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騎士

溫盞這小提琴, 斷斷續續,學了四五年。

由于是童子功,楊珂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給她找了名師, 百度百科裏光頭銜就能寫五百字那種。

但是……

呃。

溫盞實在是, 不太行。

她首先就對樂器沒興趣, 其次也不太能坐得住。

蹲在角落裏拼積木堆樂高,甚至看人玩數獨游戲,哪個不比學琴快樂。

但楊珂就完全不這麽想。

她認為女生必須培養女孩子的愛好,一門樂器也好, 一項手工特長也好, 或者, 如果她小小年紀能有很好的廚藝——這個還是算了, 她還太小,當媽的不放心。

所以, 溫盞的童年, 在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裏, 都有一個固定的痛苦來源。

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過年, 同齡的表姐會背唐詩, 小她一歲的堂妹能用鋼琴彈《小星星》。

她一首《送別》, 在大年三十差點送走所有長輩。

溫盞當時抹着眼淚,就在心裏暗暗發誓:

等她成年, 誰再讓她表演小提琴,她一定用琴弦勒死對方。

她也沒想到, 十多年之後,有朝一日。

她會這麽主動地, 對某個人說:“我拉給你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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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商行舟在, 很多事情, 對她來說,變得沒那麽可怕了。

從宿舍拿了琴和松香,頂着寒風,去往禮堂的路上。

溫盞心裏澀澀的,忽然想到——

商行舟知道她會拉小提琴。

他又是……從什麽時候,注意到她的呢?

舞臺燈光漸暗。

商行舟從後門進場,單肩背着包穿過狹窄的過道,踹踹石一茗的椅子,語氣慵懶:“進去一個。”

那麽多學生,禮堂裏根本坐不下。

人烏泱泱的,石一茗用自己的包占了個位置,趕緊給他讓開:“我靠這都開場多久了,你怎麽才過來,剛好多人問我旁邊有沒有人,我咬死說有,他們問我旁邊坐着的是不是鬼。”

商行舟散漫地捏捏後脖頸,有點不耐煩:“我回宿舍收拾行李。掐着點兒的,晚不了。”

“草,我忘了,你是今晚的飛機?”石一茗說完還是覺得不對,湊過來,小狗一樣在他身上嗅嗅,“但你怎麽還噴香水了?”

“……洗了澡。”

“不是。”石一茗不解,“你不就來看個演出,這麽大費周章幹什麽,還換了衣服?”

商行舟冷着臉,不說話。

上一個節目結束,主持人讀了讀串詞,剛亮起來的舞臺,很快又暗下去。

主持人情緒昂揚:“接下來,讓我們有請2015級醫學系的塗初初同學,為我們帶來獨舞《霓裳》!……呃。”

他頓了下,忽然有點不太确定,“《破陣》?”

商行舟:“……”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細小笑聲,沒什麽惡意。

聚光燈落到舞臺上,四下很快恢複安靜。

塗初初學的是古典舞。

燈光聚焦在她身上,女孩子白皙的皮膚被燈光映得近乎透明,水袖上揚,翩若蛟龍,腰肢不盈一握。

場內發出小小的低呼聲。

石一茗喃喃:“你妹好好看。”

商行舟沒說話。

塗初初占據C位,幾位樂手跟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坐的位置靠近後臺,在陰影裏。

但很奇怪。

他一眼掃過去,覺得溫盞最顯眼。

四個人,她坐在最靠左的地方,背脊挺得很直,微垂着眼,琴架在肩膀。

回去拿琴時大概也換過衣服了,會場內有暖氣,她只穿一件質地輕薄的長裙。

是淺咖色的,束腰,将她腰肢掐得極細。

袖口處沒有紐扣,設置成了蝴蝶結的形狀,落在她手腕,像兩只振翅欲飛的翅膀。

少女小小一只,很專注,小提琴曲調昂揚着上升,與琵琶交織在一起,嘈嘈切切,氣勢橫掃千軍。

秦王破陣,勢不可擋。

密集的鼓點,跟塗初初的舞步扣在一起。

石一茗看了半天,忽然壓低聲音,很正經地問:“你妹跳的,到底是楊玉環,還是花木蘭?”

商行舟捂着臉,悶悶地,總算笑出聲。

沒排練,仨小時,溫盞就只會拉《破陣》。

估計是塗初初也沒招兒,硬把曲子給換了。

就……

太可愛了。

商行舟有點難以喘息。

怎麽會這麽可愛。

他陷在座位中,修長手指撐着額頭,想到什麽,胸腔震動,笑得停不下來。

石一茗心裏毛毛的,納悶:“你突然笑什麽,還笑得這麽騷。”

“就。”商行舟心情忽然特別好,難得有了點耐心,纡尊降貴地撩起眼皮,“你不覺得,溫盞特別可愛。”

“嗯?”石一茗壓根兒沒看見,“溫盞也在臺上?她伴奏嗎?哪個是她,看都看不清,怎麽早也沒聽她說啊?”

商行舟撐着額頭,唇畔笑意未消,沒說話。

他想起一些非常遙遠的事情。

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個軍區的文藝彙演。

他剛闖了禍,籃球和手機都被親爹沒收,沒事幹,只好跟着紀司宴,去看無聊的彙報演出。

會場內座無虛席,軍人們紀律又都很好,個個兒坐得筆直,一點聲音也沒有。

只有他和紀司宴癱坐在後排,湊在一起,像全場唯二的廢物。

後門沒關嚴,商行舟就踹紀司宴:“去關門,冷。”

紀司宴全心全意打游戲,頭也不擡:“別碰老子,你冷你自己去。”

商行舟沒辦法,只好漫不經心地,站起身。

然後,他剛走到虛掩的後門前,要關門。

就在門縫裏,看到一個……

雪團子。

對,雪團子。

是個很小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羽絨服,紮着雙馬尾,褲腿束進小羊皮短靴,小短胳膊小短腿,看起來幹淨又講究。

偏偏兩只眼裏都包着淚。

她被媽媽牽着,哼哼唧唧,不願意往前走:“我不要,不要上臺了……我小提琴拉得好難聽,等下把他們吓死了怎麽辦。”

她媽媽怎麽拖拽都拉不動,蹲下身,伸出食指,以一種耐心近乎告罄的語氣,對她說:“箭在弦上了,你別耽誤事兒,我數一二三。”

小女孩眼淚打轉,無措地抱緊懷裏的琴盒:“你不要這樣逼迫我,偉、偉大的音樂家都不是被逼迫出來的。”

媽媽:“一。”

“音樂天才都、都很有自覺性的,我就是不行。你為什麽不願意承認,你女兒根本不擅長樂器……”

“二。”

“……”

“一。”

小女孩實在忍不住了,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商行舟樂壞了,靠在門上看着她跟媽媽走遠,才折身回去。

這晚,沒多久,他就看到一個奇觀。

小孩們樂器表演,有一個姑娘,是哭着拉的琴。

她年紀太小了,跟周圍幾個小學五六年級的比起來,個頭還要矮一截,不像是十幾歲青春期開始發育的姑娘。

所以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小孩上場被吓哭了多正常,甚至還有一絲可愛。

商行舟笑得不行。

他踢紀司宴:“紀少爺。”

紀少爺摘掉一只耳機:“嗯?”

“我剛遇見個小廢物。”

“……”

“比我倆還廢的那種。”

紀司宴瞄他一眼,就知道他說的話絕對不簡單。

商行舟幾乎不對任何人感興趣,更何況是這種形容:“比我還”。

他直接把對方拉着跟自己做對比了。

紀司宴就有點好奇:“誰?”

商行舟勾着唇,下巴微擡,指指臺上:“掉眼淚那個。”

紀司宴看了眼,聳聳眉:“她啊。”

商行舟撩起眼皮,笑意忽然淡了點:“認識?”

“嗯,溫俨叔叔家的姑娘。”紀司宴低頭,一邊搓游戲一邊說,“談不上認識,見過吧,她讀書早,比同年級的學生要小兩歲。你別看人笑話了,小屁孩哭一哭也正常,你二年級還在街邊玩泥巴呢。”

“誰笑話她了。”神經病,商行舟冷笑一聲,沒發作。頓了下,又将視線收回去,“感覺以前沒見過。”

“人爹媽養公主呢,能給你看見。”

商行舟斜眼看他。

紀司宴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這道目光,不是太友善。

“哎呀。”怎麽一點也經不起逗,他哼,“她小時候跟奶奶住的,咱大院兒那麽多人,一個兩個你沒見過,不是很正常嗎?”

商行舟一言不發,将視線落回舞臺。

白光垂落,塵埃飛揚,十幾歲的場景,和如今,一點一點地重合。

他想起今天黃昏時,在教學樓,溫盞問的那個問題。

——你想聽嗎?

其實,說真的,也不是很想。

商行舟早在十幾年前就見識過了。

确實拉得不好聽。

但是。

小女孩長大了,她現在可以拉出流暢的曲子,眼睛亮晶晶地說要送給他。

站在臺上,也不會無所适從拿着琴,啪嗒啪嗒掉眼淚。

商行舟坐在臺下,好像陷入時光的流沙。

整個人,慢慢進入到被陽光照耀過的沙子裏去。

不太能呼吸,可是非常溫暖。

她才不是小廢物。

他也不是。

他們都長大了。

一曲完畢,塗初初謝幕,場內掌聲如潮。

商行舟忽然站起身。

單手拎起包,往肩上甩。

石一茗見他竟然這就要走:“你幹什麽去?”

“去給破陣的女俠——”商行舟側過半張臉,笑得有點痞。但黑色的眼睛中,倒映出從沒出現過的,認真的神情。

他說,“一些人類的關懷與鼓勵。”

溫盞覺得,今晚演出還挺成功的。

除了,塗初初差點被累死,之外。

《霓裳》和《破陣》是兩支舞,塗初初都學過,但她練舞一直練的《霓裳》,沒怎麽練習《破陣》。

所以,她臨時改了一部分舞步。

“我好牛逼。”塗初初回到後臺,心有餘悸,“想給自己頒個大獎。”

溫盞有點不好意思,覺得是因為自己會的曲子太少,才導致大家這麽費勁。

她剛想開口,塗初初一本正經地按着她的肩膀,很認真地說:“你就更牛逼,你完全沒練過琴,跟他們幾個合拍竟然還能合上。在給我頒獎之前,應該先給你頒一個超級大獎。”

溫盞笑起來:“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你哥也在,叫他一起。”

“他過來看演出了?”塗初初驚訝,“他今晚十一點的機票,竟然還來看晚會?好感人,給我哥也頒個好人獎。”

溫盞知道今晚商行舟要走。

但聽塗初初這麽直白地挑出來,她還是難以避免地,心頭一跳。

商行舟沒有改行程,那麽,他有沒有可能……

是因為她,才來看演出的?

休息室的門被“篤篤”敲響,溫盞回過頭,見門背後探出一個陌生女生的臉:“溫盞在嗎?”

溫盞點頭:“是我。”

女生有些腼腆地笑笑:“商行舟在門口等你,叫你過去一下。”

塗初初奇怪:“也不遠,他怎麽不自己過來。”

溫盞放下手機:“可能是找不到吧,我去接他。”

塗初初沒多想,坐在鏡子前拆頭發,應了聲:“行。”

溫盞沒拿外套,出門時帶上了門,“砰”一聲輕響。

室內短暫的靜寂,幾乎前後腳。

商行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來,隔着段距離就聽見他在散漫地敷衍司機:“嗯,成,我跟我幾個朋友打個招呼,馬上就過去……沒事兒,您別擔心,趕得上,不會誤機。”

進了門,他挂斷電話,慵懶地捏着手機,邁動長腿走進來。

晚會還沒結束,很多演員還滞留在前臺,後臺休息室裏人并不多。

商行舟一眼掃過去,只瞅見個塗初初。

塗初初顯然也看見了他,嘴角一勾,故意造作地掐着嗓子,問:“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哥哥?”

“你有什麽特別好看的值得我看?”商行舟胸腔微震,冷嗤一聲,環顧四周,“溫盞呢?”

“她剛出門找你去了,怎麽,你沒跟她一起回……”塗初初一件一件地拆發包上的珠釵,忽然頓住。

她收斂笑意,與商行舟四目相對。

商行舟表情忽然變得極其難看。

他低罵了句“草”,猛地回轉過身,大跨步地走向門口。

風吹過,桌上的紙張飄起來又落地。

休息室的門被摔的震天響。

溫盞在一片黑暗中,清醒過來。

她也不太能說清楚,目前這是個什麽情況——

四下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爬起來,膝蓋有點痛。

她好像,被人,鎖起來了。

非常突然,那陌生女生在前面帶路,路過儲藏室時,一雙手從後面推了一把。

沒看清是誰,力氣很大,她被推得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倒在地。

然後,身後的門就“啪嗒”一聲,落了鎖。

儲藏室很小,裏面沒燈,放了一些舊樂器。

門縫能漏進來一點光,但看不清外面。

“……”

溫盞撓頭,沒帶手機,也無法求助。

但等會兒散場,會有不少人從這兒經過,到那時,就可以求救了。

她抱膝,挪到門口,安安靜靜,靠門坐着。

四下無聲。

她其實不怕黑。

也不怕封閉的室內。

她很喜歡一個人待着。

……就是有點冷。

溫盞抱緊自己,想到特別小的時候。

也是這樣,被奶奶鎖在家裏。

窗戶很小,她墊腳尖勉強能看見外面,但出不去。

趴在窗臺往外看,經常看到小孩子們在跳皮筋,小皮球,架腳踢,馬蘭開花二十一。

她覺得非常餓,很想找東西來吃……

在奶奶家總是吃不飽。

糖放在哪裏了?

随便什麽都好,塞進嘴裏,就會有安全感。

溫盞手指蜷曲,思緒開始游離。

——門把手忽然傳來被晃動的聲音。

“溫盞,你在裏面嗎?”

隔着一扇門,男生的聲音聽得不太清,有些模糊。

但溫盞的思緒一瞬間被拉回來。

她愣了下,突然有些無措,靠近門縫,啞聲:“在的,我在裏面。”

“成。”商行舟抵了抵腮,囑咐她,“你讓開點,別靠門,我把它弄開。”

溫盞乖乖從門前挪開,挪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她手指落在地上,碰到灰塵,再往後,堅硬冰冷的觸感,是已經壞掉、沒人用的薩克斯。

“我……”溫盞停了下,揚聲,“我讓開了。”

商行舟重複一遍:“你讓開了是吧?”

溫盞:“嗯。”

商行舟沒再猶豫,儲藏室門很舊了,經不住他一腳。

砰地一聲。

塵埃飛揚。

強光流水般傾入,溫盞下意識眯眼,擡手擋光。

少年身形高大,逆着光,像非常遙遠的、童話裏的小騎士。

他躬身,朝她伸手。

微啞的嗓音,落在她耳邊:“你有沒有受傷?”

溫盞突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她下意識搖頭,将手交給他。

起身時,膝蓋一痛,整個人往前傾。

猝不及防被她撲這麽一下,商行舟感覺一只小動物砸在胸口。

她好像有點蒙了,毛茸茸的,不太聰明的樣子。

商行舟失笑:“平地也能摔。”

溫盞沒說話。

“小溫同學。”他沒放開她,嗓音沉啞,勾引似的拖長音,悶笑,“你怎麽這麽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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