
一瞬間,她的眼睛沒了眼白,整個瞳仁全部變成了黑色,黑漆漆深不見底,已經血污遍布的大紅斂服驟然泛起微微紅光。公蛎忙将臉別開,見胖頭仍傻傻看着高氏眼睛,忙上去将他腦袋扭轉到一邊。
穎桧終于繃不住了,號啕大哭:“玉兒姐姐……你聽我解釋……這世間,我只愛你一個……我只是太愛你……”他顫巍巍吹出一聲口哨,動聽如昔。
高氏的眼睛十分可怕:“當初聽到你同穎桧聲音、舉止有幾分相似,只道是緣分,沒想到你就是颍桧……”她的衣袖一動,正張嘴辯解的穎桧忽然五官扭曲,臉上肌肉仿佛被無形之手揉搓,做鬼臉一樣變換出個各種表情,十分滑稽,接着只見他雙目凸起,舌頭伸出,一張臉脹得通紅。
颍桧一副窒息之狀,一手拼命撫着喉嚨,一手捂住了心口,而旁邊等人卻平安無事。公蛎大感驚奇,啧啧道:“好法術!”話音未落,只見畢岸飛快出手,一劍刺在穎桧捂着心口的右手上。
颍桧嗷一聲悶叫,右手張開,掉出一個帶血的小紙人。但同時,高氏終于支撐不住,蕩離之術消失,穎桧雙手按在脖頸上,狗一樣地喘氣。
阿隼上前剝了他的衣裳,耳朵後,腳趾間,上上下下,又搜出四個小紙人來。
畢岸擺弄着紙人,道:“同時駕馭六個,已經算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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