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偷走
怎麽了?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 他看不出來怎麽了嗎?
他是怎麽問出這種話的。
他沒有心的對吧?
溫盞的目光在空氣中跟他相撞,一瞬間詞窮,告白的話卡在嗓子眼, 忽然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看她的眼神好清白啊。
直直的, 平靜的, 沒有狎昵,被白色的燈光籠着,甚至透出一絲,平日見不到的溫和。
不像是看戀人的眼神。
“我……”溫盞嗓子幹澀, 攥着筷子, 有那麽一秒, 腦子忽然清醒過來。
眼睛不自主地, 開始發熱,“我想……”
想什麽?
想說, 我确實觀察你很久了, 比你以為的更久;
一直想跟你說話, 從高中時就想, 但我不敢;
我喜歡你, 現在比過去更喜歡。
我想靠近你。
你要不要試一試, 跟我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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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他說他有喜歡的人。
“我想,你是不是……沒趕上今晚的飛機。”
溫盞聲音染上水汽, 心裏非常混亂。
有些控制不住,一顆眼淚失控地滾出來, “啪嗒”掉在桌面。
她趕緊慌亂地用手背去擦,“對不起, 我今天晚上情緒不太好, 害得你要坐在這裏陪我。”
商行舟眼神漸深, 捏了捏後頸,沒說話。
被他望着,她很想解釋,但又覺得,說什麽都沒意義了。
他一言不發,可一言不發,已經是在表态了。
她一直在自作多情。
他不喜歡她。
她此前所有的,從他那裏接收的信號,都是錯覺。
“我們,我們吃完了的話……要不,早點回去。”溫盞亂了節奏,不敢看他眼睛,睫毛沾染水汽,迫切地想逃離現場,“你回去看看,有沒有可以改簽的機票,然後我……”
“溫盞。”商行舟忽然打斷她,他眼瞳漆黑,定定地望着她,很正經地說,“我不知道你遇見了什麽事,但你如果不想說,可以不告訴我,沒關系。”
他停了停,又安慰似的,補充:“我今晚,也不是因為你才不走的,你不需要有負罪感。”
溫盞眼眶發熱。
他明明在開解她。
但她很莫名地,被巨大的委屈感籠罩。
不喜歡她,為什麽要靠近她。
又一顆眼淚,從眼眶裏掉出來。
“我知道了。”溫盞克制着,深呼吸。
手指扣住手機殼,她微垂眼,輕聲,“謝謝你,商行舟,今晚陪我這麽久。”
少女睫毛卷翹,燈光垂落,在眼睛下方打出小小的陰影。
暈着一點水汽,眼周都透出可憐巴巴的紅。
商行舟抵了抵腮,心頭着火似的,竄起一個小火苗。
停頓一會兒,他移開目光,壓住燥意,啞聲:“行,先回家。”
疾風吹散樹影。
冬日夜晚,寒星高懸,街燈車影在餘光外拉成長長的光帶。
車在大院門口停下。
一路上幾乎沒再說話,商行舟看着溫盞抱着背包下車。
少女小小一只,有點茫然,走出去一段路,又讷讷走回來:“我的琴。”
商行舟沒走,本來想等着她過崗哨。
他折身拿琴,開門遞給她:“溫盞。”
“嗯?”
手指碰到她的掌心,她觸電一樣收回,抱住琴盒。
熱氣一觸即離。
商行舟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麽,想了想,從嗓子裏滾出低低幾個字:“新年快樂。”
溫盞靜靜看他幾秒,接過琴,眼尾泛紅,沒有說話。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但兩個人的關系好像又回到遙遠的原點。
商行舟坐在車裏,看着她走過崗哨,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才收回目光,對司機道:“走吧。”
回家路上,商行舟劃拉手機,重新訂機票。
晚飯時光顧着看溫盞吃東西了,沒顧上改簽,機票過期,只能重新買。
元旦的票搶完了,他修長手指微頓,敲號碼給紀司宴:“紀少爺。”
紀司宴剛洗完澡,穿着浴袍癱在床上用投影打游戲,側頭過來接電話:“放。”
“給我弄張飛美國的票。”
“你沒走啊?”紀司宴下意識看了眼表,有點意外,“大半夜的幹什麽去了?”
“噢,我想起來了。”紀司宴拍腦袋,“石頭說,你看小溫妹妹表演去了?晚會結束二話不說抛下他和塗初初,帶着小溫就走了。”
“怎麽着?”他揚眉,“今晚是你成人之夜?”
商行舟:“……”
窗外街景一一後退,商行舟腦海中難以克制,又浮現出剛剛,她掉眼淚的樣子。
他抵住腮。
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淡聲:“明天我醒來之前,要看到票。挂了。”
“哎哎哎。”紀司宴趕緊叫住他,“你是不是告白去了?石頭說你特地換衣服還噴了香水,哥,你什麽時候買的香水?還是哪個妹妹送的?”
“……”
“你拿不拿我當朋友啊,這種歷史大場面,都不叫兄弟們一起?”
“……”
“或者。”紀司宴舔舔唇,“你要實在不想叫我們,至少在群裏通報一下今晚的戰況啊。”
商行舟開始煩了:“你有病?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告白。”
“那不然你——”
“溫盞今晚心情不好,我送她回去。而且。”商行舟皺眉,“你見誰趁着別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告白?還是說你經常幹這種趁人之危的惡心事?”
紀司宴:“……”
紀司宴謹慎點評:“你是不是也不高興?你怎麽這麽兇?”
商行舟是有點燥。
他今晚原本也有話想跟溫盞說,只是看她全程思緒游離,想她是不是真的太餓了,就打算先等她吃完。
結果她吃完,話說到一半,突然哭了。
他根本也沒找到說其他話的機會。
而且,他回來的路上,冷靜了點兒,又忽然想到。
就算她沒哭,也不該是這樣的。
至少,去跟姑娘說心裏話,不應該,空着手?
他今天出門前,本來什麽都沒多想。
現在想到很多問題,忽然覺得非常煩。
回到家,換了衣服和鞋,商行舟走過玄關,穿過客廳。
孤獨的燈光一路跟着亮起。
“砰”一聲關上冰箱門,他食指微曲拉開汽水拉環,白色泡沫争先恐後地湧出來。
透明水珠從喉結滾過,商行舟停頓了好一會兒。
扶正耳機,他聲線清冷,言簡意赅:
“去弄票,別煩老子。”
元旦第一天,沒放晴,霧蒙蒙,空氣泛出森冷的氣息。
溫盞起得很早。
在家裏沒法賴床,她爸媽作息實在太好了,早晨七八點一定會敲門過來叫她吃早飯,不把她薅起來不罷休那種。
但溫盞實在提不起精神。
睡覺并不能修複受傷的小心髒。
她今天還是覺得很難過。
沒什麽精神,趴在桌上給面包刷藍莓果醬。
楊珂走過來,皺眉,屈指敲敲她的背:“坐直。”
她才不情不願地坐起來。
這女兒現在像只蝸牛,慢吞吞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話也變得很少。
溫俨好笑,湊過去,低聲問她:“盞盞,要不要出去玩?”
溫盞正要開口。
楊珂不鹹不淡地打斷:“今天下午,媽要過來。”
溫俨:“她不是明天?”
楊珂:“那是你媽,你搞不清楚她到底哪天來?”
溫俨:“……”
溫俨投降:“行,行,那我們明天再出去。”
溫盞恹恹地吃了一片吐司,推開椅子:“我上去寫作業。”
有女兒在,得以短暫地休戰,喘息。
溫俨看着溫盞上樓了,主動轉移話題:“她以前一直吃這麽少的嗎?”
楊珂工作積壓,想到下午溫盞奶奶要過來,大清早就心煩。
聽見樓上房間關門的響聲,理智才稍稍回流,想了想,覺得蹊跷:“不吧,她今天好像不太高興,沒睡醒?哦,也可能是媽要過來。”
溫俨:“……”
溫俨擡擡下巴:“你去問問她怎麽了,她會不會在學校談戀愛了?”
楊珂冷笑:“以前不見你這麽關心她?”
“我不是挺關心她的?”
“我說六歲以前。”
溫俨默了默,仰天:“當初把溫盞關小黑屋那事兒,是咱媽不對,後來不是道過歉……了嗎。”
楊珂并不是喜歡翻舊賬的人,她忽然提起以前的事,一定是有別的情緒。
溫俨認為他擅長舒緩情緒。
“來。”他放下牛奶,指指對面的座位,“坐,楊女士,我再給你做一些心理疏導。”
溫盞沒什麽精神,趿拉着毛絨拖鞋上樓,在陽臺的秋千椅上坐下。
晃悠着打開手機。
刷新朋友圈,第一條——
費元嘉:
最近治安很差嗎?朋友走在路上黑燈瞎火被人暴揍一頓,邪了門了。
報警吧,那段路攝像頭還壞了,真見鬼一樣只能自認倒黴[疑惑][疑惑]
陸燦:點贊。
陸燦:孽力回饋,你也小心點,難說下一個走夜路撞鬼的就是你[龇牙][龇牙]
費元嘉:[微笑]
費元嘉:舉報了,我看你就是重大嫌疑人。
溫盞:“……”
她無語地爬起來,寫她的期末作業。
溫盞也不是不做作業,只不過她效率高,速度比別人快一些。
而且。
現在也沒什麽能讓她分心的事情了。
癱在桌上,溫盞哼哼唧唧地寫題。
到了下午,陸燦忽然給她發消息:“盞盞,你有沒有關注我們學校的表白牆?”
溫盞:“沒,怎麽?”
陸燦無語:“你去看看,有人在上面給你道歉。”
溫盞:“啊?”
她登錄幾百年不用的□□,搜索表白牆,進入空間。
最新一條,高贊高轉發:
「對不起,2013級計算機系的溫盞同學,我不該把你鎖在大禮堂的儲藏室裏,對不起。
我是費元嘉的朋友,我看他比賽排名不如你,很難過,就想替他教訓你一下。
一開始是想讓他去救你,然後你們順理成章化幹戈為玉帛,但沒想到你被別人先弄出來了。
實在是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和麻煩,我聯系不到你,只能這樣隔空喊話,對不起。」
費元嘉氣得發抖,頂着大號,在評論區破口大罵:「你是傻逼嗎!你傻逼嗎?」
被圍觀路人贊到了第一。
溫盞:“……”
溫盞看不懂他們在幹什麽,很認真地,問陸燦:“他們是不是有病?”
陸燦本來也覺得費元嘉不正常:“自信點,他們就是。”
不過……
溫盞攥着手機,呆了幾秒,忍不住想。
是誰跑去把費元嘉的朋友打了一頓?
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塗初初,石一茗,那天閃現了一下的帶路女生估計是個工具人,以及……
商行舟。
手指一頓,心裏難以抑制地冒酸泡泡。
溫盞又開始難過。
他不喜歡她,為什麽要為她做這些事。
他這麽熱情,這麽樂于助人嗎。
為什麽明明沒有得到過,像失去千萬次。
難過的情緒像洗衣機裏蔓延的泡沫,越來越多,将整個人都淹沒。
也不知道在桌子前呆坐了多久。
楊珂上來敲她房門:“盞盞,你奶奶過來了,你現在出來嗎?”
溫盞揉揉眼,扔了筆,軟聲:“嗯,我這就過來。”
她剛站起身。
手機屏幕一亮,忽然震動起來。
溫盞愣了下,側臉看過去,是微信電話。
屏幕上顯出一個大大的:X。
商行舟。
手心不自主地浸出汗,她又退回去:“等我下媽媽,我接個電話。”
楊珂隔着門應聲“好”,溫盞接起來,屏住呼吸,不吭聲。
她聽到他那頭的呼吸。
打在話筒上,沉沉的,不算重,但他好像靠得很近。
兩個人都沉默了會兒,商行舟才懶洋洋地,低笑:“溫盞?你怎麽不說話啊。”
“……”溫盞讷讷,“說什麽。”
“吃飯沒。”他聲線散漫,那邊很安靜,應該是深夜。
“吃了。”
“看沒看見表白牆上的內容。”
“嗯。”
“沒有想問我的?”
“……”
那種酸澀的感覺又冒出來。
溫盞有種沖動,想自暴自棄地說,要不你還是別管我了。
她指甲無意識地摳住手機殼:“那……謝謝你?”
商行舟笑意飛揚:“怎麽這麽勉強啊,你睡了一覺,心情還是不好嗎?”
他甚至還記得她心情不好,特地打電話過來問。
溫盞又想哭了。
他這麽體貼,他喜歡的人知道嗎?
“我今天沒有……”心情不好。
後四個字沒出口。
那邊傳來一道女聲。
輕和的,明朗的,透過無法估量長度的電磁波,遙遙跨越國度,落進溫盞的耳朵。
姑娘語調上揚,很驕傲又很好奇,像撒嬌的樣子:“商行舟?你都和我在一起了,還跟誰打電話?”
“叮”一聲輕響。
電話忽然斷了。
手機屏幕歸于沉寂,桌面壁紙的小宇宙也陷入黑暗。
溫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商行舟挂的。
她遲遲回過神,坐在書桌前,小臂發麻。
被巨大的失落和酸澀籠罩。
胸口發悶。
她沒動,坐着等。
就這麽幹等了半個小時,商行舟也沒再打電話回來。
溫盞低頭,細白手指攥着手機殼,感覺那只笨蛋柴犬的笑臉變得有點模糊。
楊珂第二次來敲門:“盞盞?”
溫盞匆忙起身,把眼睛裏的熱氣憋回去,走過去開門:“媽媽。”
“你奶奶帶着表弟,剛才在書房裏找書,翻出一個筆袋,問是不是你的。”
楊珂說得很委婉。
她讨厭別人動他們家的東西,但又沒法時刻盯着。
看到溫奶奶帶着小男孩坐在書房裏,拆溫盞小時候的蠟筆,眼疾手快,把旁邊這個筆袋給拿過來了。
她遞過來,問:“你看看?”
米白色的,皮革質地,很小,只能裝四五只筆。
拉鏈處,挂着兩個指甲大小的針織橘子挂墜。
被黑色和紅色的蠟筆随意畫了兩筆,上面交織落着兩個新鮮的圓圈符號。
溫盞垂眼,拿過來:“我初中考試,用來裝塗卡筆和圓規的……應該沒東西了裏面。”
她頓了下,忽然又想到什麽。
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她把它拉開。
像剖開一個小小的時光膠囊。
裏面厚厚一沓紙片,整整齊齊,有新有舊,暴露在眼前。
2010級,11月月考,高一實驗2班商行舟,考試科目:數學。
2010級,12月月考,高一實驗2班商行舟,考試科目:英語。
2007級,上半學期期中考,初三9班商行舟,考試科目:政治。
……
溫盞屏住呼吸,一張一張數下去。
過去這些年,同校的這些年。
她跟他有時在一個考場,有時不在。
考試結束後,有時監考老師會自己撕名條,但大多數時候都不撕。
她像一個小偷。
溫盞攥着這厚厚一沓,眼前模糊一片,想——
她偷走了很多,跟商行舟有關的時光。
哪怕那些時光,從來從來,根本就是不屬于她的。
作者有話說:
N年後。
-請問商首長你是怎麽失去老婆的。
-因為我講話老是大喘氣。
——
oh怕你們覺得不合理,我沒拖進度,嘴一下。
他們最近幾章內肯定會在一起了,為什麽不直接在一起,還是要拐這個彎。
因為小商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覺得不對勁,就真的會忍住,他覺得照顧溫盞的情緒比較重要(……雖然!根本!完全!沒有照顧到!!盞盞:聽我說謝謝你:)
畢竟,小商爺的另一個人設是:忍者:D
至于在哪裏忍,哦那當然不是忍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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