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旖旎

耳朵邊殘留他的熱氣。

溫盞腦子嗡嗡響。

“我……我沒緊張。”她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眼尾浮起生理性的紅暈,“你放開我。”

真這麽可怕?

她都要急哭了。

商行舟喉結滾動,輕笑一聲:“逗你的。”

目光向下,落在她腳踝。

他确認她站穩了,才低聲:“我放手了,你站好。”

他嗓音沉啞,說着,慢慢松開握着她腰的手。

手臂沒有移開,仍然懸在空中。

壓根兒沒拉開距離,兩個人帶熱度的呼氣交織在一起,狹小的空間內一時靜默。

空調的冷氣也沒吹散旖旎。

溫盞腦子一片空白,兩只腳落到地面,心髒跳得快要沖出喉嚨。

她根本沒法擡頭跟商行舟對視,匆匆把手裏的書塞進他懷中:“你的書。”

然後兩手落到滑輪梯子上,轉身就想跑。

商行舟懷裏驀地一重,連忙将書拿穩,然後伸手過來,幫她推梯子:“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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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梯子安置回原處,室內恢複安靜。

灰塵慢慢地落,陽光光柱無聲地穿過玻璃。

溫盞臉上餘熱未消,他的侵略性和存在感實在強到驚人,她被巨大的錯覺籠罩着,感覺他的手還停留在她腰間。

……啊啊啊。

溫盞腦子裏的小人崩潰捶地,她逃跑似的,不看他,轉身去門口拿鑰匙。

剛走出去兩步,被商行舟叫住:“那個。”

少年聲線低沉,開口時像是斟酌了下,不緊不慢的:“你牙還疼嗎?”

溫盞停住腳步,理智緩慢地回流。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驚慌失措,悶聲:“不疼了。”

商行舟站在原地望着她,說:“我當時在球場,沒想兇你。”

他想說,我平時對塗初初,也不是很兇的。

我只是讨厭她媽,至于她,我壓根兒不在乎。

但這話要說起來,就顯得他沒有那麽拽了。

不行。

他得拽。

“……我知道。”溫盞懷疑他是不是忘了,怎麽又解釋一遍,“上次在醫院的時候,你說過。”

商行舟立在原地,大半個身子被籠在光裏,整個人清俊得不像話。

背脊筆直,看起來又異常正直。

他應了句:“嗯。”

其實不太一樣的。

那次只解釋了自己沒生氣。

但生氣跟兇她,是兩回事。

他就是沒明白,這姑娘怎麽每次看見他,都緊張得不像話。

“你出來……”發現他還站在原地不動,她只能又回過身,招呼他,“我去把鑰匙還了。”

商行舟一手攥着書,邁動長腿,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溫盞已經退到了門外。

他默不作聲,長身立在一旁,跟她保持着點兒距離,看她鎖好門。

溫盞将門鎖嚴,回過身,商行舟正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她有點難以直視他的眼睛,轉身往第一閱覽室的方向去,他沒跟。

等她走出去一小段路了,商行舟才低低地叫:“溫盞。”

溫盞停住。

走廊下,天光雲影徘徊在旁側的池塘,藍天白雲好似漫畫中的塗鴉。

他撩起眼皮,挺較真地,說:“這書,謝謝你啊。”

溫盞去第一閱覽室還了鑰匙,就摘牌吃午飯去了。

石一茗等商行舟的空擋裏,又在圖書館轉了一圈。

知識的海洋無窮無盡,他認為,做一個膚淺簡單的人,是他能為這個複雜的世界做出的,最大貢獻。

所以一見到商行舟,他開門見山,就問:“怎麽樣?”

商行舟跟沒睡醒似的,撩起眼皮看他,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什麽?”

“小溫妹妹,和你。”石一茗擡擡下巴,“在裏頭待了那麽久,什麽都沒發生?”

“嗯,發生了一些事。”商行舟不緊不慢,掏出一本課外讀物,“我們找到了師太推薦的這本奇書。”

石一茗:“……”

兩人并肩往外走。

剛另外那幾個男生,都先吃飯去了。

石一茗感覺商行舟進去再出來,精神就變得有些游離,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他挺好奇,等着商行舟開口。

可好半晌,倆人都快出館了,商行舟才故作不經意地開了腔,開口就是:“我很可怕?”

石一茗費解:“那不然呢?”

“……”

“不是,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你真對溫盞有意思?”見他一言不發地沉思,竟然沒在後頭接騷話,石一茗心裏咯噔一聲,“你才見人幾面,趁着不熟,放過人家吧行不行。”

“你怎麽知道我才見她沒幾面。”商行舟意味不明笑了下,叫他,“石一茗。”

“嗯?”

“你看我像不像個好學生?”

“……”

石一茗跟條傻魚似的,張着嘴停了幾秒,問:“今天晚上裴墨、紀司宴他們那個局,你還去麽?”

話題轉得像急剎車,商行舟睨他:“去,怎麽不去。”

“行,我現在就提前知會他們一下。”石一茗很冷靜,“商行舟瘋了。”

“……”

商行舟踢他。

石一茗噢噢噢地怪叫着,甩着背包跑在前面。

風輕雲淡,午後的風帶點兒熏熱,從走廊上席卷而過。

商行舟不緊不慢往前走,控制不住似的,腦海裏,浮現這樣的念頭——

兩只手,确實能握住。

但那個手感……

是不是,也太軟了點。

溫盞吃了午飯,頂着烈日,去教務處。

一路上都沒有樹,抵達行政樓時,她整個人都有點蔫兒。

班長已經等在門口,遠遠見到她,就站起來笑着打招呼:“溫盞,這兒!”

溫盞的班長,是個特別熱心腸的男生。

一聽她說體育課選課沒選上,自告奮勇要陪她來辦。

值班老師聽完情況,幫她查課表:“2013級計算機的溫盞是吧?你們班體育課名額滿了啊。”

溫盞睜大眼:“可是我都沒報進去,怎麽就滿了?”

應該留有她這個空才對啊。

“不知道,反正系統現在點不進去了。”值班老師也奇怪,“但別的班還有空,我把你塞別的班去?”

“那。”溫盞有點卡機,“那我以後豈不是都只能一個人去體育課?上課時間不一樣,室友也沒法叫我……”

值班老師嘆息:“你自己錯過了選課時間,怪誰呢?”

溫盞不死心:“能再試試嗎?”

“老師。”班長走到她身邊,溫和地道,“想請問一下,現在調到別的班的話,下學期還能換回來嗎?另外,授課老師是同一位嗎?”

“是同一位老師,能換回來。”值班老師說,“這系統重開,就能再改。”

“那要不就先這樣吧。”總不能等到最後一學期再來補體育的學分,能上就先上。班長勸她,“之後我幫你留意着點,一有機會,就給你調回來。”

別無他法。

溫盞沮喪:“好吧。”

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溫盞頭頂籠着一片小小的烏雲,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麽了。

生活裏離譜的事情,好像變多了。

她想問問邱蘇橙是怎麽回事,結果這人出現了一次之後,一連幾天又沒回宿舍。

邱蘇橙在校外酒吧兼職,有時候下班晚了,幹脆就不回學校。

擱往常也挺正常,但放在眼下這個關口,溫盞就是覺得。

自己運氣似乎不是很好……

她又想起早上,那個暧昧不清的擁抱。

她捂住臉。

下午的公共選修,在活動室上。

學校活動室有圓桌,最适合四人一組打橋牌。

溫盞有點迷路,找到地方時已經打過第一道上課鈴,很多同學已經組好了隊,她環顧四周,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一個落單的格子衫女生。

她穿過教室,走過去,聽到倆姑娘竊竊私語:

“商行舟今天沒來哎。”

“他翹課是家常便飯,來上課才不正常吧?”

“不是,我一直惦記着跟他組隊呢,好不容易真有實戰課,他還不來。你玩桌游,不就是為了嫖帥哥嗎?”

“草,有道理!那是好可惜啊!”

……

溫盞感覺自己不行了。

無論在哪,她現在只要聽到“商行舟”這三個字,心跳都會加速。

她努力平複,坐到格子衫身邊:“你好。”

“你好你好。”格子衫非常友善,“兩個人還組不了隊呢,我們再等等吧。”

溫盞笑着應了聲,低頭翻講義,看橋牌的玩法。

剛看到第二頁,忽然聽到格子衫倒抽一口氣。

緊接着,面前拓下一道修長的黑影。

“?”她仰起頭,還沒看清,左側腮邊傳來一陣清爽的涼意。

商行舟身上帶着奔跑的熱氣,和一點很清淡的海鹽後調。

他随手扔下單肩包,用腳勾出她身邊的椅子,很随性地邁開長腿,坐下去。

少年身形高大,額角覆着薄汗,胸腔起伏不定,像個小火山,一只手不斷拉扯T恤領口,給自己扇風。

溫盞看得愣了幾秒。

商行舟納悶,斜眼過來看她,黑色的眼瞳透出散漫笑意:“愣着幹什麽,拿着啊。”

溫盞眨眨眼,有點遲鈍地伸手,接過他貼在自己臉上的那罐,冒水珠的冰葡萄汁。

商行舟移開視線,石一茗跟在他身後慢他半拍,也坐下來。

他劉海都跑濕了,嘟囔着喘氣:“媽的跑死老子了,你怎麽不去報名五千米?”

商行舟沒搭理他,聳拉着眼皮,長腿有點委屈地放在桌下,白色燈光從頭頂垂落,他面龐線條流暢,清俊的氣場中透着種很蓬勃的少年氣。

溫盞感覺如芒在背。

好像班上半數女生的目光都落了過來……

這節課老師不怎麽幹預,笑吟吟地,巡考似的四處看。

商行舟稍稍坐直了點兒,啞着嗓子問:“這玩兒的什麽?橋牌?”

石一茗探頭:“你們都會?”

格子衫搖頭:“不熟,上節課聽了,但沒太聽懂。”

“是吧,正常人都是這樣的。”石一茗說着從懷裏掏出一盒撲克,“我們換牌打撲克吧。”

路過的老師:“?”

溫盞躊躇了下,舉手:“也許,我可以試試?”

她解釋:“是這樣,在所有棋牌類游戲裏,橋牌是運氣成分占比最小的牌類。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們可以通過數學計算,來進行游戲。”

商行舟沒說話,挑起眉,好像挺有興趣地,投過去一眼。

“我也不會打牌。”溫盞很冷靜,眼睛明亮認真,“但是,我可以教大家,基礎計算。”

商行舟撩起眼皮看了會兒,嗤笑:“你說。”

然後,這節課。

十分鐘過去了,溫盞在推演公式。

二十分鐘過去了,她還在邊寫邊講。

第三十分鐘,石一茗打了個盹醒過來,提議:“要不,我們淺打一下牌?”

溫盞本來也講得差不多了,從數字的世界中抽離,她臉上還帶着點兒未消的興奮勁:“好啊。”

四個人四個方向坐莊,到溫盞,她捏着牌,再次陷入漫長的沉思。

石一茗:“……”

石一茗掐着表等到第八分鐘,覺得這已經是他人生的極限,他溫柔地提醒:“這一步牌,已經算了八分鐘了。”

商行舟長腿掃過去,慵懶地踢他。

溫盞憋紅耳根,覺得她的公式沒錯。

她正要開口,商行舟懶洋洋地,聲線沉啞,散漫道:“給人想呗,人沒算出概率呢。那話怎麽說——棋牌、數學與博弈論,是理論數學,能算的。”

溫盞眼皮一跳。

等下……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在商行舟身邊的時候,她本來就不太能思考。

愣了下,反應過來,熱氣從耳朵直沖臉頰。

那是她第一節課時,跟塗初初說的話?

他竟然聽到了?!

“哎,我發現了商行舟。”石一茗睡累了,支棱起來,“你特別針對小溫同學,你幹什麽,你暗戀人家?”

溫盞腦子嗡地一聲,中性筆在白紙上畫出長長一道黑線。

徹底忘了剛剛算到哪裏。

“你有病?”商行舟不耐煩地撩起眼皮,身上那股對誰都煩的勁兒,終于又上來了,“傻逼。”

溫盞低着頭,一顆心從懸浮的外太空回到地面,忽然不能再繼續計算。

格子衫震驚地睜着眼,左看看右看看,很想問。

不是,這些八卦,是她一個路人,該聽的嗎?

兩節連堂,六點半,準時下課。

溫盞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搞得你們游戲體驗都不好。”

“沒事。”石一茗抓抓頭,“我們本來也不會。”

溫盞低頭收拾包。

這兩堂課牌沒打好,數學也沒講好。

她有點說不上來的失落,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走到門口,發現商行舟竟然還沒離開。

少年一大只立在後門那兒,日薄西山,最後一點夕陽光也落下去了,将他五官映得格外立體。

見她出來,他撩起眼皮,神情透冷感:“別聽石一茗那傻逼瞎說。”

溫盞眨眼,反應過來。

暗戀那句。

她點頭:“我知道的。”

她沒走兩步,迎着人潮,對面又走來一個熟人。

班長也在附近上課,下了課過來找她,笑吟吟:“我跟教務處确認過,體育課已經選好了,不用再擔心。”

溫盞笑笑:“謝謝你。”

“那個。”他躊躇了下,說,“我今晚可以約你,一起學習嗎?”

溫盞困意消散。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夕光彌散的走廊上,商行舟還沒走遠,傳來少年一聲意味不明的悶笑:“嗤。”

溫盞忽然有些不自在。

石一茗:“你又怎麽了。”

“沒。”商行舟跟溫盞隔着幾步路的距離,回頭看她一眼,目光落回來,停在石一茗身上。

然後,嗓音低啞暧昧,帶鈎子似的,輕佻勾引道:“同學,夜裏頭,想不想跟你商爺,一塊兒搞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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