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骨森森覓妙音(三)
大雨連下三日,直到第四日,鮮血才鋪滿了天。
“常玉哥哥,你真的要陪我一起去找我爹嗎?”眼前這個手中握着兩個花生的小男孩,正是那日剛進村中令人羨慕的幼童,此時,他正睜着那兩只純真的大眼睛,不确定地向常玉發出疑問。
常玉蹲下,微笑道:“自然,哥哥說到做到。”
孩子高興的蹦了起來:“好诶,謝謝常玉哥哥。”
三日前的晚上,大雨還未停息,雨水伴随着敲門聲,急切地拍打在花傘上,“花嬸兒,花嬸兒。”傘下的孩子挨着門縫,笑看着急忙跑過來的婦人,喊道。
婦人聽見聲音,緊皺的眉頭瞬間被撫平,撅着嘴開門:“怎麽是你這個小家夥?這一大早的不讓你爹給你做飯,就想跑花嬸兒這來玩兒啊?”
孩子聞言,使勁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來是想問問花嬸兒,您知道我爹在哪兒嗎?他昨兒個晚上出去找東西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爹現在還沒回來呢,我就想問問您,您知不知道我爹在哪兒?”
婦人愣了一下,随後指向前方:“應該在你李伯家,昨天夜裏我關門的時候,好像見你爹是往那方向去了。”孩子剛轉身走了兩步,婦人忙叫住他,“诶,罷了罷了,還是我帶你一起去罷,這雨下得忒大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孩子扭頭笑了一下:“好,謝謝花嬸兒。”
兩人一人打傘一人打燈,走到李伯家門口,花嬸兒率先看見了地上似水非水的淡紅色液體,急忙捂住小格的雙眼,“花嬸兒,你捂着我的眼睛做什麽啊?”
花嬸兒紅着眼眶微微顫抖:“啊?哈哈,嬸兒只是開玩笑的,你爹沒來李伯家,怎麽樣,被花嬸兒騙着了罷?”連嗓子也在發顫。
“嗯,确實被騙着了。”語氣有些失落,接着問:“那花嬸兒,我爹究竟在哪兒啊?”
花嬸兒吃着眼淚看了一眼四周,突然一怔,反應過來後顫抖的更厲害了,苦笑着:“诶,小格,你還記得那倆剛來村子的哥哥麽?”
小格點頭:“記得啊,難道我爹在他們家麽?”
花嬸兒閉上眼睛使勁點了下頭:“對,就在哪兒!花嬸兒帶你去。”
“好。”兩人走了一會兒,小格忍不住了,便問:“花嬸兒,你為何還要捂着我的眼睛啊?我看不到路,都踩了好多小水坑了。”
“哈哈,我,我這不是想跟小格玩捉迷藏嘛,待會兒到了哥哥家呀,花嬸兒就把手放下了。”那笑聲抖的厲害,聽着像極了哭。
“哦。”又走了一會兒,小格又問道:“花嬸兒,您旁邊是不是還有一個人啊?他踩到的水坑比我都多,也太笨了,哈哈哈哈。”
花嬸兒睜大雙眼與旁邊紅着眼珠的男人對視了一下,急忙看向小格,哭笑着顫抖道:“哈,是啊,可不嘛,笨死了。”
“花嬸兒,那他是誰啊?”
“嗐,你不認識他,他呀,我也不認識,只是一個想來送我們的好心人罷了。”
小格聞言,笑道:“是麽?他可真好,跟我爹一樣好。”
旁邊突然一陣哀嚎,“妙音!”花嬸兒的手從小格的眼睛上離開,小格剛要往回看,便被花嬸兒使勁一推,推到一道巷子中。
身後傳來花嬸兒的呼喊聲:“小格,往右拐,有個很破的大宅子,你爹爹就在那兒等着你呢,快一些去找他,花嬸兒先走了。”
“好,謝謝花——”扭頭一看,空無一人:“花嬸兒呢?”
常玉站在小格左邊,唐非陽站在小格右邊,三人一起走到小格家,本想看看他爹是否留下了信件,結果一無所獲。直到返回宅子的時候,小格說要謝謝花嬸,急忙奔到花嬸家,結果花嬸家空無一人。小格想到了李伯,去到李伯家,結果李伯家也是這情況。
常玉和唐非陽皺着眉頭相視一眼,走了一個人很久沒回來,這很正常。可這三個人……而且還是一個中年人,兩個老年人,一起失蹤?這可太奇怪了。
唐非陽只覺得地上扔着的衣服奇怪,走進李伯的小院,拾起那件被撕地零碎的“衣服”,這手感……唐非陽皺着眉頭,把“衣服”埋在了土裏,這次又是何人幹的?還是她嗎?并不見得罷,她斷然做不出如此血腥的事情。
唐非陽輕輕搖了兩下頭,他究竟為什麽會覺得那人做不出如此血腥的事呢?挂人頭的事情她都做了,扒人皮又算得了什麽呢?
雖然說這樣想,可唐非陽還是下意識将那人排除了。
三個人将村子逛了一遍,小格爹沒找着,倒是聽說了近幾天的奇聞異事。說起來還挺怪,除了花嬸,李伯和小格爹,村子裏面的人還無緣無故的失蹤了三戶人家,這三戶人家小到襁褓中的嬰孩,大到花甲老人,加在一起總共十幾人,大雨過後全部失蹤。
兩人還沒說什麽呢,村子中的村民們就自行亂了套,一個個的全給兩人下了跪。這若是其他人還好,可是下了跪的全是村中的老人,這可真是折煞他們二人了,連忙将他們扶起來,可誰知他們又擁了上來。
“你們是唯一的,住在那房子裏還能存活下來的人吶,求求你們救救我們罷,如若不然,我們都會死掉的,求求你們救救我們罷。”
之後聽到的便全是求救的話語了,唐非陽不明所以,倒是常玉在這些時日有所發現:“你們可是着了誰的道?否則是定然不會讓我們進村子的罷?”
這幾天常玉一直在想,村民們為什麽要讓他們住在這所宅子裏?想到最後,只剩一種,竟然是有人向他們說了什麽。而說的話,顯然也在常玉的意料之中。
“您,您知道了?是的,幾天前,就在你們來的前一天,有一個穿着紅鬥篷的女人給我們帶來消息,說會有兩個外鄉人來此,還說……你們會給我們帶來好消息,例如解除那宅子的詛咒。是真是假,讓你們住上便知,結果,結果你們果真安然無恙。事情就是這樣了,所以,請救救我們罷。”
常玉沒有回答他們的話,而是接着自己所想,問道:“三年前,你們剛發現宅子的詛咒的時候,那狀況是否與如今如出一轍?”
村中之人皆點了點頭。常玉接着問:“三年前,那個穿着紅鬥篷的女子是不是也來過這裏?”
村中之人互相看了看,一個接一個道:“這我們如何能發現啊?三年前詛咒還未生的時候,我們這裏可熱鬧了,外鄉人接二連三的來,嗯,就算真有什麽奇怪的人,我們也發現不了啊。”
“是啊是啊,那時候人多的我們村都擠不下了,所有人都活得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誰有那閑工夫去管什麽人穿沒穿紅鬥篷啊?”
“再說了,就算當時真有個穿紅鬥篷的,那人擠着扛着,摩肩接踵的走,不仔細看,也根本瞅不見吶。”
底下一個接着一個的說,搞得整條街熱鬧非凡。
唐非陽撓了撓頭,讓大家停止議論後,問了一句:“三年前,他們也是像今天這樣失蹤了?”
“不全是。本身只是失蹤的。可後來……後來就變了,變嚴重了,詛咒加深了。”
唐非陽皺起了眉頭:“加深了?加深之後死的人?”
那老婦人搖了搖頭:“何止是死人啊,吃人!一層層皮直接從人身上扒下來,骨頭斷的斷,裂的裂,人身上的肉全都一塊一塊的放在皮旁邊,那肉曾經經過仵作之手檢驗,那仵作一看就說,這肉……是直接從人身上一下一下抓下來的,深淺不一,大小不一,傷口是一樣的,直接是用指甲撓下來的。哎喲那場景啊,你們是沒瞧見,遍地都是肉,遍地都是血,就算是我們村兒見過最多死人的人,也忍不住打個寒顫吶!”
唐非陽想到李伯家中的那張皮,點了一下頭。果然和他猜想無異。只是那肉,骨頭什麽的,恐怕是被雨水沖走了。
唐非陽看着他們:“你們就沒采取什麽措施?例如找出這個人?”
老婦人嘆了口氣:“誰沒想辦法呀,該想的都想了,我們村根本就沒人留長指甲呀!外鄉的人本就是來玩兒的,一出事全走了,誰也不知道這些外鄉的人中有沒有藏着殺人真兇,我們也想到了這一可能性,那一批外鄉人走後,我們就把村封住了。可盡管是這樣,還是會有人死去。其實我們當時沒跟你們說實話,若論兇,不止那宅子,這村子都算是兇村了。可只有那宅子同一地點上死了超過五個人啊!是的,不只是三個。如若真的只是死了三個外鄉人,我們也不會這麽害怕了。”
常玉眨了一下眼:“五個以上?”
老婦人深吸一口氣:“三十一個,因為那宅子死了五個人以上的時候,那宅子就免費住了,很多人貪這份小便宜,那些無家可歸的也都去了。結果……一個都沒活着出來。不,也算是活着出來了一個,那場景就跟你們剛住進去時一樣,吊着顆人頭,可能也算不上是吊罷,那顆頭像是兇手失手扔上去的,最後我們大家一起去看的時候,那顆頭才因為震動而掉了下來,還吓瘋了兩個精氣神不太好的。哎,那一段時間,我們大家過的日子,那何止是提心吊膽吶,有幾個直接上吊了,遺書上寫着的意思幾乎全是:好歹留個全屍呢!哎,單是想一想,我現在就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了。那時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們村就要手拉着手一起去跳懸崖了。哎!真吓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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