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也得寫到婚禮,握拳! (38)

刀槍相見、你死我活,這就是黃濑束最想看到的場景。

黃濑因為知道東久世是自己的生父,所以心裏一直有芥蒂,不願意告訴青峰自己已經知道父親身份的事。而且東久世膝下無兒無女,恰恰對應上了黃濑的那句“沒有弟弟妹妹”。

青峰又仔細回憶了一遍黃濑的血型、東久世的血型,兩人的外貌特征,不得不承認,黃濑的模樣其實很像,只是此前從沒有人朝那方面想。他又想起那時東久世來看黃濑拍電影,黃濑曾經問過東久世兩個很可疑的問題——

一個是問東久世有沒有覺得愧對那位曾經和他交往的女性;二是問他如果有自己的孩子會如何看待。

當時聽來覺得這兩個問題沒頭沒尾,現在想來黃濑的意圖卻再明顯不過了!青峰懊惱地用拳頭狠敲了自己的腦袋幾下,咬着牙暗罵了兩聲,卻不知到底是要罵他的東叔還是他的老婆。

香煙還剩下三四支的時候,太陽出來了,陽光投射在對面高樓的廣告牌上,反射過來的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咚咚”,有人在敲他身後的玻璃門,青峰轉過身,吓了一跳。

黃濑瘦削蒼白的臉正在對着他笑,昨天還坐都坐不住的人今天居然自己走到陽臺來了。青峰看着黃濑還算神清氣爽的精神狀态和他濃厚的黑眼圈,總覺得充滿了違和感。

青峰趕忙拉開玻璃門回到房間,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可思議地問,“這才五點多,你怎麽就起了?”

“好像是餓醒的,剛才都吃了塊士力架了。”黃濑挽着青峰,眼神中的笑意有些空洞。

青峰看着床頭櫃上那張被黃濑随意扔在那裏的士力架包裝紙,更覺得驚訝了,自打黃濑病重,太甜太油的東西一向是吃不下的,今天居然大早上起來空腹吃了一塊花生巧克力?

“挺好,看來透析沒白做,還想吃點別的嗎?”青峰對于黃濑的反常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可是他不敢深想,只能順着黃濑說。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打着顫的。

黃濑搖搖頭,“先不吃了,我想打球。”

“打球?!”青峰一激動,手機“啪”就掉地上了。

黃濑看着掉在地上的手機,笑得愈發凄涼,“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小青峰,昌義前輩去世那天,早上也說要打球的。可是東久世沒有陪他去,果然,就再也沒有機會去了。所以……你還是陪我去吧。我們兩個人,one on one。”

黃濑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直覺,他似乎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是什麽狀況,無論再怎麽抗争,都已擺脫不掉。到了這一步,他反倒平靜了。只想用有限的精力去陪自己想陪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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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攬着他的後腦勺親了親他的額頭,強笑道,“別瞎想,我是怕你身體虛弱扛不住劇烈運動。”他雖然笑着,眼圈卻已經紅了,一張大黑臉配上那不敢哭又笑不出的猙獰表情,實在有幾分駭人。

黃濑也不戳破他拙劣的演技,跟着他笑道,“沒事,我精神挺好的,有一個多月沒有這麽好的精神了。走吧,醫院牆外面就是隔壁學校的籃球場。”

黃濑說着,脫下病號服,給自己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然後把東久世留下的手帕揣進褲口袋。

青峰眼尖地看見了那條手帕,鼻頭一陣酸澀,“那條手帕……是東叔的吧?”

黃濑身形一滞,但随即恢複了正常,他并沒有否認,很輕地“嗯”了一聲。

青峰從背後抱住了黃濑,把在室外凍得有幾分涼意的臉貼在他的脖子上。淚水順着黃濑的脖子流進了他的衣服,青峰的聲音低到黃濑有些聽不清,“咱不去打球了,我去打電話叫東叔來一起陪着你好不好?你……很想見他吧?”

黃濑似乎并不意外青峰知道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隐瞞的必要了,“昨天已經見過了,還說了很多話。走吧,去打球,趁我……還有精神。”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結局,記得來哦,親們看文愉快!

☆、醉後知情重,風雨恍然間(7)

Chapter 07

說是兩人一起打球,其實不過是青峰一個人在表演,黃濑站在一旁欣賞罷了。饒是精神狀态再好,也不可能突破身體狀況的限制,僅僅是站在球場上已經足夠累得黃濑滿頭虛汗了。

“小青峰,”黃濑上氣不接下氣地朝他喊,“你再做一遍國中我第一次見你打球的時候你做的那個灌籃吧,我想看。”

青峰看着黃濑眼神渙散地回憶許多年以前的事,平靜而絕望的淚水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一顆顆砸在橙色的籃球上。

他憑着已經不那麽清晰的記憶做了一套早已駕輕就熟的流暢動作,再回首看黃濑時,虛弱的男人像是再也撐不住似的,懶散地坐在地上。那樣子像極了國中時他們被赤司操練完,累得癱坐在體育館舒服的地板上。

見黃濑坐下了,青峰也抱着籃球在他身邊坐下。

黃濑扭過頭看着青峰的臉,問他,“小青峰,你累嗎?”

青峰擡手抹去自己本就不多的汗珠,搖搖頭,“不累。你還想看什麽,我做給你看。”

“不用了,我累了,特別累。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年你在球場上的樣子,很久不去回憶我都以為自己忘了,今天早上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黃濑說着,閉上眼睛,徐徐靠在青峰的肩膀上。

青峰怕他靠得不舒服,伸出一條胳膊攬住他,黃濑索性又往後仰了一些,直到兩人一起慢慢躺在地上。青峰感覺到黃濑枕着自己手臂的腦袋微動了動,聽得他用空洞的聲音低聲呢喃,“國中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像現在這樣,one on one之後枕着你的手臂一起躺在球場上。終于……實現了呢。小青峰,除了不能跟你白頭到老,我好像……所有的願望都實現了……”

黃濑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來甚至漸漸聽不清。

青峰沒有追問,摸着黃濑越來越冰的手,他知道再也得不到任何回答了。

東久世帶着花形匆匆趕來籃球場的時候,青峰正抱着黃濑靠在籃球架下發呆,仿佛在朝遠處看着什麽,又仿佛什麽也沒有看。

東久世滿面通紅踉踉跄跄地朝他們走過來,平日裏整整齊齊的頭發也一縷一縷地在額前散亂着。眼看着就要走到自己的兒子身邊了,他卻雙腳虛浮地半撲在地上,口裏還喚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花形趕忙上前攙扶他,“先生,您不要太過激動了。”東久世半個身子靠在花形身上才堪堪站住。

“噓!”青峰将手指抵在嘴唇上,他機械地轉過頭看着有些狼狽的兩人,腫得像核桃一般的雙眼中一片荒蕪。“他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東久世聞言,登時老淚縱橫,面對着第一次以“兒子”身份與他見面的、沒有呼吸的青年,不知是該道歉還是該心痛。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才剛剛觸碰到黃濑蒼白的臉頰,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無法呼吸。雙手按壓住自己的前胸,卻還是無法抑制劇痛一波波的傳來,東久世想要将自己的目光鎖死在兒子的臉上,卻最終在失子之痛的打擊下一陣耳鳴,失去了意識。

******

東久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得知在這世上還有一個兒子,便失去了他,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盡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他為這個可憐的孩子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舉行他的葬禮。

黃濑涼太的葬禮,青峰大輝并沒有出席。葬禮由政界的神秘人物、東久世家族的這一代主事人東久世主持。衆人不禁要猜測起這死了的黃濑涼太到底什麽來頭,人都沒了還有這麽大的面子。

出席葬禮的人并不多,只有黃濑的一些關系極親密的朋友,可東久世竟然破天荒地放了幾家媒體進來。這讓受邀的媒體不僅受寵若驚,也心存疑窦——“黃濑涼太的葬禮,青峰大輝沒有出席,東久世佑二主持葬禮。”這件事,簡直每一個字、每一個标點符號都是新聞!

可是當他們聽到東久世佑二緩緩說出的追悼詞後才發現,剛才的那些根本算不得新聞。東久世沒有拿講稿,一直以穩重幹練形象出鏡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間變得滿頭華發,連聲音都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他将視線從水晶棺裏鮮花簇擁着的青年處移開,環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聲如蒼鐘地開口道,“躺在這裏的青年是我的兒子,東久世涼太。或許他本人,并不想被冠以這個名字,因為我——站在你們面前的東久世佑二——不僅從未對他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還曾經犯下很多過錯,傷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是個陽光的孩子,盡管在我疏于照顧他的那些歲月裏,他經歷了名譽掃地、與愛人離散、身心遭受折磨,嘗盡了生活的苦痛。可他依然對生活抱有愛意,勇敢地擁抱自己的愛人,寬容地對待原本應受到詛咒的父親。涼太的離開,于我、于大輝、于所有珍視他的朋友們都是致命的打擊,人百其身贖不回……”

東久世說到動情之處,不禁涕淚并流,失而複得的孩子得而複失,讓他一下子從神壇上摔落下來,變成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父親。

花形緊張得帶着一整個救護隊坐在臺下,萬一東久世再突發心髒病,他們好能第一時間進行搶救。所幸東久世贏弱不堪的心髒還是将葬禮堅持了下來,可是自黃濑去世之後他的身體便大不如前,政界、商界的事他也都不再關心,卸下了所有職務,鎮日卧病在床。自此,權傾櫻花大地、風頭一時無兩的男人退出歷史舞臺,再無消息。

******

相較于東久世的病來如山倒,青峰的反應倒顯得很堅強,堅強得有些過分。紫原一直擔心他會想不開尋了短見,綠間總想帶他去精神病院看他是不是瘋了,但他其實既不想死也沒有瘋。

從黃濑去世的那天起他便每天都到帝光一軍的籃球館裏去坐着,早上去晚上回。籃球館裏有人的時候他去,籃球館沒人的時候他也去。學校原本是不允許外面人進來的,但青峰畢竟是曾在這個校園裏灑下汗水又贏得榮譽的人,再加上身為校董的赤司說情,保衛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青峰在帝光一軍的籃球館裏坐的日子長了,竟漸漸成了有名的“帝光一景”。帝光中學的校友們若是在別的場合遇上了,無不聊起那個每天坐在籃球館裏的黑臉叔叔,聽說他是帝光中學當年“奇跡世代”的王牌得分手,聽說他打過職業聯賽還帶領日本男籃參加了奧運會,聽說他一直坐在那裏是為了等他的愛人,聽說他曾經和愛人約定好會到那裏去找他……

一代又一代的帝光人傳下來,關于青峰的傳說越來越多,從他日漸蒼老的容顏中大家也能猜到,他一直沒能等來自己的愛人。

有一年,帝光一軍的籃球館因為牆體老化、管線陳舊終于被拆除了,無處可去的老人只好在一片廢墟的邊上守着那早已無望的期望。有年輕的孩子勸他回去,他卻固執地坐在一個廢棄的籃球架上,揮着拐杖趕走了所有意圖勸走他的人,口中還振振有詞,“他認得這裏,他就在這兒!他說過有一天我跟他走散了,就到帝光一軍的籃球館去找他,他就在這等着跟你one on one呢。”

漸漸地,人們也便不再去理會這個又臭又硬的老頭。直到有一天,年邁的青峰已經不再能承受長期地坐在露天的寒風裏,佝偻的身子順着生鏽的籃球架滑下去。幾個認得他的年輕人才猜到大事不好,趕忙跑過來将他圍住。

“青峰桑!青峰桑!您醒一醒,青峰桑!”

青峰只隐約聽得有人再叫自己的名字,卻已經懶怠睜開眼睛,随他們去喊吧,他累了,大概……等不到他的黃濑了。

他以為自己這一睡就再也不會醒來了,耳邊有些煩人的呼喚卻沒完沒了,吵得他不得安睡。

“小青峰!小青峰!醒醒了,這樣你都能睡着麽?!”

青峰覺得這久違的聲音有點熟悉,纖長的手指拍在自己臉上的感覺也美好而親切,他糊裏糊塗地睜開睡眼,卻見到黃濑半含怒意的一張俊臉。

青峰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竄了一下,頭正撞在黃濑卧室的門把手上,疼得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黃濑?!”眼前這個青春年少的、明晃晃的、裹着浴袍的少年不正是十八、九歲的黃濑麽?

一個神奇的推測在青峰的腦中形成,他看看自己的雙手,雖然因為長期打球而長滿了老繭,但是尚且年輕而孔武有力。他又伸手去敲自己的膝蓋,果然一點傷都沒有,眼下的自己也正是二十左右歲的全盛時期。

他剛想開口問些什麽,黃濑埋怨的聲音便從頭頂飄來,“我洗個澡的工夫你就睡成這副死樣,叫都叫不醒了,是不是正在夢裏和大胸妹子翻雨覆雨呢?快點起來,去給大家挑禮物了!”

青峰難以置信地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日期,時間竟然是大二那一年的平安夜?!他依稀回憶起當時的狀況,黃濑說要給奇跡的其他幾個人挑禮物,他便提前了兩個小時起床跑了老遠來家裏找他。黃濑起床之後內褲是濕的,還被他狠狠地嘲笑了……

天啊!他為什麽回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說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根本只是一個噩夢?這樣想着的青峰忽然覺得關于“未來”的那些“記憶”好像也不是那麽清晰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于等到黃濑了,不管是以哪種方式。黃濑活蹦亂跳地站在自己面前,年輕、陽光、健康。這一刻青峰甚至想,哪怕黃濑不喜歡自己都沒關系,只要……他沒有經歷那些痛苦,只要……他活着。

見青峰還傻傻地愣在原地,黃濑不太滿意地輕輕踢了他一腳,“我家的地板有那麽讨人喜歡嗎……”

黃濑話沒有說完,青峰便跳起來一下子撲到他身上,黃濑雖然練了多年籃球下盤很穩,卻也禁不住青峰這麽個大塊頭像頭豹子一樣猛地撲上來,登時被他放倒在了地上。

“喂,小青峰你……”

青峰把頭埋在他的頸間,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聲音已經完全不像平時的他,“黃濑,黃濑,黃濑……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半步了。”

窗外,冬日的暖陽正柔、正好,黃濑被青峰哭得莫名其妙,可是他卻并沒有推開死死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這樣的青峰竟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似乎……一切本來就是應該這樣。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呼~~~~~

喘口氣,終于寫完了!這是我迄今為止最長的一篇文了,原本計劃是10W到12W,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寫了40多W。歷時一年七個月,也是夠拖沓的。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這麽多小甜心追着文陪我走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鞠躬!

中間的內容也出現過不止一次遭到質疑的情況,親們也都一如既往地理解、信任并且支持着我,真的非常感動。沒有你們,就沒有這篇《風雨恍然間》。以後也請繼續支持我,支持這個故事。這篇文是開放轉載的,所以大家如果喜歡,盡可把它轉到可以讓更多人看見的地方。

最後,我答應大家的HE做到了,而且最後點題了哦!但是本子貌似不能出了。因為現在JJ暫時關閉了定制印刷的功能,我也沒有辦法,自己也覺得非常遺憾。不過反正文章就在這裏,用手機看電腦看好像也差不多哈!

最後的最後,厚着臉皮求個作者收藏和微博關注,哈哈。以後如果有了新的文章也請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吧,謝謝大家!

2015年6月23日

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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